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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维维兔
魏七取了帕子泰然自若地擦净了
唇边血迹,闭眼想事。
现如今连这样一个奴才都能嘲讽自个儿,这乾清宫里百余口人还不知要如何编排。
一个没了东西不男不女的太监,玩意儿罢了,妃嫔宫婢尚能怀下龙子光耀门楣。
可是太监呢?纵是再得圣上喜欢,也不过是个泄欲的玩意儿而已。
他这般想着又是一阵狠咳,早知会有今日,还不如。。。还不如那时便被赐死来得痛快!
魏七面上平静内心却翻江倒海只觉苦不堪言。
一时又忆起儿时窝在母亲怀里讨糖吃的日子,天堂极乐与人间炼狱反复交错,竟不知自个儿究竟身在何方。
养心殿内,皇帝昨日晚膳翻牌子时本是又想起魏七,然安喜却道那奴才这会还肿着臀趴在塌上养伤。
他觉得扫兴,昨日朝堂上文武两派就修建太庙一事起了不小的争执,皇帝端坐龙椅听了足足一个时辰,后又叫文太师与吴太保堵在内书房中弹劾皇后之父族。
皇帝已是烦不胜烦,本想找个称心的人解闷,谁知又事不凑巧。
他心道早知如此前两日便不打那奴才板子,只随意什么惩戒也好,如今反而苦了自个儿。
他随手指两个宫女侍寝,想着今日心下郁结,不好叫宫妃瞧见,得她们回头又诸多猜忌搅起后宫风云。
安喜见圣上这回点了两女,虽是少见却也照办。
皇帝昨日夜里尽兴,今日批起折子来也就顺当,安喜本想趁皇帝看折子的空隙出去松快一二,谁知刚至内书房西边的耳房便听下头人回报魏七那儿出了点事。
这紫禁城里尽是耳朵眼睛,乾清宫里便更不消说,若能侥幸逃脱那是上头知晓水至清则无鱼,尚在界限里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然若是有哪个不知好歹的胆敢越界,上头也不会心软。
手下内侍将方才魏七屋子里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讲与安喜,安喜听后沉默良久,吩咐道:“似周顺德这般胆大的奴才乾清宫留他不得。”
“小的明白。”内侍解其意:“安爷,那魏七。。。”安喜笑笑:“魏七这孩子倒是个不错的。”
第17章人下之人
两日后是魏七等人被送往司礼监习宫规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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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礼监位于紫禁城后部神武门以东,景阳宫以北的一座宫殿里。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便有小内侍站在院内敲板子叫起,魏七等人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虽眼睛仍睁不开,人却手脚麻利地开始套衣服穿靴子。由此可见这几日的宫中生活已叫孩子们尝到不少苦头。
几个孩子穿戴整齐后人也醒得差不多了,众人围成一个圈儿蹲在屋内唯一一个木桶旁刷牙。
宫里头下等的奴才们俱是用糙布沾了青盐刷牙,青盐于平民百姓来说是昂贵的玩意儿,普通人家里头连吃都舍不得吃,就更不用提用它来刷牙。
吴家财等人出生贫寒,自是从未见过用这青盐刷牙的,起初几人每日里只略取几小粒细盐来刷,剩下的都当宝似的藏起来好。
然而几天过去后,他们发觉这青盐宫里头有得是,乃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也就都敞开了使。
然魏七与他们不同,他自小锦衣玉食长大,单就刷牙这一小事来看,宫里头的刷法就他不甚习惯。
他从未使过布或是用手指刷牙,从前家里头有特制的牙刷,是用猪鬃毛插在骨制刷子上制成,魏七用惯了这个,起初头一回用布帕子刷牙他还很是不自在,不过现下已能与其他人一同蹲在这小小的木桶旁清洁自个儿了。
即便屋子小,众人也很快便拾妥当,干干净净地走出屋门至院里头站好。
不一会子掌事公公便领着几个小黄门朝这边来。
“今儿可是你们的好日子,出了这净身房,入了那司礼监可得好好学规矩,若是运气好,指到哪位主子身边伺候,将来便是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呐。”
