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程小程1
张行有些难为情,低头不语,衣好我道:“怎的,怕见你媳妇——”
钟以士赶紧以目相视,示意他不要乱讲,却未拦住衣好我,“既然打定主意不走仕途了,便时常去老丈人那里帮帮手,酒馆的生意迟早是你的……”
仉云燕这才明白过来,除夕之夜里蓝花相拥而眠之人原来是张行。夺爱之人便在眼前,当即忽地站起来,搁着桌子抓住张行的胳膊,像抓一只小鸡似地拖拽着拉到屋外头。
钟以士喝道:“云燕,不可胡闹,你听我讲。”
衣好我愣了半天,问:“师父,他疯了吗”
“你干得好事,才做了一件事,便得意忘形,对别人指手画脚,管不住嘴会出人命的!”钟以士怒道。
仉云燕已经和张行打在一起。张行也恼着呢,天天无所事事,拳脚功夫又无长进,眼瞧着衣好我都比自己能干,心里暗暗自卑,见仉去燕莫名地欺负自己,当然不愿吃气,两掌化刀劈了出去。
钟以士本欲上前相阻,见张行的拳法有模有样,便想索性让他们打一架,都将心里的积郁发泄出来。
这个结早晚都是要解开的。
仉云燕那晚便要杀了“监夫银妇”的,只为对蓝花的那份情义仍在,才拢住杀心。可是他放不下蓝花,昨日街口一见,蓝花的一颦一笑让他心如刀割,无限依恋重新荡回心头,对夺爱之人的恨意越发地深了。
他努力克制住冲动,不去查问那个男人是谁,怕得便是管不住手要杀人。
未想到那个男人竟是张行,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说话唯唯诺诺,哪一点比自己强!他凭什么可以得到蓝花。
仉云燕恨意起来,出招便极凶狠,张行哪里是他的对手,才过几招便连连被踢中,痛得面孔都变了形。
钟以士提醒道:“云燕,张行是姐姐的弟子,教训几下是可以的,若是伤了他姐姐可不依你!”
有钟以士在旁不断地提醒,仉云燕出手便有了分寸,仇是仇,恨是恨,看在钟以士的面子上,顾着蓝花的将来,他不能重伤张行,更不能置他于死地。
既然钟以士放出话来,可以教训教训他,那便痛打他一顿。
钟以士对衣好我道:“快去将蓝花叫过来。”
衣好我并不知道仉云燕和蓝花两情相悦,已近私订终身,跑去兰琪酒馆嚷道:“蓝花,师父叫你,快随我去张行家。”
修二爷道:“越发没有读书人的样子啦,慌慌张张地嚷什么!”
“你女婿和仉云燕打起来啦。”
“不许去!”修二爷冲蓝花吼道。
蓝花本不想去见张行的,听到仉云燕在打张行,知道是因为自己,害怕他出手重闹出人命,赶紧出门往张行家就走。
仉云燕像打一个沙袋一样,打出去拽过来,肆意蹂躏着张行,钟以士在指导张行应对,打过几十个回合,渐渐的不像是打架,倒像是两人在对练。
武行里有一句话,要学会打架须先学会挨打。张行经过这一架,不说武艺能有多少长进,招架的技巧倒是掌握了不少。
蓝花赶到时,二人已有了默契,一个是谢玉田的高徒,一个是钟以士的弟子,仉云燕像猫戏老鼠,张行像是老鼠躲猫,一个只要抓住机会便打一拳,一个却是极力不让对手近身。
钟以士不停地提醒张行出招,仉云燕渐渐收起仇恨,借机去摸清大刀王五一门的武功,两人竟斗出了兴致。
“师父,您在跟前为何还要叫蓝花过来。”蓝花嗔道。
“我担心压不住云燕的火,他听你的。”钟以士道:“不过看这情形,两人应是没事了,你别愣着啦,回去烧几个好菜送来,待会儿让他们两个再来个一醉方休,他们之间的恩怨便了结啦。”
蓝花轻轻哼了一声,道:“谁死谁活关我什么事!”
钟以士笑:“真不关你的事那我便让仉云燕出个重手,将张行打残废了,看你怎么办。”
蓝花已认了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如何张行是自己的未婚夫,嘴上不说心疼他,心里还是不愿他受伤的。
“师父,你,你……我不理你啦!”蓝花一跺脚转身跑走了。
蓝花一出现,仉云燕的心便乱了,倒让张行瞧准机会偷袭了两招。这时蓝花一走,仉云燕的浑劲重新上头,不讲套路,只管将连环腿踢出去,张行瞬间便中招倒地。
仉云燕抬腿向张行踹去,钟以士见状,赶紧上前拦开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钟以士将仉云燕拉出门外,把除夕之夜发生的事情讲给他听,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可是见他们已订了亲,生米煮成熟饭,便想着将此事压在心底。”
原来那晚是一场误会,若不是自己将蓝花的坠儿还回去,蓝花必不会寻死觅活,也必不会心灰意冷,更不会同意嫁给张行。
是自己亲手将蓝花推给了张行。仉云燕后悔不迭,顿足捶胸道:“天意啊!”
