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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癫心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臭虫
老师表情很怪,所有人都很怪,他们看着蒋福衣就像看怪物一样。
直到她接过那张属于自己的成绩单,蒋福衣有些愣,手在膝盖上摸了摸,嘴巴干得起了皮,直到舌尖润湿了才急迫的舔了舔唇,心跳不上不下的,有些慌,难受。
她眼睛充血,只能大大的睁着,一动不动,生怕那点丢人的东西跑出来让这些厌恶她的人看笑话。
蒋福衣来回换了几口气,往头顶看,天很热,太阳天上,没办法让人直视似的,她硬生生的用眼睛去瞪。
以前李文秀总夸,说蒋福衣的眼睛最好看,亮晶晶的像自己,那些人只要看着双这样的眼睛估计什么谎话都说不出来了。
蒋福衣回过头去看老师,她教语文,陪了蒋福衣叁年,教她作文应该怎么写,遣词造句要如何酝酿,讲道德多高贵,品行多重要。
“老师,这成绩还能查一次吗?”
蒋福衣看见她点头,然后往外望去,对面的教学楼拉了一道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我校跻川柏同学考上国联大”
蒋福衣看着那个名字,一笔一划在脑子里面刻出来,像开凿挖渠一样,汇成一道河流。
像往常很多时候一样,靠着那叁个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就能毫无遗漏的想起那张脸,深刻的清冷的淡漠的疏离的,和她不一样的。
蒋福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腿,脚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有些笨拙,蒋福衣穿了一条黑色的大脚裤,松松垮垮的裤脚搭在鞋沿,挡住了另外一只怪异畸形的腿。
她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感冒发烧,烧了一整夜,医院远。李文秀没办法,一个女人,守着她一整夜,对着屋里她爸的照片叁磕九拜嘴里嘟嘟嚷嚷说着废话,也没菩萨佛祖显灵,到白天,是隔壁史二爷用牛车拉着她上了县里的小医院,后来又辗转去了大医院。
为时已晚,蒋福衣还小,李文秀也不懂什么,小儿麻痹症在她们既定的认知里尚且没有清晰的轮廓,李文秀没读过书,叁教九流知晓一点,农活也干,一到专业术语上面就和傻子一样。
问她要不要治病,她看蒋福衣生龙活虎以为一个平常感冒,嚷着乡音把姑娘带回了家。
那个时候还是夏天,热,浑身上下粘腻腻的。
李文秀给蒋福衣买了一个黄桃罐头,自己扛着锄头又下了地。
以为就是一出小打小闹,直到蒋福衣越长越大,身体各个地方都抽苗似的往高了拔,偏偏一条腿一动不动地,就是不长,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是小儿麻痹症。
李文秀哭爹喊娘叫唤了一阵,见谁都没辙也开始认命,心里愧疚,把蒋福衣跟个公主一样捧着,生怕孩子再受什么委屈,小心翼翼的照顾着活到现在。
村里蒋福衣这么大的姑娘家,要不就是嫁人,要不就是出去打工了,像蒋福衣这样还在读书的不多,除了土老板出身的人家也没别的了。蒋福衣总是说自己闺女是大学生的命,成绩多好多好,她也确实没有让人失望过。
辅城一中难考,能进里面读书的都不简单,偏偏蒋福衣考上了,确实给她妈长面。
蒋福衣骄纵,骄傲有一半是李文秀这个妈妈的问题,外加她自己也带了点天生的反骨,哪怕有人会贬低看不起,到此她也没有受过多大委屈。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处处有坑,坑多了,人也瓷实了,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受得住。
