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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癫心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臭虫
压抑着应该有的行为机制,用本能的形象维持和自我控制避着所有原始的情绪和失误,看着车在视线里开远。
阮月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殡仪馆的联系方式是她给迟野的,怎么处理尸体也是她自己的决定,至于何处安置骨灰她也早有了计较。
唯一落空的对象是迟野,也只有迟野,他什么都没有得到,只留下了用她往前失败人生换来的银行卡和一张年轻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的很灿烂,穿着一件月白色的旗袍,站在白色建筑前面,张扬又自信。全然不像现在这般形如枯槁满目疮痍,带着经久的怨恨与不甘长眠。
出殡那天迟野在家里摔碎一个碗,手起手落,瓷器支离破碎。他希望阮月的下辈子可以远离那个男人,远离自己,远离所有带给她苦痛挣扎的泥沼和深渊。





嗔癫心事 36
年一过时间就跑得飞快,转眼就是开学。
学校设了一场开学考,姜来坐在教室角落里看着眼前写完的试卷,有些恍惚。那张晃晃悠悠的脸上溺着点近似于愁苦的神情,眼周挂着一圈乌青,看着疲倦不已。
窗外的天是蔚蓝色的,操场里那颗柿子树,掉光了叶,孤零零的立着,枝条惨淡。往日季节里,会有很多鸟在树顶盘旋,打着圈似的转,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像姜来空空荡荡的脑袋一样,什么都装不下。
她心情莫名低落,最近心悸得过于频繁,让姜来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染上了什么怪病,一到深夜就像溺水的人一般,抱着不断抽搐的小腿,欲将所有隐秘又即将脱口而出的难捱宣之于口。
姜来脑中那些残损又难以拼凑的记忆,像是陷入泥沼的死水恶波,总是在一些须臾片刻里袭涌,带着长久的沉默与窒息,贯穿着她支离破碎的身体。
铃声一响,姜来回过神,将试卷往上传,仍然坐在座位上发呆,这是今天考试的最后一科。
考完教室里沉默僵持,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她趴在桌子上,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与记忆往最深处挤压,努力回想着关于自己的一切,让那些碎片般的隐秘心事在脑海中一次次盘旋。
成绩出来的时候,姜来和迟野正坐在小公园的椅子上,她捧着手机一边感慨老师的效率一边划名字,发现自己还是不上不下卡着。继续往上翻的时候却看到第一名不是迟野,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偏过头去看她,对方神情淡然,轮廓分明的脸被光线切割,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姜来牵着他的手动了动,仰着头看着迟野,有些茫然。到现在姜来仍然看不透迟野的情绪,她没办法觉察他是真的开心抑或是低落。除了少见的笑意浮现可以得知他是愉悦的之外,其它片刻里姜来总是摸不清头脑。
她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明晃晃的喜欢,好多情绪的是废的,脑子真的不够,缺乏天然的敏感度。
迟野偏过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丝疑惑,姜来带着丝小心翼翼,仰着头望着迟野。
所有一切都靠本能行事。
姜来不知道下意识的反应算不算好东西,但在她明确的认知里,吻可以延缓低落,让人神色慌张,陷入柔软,呆滞僵持端凝,恍恍惚惚的坠落又攀升。满脸浪漫因子游离,像是鱼缸里红色鱼尾,晃晃荡荡,将朦胧的情绪藏匿,以一种贴近暧昧的表达靠近发光体。
她浅浅的笑着,在迟野漆黑的瞳孔里印出弯弯眉眼。
只是一瞬,姜来凑上前,和他鼻尖对鼻尖,微微偏了头,让迟野心底那点紧张也跟着落了空。
迟野耳中的世界好像一瞬间沸腾起来,偏偏周遭又实在是寂静万分,只有心跳加剧,夹着一阵不知从何说起的轰鸣。
两唇相触带着点轻轻的凉意,近似于动物取暖般的抚慰,却小于拥抱之间的距离。他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回过神来,伸出手摸摸姜来的头,露出一丝近似于腼腆的笑意。
姜来现在才知道害羞,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像平原炸裂的花火,带着丝干燥的暧昧和欲气。
昏暗灯光下,鼻尖那几颗小雀斑被汗珠裹挟,陡生潮意。像是湿漉漉雨季浸泡在水色中的一截白色小腿,意象具体神识模糊,延伸开来让人思绪也跟着混乱泛滥,草长般纷飞。
迟野神色暗了暗,喉结在阴影中滚动,少见的狂热与天真。
