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程小程1
何少白脸色刷得白了,结结巴巴说不成话。
“少白贤弟能到的地方,谢某自然也可以到。”谢玉田坐到何少白对面,笑吟吟地望着他。
何少白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很快便恢复镇定,道:“谢兄来得正好,少白叫弟兄们去岸上弄些酒菜来……”
谢玉田摆摆手,“这顿酒怎能叫少白贤弟破费。等到了通州,愚兄会设一席款待宴感谢你。”
“谢兄客气啦,我们兄弟之间何必提感谢二字。”
“哼,还是要感谢的,毕竟十几箱子银货,从北到南两千里地,一路上不知费多少周折,少白贤弟劳苦功高啊!”
“谢兄此话什么意思”
谢玉田用脚尖点点脚底下的货舱隔板,二郎腿打个节奏,哼唱道:“一个西川威名大,一个镇守在长沙。二位老将齐上马,得胜回来把功加。”
何少白唱的是黄忠,谢玉田扮的是诸葛亮,戏里戏外,何少白都成了谢玉田的马前卒。
谢玉田是来取银子的。
何少白不由一阵惊惧,他原以为谢玉田不过一介武夫,未料到他的心机如此之深,竟然能从镇江一路跟踪他到南京,而且跟到了船上。
大意了,大意了!早知如此,该随他先去通州,将镖务解决了的。如今银子就坐在他屁股底下,要将他骗走只怕不易。
“谢大侠,咱不是全说好了么,等上少白几日,待我请了总督大人的手令,我们一同去通州大生纱厂,您怎么找到这儿来啦”
“不劳少白贤弟费心啦,有现成的银子在这里,何必去麻烦总督大人!”
谢玉田说着站起身来,冲着舱外打了个呼哨,拉长声音喊道:“合吾——”
舱外立刻有人回应:“合吾——”
接着船便慢慢动起来。
“你不是一个人你要干什么!”何少白叫道。
“开镖局的四海皆朋友,我谢玉田怎会是一个人。少白贤弟请坐,随我去通州走一趟,那里的江口刀鱼最为鲜美。”
“谢大侠,你不能言而无信!少白已于你打了借条,五爷也具了名,这船银子便是少白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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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风高浪急
何少白自以为聪明,却未料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何少白操之过急,而是义军那边催得急。
“昆仑六谭侠”都在船上,船眼看就要开上河道,何少白大急。这回他是真急了。“兴汉会”已经给洋人交付了订金,义军举事箭在弦上,若在这时没了银子,他丢人事小,误了起义大事可就麻烦了。
“二位大侠,请你们一定要三思……”
“我们拿回自己的东西,要什么三思一思也不必思!”梁子成道。
“我给二位交个底吧,这笔银子是南方义军起义所需的经费,是给预备好牺牲的革命义士作抚恤金的。他们为了国家有一个美好的将来,为了万千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敢将命搭上,难道二位就不能,就不能……牺牲点钱财吗何况并非要你们“牺牲”,我何少白已押上全部家财,并不让谢家镖局损失一文银子,你们为何就不能体恤少白这番苦心呢!谢大侠,这可是关乎‘革命’成功与否的大事,请您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何少白一急,将实情吐露出来。
他这一说不要紧,可把梁、谢二人吓坏了。
“什么!你要拿我们的银子去造反一路上听你净讲些奇谈怪论,鼓动我反清,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是真的,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是杀头的死罪”谢玉田惊道。
“岂止杀头,谋反是要诛连九族的。姓何的,你安的什么心,你去寻死我们不管,为何要搭上我们这些无辜的人!”梁子成怒道。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你们自称是侠士,如此贪生怕死,做什么侠士!满清已是病入膏肓,百姓正身陷水火,做侠士的难道不应该为国治疾,为百姓请命吗”何少白慷慨陈词。