蒋福衣没急着回家,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等。
靠窗,前排是学习委员的座位,她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安安静静的,从来不跟着欺负蒋福衣。
另外一个人就是跻川柏了,可是蒋福衣从来都知道不是因为他善良。
蒋福衣思绪特乱,什么事情都拿出来想一通,转移注意力。她焦灼得不行,额头上是密布的冷汗,风也吹不散的难耐。
教室里空荡荡的,蒋福衣坐立难安。
陆陆续续拿成绩单的人来过又走,只有她坐着像一尊雕像,手紧了又松。
呼吸一下子就停驻下来。
跻川柏是最后一个来教室的,和蒋福衣有几秒短暂的视线交流之后,拿走了自己的成绩单。
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蒋福衣总在自己的角落里面蜷缩着,不轻易走近人群,也没有属于自己的良夜。
她的倒刺只有在遇见伤害的时候才会出现,骄纵和傲气也是,常人无法欺负她照例也无法伤害她。
回家的时候,蒋福衣又看见了跻川柏,他站在香樟树下,身后是公交站牌,背着一个黑色书包,站得笔直,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跟前,有人下车给他拉开车门。
关门的声音隔绝了一切,掀起的尘嚣像是一出荒诞的默剧。
一系列动作娴熟又自然,像极了过去黑白片里那些自成一派的贵族。
蒋福衣口袋里是那张快捏烂的成绩单,掌心汗津津的,心底却是一片荒芜,靠着大巴车后座,开始李文秀心疼这躺来回花出去的40块钱。
这个才是她生活的常态。
暌违别人生活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改变,她照旧平凡匮乏。
这么想来也好,替她妈省了一大笔开销,考上了是一回事,有没有钱读是另外一回事。得到了再失去更让人不甘,索性啊,一开始就离得远。
蒋福衣过去疯狂的想要离开蕲艾村,做梦都想,她一直觉得自己是李文秀的累赘,村里人的调侃和讽刺她不喜欢,那些过多的关怀和照顾她也不喜欢。
活得戾气十足。





嗔癫心事 40
蒋福衣把成绩单递给李文秀,知道她看不懂,也不解释,就说了句自己没考好。
“怎么会没考好?”
她声音有些尖锐。
“过线差十分,读的话要给高价。”
她有些别扭,往里屋走,眼睛也跟着发烫,却不愿对着那双写满困惑的眼睛再说出一个字,蒋福衣担心自己哭出来。
直到身后没有再传来什么声音,她知道的,这种话百试百灵。蒋福衣躺在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所有的呜咽都埋在掌心,哭的一塌糊涂。
房间里的霉味是经年累月的积淀,以至于好久以后蒋福衣都觉得,穷乏的味道和霉味划等号。
到晚上,蒋福衣让她吃饭。
她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看着自己红肿的眼睛,有些颓唐,叹了口气。
慢腾腾的到桌子上,菜色难得好看,她抬起眼睛看了蒋福衣一眼,往嘴里扒饭。
“你刚刚说的高价大概要多少?”
蒋福衣手里的动作顿了下来,米粒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泛着痒,想要咳嗽憋着涨红了脸。
她想哭。
忍得难受,酸意往鼻腔涌。
“算了,不读了。”
难得语气好了些。
蒋福衣看着她佝偻的背,有种想要毁天灭地的感觉,以前想要走出去给她最好的生活。
现在蒋福衣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给她什么。
她的妈妈,一辈子都栽在了自己身上,无条件的好,溺爱,纵容。
蒋福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那条崎岖的,丑陋的,小孩一样的腿。
有种特别无力的感觉。
第二天蒋福衣起的很早,李文秀在喂鸡,她接着她手里的饲料帮忙,被躲了过去。
“你来弄这些干嘛?”
