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程小程1
谢玉田笑道:“你门下只有一个张行,不觉得太单了些吗”
“张行也是您逼我收下的。”
钟以士被逼无奈,只得勉为其难点头同意。衣好我大喜,当即请上玉春,叫上张行,众人到兰琪酒馆相聚,行了拜师礼,衣好我正式成为钟以士的入室弟子。
蓝花忽然也拜了下去,道:“师父,蓝花借衣师兄的便,给您磕头啦。”
秀儿见她拜,也跟着拜。钟以士哭笑不得,道:“你们凑哪门子热闹。”
自从蓝花和张行出了那档子事,蓝花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见天坐在店里发呆,弄得修二爷无趣得很,他知道钟以士心胸开阔,会开解人,蓝花若是和她在一起,学不学武的无关紧要,只要像以前那开朗起来便好,因此喜上眉梢,道:“好极,好极,这桌酒算我修二的。”
谢玉田道:“我算是保师,酒席该我置办,你们都不用管了。”
“那不能够,您还是蓝花的红媒呢,哪有叫你破费的道理。”修二爷道。
他这句话一出口,蓝花脸色大变,扭头就要上楼,被钟以士一把拉住,按到自己身旁坐下,道:“今后在为师面前不许使小性子。”
玉春看着钟以士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得一口酒喷出来,道:“果然有做师父的威仪。”
几人正吃着酒,宝龙过来请父亲回家,道是有客人登门。
来的是相慎忠相老二。谢玉田知他无事不登门,叫宝龙不必去打扰修二爷,换一家酒楼烧菜送至家中。
等菜的工夫,相老二道:“二哥,‘搅屎棍’的事您没忘吧”
“怎能忘呢有买卖啦”
“有,还是一桩大买卖。”
“有多大”
“此事若能做成,可得十几杆洋枪,将来做大事能用得着。”
原来朝廷派下来一位钦差大臣,到山东巡视赈灾和匪事等项,由济南府一路南下,数日后便到峄县。
抱犊崮的朱不是收到线报,这位钦差要做出成效才会回京,因此调集了一大批绿营兵,誓要荡平山东境内的乱匪,朱不是为避祸,已经向江苏徙去。
“你要抢朝廷的钦差”谢玉田惊道。
“不止抢,还要宰了他。”
“为什么”
“这位钦差叫裕禄,是慈禧太后的宠臣,为人极其冷酷,此次出京,由直隶一路杀过来,不知多少江湖好汉死在他手上,义和团更是闻其名而色变,因此朱不是才要避祸远遁。我们若能杀了他,不仅替武行的同道出口恶气,还能大挫朝廷的锐气。”
“就凭我们三人能杀得了他”谢玉田想起劫官船时,刚毅凭借手上的几只短枪,不仅杀了宋小戈,还伤了杨见山,心里打憷。
相老二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有一只短枪。”
这时,酒菜上来,兄弟二人边吃边聊。
“大哥如何说法”谢玉田问。
“他当然赞同,只是今日窑上有事无法脱身,要不然便和我一同来找你详谈。”
“可知道那钦差到峄县来住在何处”
“大哥说你在县衙有熟人,因此叫你去打听打听。”
……
谢玉田当日午后便去了峄县城,进县衙找到表兄崔盛,将钦差裕禄到峄县的行程住处打听得一清二楚。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伐果断
要干就干一场大的。
其实劫掠刚毅那一次动静便不小,可惜的是未能杀了刚毅,效果大打折扣。必须要朝廷死个一品大员,才足以令朝野震动。
裕禄此次奉命巡察山东全境,原本和刚毅的目的一样,对义和团的风险进行评估。
裕禄和刚毅不同,他领会慈禧的意思是,太后被一些想要招抚拳匪的臣工所逼,在抚和剿之间游移不定,因此才令他和刚毅分别前往直隶和山东,切实考察一番。有何要考察的,历朝历代无不因乱民集聚生祸,慈禧焉能不知此中利害,她的内心定然不希望拳匪存在。
为老佛爷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裕禄身为钦差,手握生杀大权,又自认为揣摩透了上意,因此一出京便对拳民大开杀戒。
