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巨子/朕不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七筒
孙秀没察觉他陡变的目光:“今日不问出个究竟来,咱们都不走了!他王勤要是答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咱们就上御状,到金马门去问!”
这人打着皇帝的旗号将矛头指向刘静了,借着为皇帝鸣不平幌子皇帝攻击刘静代诏专权攻击新政,抓小放大,转移重点的本事一流啊。
陶宴幽幽道:“你怎么知道这就不是陛下的意思?”
孙秀道:“若是陛下的意思,为何中书监的人没有声响?我听说中书令陶大人从上个月起就称病了,陛下也久日不上朝,这难道还用人说?”
陶宴对这位真要刮目相看了,云暧嗤笑道:
“皇帝上朝不上朝也是你议论的?靖国公的尊名也是你能叫的,这位好大的口气啊。”
说话间十来个持刀带甲的官兵杀上来,洛阳令郑魏一身红袍,横眉怒道:“哪里来的乱民在造谣生事!都给我抓起来,带回去!”众人哗的一声,四散奔逃,孙秀还在原地站着,回身睥睨,郑魏道:
“把他给我抓起来!”手一挥,官兵立刻拿人,将孙秀给压住。
云暧跟陶宴在一旁围观,也给官兵一同刀架在脖子上。
云暧翻白眼,陶宴叫道:“郑大人!”
郑魏惊讶,连忙迎过来,骂手下官兵道:“没长眼睛吗?这是中书令陶大人!”
笑作了礼陪罪:“怎么陶大人也在,属下们失礼了。”
他不认得云暧,陶宴道:“过来瞧瞧,没想到这么热闹。”
那尚书王勤这才鬼鬼祟祟的跟在郑魏身后冒头出来,颤颤巍要给云暧磕头。
云暧看他那窝囊样儿就膈应,说句“不必了”转身就走。
郑魏道:“那个是?”
王勤老着脸:“是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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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宴给云暧拿药膏擦着脸,郑魏诚惶诚恐跪在下面回话。
“这个人叫孙秀,压根不是什么贵姓子弟,就一无业游民,原本在中书舍人柳大人府上做过小吏,后来听说是因为偷窃,被赶了出去……”
云暧道:“既然是这样,他在吏部外面叫嚷生事,恐怕是别走所图罢。”
郑魏道:“应该是受人指使,只是那小子嘴硬,怎么打都不承认。”
郑魏退下去,云暧问:“你说谁会指使他?”
陶宴道:“我看他背后那人是冲着靖国公去的。”
刘静改革结怨不少,想跟他对着干的人多了去了,朝廷上下一大片的官员,还真不知道具体能是谁。
陶宴问柳亭,柳舍人诧异道:“你说孙秀?他还在洛阳?”
陶宴将事情说了,道:“现在在洛阳狱里关着。”
柳亭咬牙骂道:“这个下贱无耻的东西,竟然还敢在洛阳城晃。”
陶宴讶然:“为何这么说?”
柳亭喝了口茶,哼哼道:“这人品姓不端,最是奸滑刁钻,他父母是我府上的马奴,受我家的恩惠,我看他人聪明,又会读书识字,就给他脱了奴籍,让他在书房伺候。哪知道这小子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勾引我府上的侍妾,偷了我的钱财想要跟那贱人私奔,被我打了一顿赶出去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敢留在洛阳。”
陶宴听他这语气,又想起柳大人的尿性,素好男色,简直要怀疑柳大人是不是把人家怎么了所以人家才偷他东西想跑。
柳亭看陶宴那脸色,知道他想什么,顿时就怒了:“陶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陶宴连忙道不敢,柳亭冷哼道:“你也不看看他孙秀什么模样,长的跟个痨病鬼似的,求我干我都不要呢。”
陶宴其实是觉得那孙秀看着不大像柳亭口中的偷主人的侍妾还偷主人的钱财的人,不过柳亭很生气,灌了两口茶就不高兴的走了。
陶宴服侍了云暧睡下,决定去看看这个叫孙秀的。
哪知刚到了洛阳狱,那柳亭正拿根鞭子牢里将个孙秀抽的血肉横飞,边抽边骂“畜生”“下贱”“贱种”云云,陶宴生怕他把人打死了,连忙拦住:“柳大人,柳大人,别闹出人命来。”
柳亭甩了鞭子,对那孙秀哼道:
“当初告诉你,别再让我听见你的名字,也别让我在洛阳看见你,否则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陶宴扶着肩膀好说歹说才打他打发出去喝茶,叫狱卒将孙秀拿冷水泼醒,孙秀浑身血污肮脏不堪,陶宴隔了一段站着,瞧他。
“谁指使你到吏部生事的?”
