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鬼谷王诩,已经是神祗一般的存在!
“好了,诸位看到木牌上的人名后,也应该知晓这些玄学在以后入世时各自的精妙了,若是选择好了,请执笔在选好的木牌上写下你们的名字吧!”
于是张仪第一个执笔,毫不犹豫地在刻满了名臣之名的“诡辩”木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姬莹想了想,在张仪的名字后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张华则选择了较为中庸的算数,在这块木牌上,有着几位当世有名的建造水利的能人。张华自觉自己在这方面有专长,自然是要选一个学起来不费力的。
而妫姜出任意料地选择了乏人问津的医道。很快轮到了莘奴,她在“拍兵”与“诡辩”两个木牌间来回游走。心内几经反复,最后咬了咬牙,竟然在空荡荡的“商道”木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为奴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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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选择,众人都感到诧异,不约而同望向这么戴着纱帽的女子。心道,在诸侯厮杀时,表现那般狡诈的女子,怎么做出这般痴傻的选择?
张华在一旁看了,吓了一跳,连忙小声劝阻道:“姐姐,你是不是看错了牌子?那可是‘商道’啊!大丈夫经商都为人不耻,你一个女子将来难道还要沿街鬻货不成?快!将名字蹭了重选……”
说着竟然走上前去,准备替莘奴擦掉那字。
这时一直沉默的白圭开口道:“既然落笔选择,任何人都不可更改。”看似温和的语调,却是满含着不容置疑的刚硬。
莘奴这时对张华道:“妹妹不用担心,这便是我的选择。”
其实除了这个,哪个会适合她?诡辩和兵道?一个连自由都没有的女奴去统率千军?还是巧舌如簧游走在宫廷之中?至于算数,从初试里便能看出,并非她所长,更何况她有些愧对章老,还是不必强自为难。而商道虽然看似低贱,却很适合于她。
当初在魏宫里巧遇了商贾陶朱公与西施,其实给她很多启悟,商人虽低贱,而只要经营得当,钱银不缺,又可自由穿行诸国。这不正是她这几年来梦寐而不可求的吗?
连续两次的出逃失败,已经证明的王诩在诸国间的势力。如果说以前身在后院的她还以为王诩不过是凑巧教出几个出众的弟子才获得些虚名的话,现在她已经彻底认清了鬼谷王诩是何等的难测可怖。
可若是她能成为商材,依着王诩手中无废棋的性情,一定也会善用其材地方。到时,她已经年岁见长,容颜衰减,想必王诩对她的独占欲也就淡了,只要能放她出谷,远远地离开他的身边,那么经商之术就可以成为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也只有手里握有了敌国的财富,才可以……
抱着这样的心思,莘奴才在商道的牌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时落名便不可悔改。待得众人选择好了以后,便命他们各自散去。
也许是为了照顾学女们的日常起居,余下的这四位在鬼谷求学时,不必挤在一个房间内,给了她们四个分别的独院,供学女和她的婢女使用。
不过因为求学,身边仆役不可有太多,就算齐国王室女妫姜,身旁也只能是一个婢女,留在各自小院里照顾起居耳。身为学子不能太讲究骄奢,小小的院落里也只是干净整洁,不会太过奢华舒适罢了。
而莘奴所处的院落恰好在内院之旁,甚至院落的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小门直通内院。
莘奴心知,这是王诩的故意安排。就算她在前院求学,竖子也不可能如他戏言的那般禁色三月。不知为何,谷内美人众多,可是食饭从来不挑嘴的王诩,却偏偏执着于折腾她一人……
是以看到屋后那小门上仔细上过油的锁眼时,莘奴只觉得那油液也灌在了自己的心窍里,半天都烦闷得喘不上气儿。
虽然每个人修习的玄学不同,可是有些课业却是要在一处上的。算数便是避无可避的一项。
无论是排兵计算兵马,还是诡辩估算粮草库银。都离不得算数。至于商道更不用说了,若是数不清钱银,还做个什么生意?