姜来低下头,脸红一片炙热滚烫,心跳也跟着加快,攥在一起的指尖搅动翻涌,最后落在迟野温热的掌心中。
“走吧,送你回家。”
姜来听着他冷冷清清的声音,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最讨厌的冬天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捱了,带了点不为人知的浪漫,是一种最细枝末节的柔软。
到最后她也没跟迟野说成绩的事,姜来只是直觉的认为这件事情对迟野来说好像不是那么重要,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横隔在他眼前,遮住了当下,让他看不清细节,以至于前行的步伐缓慢了一些,总会赶上的。
往下又是几次模考,季节也跟着变,冬天一过,什么都鲜活起来,生命力饱满,涨开,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发芽。
迟野就像她想的那样,成绩又回到了往常的名次,姜来仍旧不紧不慢的往前跟着。
高考也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时间一到,什么都结束了,那扇门送走了他们这批人,又有接下来的一群人补上。像是一种轮回与循环,更替着变化。
考完最后一科,姜来走出校门,迟野站在路旁的梧桐树下,阳光顺着叶片缝隙下洒,落到他脸上,那身校服显得整个人感觉挺拔,眼底带了些显然的笑意,姜来小跑着上前问他考得怎么样。
“还行。”
说完低下头看她,姜来敛敛神色。
“我考得很差,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去江城了。”
说完还象征性的垂下头。
迟野停着不走了,姜来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也不一定要去江城的。”
“你说什么呢?”
姜来只是想逗他,见他一本正经的考虑着以后的去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跟你开玩笑的,应该还不错。”
看着迟野顿顿的表情,姜来扯扯他的衣角,说了句对不起,明明是自己起头动了点糊涂心思,开人玩笑,现下看着表情却比谁都要委屈。
迟野被她阳光下扑闪的睫毛晃得想笑,那张脸舒展开来,连着阳光都多了几分馈赠。过往的阴霾与低迷被日光消融,第一次有了点青春年少的味道。好像从来就没有什么晦暗。
他牵着姜来的手往前走,走进更深的日光中,逐渐背影被热烈翻滚的人潮淹没,像是撞进了一个荒唐又离奇的美梦之中。
……




嗔癫心事 37
出成绩那天,姜来和方芝兰两个人守在电脑前。
12点一到,网站页面都打不开,磕磕绊绊快一个小时才登录进去,成绩页面刷新的那一刻姜来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砧板上的鱼,濒临死亡般,就等着天降甘露或是被放逐。
脸上是过于紧张而浮现的惨白,指尖搅动,方芝兰也跟着慌乱,分数是一瞬间出来的,整个过程却像是无限被延长,杳无边界。
姜来第一眼就看见了数字,明晃晃的打在考生成绩那一栏,来不及跟着方芝兰一起放松,胸口像是被白雾笼罩,整个人都迷茫困顿起来。现在的场景和姜来记忆中的残幅矛盾,被一种绝望又疲倦的情绪覆盖,姜来的小腿不受控制的抽搐着,她咬着牙,手腕间生出几道月牙状的指甲印,泛着红,皮肉深陷隐隐透出丝血色。额间开始泛出密集的冷汗,后背发凉。
“过线了!”
姜来的思绪是被方芝兰充满雀跃的欢呼扯回来的,门外不停踱步的姜周运听到这话,步子都有些跳跃,姜来看着眼前的父母神情有一丝茫然与不解,歪着头整个人困倦不已,视线回到电脑屏幕显示的分数上,才记起来自己应该是要开心的。
她反应过于迟钝,欢呼也来的太晚,方芝兰笑着问她是不是懵了,姜来没办法描述自己不受控制的一些时刻,又害怕方芝兰担心只能勉强的扬起嘴角点点头。
按照其他人的标准来衡量的话,姜来其实没有考多好,这个分数勉勉强强够她上个二本。算不上失落,也可以称得上是满意了,起码和之前的预测没差。
有些人,哪怕很努力很用心了,最后结果可能看起来仍然平平无奇,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姜来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她觉得自己和很多人一样,这一生从概率上来说会充满变数但都有惊无险的,跌跌撞撞的长大然后变老,缓慢又坚定的走向死亡。
方芝兰想着半个小型的庆功宴,和姜来他爸两个人在客厅商量着,中途还接了几通亲戚好友的电话。
她一个人窝在房间角落里,窗外是蝉鸣嘶吼最为高潮的片段,厚重饱满的叶片挡住了更远处的光线,只有间隙折射进一丝光线,顺着半敞的窗户撒在木制地板,姜来垂着头,思绪有些泛滥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响起的电话打断了她翻飞的思绪,姜来按下接通健,耳边安静得能听见风的声音。她有些撒娇的意味,喊着迟野的名字,将尾音拖得有些长,带了丝软糯的粘稠感。
电话那头是一阵闷笑,姜来被笑声勾得耳尖泛痒。
“要不要出来?”