孙秀抹了抹被血凝住的右眼,哑声道:“没有人指使我。”
陶宴道:“没人指使,你好大的胆子,就敢在吏部门外大放厥词。”
孙秀形状凄惨的笑了笑,笑的倒是相当快活,整个人透着一股诡异的张狂:“我有什么不敢?刘静不过一沽名钓誉之辈,就凭他难道还敢杀了我不成?你看看郑令他倒是敢不敢杀了我?就连大人你不是也怕我给刚才那位柳大人打死了么?既然诸位都不敢杀我,那我怕什么?把这洛阳狱的牢底坐穿,指不定我还出名了,朝中大人们还会帮我说话呢。”
这下陶宴真是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了,也笑:“你倒是会想。”
孙秀斜了咱看他:“小人可能有幸知道大人名讳?”
陶宴点头:“我就是你说的中书令陶宴。”
孙秀微微蹙眉,半晌惊讶的“啊”了一声:“这样,陪同你一起的,可是当今皇帝陛下?”
陶宴仍旧点头:“好眼力。”
孙秀笑道:“我早该猜出来,当时就觉得奇怪,没想到我这种人也有那个好命能得见皇帝陛下天颜,真是不枉此生了。”
陶宴看他这天不怕地不的架势,倒真不像有人指使的。
想了想道:“不如我跟靖国公求情,放你出去如何,我看你身体也不好,这牢里的罪恐怕你受不住。”
孙秀道:“陶大人这是在市恩?”
陶宴道:“也算罢,随你怎么想。”
孙秀道:“多谢了,不用,就算你跟刘静求情放我出去也不是你的恩德,是我自己盘算的好,知道自己命不当绝,遭此大难必有后福。”
这个人已经聪明到极点自负到极点,陶宴自愧不如。
无话可说,交代了郑魏几句离去,柳亭嘲道:“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狂妄透顶,而且心术不正,贪财慕利,完全不是个东西,我早就该直接杀了他留祸患,回回给他躲掉。”
陶宴劝道:“我看这人不简单,你还是不要跟他结仇的好。”
柳亭不以为然:“他是个什么东西,我会怕他?笑话。”
这家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德性,除了他自己是大爷,屁也不放在眼里,陶宴又好气又好笑。
孙秀一事还是闹大了。
云暧再上朝,朝廷上议论的就全是这一件。
御史谢甄酸溜溜道:“当初说裁撤官员,大臣们一致反对,靖国公要一意孤行,现在怎么样,吏部都被吵翻了,我可是听说王尚书每天连家都不敢回,怕半路给人打呢,是不是啊王尚书?”
王勤岂止是不敢回家,连上班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注意就给冲动闹事的人民群众下手黑掉了。
王勤尴尬的擦了擦汗陪笑。
郑魏奉了刘静的命带着官兵每天在洛阳巡看,见到闹事就一拨一拨往牢里送,但碍不住群众的愤怒以及神出鬼没,三天两头都要闹出一桩暴力事件来,吏部的官员们个个被揍的鼻青脸肿。
刘静针锋相对回讥道:
“他们要闹就任他们闹去,洛阳的监狱小的装不下,还有河南狱,河南装不下了还有河北呢,你怕什么?”
谢甄哼道:“我只怕靖国公犯了众怒,激起了上下不满,再闹出一个段荣王荣张荣出来,咱们谁也担不起这责任。靖国公不顾朝臣反对,硬要立新法改制,说的冠冕堂皇,我看也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
刘静冷笑:“那我倒要问问甄御史,你所谓的一己之私私在哪里?我刘静行事为百姓为天下,为我大庆祖宗基业江山社稷,你说私,私在哪里?说话要有根有据,莫要信口开河。”
刘静为人严谨刻板,出了名的节俭,穿的衣服是自家夫人亲手缝的,不纳妾不蓄伎,不喝酒不好口腹之欲,也不跟那些大人们吹牛谈闲。每日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勤勤恳恳,私德当真是无人能挑剔半点。谢甄这家伙不过是看准了朝廷反对刘静改革的风向,投机罢了。
要他说还真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他一副高深莫测的笑,我不说大家也知道的样子。
刘静甩了袖子。
“谢大人认为我的法子不行,那谢大人你倒是提个法子出来?”