而教授算数的老师,依然还是章祖。鬼谷遍地的草药还有众多出色的医师看来起了作用。前几日刚刚挨了鞭刑的章老看上去似乎恢复了不少,不过那张老脸还是冷冷的。
他半抬起眼皮扫视了下面一圈的学子学女,有气无力地道:“记熟了各自面前竹简上的口诀,然后将所出的考题全做完,先做完者可以散学回去休息。
众人一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因为每个人的身旁都放置了一个竹筐,竹筐里的写着算式的竹签足有半人多高,若是要挨个算完,只怕午饭是要错过,晚餐也未必能食得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默默背诵着章老分发下来的竹简要诀,领会着里面的诀窍。
不过这些人大都在家中修习过算数,不然当初的初试也不会轻松考过。虽然题量多些,倒也能应付。
可是莘奴却不一样,她可以说对算数一窍不通,章老所写的要诀也绝不是给黄口稚子开蒙所用入门口诀。相比于其他人,她领悟得要吃力得多。
当众人开始演算的时候,不时有书童将他们算好的竹简码放满在托盘里给章老过目。
那妫姜再次体现出超群的计算能力,不多时半筐的竹简俱已经做完。而且无一道错题,引得章祖频频点头。而张仪的表现也不俗,二人俱是轻轻松松算完了大半筐的算式。
至于其他人,偶有错误,也不过是发回去重改而已。
眼看着其他人一盘盘地递呈上了竹简,可是莘奴一托盘的竹简还没有算满,一向好强的她额角不禁微微冒汗。待得书童将她好不容易算出的竹简呈交上去后,章祖耷拉的眼皮是越来越往上翘,最后愣是将眼角的褶子抻开了,气愤地喝道:“竟然错了一半有余,可见是多么不用心,去!给她再提来一筐算式!”
下面的书童低声喊“喏”,不一会,莘奴的身旁还满着尖儿的竹筐边,又新增了一筐满满的算式。
眼看这莘奴遭受这样的重罚,余下的众人都默不作声,甚至有人又将自己托盘里的算式又重新检查了一番,以免像莘奴一般重蹈覆辙。
张华筐内的算式也余下不少,只能同情地望了莘奴一眼,复又低头认真算题。
莘奴对谷中父亲那一辈留下的众人,向来是有些成见的。当初王诩趁着父亲病危,一人独大,与这些旧人的为虎作伥,见而不为是有很大的干系的。
若是以前章祖这个父亲的前徒弟这般刁难于她,只怕依着她的脾气,是要出言讥讽一番的。
可是章祖的面冷心热,还有白圭那一句人不可以“好坏”二字定论,给她留下的深刻的印象。她虽然幽居内院多年,到底不是当初十二岁的激愤孤女,所以虽然看着那两筐的竹签也是脸色发白,却没有吐出半句怨言,而是又重新拿起了写有口诀的竹简,起身来到章祖的面前,恭谨地跪在席前,开口向章祖询问口诀中不甚明白之处。
章老虽然刚发了通脾气,却耐心地听完她的询问后,才慢条斯理一点一点地解释了一番。
莘奴点头谢过夫子后,又回到了自己席位之上,开始将之前的错题重新计算逐一修改。
很快,厅堂里的学子学女们都计算完毕,依次散学离开了,只剩下了莘奴一人。
虽然腹内饥饿得很,可是莘奴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依次闷头做题。
待得两筐的竹签都做完时,身居书案,也一直没有去进食,靠着书案看书的章祖才坐起身,挨次的检查了一番,这次,竟然没有一道错题,全部都做对了。
“莘奴,你可懂了什么?”章祖开口问道。
“周公制礼而有九数,九数变换有迹可循,变换之道……”
可是章祖却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了她的口诀背诵,单指了指她因为书写太久而累得有些发麻之手道:“老夫想让你明白的是,要不懂便先问,然后再做,今日若是你先问明口诀,何至于多做一筐算式?”
莘奴微微一怔,顿时有些脸红,她当时不去问,的确是见身旁的学子学女们全都只看一遍,便领悟了诀窍,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章祖看似迂腐不通人情,竟然一下子摸透了她的心思。
“听说你选的是‘商道’?可见你还真是个愚笨不开窍的。那么多的坦途不走,偏要选个最难的。你以为那商道所选之人为何那么少?不光是因为商贾轻贱的缘故。
能囤积奇货,财富倾城的商贾奇才,全天下又有几个?光是会积累财富,却不能再王侯面前保身者,也是大有人在!
像那陶朱公,不也是舍弃了万贯家财,才得以在楚王的面前脱身吗?你又是个女子……唉,难上加难啊!”
莘奴微微抿紧了嘴,脸上复又显出倔强的神色,却并没有开口反驳。
章祖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挥挥手,淡淡地语道:“既然选了,就得走下去,经商也与算数一般,不懂之事,不可贸然去做,不然可不是多算一筐题那般简单喽……”
说完,他便起身离去了。
莘奴恭送章祖离去后,自己琢磨着章老之言许久……
其实若是思虑不周,一步行将踏错之事,世间又岂止千万?