他的想法与袁世凯不谋而合,都认为山东的匪祸不除,必先祸及直隶,尔后扰动京师,只有将山东的匪祸彻底清除,京师才会高枕无忧。
这二人一唱一和,由北向南一路杀过来,拳民跑不及的被杀无数,跑得快的皆去了直隶。土匪响马见连打着“扶清灭洋”旗号的义和团都不相容,知道这场祸事不小,全都远避他乡。
秋风扫落叶一般,裕禄便杀到滕峄两地。滕县隔着运河过去便是外省,裕禄一到,乱匪望风而逃。
滕县知县拍着胸脯向裕禄表态,滕地匪祸已除。他是害怕兵祸作乱,借剿匪之名祸害百姓,况且若钦差大人在滕县住上一些时日,每日的吃喝用度负担不起。
裕禄在滕县未有收获,便往峄县而来。
峄县知县加紧盘剥百姓,在全县征收山羊二百只,猪二百头,活鱼一千斤,禽蛋蔬果不计其数。
县城驿馆修缮一新,专从春楼歌馆找来貌美的歌妓扮作丫环使女,济南府请来的厨子,山西请来的面点师傅,连戏班子都预备齐了。
裕禄进城后不事休息,先到县衙检阅公文案卷,查问县内响马乱匪详情,知县擅长溜须拍马,却不擅理公事,他以为裕禄和他见过的朝廷大员一样,虚张声势走个过场,便住进驿馆花天酒地。
哪知裕禄自有一套做官的哲学,对同级同僚,同乡同年,知根知底的属下平易近人,对一些微末小吏便极其严苛,一个小小的知县岂能让他放在眼里。他叫峄县知县到跟前回话,并不问他匪事,而是问全县有多少百姓,百姓中劳力多少,妇孺几何,县里有多少水田,多少旱地,近三年的收成是多少,有多少私塾,几处官办学馆……
一番话问得知县张口结舌,汗流浃背,他预备的答对不是这些,自是一样都答不出。
裕禄冷笑,道:“身为一县父母,竟不知百姓疾苦,若问你县内有多少土匪窝点,土匪有多少人头,都有什么兵器,你更是不知啦!”
知县擦着额头的汗珠子道:“下官……下官知道,本县虽有响马,却极少祸害百姓……本县财力有限,若剿匪必向百姓加征捐税……”
裕禄拍案怒道:“强词夺理,一派胡言,匪不祸民何以称匪,身为官吏,竟为乱匪说话,匪事之盛,全因尔等的勾结纵容,朝廷养你这样的废物有何用,来人,扒了他的官服,押到街头斩首示众!”
一县官吏俱在堂下,听到知县被处斩立决,顿时吓得腿软,“扑通,扑通……”跪倒一片。
“谁能答上本钦差方才的问话”裕禄向着堂下问道。
一片沉寂之声。
“全是酒囊饭袋,来人啊,各打二十大板……”
“钦差大人,小的能回答您。”
“你是何人”
“回钦差大人,小的崔盛,在知县跟前做师爷。”
崔盛是举人出身,仕途无望,只能栖身县衙,平日里并无什么事,也不喜好应酬,一门心思用在差务上,因此对全县的情状极为了解,人口田亩,丰欠收成,财主穷人,无不了如指掌,甚至能叫出各个村乡绅的名字。
听完崔盛如数家珍一通讲说,裕禄甚为满意,道:“你来做峄县知县吧,其他人的这顿打就免啦。”
崔盛并不惊喜,道:“钦差大人,小的有个请求……”
“有何请求”
“请钦差大人免了知县的死罪,他虽有罪,但罪不至死……”
裕禄是个杀伐果断的人,说出去的话绝不会收回,这一路走来,尚未杀一个官员,正需要有个人拿来杀一儆百,岂肯放过个机会。
“不管百姓死活的官吏都该死,怎叫罪不至死不要跪着了,起来做事。”
裕禄单独将崔盛叫到一处,问他剿匪之策。
他见崔盛通晓县情,知道此人是个有谋略的,便知人善任,不耻下问,向他讨主意。
崔盛看出裕禄的厉害,对响马不敢有所回护,直言道:“钦差大人,小的……”
“你如今已是知县了。”裕禄提醒他。
“是,下官如实禀报钦差大人,您这一路由北向南而来,上承天恩,下顺民意,虎威彪震四野,滕峄两县境内乱匪早已望风而逃,此时若出兵剿匪,必定一无所获。”
“哦——”
裕禄暗道,怪不得滕县知县敢拍着胸脯打保票,称他的辖地无匪事,原来那老小子未说实话,明明是老子将乱匪吓跑了,反倒成了他的剿匪之功。这笔账先给他记下,等改日杀个回马枪过去,看他还如何蒙混过关。
“依你之见该如何办”
“下官还未想好,请钦差大人暂且在驿馆歇息几日,容下官拿个策略,再请大人定夺。”
“驿馆在何处”
“就在县衙后头……前知县已重修馆舍,洒扫庭院,吃用等物一应俱全。”