“这小子疯了,我看赶紧报官,将他交到官府去处置吧。”梁子成道。
“待我们将银子交付主家后再议。”谢玉田道。
“你们!你们……真是一群愚夫!我何少白不惧一死,只是要死得其所。”
梁、谢二人都不听他喊叫,自沏了热茶对饮起来。
何少白无计可施,不停地摸出怀表来看,在舱中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他在等“兴汉会”和“”哥老会“的人到来,可是定好的码头相等,如今船已到了江中,那“二会”的人即便赶过来,只怕也找不到他。
梁子成上到船上,问船老大还有多久可到镇江。船老大哭丧着脸道:“我的爷,江上发着大水,要快可快得很,可是随时都有‘打划(翻船)’的危险,您再有要紧的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尚大刚被晃得头晕目眩,听了船老大的话,越发害怕,道:“大哥,不行先靠岸吧,这么黑的天,风高浪急怪吓人的。”
梁子成也是第一次在长江里乘船,站在船头不敢朝江中看,他叫谢玉田上船,“二弟,你看这水头能使得船么”
谢玉田懂得水路,知道长江有暗流“紧水”,不过只要是常在长江跑船的,一般都熟悉水性,小心些是可以走的。问道:“船老大,你可是常在长江上跑船”
“呀,我的爷,我们哪里是常在江上走的,不过是往京城送一船瓷器,路上捎带了这船粮食,谁知道竟拐到这长江里来啦。”
谢玉田一吓,出了身冷汗,怒道:“不是江里的把式,竟敢起锚开船”
船老大哆里哆嗦道:“是那位‘钟馗爷’拿刀逼着我开船……”
谢玉田瞪了尚大刚一眼,转念一想,原是自己疏忽了,他哪里懂得水里的事。
谢玉田不敢怠慢,亲自在船头指挥着船老大,将船慢慢溜边,靠到一处驳岸上落了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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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向着光去
谢玉田见他呼喊,猜测大概是接应他的人来了。梁子成大怒,飞起一脚将何少白踹到船舱底下。
那些人听到动静,在江堤上停下来,观望了一阵,试探着慢慢向驳岸下来。
“二弟,如何”梁子成问。
“准备好吧,他们要动手便接着。”
船头三人分散开来,站成一个三角,拉开迎战的架式。
“是你们在叫吗船搁浅了这里可找不到驳船来拖。”岸上的人将火把照着船头。
听他的口气不像是何少白一伙的,谢玉田抱拳道:“请问诸位是——”
“我们是巡堤的,这么大的水头,你们怎敢在夜里开船。幸亏大水潲不到这里,等着吧,天亮时你们派个人去西边码头叫拖船。”
何少白在舱底听见对话,不由暗暗叫苦,原来是夜间巡堤的乡亲。他这一叫喊,暴露了有同伙在附近,再想离船去叫人就绝无希望了。
巡堤的人一路查看着大堤向前去了。
夜又恢复了宁静,船头马灯的微光照着谢玉田平静的面庞,他抬头看向天空,苍穹之上,行云流星,比人间要璀璨许多。
“不知士德他们顺不顺利。”谢玉田想。
“在想什么”梁子成问。
“师兄,就在刚才,其实很危险,如果一个浪扑过来,将船掀翻……我们此时可能已经在江底了……”
“是啊,我也正后怕呢,这辈子从没像那会儿没着没落过……二弟,你成年累月在水上漂着,委实不容易。”
“人活在世,谁又不是漂着呢。”
梁子成拍拍谢玉田的肩膀,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里。
过了一会儿,谢玉田幽幽地说道:“有人偷生,有人赴死,你永远想不明白人心。”
“你是说何少白”
“不止他,还有谭嗣同那些人,他们的日子不比我们舒坦么为什么不惜以命相搏,去撼动朝廷的法度满人入关有三百年了吧造反的,反清的好像从来未见消停过,他们都想换个新的朝廷,意义究竟在哪里呢”
“你想不明白,愚兄更想不明白,只怕这世上就没有人能说明白。”
“何少白说,有个叫孙文的能说明白……真想亲自听他讲一讲……”
“怎么,你被何少白的胡言乱语说动了心”
谢玉田摇了摇头:“他的话让我更糊涂了,因为糊涂所以才想要搞明白,那些不惜一死的人究竟在想什么。就好比我们全在黑夜里行走,有的人说他看到了光,他向着光去了。我们还留在黑暗里,可是要我们跟着他走,又不甘心,万一他看到的不是光,而是一片白茫茫的水呢!”