迟野问她。
“啊,现在吗?”
“我在你家楼下。”
姜来听完,就起身跑到窗前,弯着腰往下看。
迟也站在小区门口的树下,少见的穿了件白色衬衫,整个人提拔又笔直,一眼望去视线交汇,姜来什么都顾不上,全凭本能行事。将方芝兰的话全抛在脑后,随意的应答了几句,就往楼下跑。
到他面前时,还喘着气,脸上挂着淡淡地薄红,像是笼罩了一层潮湿的雨雾,胸口也跟着不自然的起伏。
迟野从来就不认同她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象征性的捏着姜来的鼻子,少见的多了些同龄人的影子。
“哎呀,我又没有经常这样,要是我在你家楼下,你难道不想早点见到我吗?”
他不回答,沉默了半晌。
“你怎么不问我成绩呀?”
姜来侧着身子轻轻撞了撞迟野的肩膀。
“周游发给我了,考的很好。”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联系上的?”姜来有些疑惑。
“他说我是他妹夫,以后有事好商量。”
姜来皱着眉站在原地不动了,看着迟野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有些好笑。
“什么好商量,他占你便宜呢!”
“我不是吗?”
姜来被他一脸想当然的表情堵的脑子发紧,险些转不过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骗啊?”
迟野还是抓着字眼,神情有些凝重。
姜来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干笑着。
“什么小舅子,应该叫姐夫。”
“那你考得怎么样?”
“还行。”
姜来深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着手机里的成绩单,下巴险些惊掉,有些开心过头。跳了起来,爬到迟野身上,对着他又摸又捏,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姜来手里变得异纷呈,最后姜来印上一枚大大的吻在迟野额间,活脱脱一副流氓样。
等到闹够了,又恰如其分的跳回地上,无意中看着迟野泛红的耳尖,姜来得意劲还没过,上手撩拨似的揉了揉,原本还没什么,随着对方耳尖越发滚烫,姜来趋于本能似的缩回了手。
迟野那双写满了某种情绪的眼睛看得她有些退怯,下意识的睁大眼睛,一时间想不出说些什么话。
“你没心没肺。“
迟野低下头,温热的唇扫过姜来的耳廓,摩擦出火光,姜来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发烫。
“我……我哪里没心没肺了?”
她说话底气不足,连带着磕磕绊绊的,眼神都软了几分。
迟野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一副财狼野豹的模样,眼底那丝淡淡勾人的轮廓浮现,姜来像是溺水般,有一种接近呼吸不畅的错觉。
被那双眼睛盯得无处遁形,姜来低下头在迟野胸口拱了拱,嘴里胡乱嗯嗯哼哼着,过了半晌见他还是沉默,直觉这事难场,这才仰起头对着迟野的嘴凑了上去,像动物贴着取暖似的动作,没有多余的情绪,单纯皎洁得像是一轮弯月。
可月光浇灭不了迟野胸口灼烧的平原,他看着姜来泛红的脸庞,像是看见了接近亚热带的潮气与暧昧,裹着季风的轮廓,让火越燃越旺。压抑不住的渴望与热烈在胸口泛滥,迟野被蓬勃的生命力支配着,胸腔跳动着焰火,在白日里躁动。最后只能化为一声不甘的叹息,将所有不合时宜的情绪整合清理。
沉默了半晌,姜来才注意到迟野手里捧着个黑木盒子,颜色厚重得有些吓人。
“我们去哪里呀?”
