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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于1979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杨千意
她轻言细语的说道:“是啊,女人的青春太过短暂,乞讨是不分年纪的,女人的青春是最宝贵的,换再多的钱,也不能弥补失去的青春。”很奇怪的感觉,这次她缴械投降了吗?莫非是我要赢一次?正准备欢庆难得一次的胜利,她挽着我的脖子,又说道:“麦子,我的青春值多少钱?我当初倒贴着跟了你,你那时可真的是一无所有啊!我不是更可怜吗?她们还得到了钱,我呢?大概想想,我陪了你起码五百次以上了,我的价格还该比她们高一些,这可是能买好几套房子的钱哦,可是我没有得到,你说可不可怜?”
再一次输得一败涂地,必须悔过,然后很是在乎的说:“我的凤书是无价的,值得我用一辈子的忠贞偿还,以后的生生世世偿还。”
“看你心虚的样子哦,少学那些男人的“大爱无疆”,爱情必须有边界,你爱情的全部领土,就是我。哎,可怜归可怜,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可怜,每个背井离乡的人,谁不是背负着可怜。”
她和我相依相偎,看看外面的满城灯火,她又叹息着:“要是我们的生意没成,我们也在没日没夜的加班加点的工作,我们的爱情也会很可怜,麦子,趁着现在上天眷顾我们,多挣一点钱,我们要在深圳买下我们自己的房子,一个真正的家,你想过吗?”
“都听凤书的,要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家,凤书,等有钱了,你就可以在家放心写稿子,写书,写都市里的这些彷徨、失落、孤独、绞杀、无奈,把耀仔,那些身上龙飞凤舞的人都写进去。”
正值腊月,眼看又是一年岁末,在出租房里,结束一天的工作,夜色正浓,梁凤书越来越多的时间坐在窗前发呆,她双手托着致的脸庞,或者趴在一本翻开的书上,她的眼睛里有泪光,我知道,她想家了。
我们不说故乡,我陪着她坐着,我们会彼此手拉手,彼此明白思乡如烈酒。我说:“凤书,出来半年了,要回去看看吗?”
“不了,我回去了你怎么办呢?不回去了,以后再说吧,我再给爷爷奶奶、妈妈写封信就好了。”
“那再买些东西寄回去,多买一点,我们有钱。”
梁凤书写回家的信,从不留地址,信封上只有件人地址姓名,寄件人那里写着:不孝女。每次我们两个一起去寄信时,都显得特别的沉重,她像把心装在了信封里,魂不守舍好久才能缓过来。
我从不写信,我不知道要寄给谁,我想让肖玲玲永远忘记我,让故乡忘记我。只有梁凤书明白我心中的悲怆,她知道我离家后所经历的那些艰难,她陪着我,让我说小时候的那些平淡无奇,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在讲述中释放情绪,她不只爱着我的当下,她也爱着我的过去。
她也故意问过:“麦子,如果在这里遇到肖玲玲,怎么打算?”
梁凤书不是担心我会弃她而去,她听过我的所有事情,知道我心中对肖玲玲有愧疚,凭着她的直觉,她说肖玲玲可能在深圳找我,或许早晚会碰见,这是一个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我告诉梁凤书:“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你,而是在异乡遇到了肖玲玲,如果她还在找我,我肯定要和她相濡以沫,那是我欠她的。有你以后,她只能是我们的妹妹,亲妹妹,我可以把钱还给她,她的情我还不了,没有办法,必需接受这命运。其实,你也为我抛弃了故乡,抛弃了亲人,抛弃了你本可以舒适的生活,我们都是带着愧疚到的异乡。”
“我的故乡可以回去,我的亲人可能会接纳我们,我们的生活也不再艰难,可是肖玲玲呢?哎,麦子,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是万不得已,你做不出绝情的事情来,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对她的亏欠吧,我们永远认这个妹妹。”
我和梁凤书只聊过一次,万一遇见了肖玲玲,怎么面对肖玲玲的问题,我们像心灵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彼此没有半点间隙,更不会有半点猜疑。我们年轻,我们也心生杂念,有分歧,或者有担心的问题,说清楚,而且只说一次,就像她说的:“你记住,我记住,以后再不说。”
我们都是可怜人,我们想把异乡当成故乡,而异乡一脸嫌弃的考验着我们。
夜色阑珊,我们已经住在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了,我们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最中心,五缤纷的霓虹映照在玻璃窗上,像一张张美人的脸,我觉得这些美人的脸很可怜,可是我再不能说。
而那时的我不会知道,在我可怜的那些美人脸中,其中一个就是我青梅竹马的肖玲玲,她在到达这座改革开放的最前沿的都市时,历尽了惨无人道的屈辱。





始于1979 第042章城空了
转眼间,又是人们蚂蚁搬家似的场景了,成群结队涌向火车站的时候了,年关就要到来,新闻上,火车站人如潮水。
我和梁凤书从不靠近火车站,我给她说过,我怕闻到那浓烈的人肉味。在我两年前离乡的火车上,真是闻怕了,那无数鲜活的人肉堆在一起的场面,我一辈子也不想再靠近,我给梁凤书开玩笑说:“就是王母娘娘等着我,我也不去坐那火车,你要是体会过,你也如我一样。”
梁凤书没有那种经历,但她是一个思维细腻的人,她在工厂巡查宿舍时,她以手捂鼻,她问我:“为什么宿舍是那个味道?”