就在谷内学子们学师不久,一位下山许久的学兄突然折返回山了。
不过他是双腿冒着脓血被架抬回山的。
妫姜因为在谷内的医馆学师,日常有采药的差事,最近因为那位折返回医馆疗伤的前辈,作为医徒的她每天都要忙碌着晒药,研磨,差事骤然增加了许多。
平日里,服侍她们的婢女是不得入学院的,所以张华与莘奴有空闲时,会来帮助妫姜做些草药活计。
至于姬莹,虽然先前与张华有些不合,可是谷内毕竟只有这四位女学子,吵闹了机会后,二人虽然也时不时斗嘴,但是大部分世间还是要相处在一处的。
“听说那个双腿残废的学兄是从魏国逃出来的,好像是得罪了魏国的大将军庞涓,又犯下了通敌的罪名。”看着妫姜她们三人在阳光下忙碌,闲坐在屋檐下的姬莹一边慢慢地饮着加了蜂蜜的甜浆一边说着她听来的闲谈。
姬莹向来八面玲珑,与谷内的众位男弟子相处得宜。不同于另外三位女弟子经常头戴面纱,她早就习惯了抛头露面,展露风情,所以她的消息向来是最灵通的。
听到“魏国”二字,莘奴不禁一愣,不由得抬头望向姬莹。
姬莹其实也是有心与三位女学子修好的。一看莘奴似乎很感兴趣,连忙得意地说道:“那个人据说是才出山的弟子,名唤孙仲,妫姜姐姐,你看过了吧!长得倒是年轻俊朗,可惜啊,两个膝盖骨都被挖掉了,啧啧,以后只能是废人一个了……”
莘奴微微一拧眉,竟然是他?
孙仲是她当年私奔情郎的弟弟,那时,倒是跟着孙伯一起过他,小脸圆润可爱得很。记得当年她与孙伯私逃回来,被震怒的王诩施以家法。
那时,她高烧不退,在医馆里接受医妇的照顾,而那孙伯则在人前向恩师承认过错,并开口承认是她勾引得他意志不坚,差一点放弃学业。
那时的小孙仲倒是没有如其他谷内的男子一般,唾弃她为狐妖,倒是隔着医馆的窗户郑重地替兄长向她道歉,
“莘奴姐姐,我哥哥不是个伟丈夫,所有的错全由你一人承担,待得以后孙仲腾达,必定带姐姐你出谷……”
那略显幼稚的话语犹在,记忆力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只是从那以后,她被移入内院,再不得与那孙氏兄弟二人相见。没想到那时的稚嫩少年如今学成下山后不久,竟然遭逢了这等境遇!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喊道:“谷主安好!”
然后医馆院内的医者仆役们鱼贯而出,纷纷跪伏在院门口,等候谷主巡视医馆。
姬莹她们虽然入谷已久,可是从来没有亲见过鬼谷子本人。
是以听闻鬼谷子前来探视,连忙跪伏在众人身后等待恩师,又不禁抬起头来想要看看外界传闻头长肉瘤,貌有异象的男子究竟是何等模样。
就连一向端庄的妫姜也是微微抬头,有些好奇地望向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素色麻衫右衽深衣的高大男子,紧束腰带,脚踏方头履,宽袖微动翩然而至。
因为他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冠以玉板,更显得身姿挺拔,额头宽阔而双眸闪着寒星,竟然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姬莹的嘴巴微张,一向注重风姿的她竟难得失态如斯:“这……这就是我们的恩师?”
为奴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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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光是姬莹,在场所有新入谷的弟子都感到了些许不敢置信。
在她们心目中神祗一般的鬼谷子实在是太年轻,太……俊美了些。虽然齐国盛产美男子,可是过后妫姜也承认,她见过的男子中竟没有一个比得上鬼谷王诩的。
时人尚美,不光是美女被人推崇,男子也是如此,昔日公孙子都的美貌被全郑国的少女推崇,日夜相思不已,而眼前这位隐居云梦山的美男子若是被天下人识得,只怕那谷口也要被思慕的女子踏平了吧?