谢甄还是高声莫测微笑。
安静之中另一边有人开口,散骑常侍陆贾道:“臣以为,为什么不用考核的方式,对贵姓子弟量才择优录官呢?”
陆大人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大臣们口水猛攻。
“考核择优,怎么考怎么择?让谁来考谁来择?你去择?”
“就算考核择优,其余的人怎么办,继续吃白禄?”
陆贾自以为聪明,殊不知,贵族之所以叫贵族,就是因有特权,哪怕生下来是个傻蛋,只要出身贵族,就有资格享受一切贵族资源。你突然冒一句要看才能看品行,那不是直接挖贵族们的墙角?
真是年轻人嘴上没门什么都敢说啊你!
陆贾一看犯了众怒,吓的灰溜溜的退下了。
谢甄道:“臣倒是有个想法。”
刘静不等云暧开口,就和他对上了:“你说。”
谢甄道:“臣以为,陛下应杜绝北府军以及其他军中士兵以军功录官。这些当兵只会闹事,哪里懂什么治国之道呢,陛下要防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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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这些当官的腐败贵族,军队里已经层层不满了,谢御史还敢说这种话,云暧当真不知道该骂他蠢还是该夸他勇气可嘉。
刘静道:“谢大人这话怎么不去北府军的驻地讲。”
谢甄道:“这种事自然要靖国公拿主意嘛。”
刘静将四下里一扫,满朝膏粱鱼肉,独独见不到一个像人。
他沉了嗓子,接着谢甄的话,冷声问道:“说私利,你们这些人又哪个不是为了私利?分你们几块地就哭死哭活哭穷哭命,增一点商税就嚷嚷着百姓疾苦,朝廷一有事,就都摊了手说没钱——我倒是奇了,朝廷也没钱,百姓也没钱,你们也没钱,那天底下的粮食天底下钱都被谁吃去了?你们只会呆在自己的庄园别业里喝酒享乐,西北州被匈奴人蚕食,怀荒怀朔六镇边民年年起事,眼看就要打到平城了,朝廷却无力镇压!你们这些人,却还在这里算计倾吞着朝廷钱粮赋税,还在算计着盘剥百姓,你们又打的什么算盘!等着叛军杀过来便举手投降,继续安逸享受,做你们的富贵梦吗!”
满朝鸦雀无声,刘静道:“再一个段荣王荣张荣又如何?你们这些人不照样高官厚禄,只要承认你们高官厚禄,段荣王荣张荣对你们来说有区别吗?龙庭宝座上坐的是谁,对你们来说有区别吗?”
云暧始终不开口,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拍桌案,站起来,尖声呵斥道:“够了!住口!”
刘静转向他,跪地下拜:“陛下!臣有奏本!”
云暧望着呆若木鸡的朝臣,颤抖道:“朕累了,退朝。”
刘静坚持道:“陛下,臣有本奏!”
云暧充耳不闻,直接下了座往幕后去,陶宴看他脚步不稳摇摇欲坠,连忙从角落绕过去相搀扶,吩咐太监道:
“喊退朝吧。”
云暧浑身被冷汗浸透,他害怕了。
整场朝议,他看到的不是刘静的力量,而是众臣的沉默。
对于大臣们而言,集体的沉默意味着什么?
绝对不是意味着顺从和屈服,只意味着,集体的反对。
刘静是以一己之力在跟整个朝廷斗争,云暧怎么敢听他的奏本。
那不是灭火,是引火烧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政
这事没有完。
两日后,谢甄在家里给人活活打死了。
朝廷又沸腾了。
追查凶手,压根不用追查,是北府军士兵干的,论缘故,因为谢大人在朝堂上说要皇帝禁止军人以军功入朝,于是北府军听到这消息就叫嚷开了,直接冲进谢大人家把他乱拳打死了。路人都看见。
谢大人想代表贵族们讲几句话,光天化日就给士兵打死。
这事一出来,官僚贵族集团同整个北府军的关系已经到了白热化,
洛阳都城,天子脚下,竟然发生光天化日打死官员的事,谁敢相信,整个朝廷炸了窝,要求皇帝将杀人的士兵正法。
云暧两头为难,他是绝不能得罪北府军的,但是这件事是北府军做的不占理,朝臣们也愤怒了,两边都跃跃欲试恨不得直接拿刀上场杀一通。
只是谁也顾忌着,都吆喝皇帝,都想把皇帝当刀子使。
都特么什么玩意儿!