“因为他们十天半月也不洗澡,衣服鞋袜更是穿到自己都闻不下去了才会换。”
每个人都想生活在一个舒适干净的环境下,长年累月的疲惫不堪,他们已经没有心思追求干净舒适,他们只想活着,能活着,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梁凤书是无法理解的,她说:“宿舍的水不要钱,每天洗澡、洗衣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就算他们工资低,一块肥皂总是可以买得起的吧?不至于会影响到他们存钱吧?”
我必须为穷苦人辩解几句,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确实,洗澡可以在十分钟内完成,洗衣服最多半小时。干农会的、下苦力的、工地上的工人、车间工人等等,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从早晨工作到午夜,除了睡觉,已经没有多少空余时间,仅有的一点空余时间,他们还想抽几支烟,喝几口酒,聊上几句闲话,不然真成机器了。
而且他们明白,没有人在乎他们是否洗澡,是否换衣服,爱洗澡、换衣服的建筑工,并不会比其他人工资更高,老板、工头在乎的是他们能下多大力气,能做出多少事情。就像当初我发传单一样,老板在乎我发多少传单,我爱不爱干净,他是没有半点闲心关注的,最后还像他家破人亡了一样,不给老子钱。
试想一下,如果每天洗澡的工人比不洗澡的工人工资高,没有人会不洗澡。越是底层的人,越是有很多生活琐事,一场疾病可能让全家陷入困境,疲惫着挣扎着活着已经不容易,还要干净的活着,将更难。
我不丝毫添油加醋的告诉我的梁凤书:“我还没有离开山村的时候,我们村里一个男人肚子疼,非常疼,疼得受不了啦,不得不去医院检查,农村人小病靠挨过去,万不得已不进医院。那个男人是丈夫,也是父亲,是一家的顶梁柱,他不想死,他的家人肯定也不想他死。医院一检查,是结石,他肚子里有很多结石,可能比高僧圆寂后的舍利子还要多,不取出来,他就活不了。”
梁凤书几乎不加思考的说:“那就取出来吧,你真是搞笑,你知道高僧圆寂后有多少舍利子?”
女人总是这么容易偏离聊天的主题,我根本不是在说舍利子的事,我是在说肚子里的结石,它们凝结在胆囊、胃、肠道等等地方,像对故乡的依恋一样不愿离开。农村人长期喝井水,是极容易出现结石危害身体的时候,当然,我这也偏离了要说的主题,结石是怎么形成的,我没有研究。
我必须给她把故事说完:“他当然想要把结石取出来,他全家都希望结石离开他们贫穷的家,医院也希望帮他把结石取出来,在把结石取出来的问题上,没有人有异议,可是只有医院有这个能力。医院是有坚持、有信仰的,不给钱绝对不给动刀,钱也不多,几千块。对于那一家人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他们没有钱,他的所有亲戚朋友都说没有钱,他倾家荡产也凑不齐这笔钱。”
“他回到家里,希望结石能够可怜他而自己离开,但是结石没有离开,他日夜嚎叫着,凄厉痛苦的嚎叫声回荡在村里,好像一个人正经历着被野狼慢慢撕咬。村里人听到这凄厉痛苦的声音时,除了叹息,还是叹息,那几天里,不远处的小庙的香火特别兴隆,都祈求自己别摊上这种事,李瞎子让我也去小庙磕头。”
“嚎叫几天后,结石肯定是没有被嚎叫声吓走,他死了,热热闹闹的吃两顿后,他被埋在他家的庄稼地里。凤书,那时我不知道这当中的悲惨,我只想着村里最好轮流死人,那样才能有好吃的。”
梁凤书手托着致的脸,语气严厉的说道:“你没良心,你们全村人都没良心,你是个坏人,你们全村人都是坏人。”
我觉得很无语,故事说得不成功,怎么能扯到我的良心问题上来呢?我也不是坏人啊,那时我也是穷人,我也没有钱,我还是个孩子呢?我只好总结话题:“凤书,洗澡洗衣服还算个事情吗?”