“我帮你。”
村里的生活很单调,往日里蒋福衣除了复习就是读书,现在看到那些东西就一阵犯恶,恨不得避得远远的。
“我等会晚点去镇上找份工作。”
“找什么工作呀?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又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也容易被骗,本来就没工作过,别人专门挑你们这些小姑娘。”
她没再说什么,手里扔苞米的动作夸张起来,憋着一股气。
蒋福衣难得没有服软,拿起角落里的篮筐就往外面走了。
天亮的时候,蒋福衣窝在房间里百无聊赖的打发着日子,书本凌乱的堆在角落里,窗台外是一大片绿。
蒋福衣种的梨树一颗颗的抽条之后茂密得不行,在菜园子里扎堆似的,挤在一起。
她趴在窗台上往外看,穿着短裤,掩盖不住残败的腿。
两条腿放在一起显得有些怪异,不协调。
一条嫩生生的直又长,她撑着床,趴着,腿在空中打晃。另外一只腿只有成人手臂那么长,还停滞在小孩阶段,那是蒋福衣七岁的时候腿的样子。
这种不协调将陪伴她一生。
屋外有个人影停了下来,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和蒋福衣聊天,蒋福衣看清楚那个人有些不太乐意的瘪嘴,撑起身体把窗户关上,房间又回到了黑暗里。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鲤鱼打挺似的起身,床头柜上是毕业照,所有人一起拍的。
蒋福衣难得生出些心思,看着上面一张脸,对号入座的数着人头。
最后在跻川柏那里停了下来。
这人照旧没什么表情,白色校服穿在身上,笔挺的站着,在人群里是最引人注目的那种。
那双漆黑的眼睛像黑洞一样,拉着人往里攥,读不懂的深邃和幽暗。
蒋福衣把照片往旁边摔,有些空荡荡的,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抽抽的疼。
蒋福衣忙完回家的时候中午都快过去了,蒋福衣睡了一顿好的,梦里被人追着赶着跑,脚是正常的,一样长。
她好像能飞起来一样。
乐的睁开眼睛都觉得轻飘飘的。
李文秀不对劲,蒋福衣一看就知道。
她什么事都爱和蒋福衣商量,现在一脸闪躲,眼睛里藏满了心事,嘴巴愈开又合的。
“好吃吗?”
蒋福衣夹了一口菜,往嘴里塞,吃的起劲,听到这话点点头。
“你说要是哪天我不在了,谁做给你吃啊?”
她听到这话有些愣,常年低迷的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说什么呢?”
我是说如果。”
“晦气。”
蒋福衣有些急眼,听到这话心跳都慢了半拍。
“你说你不读了,找工作也不容易,毕竟情况摆在这里呢!按你这个年龄啊结婚的也不少了,不然……”
蒋福衣说得小心翼翼,时不时抬眼看她。
蒋福衣放下筷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知道村里的老太婆找她妈准没好事,这不就来了吗?
蒋福衣耳根软,别人说什么都可以把她带跑。
“不然什么啊不然,我不嫁啊,你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工作我今天就去找。”
蒋福衣没了胃口饭也不吃了,她不知道怎么跟蒋福衣说,躲房间生闷气。
中午日头高,太阳还没怎么落呢她就往外跑了。镇上她是走着去的,省钱。
她走的艰难,步子一深一浅的,走一段路还得停半晌,手就撑着旁边的树,汗珠淌了满身,白色短袖氤湿了几分,贴着皮肤黏腻的翻涌。
好不容易到了镇上,日头都快落了,蒋福衣往一个饭店跑,门口贴着张红色招聘小广告。
老板在台前算账,店里人没多少,计算机敲得蹦蹦响。
见着蒋福衣了抬起头看了眼。
又辗转回去继续手里的动作。
“找工作呀?”
“嗯!”
“成年了没?”
“成了,18了。”
“有没有干过类似的工作?”
“没有。”
蒋福衣站着没动,回答他几个问题之后。
对方好像算完了账,抬起头定定的看了蒋福衣一眼,示意她往前走。
蒋福衣有些不知所措,顿在原地,又闷了一口气。
走的有些慢,为了看起来不那么严重,可是两条腿一长一短,没办法,哪怕她刻意隐瞒着,问题还是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他面前。
蒋福衣见对方那张满脸横肉的脸,皱成一团,指尖在旁边的计算机上面轻轻敲打着,发出很清脆的键盘声。
“你这是?”
“小时候生病,后遗症。”
“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不招残疾人。”
他拒绝的坦然,蒋福衣也没多说什么,有些蹒跚的往外走,刚刚所有人都视线汇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硬了,像一场盛大的凌迟。
估计过年杀猪的时候也没这么热闹过。
陆陆续续又去了几家店,没有一个蒋福衣。
她没什么怨言,本来自己这个样子就不好找工作。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天都黑了,蒋福衣摸了一路,脚上是蒋福衣裁的布鞋,很薄,磨来磨去的,估计都要烂了。
回到家的时候还有些喘不上来气。
蒋福衣端了个小凳子在门口,手里是没织完的毛衣。
之前说要是蒋福衣去了城里读书就带上这个衣服走,现在城里是去不成了。
蒋福衣也觉得迷茫。




嗔癫心事 41
“今天你王婶找我,说是隔壁村有个搞建筑的,一年有几千块的入,体力好,愿意照顾你。”
“妈,你不要说这些了好不好,我才几岁啊?”