就这样,这事情还没有完。
谢甄被打杀一事传到北边六镇,又激起了军民愤慨。
庆朝最初建都在山西平城,武帝为了防止北边柔然部族入侵,在北边境设置了六个军镇,自西而东为沃野、怀朔、武川、抚冥、柔玄、怀荒六镇。边镇军官军户地位显贵,享有极高的特权尊荣。但后来武帝迁都洛阳,大庆的重心转移到洛阳,六镇军民的地位待遇日益下降,同洛阳朝廷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
都是随着武帝打天下,跟随迁都的那帮人在洛阳吃香的喝辣的奢侈享受,六镇的军民们却又穷又苦连吃顿饱饭都没着落。早就把洛阳这帮官员恨的牙根痒,那谢甄还敢张着嘴说不许军人入朝。
洛阳贵族官僚同六镇军民的矛盾已经无法调和。
六镇的叛乱越演越烈,三月,葛春的叛军攻克了旧都平城。
是夜,陶宴在天禄阁当值,柳亭突然送来急报。
“陶大人……平城出事了……”
陶宴早就在心里估摸着河北的战事,听着消息也不惊慌,拿着书报看了一眼,但微思索,问太监:
“你去瞧瞧,陛下睡下了没有?”
太监答应着就走,柳亭皱眉道:“陶大人,事关紧急……”
陶宴不急,故作深沉笑,也不答。
柳亭道:“长絮?”
陶宴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道:
“柳大人,你等着瞧好了,这回轮到咱们中书监上台了,咱们可等这一天等的够久了!”
激动难耐,突然也等不及太监回禀了,直接拽着柳亭的袖子:“柳大人,赶紧随我入宫面圣!咱们的机会来了!”
柳亭浑浑噩噩不知道他要干嘛,陶宴已经让人去请另外几位同往。
云暧这夜也失眠,刚好陶宴让人来问,连忙起身,衣服还没穿好,陶宴跟柳亭,还有中书监两名舍人穆光,陆晃,两两携手联袂并肩跟进来。云暧看这阵势吃了一惊,也顾不得整衣了,穿着单衣就出来。
“陶大人?这个意思是?”
陶宴将袖中的书报递给他:“北边的形势严峻了。”
云暧变了脸,看了那书报后半晌无语。
他这心里承受能力还算是强的了,只是黑着脸,却忍耐着没有随便说话。陶宴补充道:
“臣进宫来,正是要同陛下商议此事的。”
半个时辰后刘静也奉旨入宫。
云暧连下了三道旨意,第一道,将都督河北军务的高贯撤职问罪,换亲信将领杜旻接替。这人是陶宴举荐,圣旨录毕,立刻派何鸾连夜携旨出宫,催促起行,立刻赶赴邺城就任不得耽误。
第二道是密旨,直接送到了隽城,调张合出卞州,北上讨伐葛春。
第三道,加刘静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使持节,假黄钺,总揽洛阳军政。
这三道诏监诸僚属议定,由陶宴亲拟,当夜盖上印玺依次发出,到第二日天明灯灭,刘静出了宫,柳亭等人辞去,陶宴已经是一夜未眠,勉强叫了水梳洗一下,又伺候云暧更衣,嘱咐他:
“带会到了早朝上,恐怕得吵的天翻地覆,陛下要有心理准备。”
云暧眼底有些发青,疲惫的点点头:“朕知道了。”
陶宴给他整理着衣服领口,正了正冠:“陛下由他们吵去,不必理会,自然有臣和靖国公去应付,陛下别多开口,这桩事情,不论什么时候去做都是危险的,臣不想陛下搅进这趟浑水,一切交给臣就是。”
云暧还是点头:“知道了。”
陶宴眉目生春的笑了笑,摸着他脸颊:“咱们陛下不是软弱怕事的人,咱们陛下心智聪慧,刚强果敢,比先祖平帝武帝丝毫不差,他们十五岁的时候,也许还比不如陛下这样坚强勇毅。陛下生此乱世遭此困苦,若能险中求存,成英雄大业,千载之下,青史之上,必定会是一位继往开来功耀彪炳的中兴圣主,不过臣也怕陛下陷入危亡,所以那些功耀彪炳的事情,让臣替陛下去做就好,若是成功了,是陛下的功绩,若是失败了,一切与陛下无关,只是臣与靖国公等人的罪过。”
云暧愣愣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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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宴搂着他肩膀,靠在胸口抚摸。