“你严重脱离群众,你爱干净了,你连火车站都不进了。”
“你当初巡查宿舍,为什么握着鼻子呢?”
梁凤书站起来,望着窗外,喧嚣似乎消失了,静默得像一片坟地,她挽起我的胳膊:“走了,我要吃好吃的,我们去逛世界之窗。”
“不知艰苦朴素的婆娘,门票多贵啊?”我这样想着,我什么也没说,我也想去看世界的繁华。
过年啦!我们给自己放假了,市场上开门的档位寥寥无几,年关了,深圳空了,放眼望去,高楼大厦比人多。从前车水马龙、人流如潮的街道,突然像战火纷飞的前夜,全都逃离了,空荡荡的城市悲凉得像被抛弃的不详之城,如此繁华的都市,在最重要的年关,竟然都舍弃了它,留下一年里极难得出现的冷风在城市里晃荡,风也是零落的,还有我们,我们也是零落的可怜人。
我所可怜的那些姑娘们,也都风风光光的返乡了,如此繁华的都市,没了“窈窕淑女”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繁华变得死气沉沉,近乎苍凉。
我们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梁凤书把我的手拽得特别的紧,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害怕,她不愿说起,我也不愿说起。我们开心的买年货,有钱了,不贫穷了,我们依然节约,我们从艰难中走过来,担心回到艰难中去。
到年关,每家每户门前、窗台上都摆着金桔、鲜花,紧闭的大门前也摆着,无人的窗台上也摆着,挂满金黄的金桔树是年关的坚守者,我和梁凤书也搬了几盆回去。摘几个,连着皮嚼着吃,真甜啊!
梁凤书笑得前仰后合的,她总是在我面前不注意端庄仪表,骑在我的腿上,拿手在我嘴里掏:“你给我吐出来,这是吃的吗?年还没过完,估计被你糟蹋光。”
我们在世界之窗看着那些浓缩的世界著名景观,每过一处,她一定指着说:“我们将来去这里。”我们买了很多胶卷,尽情拍照,我们依然像一个来到都市的游客,我们要记录下在都市里的欢乐。
从世界之窗出来,已经是夜色阑珊之时,梁凤书裹紧身上的风衣,依偎在我的身旁,逛一天了,许是疲惫了,我问她:“明天就是除夕,真不回去吗?你的家并不远,凤书,我知道你想家,想得不得了。”我抱着她,我们就坐着世界之窗大门外的台阶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我很难受,我连累了她,在年关里,沉静半年的愧疚和不安浮出来,带着肮脏的泡沫。
我是一个不爱故乡的人,我依旧会开始越来越多的想起故乡,想起故乡那些我以为我不在乎的人,原来熟悉得那么难以忘记,我如此,何况是梁凤书呢?她不愿提起回家的事情,可是我想让她回去看看,我爱她,不该让她也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无尽漂泊的人。
深圳的冬天依然寒冷,这是非常难得的寒冷,仿佛是所有回乡的人带走了这个城市的温度,城空了,天寒了。我喜欢寒冷,寒冷使我能体会到全身肌肤的冰凉,那是我小时候的味道,我愿意时常想起苦难,只有时常想起苦难,我才会珍惜我所拥有的一切,特别是我的爱人。
如果爱情是心灵在一起相拥,能看到对方最细微的颤抖,我和梁凤书就是如此,她仿佛是真走累了,全是无力的靠在我怀里,细声说道:“我们说好不说回家的事的,你何必在这个时候非得说呢,我知道你的心,你觉得对我有愧疚,你想让我回家去看看,是吧?”