“海边。”
她想要往下问些什么,又直觉似的问不出来,咬着唇嘴巴开了又合,两个人一路上没再说一句话。




嗔癫心事 38
到海边的时候,姜来看见一艘靠岸的船,上面站了叁叁两两的人,手里捧着花。
隐约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下意识的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眼睛里是少见的陌生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啊?”姜来声音有些低,夹着丝微妙又颤抖的探究,迟野被她泛红的眼眶框住,有一瞬间的怔忡,才反应过来对方问的什么。
“前段时间。”
那张总是沉默不语的脸,依旧没有多余的波动,像是封存的雕像,姜来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支使,险些塌陷,却忍着没让情绪外泄。
最后还是跟着迟野上了船,接过工作人员给的花。船开始行驶的时候有咸咸的海风往脸上打,底下是碧绿色的波浪,荡漾着晃动。
迟野愈加沉默,姜来看着他隐匿在阴影中的侧脸,有些低落,沉默是所有矛盾的帮凶。
她能读出迟野当下每一个肢体动作所代表的情绪,像是突然开窍般,直觉到他的愁苦与悲戚,姜来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只是在一旁站着,那点不合时宜的责怪被当下的心疼压制,有种束手无策的茫然。
她尚且没有真正理解死亡的意义,心上被厚重的乌云笼罩着,直觉天要塌下来似的,姜来从来不敢设想倘若有一天方芝兰离开她了,世界会变成何种情形,可再痛苦再灰暗好像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世界末日,连悲伤都是独一份的。
这种切肤之痛只能凭浅薄的想象去具化,却无法在感受上做到一致。
姜来在这样间隙里,渐渐开始理解迟野的沉默和内敛,像是心甘情愿的吞下了所有的苦药片,独自消化着原本不属于她的情绪。
她看着迟野打开黑色盒子,腕间青筋鼓动,随着鲜花和誓言的结束,略微颤抖的张开手,转眼什么都不见了,姜来仿佛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两个人站在人群中,周遭是隐约的啜泣。姜来伸出手,捏捏迟野的大拇指,指腹那点温热的气息透过指尖厚重的茧往心口送,迟野低下头看她,对上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眼底不再死寂一片。
葬礼结束,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姜来低着头,眉心微皱,咬着嘴有些莫名的烦躁。迟野见她已经是第二次抓头发了,没再往前走,站在原地。
“怎么了?”迟野问她。
姜来想了想,叹了口气,神情逐渐不满。
“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迟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从来都不说善于诉苦的人,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吞,有些事情说出来徒增他人烦恼不值当。
过往经历带来的后遗症注定了迟野没办法做到,以一种充满惋惜与悲伤的语气对姜来说出阮月去世的消息,他怕死了那种充满同情与怜悯的眼神,这种过分关切且刻意的情感,对他而言是压力甚至会让人寸步难行。
看着姜来写满控诉的双眼,气鼓鼓的脸,迟野这下却是真正的真的寸步难行了。
对上那双真诚又皎洁的眼睛,不过间隙,迟野打翻了所有的立论,希望姜来再多可怜他一些,多给他一些爱,他不行了,他想要氧气,他要继续活着。
“对不起。“迟野道歉很快。
姜来也不是真的生气,见他诚恳,当下立断的松了口,事后还跟戴青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好说话了,被按着一顿吐槽。
“那我这次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不许再这样。”
“好。”
……
姜来最近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雪地里,脚步一深一浅,笨拙又无知的脸看不真切,又哭又笑。认命的躺在白色中,身旁是倒地的啤酒瓶,往下是蜿蜒的血色,毒液般泛滥,往地底扎根,最后结出恶毒又尖锐的牙齿。
恍惚间,她的身体被一张白布覆盖,整个世界都倾倒。睁开眼,姜来有一瞬间的茫然,伸出手捂住刺痛的双眼,掌心一片温热,整个人脱水般从床上坐起来,角落里是那副色怪异的画,张狂又浓烈,映得她脸越发苍白。
“蒋福衣。”
姜来近乎下意识地喃喃道。
不知道是什么牵扯着身体,脚腕是骨裂般的疼,仿佛处在巨大的痛苦与漩涡之中。
她本能的蜷缩在床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眼角是不受控制的泪水,打湿了白色床单,落在眼底幻化成刺眼的血色。
方芝兰听到女儿房间传出的声音,被吓得不轻,推开门看见躺在床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的姜来,嘴里是破碎的呜咽,像只受伤的小兽。
“典典,典典……没事啊,没事,妈妈在,不要哭。”
姜周运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在客厅急得团团转。姜来此刻已经全然没了意识。上了救护车,到医院已经天亮了,方芝兰穿着睡衣守在手术室门口,脸色惨白,整个人孱弱又瘦小,眼睛都哭肿了。
等了几个小时,姜来被推出病房。
“人没事了,过段时间自然会醒。”
“到底怎么回事啊医生?”
