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程小程1
“看来,问题八成出在那队绿营兵上。”
“你是说绿营兵里有人通匪”顾延卿问。
张士德达到了目的,不再多言。
即便真有人通匪,也是无从查起。那么大一笔银子到手,命是可以置之度外的,便是查到了通匪的人,他也绝不会出卖同伙。
高翔道:“师兄,谁劫的镖我们便向谁讨回来。我下船去追那帮贼人……几十箱子‘白恳子’,他们总得找个地方存起来,待我查实了消息再作打算。”
张士德深思片刻,点头道:“也好,让黄义随你去。一有消息立刻去德州码头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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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家人
钟以士换上女儿装,摘下腰刀,试着拿起针线跟梁氏学做女红,手指头扎破了几回,针脚缝得七扭八歪,看得梁氏掩嘴偷笑,道:“我瞧着你拿针像拿棒槌似的,你啊,天生是舞刀弄棒的材料。”
“可不是么,我做些粗活便了,婶娘别教我学这些细致的活计。”钟以士红了脸道。
“不许叫我婶娘,谢家侄儿侄女成群,做婶娘不稀罕。叫我姐姐最好,我娘家没有妹妹,凭空捡了一个天仙似的妹妹,我睡着了都能笑醒。”
“这,这个……以士不敢造次,谢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
“啥救命恩人,好人自有天助,是老天救的你,也是老天把你送到谢家给我做妹妹呢!”
钟以士觉得梁氏说话有趣儿,心情不由好了许多,试着开口叫:“姐……姐姐……”
梁氏一把搂住以士,乐得合不拢嘴:“哎,我的好妹妹,你这样一叫,我真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啦!”
姐妹俩正聊得开心,谢玉田由外头走进来:“好,家里的小丫头成天净惹你姐姐生气,你来了,你姐姐可算找着说知心话的人呢!”
以士忙起身作揖,梁氏笑得直不起腰道:“我的傻妹妹,你见哪个女人这样行礼!”
以士一愣,顿时醒悟过来,忙又朝着谢玉田福了一福道:“二爷万福。”
谢玉田也被逗乐了:“今后在家里不必如此客套,你别扭我也别扭,一家人,还是随意些好。”
钟以士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心里一热,不由得眼圈红了。
这时玉春一路喊着“二哥,二哥……”一路跑进了后院,身后跟着一个浑身是土,蓬头垢面的汉子。
“什么事把你慌成这样”
谢玉田想到一条北上一条南下的镖船,心里一紧,预感到定是出事了,忙一把扯住玉春,将他拉进书房里。
谢玉田回来后,得知张士德接了一单进京承运商银的生意,心里便老大的不安,虽然知道士德为人持重谨慎,但是世道不好,北地民风彪悍不说,又正闹着义和拳,那么大的镖物,万一被人盯上,麻烦可就大了。
谢玉田这几日便心神不宁,天不明便醒来,醒来再睡不着,一个人出门,站在谢家码头上直到天明。
掩上门,谢玉田瞧着玉春身后的邋遢汉子问:“这位是……”
“师父,是我,我是士德啊……”张士德说着扑通跪倒,再也爬不起来了。
谢玉田倒吸了一口凉气,扶起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弟子,颤声道:“士德,你怎么瘦成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玉春跌坐进椅子里,吸着嘴道:“二哥,完了,塌天大祸啊!镖丢了,五万两白银的镖物啊!”
士德尚在病中,又没日没夜地跑了八百里路,身体极度虚弱,说话有气无力:“师父,弟子无能,弟子给您闯祸啦,毕竟……”
士德说着已是泣不成声,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又道:“弟子该死,弟子害了谢家镖局啦……”
谢玉田心里乱成一团,表面却异常平静,道:“别哭,堂堂三尺男儿,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俗话说,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的。丢了镖再找回来,找不回来咱挣回来。没伤着人就好,有人在就好。”
玉春苦着脸道:“我的二哥啊,你说的轻巧,怎么挣啊,那可是五万两白银!全是那个高翔惹的祸,那小子就是个……”
“你给我住嘴,有老的在,哪有将不是往小辈身上推的!”谢玉田喝止玉春,道:“天还没有塌下来不是,都给我稳住了,这件事任谁都不许说出去。
第十一章 女儿心
谢玉田见士德沉思不语,知道自己的话触动了他,含笑道:“吃一堑长一智,你还年轻,经历这么一次磨难未见得是坏事,有些事急不得,要慢慢学。”
“多谢师父教诲。”
“你在家里好好调养身子,为师去德州走一趟。”
“师父,您常教导弟子,做事要有始有终,这趟差事弟子没做完呢,我随你去……”
谢玉田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广前尚未回来,家里不能没有主事的人,你是大师兄,要领着师弟们好好干。还有,你玉春师叔只管镖局的内务,外头的事要你自己拿主意。”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就是让士德放开手脚,不必因玉春的师叔身份而对他唯唯诺诺。并非谢玉田不信任玉春的能力,而是他深知谢家镖局的兴衰,不能仅靠他们谢家人,要依仗一众弟子的齐心合力。
人上百形形色色,谢家镖局那么多弟子,难免各有各有的算盘,要将众人的心都拢到一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弟子们对谢玉田是出于师仪的敬重,有些心里话是不肯或者不敢对他讲的,而张士德和师弟们是兄弟间的情谊,可以无话不谈,有他在中间扯动着,才不致因自己考虑不周生出误会。
因此,谢玉田便有意培养张士德,想把他扶到二当家的位子上。
闯了这么一场蹋天大祸,师父还如此信任自己,士德感动得一时哽咽起来,叫了声:“师父,我……”
“又来了,你啊,让为师父说你什么好呢!”