我抱着她,不用我回答,她明白我的脆弱,如果我不穷,不是故乡让我看不到希望,我不会离开故乡,至少不会那样绝情的离开故乡,以至于我没有勇气再回去,每到年关,似乎都要把从前回忆一遍,给记忆铭刻下再一次的纪念。
我沉默不语,她哭了,只是流泪,没有哭泣声,她的泪水落在我的手上,再到腿上,一直沁入台阶的缝里。她把脸转向外面街道,把我的手贴着她的脸,流着泪说到:“回去看了,然后呢?他们会问起你是谁,你做什么的,我为什么会跟你跑了,会说,如果你爱我,你怎么舍得让我众叛亲离。他们不知道你对我的好,他们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不知道是你让我看到人生的希望和意义,他们以为钱就是一切,没有像你一样看那么多书,无法理解我的选择,他们会看不起你。如果回去了,可能我们的爱无法再继续,我会伤心,你也会伤心。”
我也哭了,很是愚蠢和无能,既不能让爱人不流泪,自己还流泪,我们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在夜色里相依在大街旁,与空荡荡的城市一样悲怆。
她说:“你对我没有亏欠,心中不要有愧疚,如果有,那就不是爱,我希望你只是爱我,永远爱我。我是为爱离开的家,一切都是为我自己的爱,这是我最值得的,我没有丝毫后悔,这是我的命,我觉得最幸福的命,麦子,记住了,以后再不准有愧疚,愧疚多了,爱会变味。”
“好,我听你的。”
我们给对方抹去泪水,她站起来,拿着我的手,指着远处的霓虹灯:“看,那里还营业,我们去唱歌。”她把我的围巾塞进风衣里,扑在我的怀里,我抱起她旋转起来,她笑起来:“麦子,好不公平”
“不公平?我勒着你啦?”
“不是,你长高了,这一年,你长高了好多,可是我长不高了,不是不公平吗?”
“那里也有增加吗?”
她愣着眼看着我:“不要脸。”
手拉着手,穿过那些空荡荡的街,在夜色里向前走,穿过一片树丛时,她说:“麦子,如果这是一片走不出的无边丛林,丛林里全是陌生人,我们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直到过完这一生吗?”
我笑了:“当然,不幸福下去还能怎么样呢?”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假设。
她说:“这个世界就是丛林,丛林里全是陌生人,你有我,我有你,这还不幸福吗?”
我顿时明白过来,从此我们天涯相随,不要带走亏欠,不要有愧疚,能彼此相爱,彼此永远,还能怎么样呢?我一把抱着她,手开始忙碌起来……
她在夜色里左顾右盼,声音极小的说道:“你疯了吗?被人撞见怎么办?”
“不会的,鬼都回家了,哪有人?忘了大树下?忘了溪水里?”
她手把着树,树拼命的摇晃起来,几只过冬的鸟被突如其来的晃动惊起,在夜色里冲向高空。
从树丛里出来,我玩笑着说:“凤书,我有一个梦想,我想啊,我将来要带着你走遍祖国山山水水,每到一处,都在野外做一次,让山川河流都看见我们的爱。”
她低眉含笑,摇摇头:“要命哦,以后怎么有脸再见大好河山。”
我说:“山和山也是相爱的,所以山连着山;江河湖海也是彼此相爱的,所以水连着水;花草树木也是相亲相爱的,所以根连着根;我们也要像它们一样,永不分离。”
她停下脚步,侧头看着我:“以后不准说这些,说习惯了,又去骗别人,谁挡得了你这张嘴?”说完,她又笑起来:“嗯,好吧,对我说可以,只能对我说。”




始于1979 第043章万事开头难
我们开一个包间,放纵歌唱,我们好久没有两个人唱歌喝酒了。
以前晚上总是被耀仔叫过去一起玩,为了生意,为了在深圳活下去,不喜欢也得去,耀仔说:“弟妹,我知道,你把我兄弟看得紧,没有关系,你一起去,你就陪麦子兄弟,我照样给你小,怎么样?哥不亏待你们吧?”
梁凤书是极其不愿意去的,她也不愿意让我去,可是必须得去,我们需要朋友,需要认识更多的人,需要有人给我们平事,她装着高兴:“耀仔,这面子我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当然要去,我男人只能我陪。”
耀仔十分高兴,又很认真的说:“只一点,在别人面前叫我耀哥,哎,你两个小东西,天天喊我耀仔,我不计较,但是,在外面,一定给哥一个面子,弟妹,没问题吧?”