姜周运像是一瞬间老了,整个人看着疲惫不堪。
“之前车祸的后遗症,脑中有淤血堵着,估计这段时间病人也不好受,忍着没告诉你们,现在应该没什么大事了,不过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你说说这孩子,这种事情瞒着我们干什么?”
方芝兰有些想不通,又急又气掉了不少泪,听到病房里细微的喊声又比谁都着急,小跑着到姜来的床头。
她还昏睡着,估计是下意识的反应,嘴里轻轻喊着妈妈,一声比一声低,听起来可怜不已,像是即将被抛弃的雏鸟,嘴里细微的呼喊,一声声敲在方芝兰心尖。
方芝兰握着她的手,想叫她别喊了,心酸不已。
“妈妈在呢,别哭啊,不要怕。”
说着还要擦掉姜来眼角止不住的眼泪。像是感应到了一般,姜来轻轻的回握着方芝兰的手,平静了不少。
“想你。”
“福衣想你。”
方芝兰听到这话,替她擦眼泪的动作顿了顿。




嗔癫心事 39
一.
蒋福衣死了。
死于江城最冷的冬天,漫天的白雪覆盖,湖边的柳絮也跟着腐烂,枯败成为一切的常态,让她的死也显得不那么浩荡。
红色的大衣盖住了她的身体,她好像从来没有那么的瘦小过,蒋福衣总是高昂着,从来不肯低头,永远一副骄纵热烈的模样,这么寂静惨淡的死亡与她风风火火的性子毫不匹配,也从来没有人会觉得她的一生应该如此结束。
那双被她厌恶小半生的瘸腿被白色挡得完全,看不出什么端倪。
混着鲜红的血,在地面的斑驳里绽放。
蒋福衣眼角有一滴没来得及流下的泪水,顺着泛红的眼眶往下落,手里是那瓶喝掉大半的啤酒,临死了都舍不得放开,可这玩意确实也没能给她点什么慰藉。
一个女人,瘸子,酒鬼,希望有人爱。
司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能在脑子里进进出出,蒋福衣想笑,却发现很艰难,她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来自命运的凌迟。
又有些恍然大悟般,发现原来人濒临死亡的时候,最后失去感知的东西是听觉啊。突然生出一种知晓什么秘密的怪异感,蒋福衣又想到这个秘密她带不给任何人。
因为没有人再能听到她说的话,她将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她眼睛虚晃着,迟迟闭不上,对她来说,太艰难了。
天上只有云在流浪,她想起了好多事情。
蒋福衣高考失利了,拿到成绩单的时候她其实是懵的,手都跟着颤抖,眼泪不知道怎么就掉出来了,一滴一滴的珠子似的往下滚。像天上落水一样,这个时节的雨都迅猛又匆忙,一颗一颗的珍珠那么大,砸在头顶还会有些突兀的触动。
她是有把握的,英语应该符合预期,数学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里面有些答题还是蒋福衣自己琢磨凑巧撞上的,包括语文。蒋福衣不知道什么环节出了错,她的成绩好像不是她的成绩一样。
回家的时候,蒋福衣走的磕磕绊绊,那只小腿因为紧张焦虑反应有些迟钝,差点在田坝上摔倒。她一瘸一拐的走着,步履艰难,脊背泛着让人心寒的凉意顺着尾椎骨往上趴,像吐着芯子的蛇在皮肤上爬动一样,蒋福衣想要吐,干呕着却只能吐出些酸水。
她早上没吃饭,家里没有电脑,只有一台座机,蒋福衣没有寄希望于这些东西,她的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学校。从村里去到辅城要赶一班车,在泥土石头堆出来的大马路上跌跌撞撞摇着过半个小时,然后是平坦的马路,到底了再上公交车往学校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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