张士德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来,而且住到谢府里,梁氏不能不怀疑,但是谢家的规矩,内眷不许过问生意上的事,所以她明知道出事了,却不敢问。
钟以士则不同,她走过镖,在江湖上闯荡过,眼明心亮,不必去问,便知道谢家镖局这次摊上了大事。
用罢早饭,谢玉田像往常一样,满面笑容地和夫人梁氏说道:“我要出趟门,给我准备几件衣服。”
梁氏盯着丈夫的脸看了半天,见他并无解释的意思,只好进了内室。
钟以士请谢玉田借一步说话,两人站到院子里,钟以士道:“二爷,我随你去。”
“你去哪里”
“沧州。”
“你去沧州做什么”
“别瞒我了,我知道镖船在北面出事了……”
“你,你偷听我们说话”
“没有,以士猜到的。咱们从山西回来时,三爷和你说过有一条船去京城接镖了。昨日士德师兄独自回来,又是那样一副模样,必定是镖船出了闪失。其实姐姐也猜到了,她不敢问,却担着心呢。姐姐和我说,你每次上船,她都提心吊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她真和你这样说”
“千真万确。”
“正因为如此,你要留在家里好好陪着她,多宽宽她的心。教她放心,我不日便回来。”
“以士的师爷在沧州颇有些声望,我去能帮到你。”
钟以士提到她的师爷大刀王五,谢玉田不禁心里一动。不错,镖船出事的地方正是直隶山东交界之处,如果那伙劫匪常在那一带活动的话,凭借王五爷的人脉,说不定可以和劫匪搭上线。
可是,谢玉田已决定让钟以士上岸,过正常的女儿家的日子,怎么好再把她裹进这场风波里呢。
谢玉田正犹豫着,钟以士已经向房中走去,在堂屋里迎着梁氏抱着包裹出来。梁氏道:“妹妹,姐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姐姐,以士也有句话要和您说,我要随二爷走一趟,您看行么”
梁氏手一松,包裹掉在地上,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以士,哭得给泪人似地道:“我的好妹妹,姐姐要和你说的正是这件事!”
“姐姐莫哭,二爷出远门呢,别叫他不高兴。”
梁氏忙拭去泪水,拉着以士的手道:“好妹妹,有你陪他去我就
第十二章 大刀会
由运河岔出去的这条小河叫北鬲津河,在吴桥县西南五里处,宽不足三丈,深仅一丈许。
有北鬲津河应该就有南鬲津河,其实不然,沧州和德州以鬲津河为界,那条鬲津河是条来自太行山的大河,大禹治水时的九条河流之一。
北鬲津河原本无名,是当地人参照南面那条大河自取的名,北鬲津河由运河向西北蜿蜒过去,然后再朝东北方向折个弯,左边是景州地界,右边是吴桥地界,因此也有叫它隔景河的。这条小河平日里以取水灌溉为主,只有夏天水多时才有小船在河里捕鱼,或载些行人往运河码头去。
北鬲津河又有许多沟渠纵横相连,夏天沟渠两旁长满高杆庄稼,生人进去如入**阵,必定迷路。
高翔和黄义二人顺着北鬲津河的堤岸一路疾行,说是疾行,却连六分的力都发不出,只因那路不足两步宽,且每隔不远便有架起的水车相阻。二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磕磕绊绊地闪躲着前行。
走了一个多时辰,并不见贼船的影子,前面却蓦地出现一道十字渠。高翔止住脚步,一时茫然。黄义问:“师兄,该往哪个方向走”
“看这沟渠的水深可以使得小船,我又怎知道那伙贼人走哪条水道呢!”