掌事太监搭着拂尘,在众小子跟前慢悠悠地踱着步:“若是哪一日发达了,可别忘了咱家这净身房,忘了自个儿是从哪儿出来的,好歹也照应公公我一二。”
掌事公公趾高气昂地训诫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叫来手下人领着一院三十来个小子去司礼监。
魏七等人站成两列,每列十六七人,十个小内侍在队列两旁看管着,两个领头太监行于队列最前头,一路朝司礼监那头去。
灰石板砖铺就的小道干净地一尘不染,沿路两旁树木繁盛,遮天蔽日。
今日倒是罕见的出了晴,小子们皆穿着新发下的蓝灰色夹棉布袍,头戴同色镶鹿皮瓒帽,脚蹬黑色毛绒冬靴,阳光照在一张张面无表情的稚嫩脸上,虽偶有寒风刮过却也并不十分寒冷。
净身房在神武门东侧,司礼监却位于神武门西,临近掖幽庭与冷宫。
一行人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辰,路过神武门对面的顺贞门与钦安殿间的大道时,迎面遇上两位后妃仪仗。
“快低头跪下。”对列两旁的太监轻声提醒,一群新来的懵懂小子们忙原地跪下,双臂前伸紧贴于地面,额头则抵在手背之上,不敢妄动。
其实这会子距两位后妃仪仗还有个十来丈左右,便是一时好奇想抬头见见这帝王妾室只怕都不能看出个什么来。
魏七等人恭恭敬敬地跪在宫墙边儿上,约莫小半盏茶的功夫后,一阵幽香拂过,两位后妃才总算走出了七八丈外,不见了人影。
打头的大太监叫起,小子们才松了口气,乖乖地起身,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捶腿,只依旧沉默地走着。
魏七曾在家中读过有关皇家礼制一类的书籍,知晓方才遇见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两位常在而已。
因依照宫规礼制,太皇太后,太后与皇后出行仪仗为:吾仗四,立瓜四,卧瓜四,五色龙凤旗十,赤、黄龙、凤扇各四,雉尾扇八,次赤、素方伞四,黄缎绣四季花伞四,五色九凤伞十。
金节二,拂二,金香炉二,金香盒二,金盥盘一,金盂一,金瓶二,金椅一,金方几一,九凤曲柄黄盖一,凤舆一乘,仪舆二乘。
皇贵妃,贵妃也各有凤舆,仪舆,妃子虽有仪舆却无凤舆,嫔位则只有龙凤旗与花伞,凤伞等。
方才刚过去的两位妃嫔虽有几个内侍丫鬟跟随,却无龙凤旗,只得黄绣缎四季花伞四柄,可见是嫔位之下,若无记错,应当是常在罢。
不过只是常在而已,陈家世世代代嫡出庶出之女,为妃为嫔不知几多人,便是魏七的小姑姑也曾是前朝永嘉年明帝的宁妃。可惜明帝被擒,囚于皇寺天山之中,三月后即殁,宁妃随葬。
唉,听父亲说小姑姑还曾抱过我呢,魏七撇撇嘴,忍住快要涌出来的眼泪。
只可惜,竟从未见过她,帝王之妾,应当是极美极端庄的罢。
魏七一面垂着头伤心一面跟着前头的小太监身后麻木地走着,一行人又绕过千秋亭经储秀宫,咸福宫,再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来到紫禁城西南角边上的司礼监。
进了司礼监,穿过垂花门,自有里头的传话太监出来与魏七这边的人交涉,不一会子,又多了两个司礼监的内侍领着一行人往里继续走。
司礼监格局与净身房大致相同,只不过与后者比起来要大上许多,约莫着是其四五倍大左右,里头也不似净身房那般清冷可怖,沿着抄手游廊行走,西侧是一排排耳房,隔着花壁洞口往内看还能透过屋子上的窗户瞧见床榻等物。
游廊东侧是宽敞的院子,院子被厢房,耳房围绕,是个大四合三进院落。游廊尽头则为正厅。
这会子正厅门口的小太监见了来人便向里通报,不久便见他出来替众人掀开厚重的两扇黑布棉制挡风门帘。
打头的太监领着魏七等人进厅,前几日里出现在净身房的张公公正端坐在正厅上方,八仙桌左边儿的太师椅上喝茶。
魏七等人鱼贯而入,老老实实地五人一行在厅中站好。
“张爷吉祥,小的乃是净身房掌事太监周公公手下管事太监小雪子。奉周公公之令,将这月头一批的三十五位净身小子送来。”小雪子请安回差事。
“嗯,知晓了,人留下就得,退罢。”张公公喝口茶,拂拂袖子,淡淡道。
“,小的这便告退。”小雪子留下魏七等人,领着净身房的十来名太监行礼告退。