“行,怎么不行,你都说给我发小了,当然叫耀哥啦。”
对于耀仔来说,出去玩,一晚上多花千儿八百的,没什么感觉,他真给梁凤书小的,梁凤书也要,玩了出来,我们请大家吃宵夜,差不多也就那些钱,贴也贴不了多少,耀仔觉得我们很是“懂事”。
生意并不好做,加上我和梁凤书的脸皮都不够厚,刚开始的两个月,差点让我们坚持不下去。
从早守到晚,问的人络绎不绝,成交的寥寥无几。我们以为影印和翻译能挣到钱,在我们调查市场时,我们只知道少有同类型的店,没想过为什么没有几家这样的店,因为需求量少。
影印和日语翻译是梁凤书的长项,工厂的文件大多都是她负责,我对相关设备的使用也都非常熟练,我们以为一次性投入设备以后,剩下的就是等着钱,情况很是让人失望,不只需求量少,价格也便宜。
好在梁凤书长得漂亮,很多老外看我们挂着翻译的牌子,再看看梁凤书的模样,让梁凤书去陪他们逛市场,使得我心里极其不舒服,梁凤书知道我的担心,只在我们所在的市场逛,对于老外提出要去其它市场逛,愿意给更多的钱,她一概拒绝。
生活是条未知而曲折的路,需要横下一条心往前走,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走着走着,或许就柳暗花明了,当然,也有很多人折戟沉沙。对于我来说,我已经到达出门前想到达的地方,并且证件全都办好,这已经是很幸运了,加上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失败了,大不了去找工作,甚至干苦力也无所谓。
梁凤书见我每天为了生意忧心忡忡,她安慰我:“没关系,这钱要是没了就没了,别有负担,大不了我们一起去工地上扛钢管。”说是这样说,我知道,那太残忍,梁凤书倾注了所有希望,她不愿我们分开,她不说,我不说,但她知道,我知道,在如此残酷无情的都市里,如果我们被迫各自去工作,爱情基本上就会结束。
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如果工作的地方不在出租屋附近,很难再每天回到出租屋里。那时没有地铁,早晚上班高峰期,公交车堵在路上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公交车上没有空调,人挨着人,陌生人的汗水交织在一起,人肉味熏得人难受不说,小偷还猖狂无比。
如果我们一个月见不了几次面,工作又苦又累,入又入不敷出,无论我们多么爱着对方,这份爱也会很疲惫,疲惫到最后我们不得不放弃,爱情就可能“夭折”,为了爱情,我们必须成功,所以梁凤书说:“麦子,放心吧,老外占不了我的便宜,就带他们在我们这个市场逛,绝不走出去,你都看得见的,眼下生意不好做,每天有些入也好。”
从最开始,梁凤书就与我商量好,决不叫耀仔叫哥,要不叫他老板,要不叫他耀仔,梁凤书说:“他一个流氓,我们叫他哥,即作践我们自己,也让他觉得我们是他小弟,不利于长久发展,说不定他还逼你去打架生事,我们依仗他,但我们不怕他,他的钱投进来了,生意我们就是合作者,他的其它事情我们一概不管,亏了他得认,挣了分他钱。”
“嗯嗯,这个道理我明白,三国演义中说“得陇望蜀”,凤书就是花木兰,就是穆桂英。”
耀仔在知道梁凤书绝对不会给他睡以后,时常不理会我们,我们的影印、翻译入低,希望出些货挣钱,但我们没有其它进货渠道,并且耀仔在投资时就说好的,我们不能私下从其它地方进货。
更过分的是,耀仔晚上让梁凤书去陪酒,梁凤书破口大骂,非常坚决的表示:“耀仔,你记住,顶天生意不做了,你看看我们像吃不起饭的人吗?我们想做点自己的事,做不成,我们回家去挨骂,就算我和麦子分手,照样没你的份,连朋友都没得做,你的钱,照样血本无归。”
在深圳的人都是为利不为气,耀仔只得退而求其次,让我和梁凤书一起去他的酒局,在酒局上,梁凤书坚持不喝醉,实在喝不了就不喝,她刚烈起来天王老子也不认,几次以后也就没人敢拿酒灌她,而我常常是吐得肝肠寸断,被她扶着回去,出租屋里也吐得臭气熏天,我难受,她也跟着累。
那三个月,我每天早上醒来,都看见买好早餐的梁凤书两个眼睛通红,而我也胃里一直倒酸水,洗漱一番,依然头昏脑胀。我坚持着吃早餐,强压着胃里往外的冲劲,用力往下吞,她已经为我牺牲得够多了,不希望她难受,笑着说:“凤书,别看我啊,你也吃,我这身体强壮得很,不是他们那等庸俗之人能打倒的。”
那时的她总是爱流泪,夜里自己无声的流,看着我强忍着吃早餐也哭,她也想忍住不在我面前流泪,她也忍不住,我们的私密空间就只有那间出租屋,她看得见我,我看得见她,她的泪水也只能对我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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