“或许那些船分开了走也说不准,不如我们分头去追。”
“这一带我们并不熟,分开了必定走散,还是顺着这条河走下去吧。”
两人越过十字渠,仍旧向前追赶。这一走却是错了,黑夜里视线不好,二人误以为那十字渠是支流,其实北鬲津河却在交叉处拐向了东北方向。
二人完全走反了,转了大半夜,天亮时发现,竟到了景州城边上。拦住一个起早的老汉,上前打问。那老汉道:“这条渠不通船的,通船的只有北鬲津河,由前路那条小道穿过去,向东走十里便是。”
高翔望了一眼密不透风的庄稼地,有些英雄气短,自语道:“闯了这么多年的宽河大道,竟在这乡野水沟走了短!”
老汉见眼前这二位腰间都有刀,问:“二位是做什么的办案的公差吗”
黄义道:“算是吧。”
高翔道:“老人家,您可知道这一带有匪盗出没吗”
“你们是来查问匪盗的”
“是。”
“就凭你们两个大夜里的在庄稼地瞎撞,能查到匪盗就不怕撞上大刀会”
“大刀会您老的意思是这一带是大刀会的地盘”
“可不止大刀会,还有梅花拳,义和拳,反正一伙一伙的人,什么名堂都有。”
高翔想到抢镖船的劫匪人手一把大刀片子,心里有了底,道:“我听说大刀会在山东冠县一带活动,怎么,他们到了这里”
“嗐,这乱世道,谁分得清真假呢!”
“老人家,大刀会可有船么”
“我怎会知道我并没见过大刀会的人,都是听别人传的。西面庄上有个叫夏猴子的……听说他请了位拳师来,天天夜里在家里教庄上的年轻人耍大刀,都说是大刀会的……谁知道呢!”
老汉说着钻进了庄稼地。
高翔道:“错进错出,总算这一夜没有白折腾。”
黄义问:“现在去那个村子里吗”
高翔拽了拽他的衣襟道:“就咱们这身行头,一进村不就全露啦跑了一夜,肚子饿了,进城填饱肚子再作打算。”
二人到景州城里吃了些东西,找家当铺买出两件旧衣裳,又在街头花大价钱兑了两架货郎挑子,约好会面的地点,一人挑了一架
第十三章 夏猴子
“哪庄上的找咱什么事”夏猴子睡眼惺忪,眼角还粘着一块眵目糊。
“就你一个人在家”高翔没把他放在眼里,不请自入,抢步进了堂屋,撩起东捎间屋的门帘,向里面瞥了一眼,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半躺在床上,床前灯台上搁着一个药罐子。
“令堂大人身体不好”高翔说着又向西捎间屋走过去。
夏猴子这会儿全醒开了,瞪大了小眼睛,拦住他道:“你倒不见外!瞎瞧什么,出去!”
“在下义和拳震字门的……”高翔慢条丝理地道,边说着话边观察夏猴子的反应。
“咱管你哪个门的,你走错门了,出去,出去!”夏猴子向外推高翔。
高翔反手擒住了夏猴子,将他的双臂扭到背后,令他动弹不得,道:“你们忒不守规矩了吧,跑到俺们坛口上捞干头!把屎盆子朝俺们头上扣……”
“你说啥呢,咱也听不懂,你撒手说话。”
“听不懂讲点你能听懂的,昨儿夜里弄得那些‘白恳子’藏在什么地方了”
“啥‘白恳子’昨晚上咱练功到半夜,又服侍老娘吃宿药,到现时还迷糊着呢!”
“给俺装傻不是你们大刀会昨晚下夜(夜里行动)抢的那几船货呢”
“你真是义和拳的么咱师父如今是义和拳的大师兄,你会不知道快撒手,咱去请师父来和你说话。”
“你师父是哪个”
“祝三爷啊,他昨晚上在咱院子里教了半夜的拳,怎么不知道有下夜的事”
高翔有些糊涂了,本想冒名义和拳诈一诈夏猴子,没料到他竟是义和拳大师兄的徒弟。如此说来,这一带全是义和拳的地盘,大刀会不在这里那昨天夜里使大刀抢镖船的是什么人呢
高翔想着便松了手。夏猴子活动了一下胳膊,找出茶壶来要倒茶待客。
“师兄不必客气,在下多有得罪,请见谅,”高翔抱拳道:“祝三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下位子卑微,实在不知他隐在贵处。”
“嘿嘿,不知者不见罪,兄弟莫客气,你在此吃碗茶,咱去将师父请过来,有什么事你们当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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