“18啦,不读书也要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啊。我要是哪天没了你怎么办?谁照管你。”
蒋福衣很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刻,她站起身来,手里还是那半截没有织好的毛衣,看得出来大概已经成型了。
藕粉色的毛线交织在一起,以一种扭曲的状态呈现着。
蒋福衣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原本就小的嘴抿成一条线,有些严肃的模样,也没再说话。
“就见个面啦,不喜欢再说嘛。”
蒋福衣有些艰难的点点头,起身进了房间。
蒋福衣把裤脚卷起来,看着两条腿,有种崎岖的难看,她总是在想要是可以永远停驻在七岁那年就好了,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蒋福衣一直觉得自己这样是报应来的。
发烧那天,她杀死了一只麻雀。颤颤巍巍的小麻雀。
这是蒋福衣一辈子的梦魇,永生难忘的苦痛。
她只是想要把它抱起来,摊在掌心,蒋福衣带着小孩子对某些事物的新奇,初衷是友好的,只是变数不友好。
它让蒋福衣颤抖着手,将一个小生命摔在地上,那双还没来得及睁开的眼睛闭了起来。
蒋福衣藏在老房子的后面哭了一个下午,颤抖着手把小麻雀埋了起来。
回家之后就开始发高烧。
她翻了个身,又看见了那张毕业照,蒋福衣在里面是一个极其黯淡的存在,挤在人群末端,和所有人都拉开一道距离。
像是立着一层天然的人形屏障。
蒋福衣的眼睛不自觉的又飘到跻川柏身上,看着他失了神。
第二天早上起来,李文秀没有去田地里干活,换了件鲜艳的衣服,花团锦簇交织在布料,穿身上显得十分喜庆。
蒋福衣没说话,看见门口靠着的那个身影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佝着背,有些笨重,手里夹着根烟棍,脸上是日晒雨淋出的沟壑,水蓝色的工装,穿在身上整个人都有些哆嗦。
“这是我女儿。”
蒋福衣见她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抓了抓自己的裤脚。
“我是徐文兵。”
蒋福衣不知道除了点头还能说些什么。
她直觉性的厌恶,厌恶这个人身上的一切。
李文秀端了碗绿豆沙给他喝,蒋福衣一直低着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后面蒋福衣说要去地里忙,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人。
“让我看看你那个腿什么样啊?“
蒋福衣被他一句话膈应得有些难受,也没多说些什么,顺从的掀起裤脚给人看,企图吓跑他。
“那还好。“
蒋福衣抬起头看着他一脸庆幸的模样,那张有些扭曲的脸像一张腐烂的兽皮,蒋福衣只要一想到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就觉得恶寒。
事后李文秀不死心,问蒋福衣两个人处的怎么样。
“他说你女儿腿有毛病,上床肯定不爽。“
这句话成功的让蒋福衣住了嘴,气得发抖。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再提过让她结婚这件事。
这个夏天蒋福衣理所当然的待在家里,每天看着日落西山,端正个小凳子在门口坐着等她妈回家,手里拿着个素描本整天乱画。
有什么事就涂涂抹抹,大门开着,里面的墙壁上就是她爸的遗照,有时候李文秀回来晚了她还会吓得缩到被子里。
她总嚷嚷着自己要是有一天不在了蒋福衣怎么办,蒋福衣觉得她杞人忧天。
直到有一天,李文秀生病了,起不来床,蒋福衣才生出些恐慌。
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这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就是她了,爱她的残疾和毛病,蒋福衣没办法想象这些。
一想就难过,更难过的是蒋福衣害怕李文秀被自己拖累一辈子,没有善始最后善终也难,有个词叫死不瞑目。