崔盛害怕裕禄见到驿馆的铺张发怒,抢先声明那些东西全是前知县预备的,将自己摘了出来。
裕禄道:“不用问,那个废物知县定是为讨好本官,好一通劳民伤财。本官不去驿馆住了……听说台儿庄风物甚好,商贾云集,繁华不逊苏杭,便去那里住下,顺便检视一番当地民情。”
第一百十二六章 封官受赏
崔盛引着裕禄去往台儿庄,裕禄让他不要声张,轻车简从,只带了自己的十几个亲兵侍卫,都换上便服,分乘两驾马车到了台儿庄城。
在台儿庄城中寻了几处客栈,都因客栈里太过热闹,裕禄不太满意,崔盛见他想寻清静所在,便道:“县丞署里倒是极安静,只是简陋至极……”
裕禄道:“此地再豪华的所在,能强过京城去吗只要吃得别给本官俭省了去,住所不必考究。”
裕禄便住进了县丞署。
梁子成闻听钦差到了峄县,立即命人约来谢玉田在相老二家中见面。
三人议定当晚便去驿馆踩点,试探一下那里的防卫。
裕禄微服住进台儿庄,竟未走漏一点风声。
梁子成等三人趁夜到驿馆四周游弋,见大门紧闭,门外未设岗哨,院中也无灯光,不禁吃疑,想不明白钦差唱得是哪出。
“空城计”相老二道。
“他并不知道有人来访,唱什么空城计”
瞧着这种情形,三人不敢贸然进院,终于见到隔壁院中有人走出来,上前打问,才知驿馆里并未有人入住。
“京里来的钦差向来讲究排场,迎来送往不断,这县城内平静一如往常,可是奇怪了。”梁子成道。
谢玉田知道崔盛住在西门里,便去寻他,崔盛的家人出来道:“他近日有公差,已经托人捎信回来,今后一些日子都不住在县城里。”
什么公差,自然是钦差来了,要陪伴左右,只是不住在城里会住到哪里去呢
三人没了主意,议定待天明再细细打探。
谢玉田请那两兄弟随他去台儿庄住下。三人一入家门,玉春来问:“二哥,你去了哪里崔家表兄升了知县,今日来寻你呢。”
“你道什么崔盛升了知县他头无功名,如何就做了知县”
“你不知道原来的那位知县被钦差砍了头,整个峄县城都传遍了,你竟不知道”
谢玉田等三人不由面面相觑,闹了半天他们反倒成了灯下黑,峄县城出了如此大的事竟然毫不知情。
“崔知县找你二哥做什么”梁子成问。
“钦差住进了县丞署,表兄要我们谢家镖局派些人手,协助巡捕做好钦差的护卫事务。”玉春道。
“钦差住到前头县丞署去了”谢玉田道。
“是,表兄再三嘱咐,此事不可向外人道。”
“派了人手么”
“已然叫士德领了十几个弟子前往。”
“好,我知道了,你去歇着吧。”
打发走玉春,三人进了书房,坐下来,相老二道:“这他娘的跑到眼皮子底下来了,好得很!”
是好的很,谢玉田是县丞署的常客,对那座院子再熟悉不过了。外头做护卫的又是自己的弟子,要杀钦差简直易如翻掌。
谢玉田摇摇头道:“这事做不成了。”
“为何”
知县是自家表兄,负责护卫的是自己的弟子,钦差若出了事,谢家岂能脱了干系。
梁子成明白此中利害关系,道:“京里来的官到底狡诈,他知道谢家镖局便在近处,住进县丞署再安全不过。”
相老二不甘心,道:“白白筹谋了这许多日子!”
谢玉田道:“两位先歇下吧,明日看看情形再定。”
翌日天一明,侯仲先过来请谢玉田,道:“知县大人有请。”
进了县丞署,崔盛亲自将他迎进大堂。裕禄端坐在堂上,崔盛道:“谢镖头,快见过钦差大人。”
谢玉田行过礼,等着裕禄赏了座,坐下道:“不知钦差大人召见草民所为何事”
“你可不是草民,谢玉田谢镖头的大名本官远在京城便如雷贯耳,此番巡察山东,一到济南府,袁世凯便提到你,赞你为人侠肝义胆,时常仗义疏财,曾捐银资助官府清剿乱匪。若大清国多几位你这等义士,朝廷便省了许多的心。”
“承蒙大人谬赞,玉田实不敢当。”
“你的武馆有多少人”
谢玉田不知他的用意,便打个埋伏道:“玉田收徒倒是不少,总有个二百多人吧,不过全是附近农庄的庄稼汉,闲时来练练拳脚,目下武馆里加上镖局用人,仅有二十来个常住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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