莘奴跪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自然将自己同窗们的反应看在了眼底。
她识得那人太早,虽然小时第一眼看到他时,也觉得那少年长相英俊,比谷内的任何人都好看,但是时间太久,对他的性情了解至深,虽然现在的鬼谷王诩,俊美如同幽闭深山的香草幽兰,可惜在她眼里,就是跟能要人性命的毒草而已……
然而被美色迷了心窍的众人不知,这恩师俊美皮骨下的毒肠,依然有些发痴而孺慕地望着这位隐士高人。
可惜,鬼谷虽然俊美,却面上不苟言笑,一路微微紧缩眉头,并没有望向两旁跪伏的众人,步履稳健一路步入医馆,听说是要去看望在医馆疗伤的孙仲。
这不禁又让人感慨着师徒情深,骨血相连的恩师之情。
待得王诩进了内院一院子的众人才纷纷起身。姬莹略显兴奋地语道:“看到了吗?那便是我们的恩师,竟是这般俊美,可恨那些个心思邪佞的儒生,竟然绘出那般丑化恩师的画像广为传播……对了,一会恩师一定要饮浆,走!我们去一旁的水间帮忙,也算聊表弟子的至心!”
也许是生怕自己一人显得不够女儿家的矜持,说着,竟然顺手拉起了莘奴便往水间去了。
莘奴一时不好挣脱,只能顺着她一同入了烧水的小间。
当王诩入了医馆的内室时,死里逃生的少年正脸色苍白,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的房梁,有室内幽暗的光影变幻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当看见王诩进来时,他先是一惊,连忙挣扎着要起身施礼。王诩从容地脱掉鞋履,撩起衣襟坐在了他的身旁,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按下:“听说你刚固定了腿骨,不必多礼。”
说完,他撩起被子,望了望孙仲那绑缚了绷带,透着血痕的双膝,沉默了一会道:“是我派去的人太晚了……”
孙仲听了,却一脸羞愧道:“不……是徒儿的错,恩师您几次三番地派人提醒我,应当提防庞涓贼子,可是我……却被他蒙蔽,一心认定您是因为……妒意而不能宽容地对待庞涓……是我的错……我的错……”
就如孙仲所言,王诩的确是几次三番地提醒了他,可是庞涓却一早就跟他这个同门师弟大吐苦水,甚至坦言自己是因为恋慕恩师的逃奴莘女,并帮助他藏匿在府里而开罪了恩师。
因为兄长的缘故,孙仲自然是知道王诩与那个私奴的纠葛。小时那美丽灵秀的小姐姐总是时不时入到少年的梦境中来,只是从那变故以后,就算身在鬼谷也难听闻到关于她的消息。
只是在偶尔的佳节宴会中,能远远地窥见恩师身旁相陪的那一抹倩影,可美人眉间舒展不开的愁绪,总是让孙仲有些胡思乱想,隐隐担忧着她的际遇处境。
恩师虽然才学出众,可是孙仲总是认为,他在处置莘家女一事上太过专横霸道,心内难免对她生出几抹同情。
当听闻莘奴再次出逃被抓回去,而庞涓因为帮助莘奴藏匿而被恩师猜忌记恨,甚至在大梁郊外的宴会上,被鬼谷子拒之门外避而不见。一时间,孙仲竟然是生出了几许与庞涓同仇敌忾之心。
虽然庞师兄平日里骄横傲慢些,但是他比自己的兄长孙伯更像个铁骨的男儿,既然心慕佳人,便当一力护之,怎可怯懦得如同缩颈的闷鳖一般?
抱着这样的心思,就算是王诩几次三番的警告,他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一直在谷中习艺的少年,虽然熟谙排兵布阵,到底还是短了几分识人之能。竟然相信了庞涓会保举自己在魏*中担任要职之言。与那庞涓整日称兄道弟,甚至留宿在他的府内,日日同榻促膝长谈。
可是不知为何,庞涓一直认定自己得了恩师的不传之秘,总是喜欢旁敲侧击。
直到那庞涓几次三番从他的嘴里套问不出什么孙家兵谱后,恼羞成怒,竟然勾结奸人诬陷他通敌出卖魏国,被魏王轻信施以了膑刑。
当膝盖骨被挖掉时,他才恍然,自己竟然一直轻信了奸人,以至于落下了终身的残废。可是这时后悔已经是枉然了,幸而恩师并没有放弃于他,派人暗自给自己送信,示意自己装疯蒙蔽那庞涓贼子,那些时日,他装疯卖傻,日日在猪圈中打滚,满身的污泥却强自忍耐,直到恩师派人设法将自己救出了魏国,返回鬼谷疗伤。
此时恩师却亲自来到自己面前,说是他的错,这叫早就懊悔愧疚的孙仲情何以堪?当下羞愧得恨不得额头摧地向恩师谢罪。
王诩半垂着眼眸,听着年轻的弟子心内的忏悔,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震颤变化,只是在孙仲羞愤地说完后,才淡淡道:“你彼时年幼,为师倒是不知你对那莘奴存着这样的心思,如今你身负重伤,要不……我将莘奴掉到你身旁服侍可好?”