“叮……”茶盏与梨木桌面的碰撞声回响在寂静的厅中,张公公放下手中茶杯,打量着新来的这一批小子。
他向身后站着的小内侍摆摆手,便有人拿出花名册开始唱名,被唱到名的小子恭顺地上前一步,等念到下一人时又自觉地站回去。
“魏七。”魏七站在第三行右二,他反应了一会子才想起这是在叫自个儿。
魏七上前一步,张公公眼神一动,牢牢地盯着他看。原来上头吩咐照看的便是这个小子,确是特别,不似一般穷苦人家里出来的。
一轮名字唱完,那小内侍道“回张爷,人齐罗。”
张公公见这些新人还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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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规矩,心里倒是有几分满意。
“嗯,”他慢悠悠道:“自今日起,尔等入了这司礼监便是我司礼监之人,上头特令咱家教导新人,什么时候习好了宫规便什么时候出这司礼监大门,若是一直学不会,便不用再学,直接打发到旁边的掖幽庭里去便是。”
“若是习得好,来日若有机会指派到贵人身边伺候,可就是尔等莫大的福气,知晓了么”
“遮。”厅中的小子们齐声恭敬应话。
第18章如梦初醒
宫中规矩实在繁琐,魏七等人头一日学的便是如何请安。
扣头请安也分为好几种,如向主子们请安回话就需双腿跪安,跪下时需先左腿再右腿,若是跪的顺序错了叫主子瞧见,不但你要受罚,便是你的师傅,师傅的师傅都难逃治下不严的罪责。
若是得了主子赏赐,则需三跪九叩,还得把头往地上撞出声响儿,也就是磕响头。
对品级低些的主子和品级高于自个儿的奴才则要跪单腿安。
请安是最基本的宫规,如何请安,请安时需说些什么话儿都大有讲究。
魏七等人连着学了好几日,直到将膝盖都跪得青肿才将将弄明白见了何人应当行哪种问安礼。
除请安礼外,传事回话也有规矩,上头吩咐时需打起十二分的神仔细听着,得听一回就能明白,回话一律用,不得乱答,不得再问,奏事完了退下时得慢慢倒退,不得将屁股冲着人。
称呼皇帝需得为圣上,主子爷不是谁都能叫的,太皇太后要称老祖宗,各宫嫔妃称主子,不得提及其名,便连同音字也需注意,若是提了那就是犯圣讳,这可是要砍头的大罪。
完了,死了,不好了这一类的话不吉利,不可乱说,更是不能在主子们跟前说,不然要挨板子。
宫里条条框框太多,哪怕是再活泼不拘的人也得叫这些礼法束缚成个呆子,成了傀儡。
今夜是魏七在司礼监的第四个夜晚,司礼监的住屋比净身房的要好上许多。
三人一间的大通铺,屋内有桌有椅还有一盏烛台。木门也结实的很,虽屋内无炭盆,只要但关起门来屋子里便很暖和,不似净身房那儿,夜里的风吹得破木门哐哐作响,扰得人不得安眠。
魏七这几日受足了折磨,每每学完规矩回来只觉得胳膊腿都要酸麻地没了知觉。
每日一回屋便拖拉着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也不梳洗净面,没了一点儿少爷毛病。
他这时候才知晓感激自个儿父亲从前强行令他随家中武师习些简单的强身拳脚,不然只怕到这儿的头一日便得与隔壁间的一个小子一同被送至掖幽庭里去。
吴家财与陈阿狗倒是还能顶住,其实只要能吃饱穿暖,这点子苦于他们来说就不是个事儿。
晚间用过晚膳后,魏七坐在床边想着算算日子今日极有可能是王安平的头七。
他左右思量最后还是同吴家财与陈阿狗商量着寻个法子祭拜一下那孩子。
吴家财二人听了魏七的话倒是愣了一下,他们不曾想到魏七瞧上去是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儿,原来竟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这些日子众人皆受宫规折磨,若不是他提起,吴陈二人都要忘了今日可能是王安平头七。
“宫里头不许私自点火烧纸钱,这事儿晦气,贵人们最是不喜。”陈阿狗迟疑谨慎道。
吴家财提议:“不若咱们折两个元宝就在这屋里烧了意思意思罢。”
魏七自然是答应,他看向陈阿狗,屋里的三人都需同意了这事儿才能办。
陈阿狗一番思量:“这法子倒是可行,成吧。”
几人商量好便开始找了几张厕纸折元宝。
魏七不会折这东西,只能笨手笨脚地跟着他们学,好半天才折好一个像样的,也算是心意了。