李文秀其实是个很迂腐的人,耳根子软,从小护着蒋福衣生怕她受到点什么委屈,毫无章法的爱会让人失智,得亏蒋福衣算个善良的人,不然李文秀又要被拷上另外一层枷锁。
蒋福衣不固执了,一辈子嘛,和谁过不是过。
那天之后徐文兵又来过一次家里,差点被李文秀用扫帚赶出去,最后还是蒋福衣拦下来的。
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没说过那些话。
她也不好意思,好吃好喝把人供着赔礼道歉,蒋福衣也不再像个刺猬一样扎人,徐文兵问什么也开始回答,两个人关系有了一点实质性的进步。
李文秀看着高兴,问她愿不愿意跟这个人。
蒋福衣没回答,哼哼唧唧的,把脸埋在枕头里,被一股水腥味闷的难受。
床头柜上是她的毕业照,被蒋福衣用木块镶着,照片放在里面,有些珍视的意味。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和徐文兵就开始谈婚论嫁了,有一次蒋福衣被李文秀赶出门,让他们两个去玩,徐文兵想要牵手,被蒋福衣一把打开了。
她冷着一张脸,对方也不在意,干笑着,手里是那根长久不变的烟棍,看得她脑子疼。
到了第二年的冬天,蒋福衣的毕业照被她藏起来了,李文秀身体不好,穿多少都觉得冷。
接近年关的时候,村里才下了一场雪,密密麻麻的堆迭起来厚厚的一层。李文秀养了一年的猪,村里人帮忙才把它给解决了,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烤,最后分割成一块一块的肉挂在房梁上,看得人心慌意乱。
蒋福衣只觉得人就跟猪一样,总有那么几年好日子过,只要时间一过面对的就是宰杀。
她现在的日子就是一个被凌迟的过程。
当年蒋福衣爸爸死的时候,拿到了一笔赔偿,他爸是在进城打工时候死的,被一辆小轿车撞死,那个时候蒋福衣才2岁,对方酒驾没有看见红灯。
总是有人轻轻松松的就可以解决某些在普通人看来灭顶之灾的难题,蒋福衣有时候会想要是撞死人的不是他爸,会不会她们家现在过得更艰难。
生活就这个样子,李文秀还得养着个祸害,只好不计较什么了对方的钱,死扯着蒋福衣长大。
那天李文秀生病还是徐文兵背着人去了医院,蒋福衣发现自己好像死守的坚持特别廉价,她走不出这个鼻塞混沌的村庄的。
她妈在这里,她爸在这里,她也理所当然应该在这里。
别忘了她杀死的麻雀也在这里。
就像一个诅咒,循环着上演。
蒋福衣想着或许这种日子没什么不好,她认吧,让李文秀放心比什么都好。
所以和徐文兵的谈婚论嫁显得理所当然。
他没爹没妈,一个人乐的轻松自在,蒋福衣都觉得自己嫁给他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困扰。




嗔癫心事 42
蒋福衣结婚那天,李文秀难得神气好了很多。
家里亲戚少,伴娘是村里一个刚考上高中的小妹妹顶的。他们认识的人也不多来的叁叁两两,好说歹说的凑了一桌子齐活。
蒋福衣杀的那头猪也派上用场,做了满满的菜,她比谁都高兴,平常话没几句,偏偏那天格外亢奋。
蒋福衣穿了件红色旗袍,有点媚俗的颜色,脸上挂着脂粉,厚重浓烈,也不笑。
头发盘里起来,那张有些寡淡的脸上多了些难言的色,看着有几分颜色出来,算得上好看吧。
袍子在左腿开叉,右腿那点残缺被挡得严严实实,放在红色高跟鞋里面,得靠绳子系着才掉不下去。
蒋福衣本来不想穿这套衣服的,李文秀不肯,非要她穿,她应下来也没有再固执什么。
她脾气一般但分得清场合,李文秀一张脸看不出丝毫血色,蒋福衣不忍心拒绝什么。
蒋福衣另外一条腿生的极好看,笔直修长,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白皙细腻。
若是单单只看一侧其实算得上完美的。
她少见没有自暴自弃,端着酒把礼数做好。
徐文兵满手的茧子磨得她掌心泛痒,也没多说什么,由着他牵。
最后一堆事情忙完天都黑了。
两个人住在二楼隔间里,李文秀在楼下住,蒋福衣的小房间被关了起来。
徐文兵家又小又破,没什么亲人,父母死得早,和蒋福衣结婚也算是捡了个便宜,他大了蒋福衣10岁,年轻时候不懂事手脚不干净,偷东西被人发现,小指头被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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