这样的慷慨,全是不是当年追回私逃的一对小儿女的冷酷残厉,以至于孙仲都有些怀疑,当年自己的记忆是不是有些偏差,以至于误会了恩师什么。
就在这时,王诩身后传来了脚踏地板的咯吱声。王诩并没有回头,无非是医馆的仆役送来热水汤药而已。
可是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一股熟悉的体香扑鼻而来。只见一个头戴纱帽,身着谷内弟子素麻长衫的女子端着托盘优雅地跪坐在了席下,稳稳地将托盘放好后,她径自除下了纱帽,露出了眉间的红痣如同新点的燕脂一般,眉眼的妩媚尤甚孙仲记忆中的娇艳。
几许不见,伊人更加娇艳脱俗。孙仲压根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一时只觉得双膝难忍的疼痛骤然消逝,只能痴痴地望着那朝着自己微笑的丽颜。
王诩的一双利眼一眯,显然没有料到莘奴竟然会出现在医馆的内室,方才话音方落,她应该是听到了自己与孙仲之言……
莘奴先是微笑地望向孙仲,少年果然如姬莹所讲述的一般,年轻而俊朗。到底是少年,望向自己时,竟然还会脸红,虽然身有残疾,可是服侍起来,应该是比鬼谷王诩顺当许多,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主呢!
如此想来,怎么可以辜负家主的心意?莘奴这才掉转目光,半低下头,恭谨语道:“医馆奉茶的侍女不甚烫伤了双手,宛媪嫌弃其他仆役粗鄙,看见莘奴在,便着莘奴端送汤水给家主……家主方才之言,奴婢也听得入耳,愿尽心照料孙家小郎,衣食汤水自当尽力,贴身服侍,日夜不辍,绝不假手于人,辜负了家主重托……”
鬼谷王诩难得的有些措手不及,面色顿时微冷,嘴角紧紧地闭合着,眼神如同浸了冰雪的锋芒……过了好一会,他才调转目光望向孙仲,微微掀起嘴角,只是笑意未及眼底,儒雅地笑道:“仲儿,你看如何?”
在孙仲的眼中,从来没有觉得莘奴身份卑微,莘家之女是如空谷芳草一般的存在,只能远远地欣赏,不敢有丝毫亵玩之心。
此时嗅闻着她身上带着草药的芬芳,看着那清丽温柔的容颜。一向心高的少年心固然如夏树繁花一般在风中震颤,可是更多的是骤然自卑的消沉情绪。
虽然当年立下了定要带她走的豪言,可是如今的自己确实个不良于行的废人,满心的抱负已经烟消云散,如何能配得上美人大好的芳华?
再说看她身上的服饰,他便隐约猜到了什么,没想到恩师竟然破例恩准让莘奴待前院修习学业,这般的体贴,哪里是他臆想中的残酷压榨?
恩师对她的独占,自己如何不知?如今自己已经错待恩师的情谊在前,还怎么好意思强夺恩师的心头之好?而且此番,自己心内担负着血海深仇,前程混沌而不知,怎么可以辜负耽误了莘奴姐姐呢?
当下不待王诩开口,他便抢先婉拒道:“仲,谢过恩师,不过一废人耳,粗茶淡饭即可,哪里需要丽姝劳神!还请恩师不必太过照拂,仲伤好之后,便想出谷。”
王诩的眉间一松,微微瞟了一眼身旁的莘奴,淡淡道:“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莘奴抿了抿嘴,转身离去,可是出了房门时,才发现自己的紧握着的双手微凉。
早就听过谷内婢女之间的闲谈,只听说男子在温存枕榻间的话语不可尽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自己虽然鄙薄王诩的为人,可是依然觉得他是个言出必行之人,断断不会食言。可是在归途夜半楚歌哀怨时,他承诺不会将自己送出的话语犹在耳旁,这边就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当做疗伤的佳品赏赐给了他的爱徒。
若是这般大方,当年为何不能成全孙家大郎?让她与那大郎双宿双飞,做一对自在快活的鸳鸯?就算是几年后要面对清隽不在,油腻的肥脸,也好过现在时不时要看着那张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恶心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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