三人共折了十来只元宝,怕火烧得太大引来值夜内侍,只好一只只凑到火烛旁慢慢地烧,再扔进铜盆子里用水冲了。
吴家财烧元宝,陈阿狗门口盯哨,魏七则替王安平念佛经,这般烧了足足一盏茶的时辰才终将十来只元宝烧完。
人死灯灭,心意已到,几个孩子所能做的也只这么多,旁的也无能为力。
魏七原本只是想,王安平入不得祖坟,恐已叫他父母埋去了乱葬岗,若不替他烧纸钱,恐他就成了无人领的孤魂野鬼。
故今日才想着要祭拜,现如今也算是了却一桩事,魏七终于心安,爬上床闭眼入睡。
自这日之后,吴陈二人开始对魏七亲近起来。
魏七等人在这司礼监待了足足二十余日,张公公夸他们还算聪慧,道再过几日便可有所成,那时主子们一挑,再认个师傅,今后前途可就大好。
他笑呵呵地夸人,似乎忘了这批孩子进司礼监时共三十五位,现下只余二十四位,后一批进来的小子共四十位,才过了不到六日,就去了五个。
宫里头奴才们的命最不值钱,新来的奴才就更是如草芥,不论是谁都能往你头上踩一脚。
老太监们没有东西,久了便心思龌龊,见着长得秀气的孩子总忍不住要过去偷偷玩上一把。
好几个孩子因此没命,奇怪的是魏七这般模样竟无人沾染,想是上头有人庇佑着罢。
其中也有因嘴不严犯了忌讳而被杖杀的,圣上名讳铮,太子名讳俨,有两人因不小心提及争和重严二字被丈杀。
魏七一旁瞧着,起初愤怒不已,后来觉得荒谬不堪,渐渐地日子久了便也麻木。
他学会了沉默地听训,脑袋低垂,身子站得笔直,双臂垂下紧贴身侧,一动不动,也学会了闭上嘴巴。
又四日,距净身那日也已有一月,后日则是等主子们挑人的日子。魏七等人今日终于可以拿下插在尿道口的那小截玉米管。
自净身那日起,魏七还不曾细看自个儿那处,如今却是不得不面对这道伤疤。
他窝在被子里脱下里裤,颤抖着手去拔那截玉米管,手指微微用力,即使伤口早已结痂,这般拉扯之下仍是疼痛。
魏七咬牙狠心施力,轻微的噗声后,玉米管脱离伤口。挨过这阵疼后,魏七掀开棉被一角,一点一点地往里看。
下腹那处光滑一片,除却中间的一小块突起外跟女子那处无甚差别,伤口似铜钱大小,结了一层棕黑色的痂。
魏七扔下手中的玉米管,死死地盯着那处,他抖着手去摸,是平的。
这还是他自那之后头一回去触碰,真的是平的,没了,没了,魏七茫然喃喃,像是突然醒悟终于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啊!啊!”他抬起头咬住手腕呜咽,满面是泪,泄露出的声音凄厉无助,似幼兽失母走投无路。
我是个怪物!我成了个怪物!不男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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雌雄莫辨,是个阉货!
他的眼神渐渐癫狂,手指施力去扣那层丑陋的痂。
撕开它,撕开它,撕开兴许就能长出来。我是陈家嫡子,答应了父亲将来要考取功名,踏马游遍长安街,光耀陈家门楣的,我不是紫禁城里的阉奴,我应当站在金銮殿前,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在这儿
伤口上的痂经不住折腾,脱离脆弱的嫩肉,血水渐渐外流,露出狰狞可怖的伤口,很疼,然而魏七却感受不到。
他披头散发,鼻涕眼泪糊在脸上,粘着两颊的长发遮盖住绝望的眼睛。
一个月以来积压的压抑与绝望连同□□丑陋不堪的伤口一起将他击垮,来势汹汹,阳光下养大的贵子终于无力承受。
“魏七!”
吴家财冲过来,他刚推开门便瞧见了这可怖的一幕,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你这是做什么!”他扯出魏七藏于棉被之下的手,手指上沾满鲜血,还粘着黑糊糊的痂。
“魏七!魏七!”吴家财颤颤巍巍地去掀他腹部上的被子,棉被之下皮肉外翻,血肉迷糊。
吴家财失声:“昨儿,昨儿不还好好的么?这是怎么了”他小心翼翼地将魏七咬在嘴里的腕子轻轻抽出来,紧紧抱住魏七,埋在自己怀里,不住地抚摸他的长发。
第19章相依为命
这孩子初见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娇贵,疏离的气度,高人一等的姿态,本应叫泥泞之中爬滚的人嫉妒憎恶。
然相处久了却发现他内里天真纯良,虽娇生惯养却又坚韧不催。谁能忍心嫉妒这样的孩子?谁又能不心疼他呢?