钟以士看他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情不自禁抱了抱他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今后别再挂怀了,张行那孩子也不错,会好好疼蓝花的。”
仉云燕叹了口气,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不想认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降大任
张行带了蓝花烧的菜肴,往县丞署见昌玉机。
经过谢家镖局时撞见谢玉春。
“你提着食盒去哪里是给你二爷送吃的吗”
张行摇头道:“不是,师父让我找昌玉机昌大人说说话。”
谢玉春掀开食盒盖,瞧了一眼,见里面装着清蒸运河鲤鱼,小声道:“不如我弄点砒霜洒进去,你去毒死那个老小子!”
张行一吓,道:“三爷,这使得吗我得问一问师父。”
谢玉春大笑:“小子,你忒实诚,三爷我劝你还是别去见那老小子的好,几句话便将哄懵了。”
陈寿之带一队捕快抓了疑犯回来,谢玉春拱手道:“陈大人,辛苦,这些日子捕了不少人,还未找到真凶吗家兄的事也该弄清了吧”
陈寿之站住,突然发问:“齐村的相慎忠常来你们家吗”
谢玉春想了一下,醒悟过来他说的是相老二。他和相老二并不熟,也就那次与梁子成同来住了一晚才见过,便道:“若是家兄的朋友,玉春并不熟。他的朋友甚多,人来人往的哪能分得清。”
陈寿之露出诡异的一笑,吆喝着手下去了。
玉春心头一凛,觉得陈寿之绝不会无缘无故问起相老二,嘱咐张行道:“二爷的事不要多嘴。”
昌玉机见张行来看他,很是欣喜,和陈寿之议过公事后,便命人将他带来的菜肴摆上桌,邀请陈寿之一同进餐。
张行陪坐末席,和昌玉机说些以前的旧事。陈寿之只管饮酒吃菜,一副胃口很好的样子。
昌玉机问张行:“贤侄,听说令尊的积蓄尽被贼人劫去,你们兄妹如今靠什么过活全凭谢家接济吗”
“也不能说是洗劫一空,尚留了几千两银票在身上,省着用的话,够我们兄妹吃用几年的。台儿庄商贾来往较多,愚侄打算学着做点小生意,从此就在此安家落户了。”
“做生意你不读书了么”
“家父临终前留下遗言,不许侄儿再入仕途。”
原本钟以士已告诫过张行,要他在昌玉机面前表现出刻苦读书,立志报国的形象,谁知他见昌玉机对他嘘寒问暖,关爱有加,便当他是故交亲人,不由自主讲了心声。
“令尊果然留下这样的期望”昌玉机听他与“妹妹”的话对不到一起,不禁生疑。
“是,家父道,宦海沉浮,总有失足落马的一天,愚侄的性格不适宜混迹官场。”
“令尊留下遗言时,令妹可在场”
张行警觉起来,猛然想起钟以士的嘱咐,暗道不好,自己并非真得来与故人推心置腹聊家常,而是来见办案的铁面无私御史,哪能如此坦诚呢。
世间无处不是尔诈我虞,你有冰心他非明月,险些坏了大事。
张行忙道:“愚侄那时只顾心碎,并不知小妹在不在身边……应是不在,家人说女孩子不能见将将咽气人。”
昌玉机点了点头,“哦”了一声道:“听说贼人行劫时,两边都死了人,谢玉田杀未杀人”
“谢镖头只以飞镖伤人,并不冲着要害去。据侄儿所知,谢镖头从不取人性命,这大约和他开镖局有关,他说做开门生意的,不可与人结仇,宁愿破财消灾也绝不能伤人性命,结了死仇便处处是敌人。”
陈寿之终于开口说话,道:“谢玉田和维新党余孽大刀王五有过来往一事,你可知道”
“张行不知。”
“那个仉云燕前些日子去了哪里”
“张行尚在守孝期间,因此并不关心别人的事。”
他来个一问三不知,这就没法再问下去了。陈寿之不信他什么都不知情,道:“方才在路上,谢家老三拦着你说什么话”
“三爷问我是给二爷送吃的么,我回不是,他有些不高兴。”
“没让你在饭里下毒,毒死我们”陈寿之道。
张行一怔,以为谢玉春的话让他听到了,忙涨红了脸道:“怎么会呢三爷是极温和的人,除了偶尔有些孩子气,很少见他说狠话的,便是这次二爷被下狱查问,他也是拍着胸脯说清者自清,二爷绝不会有事的,不叫大爷托人讲情呢!”