“哈哈哈,你这通绕,将愚兄绕得更糊涂了,什么光不光的,还是大伙结伴同行最稳妥。”
是最稳妥,活,便活在一起,死,便一起死,糊涂也就一起糊涂着。
谢玉田和梁子成说不明白他心里的困惑。
“师兄,你招呼一下船尾的兄弟们,都去舱中去歇一歇吧,我在船头守着就行,等天明看看水势能否落下来。”
六侠中,魏沧海留在小船中看守谭祖安,上到的这艘船上的除了谢玉田,其它四人分居船头船尾。
见船上无事,梁子成向着船尾打一声呼哨,四弟兄全进了船舱。
谢玉田将何少白叫了出来,道:“少白贤弟,不打不相识,你劫了我的镖船,错自然是由你开始,否则我们六侠也不必受这一番颠簸之苦,现今我要拿回银子,你也休怪我,咱们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是少白对不住谢兄,不过……”
“你听我
第五十八章 刀光剑影
“昆仑六谭侠”的武功在昆仑派众弟子中全是顶尖的,每个人都有以一挡十之勇,面对二十余人的对手,五侠并不畏惧,一个眼神便有默契,相互协作,各施所长,好一通激战。
“二会”的人并非都是武术高手,有些仅是学些功夫皮毛,不会打人也不会挨打,只要被五侠的拳脚蹭上,便会飞出去几步远,若是迎面中招,要么倒地再也爬不起来,要么掉入水里。
五侠中最勇猛的当数尚大刚,他瞧出眼前这些人实力不济,索性不去躲闪,扎稳马步,像野牛一般,只用蛮力一步一步碾压过去,所到之处,一倒便是一片人。
战了几个回合,对手能站着的已经没有几人,拥挤的船上登时空旷了许多。五侠各被一个功夫颇深的人缠住,分别在船头船尾展开对打。
沙景洪接住的对手最强,出招也极狠辣,两人每次身体碰撞,他都能感受到对手强劲的内力,好在他轻功好,尽量不与对方粘连,只跳上跳下,以守为功,像一只鹰隼般盘旋偷袭,倒也能轻松应对。
梁子成遇到的是一个老者,看似老迈,出拳却疾似雨点,一试便知是通透南派功夫精髓的。一个南拳,一个北腿,霎时碰撞出了火花。两人交手几个回合,不由都互生敬仰,将本是关乎生死的恶战打成了惺惺相惜的高手切磋。
绍长天迎战的是一个年轻人,身材不高,拳脚功夫也极粗糙,但是却像猿猴般机灵,应是长期在船上生活,在船上穿梭跳跃如履平地。好在绍长天也是长年与船只打交道,不怕他和自己斗智斗勇。
谢玉田的对手先是一个壮汉,身形虽不及尚大刚魁梧,却也是健硕威猛,一脚踢在他身上,若不能发足力,便撼不动他。两人交手之间,又有一人加入进来,二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好似黑白无常围住谢玉田。
何少白在舱中观战,渐渐发觉他的人不是对手,索性将王正谊的朋友全放了出来,也上船援手。这些人的功夫都不弱,上来便围攻尚大刚,几个回合尚大刚便应接不暇,气喘如牛,一个失手,被几人合力推入江中。
尚大刚不会水,江水岸边水虽不太急,无奈他心慌意乱,一通胡乱挣扎,眼瞧着要被水冲走。何少白发现不妙,忙招呼船老大等人救人。
谢玉田见尚大刚落水,不敢恋战,一个“飞鸟出林”,腾空而起,脚尖点在矮个对手肩上,向江中掠去。落到水中,托起尚大刚向船跟前游过来,何少白和船老大合力拉起二人。
谢玉田盯着何少白怒道:“你这个小人!”
“谢大侠,别打了,少白拦不住的,这些人势在必得。咱还依着前番的计划行事,我随你去通州……”
谢玉田哼了一声,“我先收拾了他们再和你算账!”
如此打法,便是到天明也未必能分出胜负,“兴汉会”领头的不愿恋战,抽身出来,站稳身形,由身上掏出自来火短枪,冲着天上“砰”地放了一枪。
众人听到枪响,都住手看着他。
那人对着谢玉田等人道:“别打了,我看各位都是武行同道,我并不愿伤人,你们识趣些,自己下船去吧。”
梁子成拍着胸脯,冷笑道:“火枪我也见过,有种你朝这儿打!”
沙景洪道:“既然是武行同道,便收了你的烧火棍,咱们拳脚上见高低,谁输了谁下船。”
“没时间和你们废话,再不下船别怪我不客气!”
谢玉田一步一步走上前,抱拳道:“这位兄台……”
“你……你是谢玉田谢贤弟”
谢玉田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竟是多年不见的张锦湖。
“锦湖兄,竟然是你!你这是……”谢玉田又惊又喜,瞧着他手里的枪欲言又止。
张锦湖忙收起枪,上
第六十章 杀气腾腾
谢玉田回到台儿庄,这一来一回已近两个月,谢玉春等人还未回来。
不消说,他们定是遇到了麻烦。谢玉田决定亲自去太行山走一趟。
上马出城,未行多远,弟子尹四儿追出来,道:“师父,快回家看看,来了一帮外地武行的人,吵嚷着要见您。”
“外地武行的人他们因为何事要见我”谢玉田狐疑地问。
谢家镖局门外空地上,站了黑压压一群人,个个气势汹汹,凶神恶煞一般。大爷玉和搬了把椅子,当门坐在镖局门前,谢家弟子分列两侧。两厢对峙,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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