云暧身体僵硬的一动不能动,陶宴的手在他后背头发上轻轻抚触。
这会还是寅时,铜鹤灯架上蜡烛已经燃尽,熄灭,云暧已经梳洗完毕,离上朝还有几刻钟,他靠在陶宴怀抱中久久不动,脸上没有表情,陶宴静静的在他发间嗅了一会,最后道:“吃定东西垫一垫,待会上了朝才有力气听他们闹。”
云暧低声道:“好。”
太监送了膳又出去,薄粥熬的滋味浓郁,散发着奶香,陶宴目不转睛的盯着云暧吃,给他递菜,手绢擦嘴,云暧低着头一声不吭由他伺候,抬眼见陶宴还是昨日的官服未换,吩咐太监去取他衣服来。
陶宴换了衣服,陪同云暧一起也简单用了早膳,一同往太极殿去,太极殿百官肃立山呼万岁,刚好升朝。
朝堂上自然也是炸了锅,争吵激躁不论,刘静上表奏事,陈述战情,云暧命太监宣了旨,便不动声色,将朝堂交给刘静一干,只坐在上面听他们鼓噪,不发一言,待时候到宣布退朝。
散了朝,陶宴等在太极殿外,刘静出来,他上前迎面,日出映脸鲜艳,深深施礼:
“恭喜先生,先生多年的心愿,今日终有机会实现了。”
刘静道:“你呢?”
陶宴含笑:“陶宴愿助先生一臂之力。”
张合这小子领了圣旨,十日后,打着平叛的旗号,往西打了个转,直接占据了长安。
然后一路北上,一路撒尿圈地盘,将自己的势力范围扩展到并,陕,冀诸州,五万人马摇身一变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杀往山西河北方向,在河北同杜旻会合,攻打葛春。
兴平四年,刘静正式实施新法。
要打仗,要养兵,第一要钱。
来钱的法子无非两样,一曰开源,一曰节流。
节流之一是裁撤冗官,吃闲饭的太多,每年朝廷供养这班庞大的闲置官僚机构都要花百万两之多,这部分官员无实际官职,每月初三按时到吏部领银钱,庆朝官场有个俗称叫做吃白禄。关于这个,朝廷上吵闹的不止一天两天,但始终争论不出个名堂,刘静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些官职全部裁撤。
裁撤下来怎么办又是个难题,总不能让人去喝西北风,否则肯定得出乱子,刘静同时扩建北府军。
反正朝廷是不会白养活你们了,大家没饭吃,既然不愿回家种田,都当兵去,国家需要你们,好好干吧。
关于北府军,庆朝一直实行的是府兵制,兵农合一,北府军是刘静进入洛阳着手建立的一支军队,实行募兵,朝廷拨饷专养,机动性,战斗力都十分强悍,统帅将领是英肇。每年拨款给北府军的军饷也是一笔巨大开支,因此朝廷官员跟北府军处于严重敌对状态,军队系统和普遍官场水火不容。
北府军认为朝廷养闲官浪粮食,还不如拿来养兵,增强军队,贵族官员则认为这支军队存在严重侵犯了自己的利益,每当国库一说缺钱,都高声吆喝着都是北府军闹的,要裁撤北府军。
所以北府军虽然实力雄厚,但一直处于青黄不接被压制的状态,今天要裁军明天要断粮饷,幸好有个首领英肇为人刚正凶悍无人敢惹,而且刘静一直苦心经营,维持其运转,才勉强没被撤散。
现在刘静要裁官,募兵扩军,并且拿裁官的钱来养这支军队。
开源第二项,征税。
这个说法不好提,刘静有点不敢开口。
其实一年多增三分的税,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过是一日的口粮,增加不了任何负担,可是事实是如此,说出口来就不是了,官场黑暗,无论什么政令,到了下面,都得变个样子,不但于百姓是灾难,反而会给敌人作口实。
果然,征税的话一出,朝堂又沸腾了,平日里不说话的也都纷纷站出来替百姓哀嚎穷苦,不宜加税,风向几乎是一边倒。
司空孟毓更是横眉怒目斥责刘静瞎搞,不顾老百姓的死活,第二日群臣纷纷上弹章,指责刘静。
奏疏一律送到中书监,陶宴纷纷按住,留中不发,无视。
云暧那里,吵到后来直接称病罢朝,除了陶宴等亲近大臣,谁也不见,去烦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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