昌玉机道:“哦,他果真如此讲”
“是的,那日我们从县丞署回去,向谢夫人报个平安,大爷三爷正在和谢夫人商议二爷的事,张行亲耳听三爷讲的。”
“看来谢家兄弟全是极本分的生意人,裕禄大人赏的对着呢。”昌玉机道。
“是啊,二爷与县丞孙大人,通判侯大人关系都极好,他们常在一起饮酒,台儿庄的大小事务,也是他们聚在一起商议着办,那两位大人可惜了,他们虽是微末小吏,却是真正为百姓办事的好差员……”张行道。
“谢玉田也是如此说法。”
昌玉机忽道:“贤侄,你的书读到哪种境界了”
“回老大人的话,愚侄不敢称境界,自从父母大人故去后,心下悲伤,用功上已大不如从前,只怕重新拾回书本,也赶不上今年的秋闱了。”
昌玉机道:“我理解贤侄的心情,你看这样可好,县丞署无人主事,你便暂接了县丞一职,为百姓做些事。人哪,常常是只有忙起来才能撇开悲伤,闲久了人便容易颓废。边做着县丞,边利用闲暇补一补功课,等中举之后再卸了此职,专心读书以取功名,如何”
张行不想做官,虽然县丞一职本算不得官,他道:“并非愚侄驳老大人的面子,愚侄仍在守制期间,按例不许出仕。”
“迂腐了不是,在县衙帮一帮差,怎么算入仕呢人总是要活着的吧,守制也要吃饭的是不是,这是令尊留了钱于你,若你身无分文,难不成还要饿死不成!”
昌玉机不容他再多说,吩咐人把崔盛带进来。
崔盛被关了几日,心里苦恼,想着这官做得窝囊,才刚接了知县一职便下了大狱,人生大喜大悲不过如此。
见到昌玉机,施礼之后垂手而立,张行赶紧站起来。昌玉机笑呵呵地道:“崔贤弟,站着做什么,快请坐,这几日让你受委屈了。”
“比之那几位死于非命的同僚,下官岂敢自称委屈,只愿大人极早查清案情,捕获凶犯,为他们讨回公道。”
崔盛坐下去,昌玉机指着张行道:“本官给你物色了一位助手,让他暂且代理县丞,你们二人要齐心合力,鞠躬尽瘁,将县制之内的事情办好,莫负了千万百姓的期望。”
崔盛并不认识张行,拱了拱手道:“有劳张先生了。”
陈寿之道:“昌大人,我也给崔知县推荐个通判人才可好”
“怎么不好,陈捕头请讲。”昌玉机道。
陈寿之道:“有个叫闫守顺的,武艺高强,为人精明,我看他可当此重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风雨欲来
昌玉机和陈寿之一到台儿庄,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内查官差吏员,外追凶犯线索,二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昌玉机有意将崔盛和谢玉田等人扣押起来,造成人人自危的局面,也给一些想检举揭发这二人者壮了胆子,收效颇好,陈寿之便是根据黑状子与揭发信,查到了相老二这条线索。
休道谢家镖局人来人往,无人关心都是什么人登得谢家的门,自有一些闲人在暗处盯着。
钦差到台儿庄的当天,相老二与梁子成出现在城中,那梁子成常来,相老二却是生面孔。要说可疑之人,自然当数相老二。
告崔盛的状子也有,不过他刚临危受命接任知县,除了与谢家是世亲这一情节,并无不当之处。峄县是个大县,不可一日无主,昌玉机便放他出来,配齐县衙差员,先将衙门运转起来。
陈寿之需要熟悉当地情况的人手相助,因此想到了闫守顺。
他怎会知道闫守顺,当然是闫守顺前来告状认识的。闻听谢玉田被缉拿,闫守顺以为上官定是查到了他勾结乱匪,刺杀钦差的证据,也就是说谢家要倒霉了。
闫守顺摸着尚在隐隐作痛的下巴,露出一丝冷笑,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此时不冲出来踩谢玉田一脚,更待何时。
他亲自找到陈寿之,将搜集到的谢家的种种“劣行”,种种可疑之处添油加醋地全端了出来。
当然,钟以士打碎他下巴的事是绝不会讲的,一者会被陈寿之疑他挟私报复,二者身为响当当的武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打伤,说出来太丢人。
闫守顺摆出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狠狠告了谢家一状。另有梁子成在永安庙会上打过县衙门的捕头,有他敲边鼓,再加上陈寿之明查暗访得来的线索,相老二和梁子成便浮出水面。
陈寿之越发坚信屠县丞署的人非梁、相二人莫属。
案情渐渐明晰,陈寿之决计收网拿人,他深知梁、相二人武功高强,仅靠他带来的捕快未必是对手,而闫守顺无疑是最好的帮手。
张行做了县丞,闫守顺做了通判。
张行带回来的消息,让钟以士且喜且忧,赶紧请来谢玉春商议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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