一直以来,吴家财都认为他是强大的,君子礼仪叫他保持体面,却原来还是稚嫩脆弱啊。
吴家财叹息:“小七,没事了,没事。你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做傻事?”
魏七咬住他胸前的衣襟,呜咽不止。少年的手掌顺着怀中人的长发一路向下,抚摸他的脊背,温和的,轻柔的,似母亲的安抚一般,魏七渐渐平静下来。
“你们两这是做什么?抱在一块儿暖和么?”陈阿狗提着桶热水进屋,见两人抱作一团奇怪道。
“魏七犯傻,拆管子的时候抓伤自个儿了。”吴家财擦掉自个儿脸上的眼泪,转过身语气尽量平和。
陈阿狗连忙放下手中的木桶几步走过来:“我瞧瞧。”他凑近,只见那处一片狼藉惨不忍睹。“怎的这么傻!好容易才结痂,做什么去弄它,这不是作践自个儿么!”
陈阿狗也气,魏七这会子清醒过来也是后悔,他不敢去瞧伤口,光是那疼便能知晓这回有多糟糕。
魏气垂着脑袋乖乖地任由陈阿狗用热水打湿帕子,替他清理。
他知晓自个儿给人添麻烦了。
吴家财与陈阿狗一个十四一个十一,年岁大些伤口也就好得快些,吴家财五日前撤的管子,那时候魏气与陈阿狗特意出去打水在外头拖延了会儿,轮到三日前陈阿狗时也是同样。
所以今日学完规矩后魏七说他要撤管子,吴陈二人是特意出去打水的,谁能料想他会一时想不开做出这档子事来,早知便守在这儿看着。
但这时候即便后悔也晚了,两人交换个眼色,哄着魏七快些睡下,睡着了便不疼了。
半个时辰后,昏暗的烛光下魏七皱着眉头睡着,睡脸稚气仍带苦痛之色。
吴家财与陈阿狗一左一右守在他身边看着他,见其终于睡着皆松了口气,吴家财轻唤陈阿狗朝前头木桌那儿呶呶嘴,示意他下炕,两人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魏七。
下了炕,条凳上挨坐一处,吴家财道:“魏七这伤口不能就这么任它烂着,若不想法子去弄些药,明儿早晨恐要不好。”
陈阿狗道:“这我也知晓,只是现下大家皆回房安歇了,再有半个时辰可得打更熄灯,你上哪儿去弄药来?”
“掌事的公公虽离得远,外头不还有几个当值公公么,我且去求今日领班的那位。司礼监与净身房不同,内服的药不成,止血外敷的总不会一样都没有罢。”
“你要去求领班公公!你知晓今日晚上领班是哪位么?”陈阿狗着急:“是周坚那下流东西!”
那周坚可是个厉害人物,虽官不大却是个圆滑狡诈的,对上奉承阿谀,对下仗势欺人,偏偏靠着他那张嘴和时不时的进献哄得上头多次包庇他。
这人好色,偏爱十三四岁的半大少年,司礼监里新来的小子们有好几个都遭了他的□□,甚至有一回还弄死了一个。虽然事情闹得有些大,上头知晓后却也只是罚他三个月俸禄以示警诫。
这回吴家财若是主动上门求药,便是自投罗网。
“你夜里去敲他的门求药可不是往自个儿身上盖戳,摆明了任他糟践么?!”
“我们还有别的法子么?宫门落了锁,没上头吩咐,外头的人不会给咱们开门,不去求他又能去求谁?”吴家财低声喃喃。
陈阿狗不语,他看向塌上鼓起的那小小的一团,嘴唇几番张合,到底说不出狠心的话来。
这屋子里头三人团结得很,吴家财稳重做事牢靠,陈阿狗机灵很得管事喜欢,魏七聪慧若有人使手段欺辱他们,他总能想出法子以牙还牙。
日子久了再没人敢来挑事,别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只魏七这屋三人安然无恙。
陈阿狗不是不怨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非得自找麻烦?
“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么?你心里头也明白罢,那处本就受了重创,现下还未好全又叫他弄成这样,今晚若不求药治伤,几个时辰后便得发炎溃烂,等拖到明日清晨,他那儿可要彻底废了。”吴家财皱眉,手掌在疲倦的面容上狠狠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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