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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京梦华录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君子坐怀乱
霍启偏头望向他,等着他继续接下来的话。
“自你我二人进城以来,见到的流民同城外相比可谓凤毛麟角,仅有的一些流民却好似不知流落之苦一般,脸上丝毫不见颠沛与惶恐神色,反而是在这城里慢悠悠的讨生活。”洛青阳细细地说着心中的疑惑,“鲁阳城内秩序井然到根本不像一座纳了流民的城池。”
霍启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接道,
“不错,按理来说,城中流民横行,定会增加夜间巡逻的士兵,可你我一路走来,见到的士兵不过二十人,太蹊跷了些。”
突然而起了一阵寒风,洛青阳将肩上的罩衫紧了紧,道,
“或许,这城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流民。”
“那世子不妨猜猜看,如果鲁阳城没有接纳逃亡的难民,这些难民会去往那里呢?”
洛青阳知他有意考问自己,但他也不是那闺阁女儿,天下风土,山川情物也略知一二。
“我猜嘛,一部分人自然是逃到了更东的地方,剩下一批不再愿意逃亡的,必是入了那草寇聚集,闻名天下的梅花岭去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郡守府,府门前两个硕大的灯笼摇摇晃晃,灯下守夜的仆人哈欠连天,门前的两尊石狮子在红光笼罩下好似张着血盆大口,整个郡守府宁静又祥和,根本不似即将遭受战乱的地方。
第72章番外:史官提笔
启元四年三月,春和景明,四野花香。
三年一试的殿试已过,放榜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天下士子十年寒窗,可最后真的能高登庙堂的不过寥寥,然其间心酸对于雍京城里的闲人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们只知道殿试一过城内又会多出许多饭后谈资,今年他们口中反复咀嚼的是一个叫‘杨翎’的士子。
杨翎,字慕闲,扬州人,出身诗礼之家,父亲杨开元,天佑十年进士,官至礼部侍郎,居三品,食俸二千石。杨翎,杨开元四子,启元四年一甲探花,进士及第,年仅十六,一朝名动天下。
自从放榜后,雍京城里的茶馆酒楼里,谈论的都是高中进士的士人,但论被提及最多的却不是塔尖尖儿上的状元郎,而是那个风流天下闻,貌似宋玉,仪比谢安的探花‘杨翎’。
若说这杨翎也算是个少见的奇才,有传言说他出生于八月十五中秋夜,彼时有异象横生,红光乍现,花满中庭,只不知这话里几分真假。杨翎八岁时,才识高到已无大儒能传道解惑,遂随父进京求学于国子监,亦鲜有敌手,自此自视甚高,目下无尘。十二岁性情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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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厌倦诗书,不在埋头苦读,而是放浪形骸,呼朋结友,开始游历山河风物。不知是不是巧合,正好躲过了本朝最大的一场动荡。十六岁归来,在父亲的逼迫下,参加科举,一举夺名,高中探花。
按例,放榜后,将由皇帝亲自在萃英阁宴请高中的士子,此举目的有三,一来庆贺士人高中,二来皇帝笼络人心,三来为天下士人树立榜样,此外还有一个达官贵人们心照不宣的目的,为家中女儿寻觅良婿。
杨翎向来不喜这种浮于表面的宴饮,奈何有皇帝做东,谅他有再大的胆子也只好乖乖的换好衣服,叫上仆从,顶着冠盖,去参加那人人向往的宴会。
他本就是天纵英才,生来自负至极,从小到大能被他看上眼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能被他看中,这人定在某一方面有十分过人之处。
到了宫门口,杨翎由仆人牵引着下了轿子,但见红漆铜钉的宫门前冠盖云集,儒服塞道,他盯着人流瞧了一会,忽而莫名的叹了口气,一边随行的小厮疑惑,问道,
“公子为何叹气。”
杨翎拿眼看了看他,又抬头看了看朱漆宫门上高悬的牌匾,缓步向前,慢悠悠道,
“楼高百尺,可接星辰,煌煌威势,刍狗苍生。”边说还边揉了揉脖子,一点士人礼数也不顾。
那小厮不懂他的咬文嚼字,摇头晃脑的想了想,也没个所以然,望了一眼高耸的城楼,也跟着杨翎到了宫门口。
仆人自然是不能进去的,杨翎等人在门口被禁军搜检一番后,由宫里来的太监领路,弯弯绕绕,走了有两刻钟,才到达山环水绕,花缀翠点的萃英阁。
士人都到齐了好久,皇帝才姗姗来迟,听见太监的通传声,原本叽叽喳喳谈天说地的士人们都安静下来,等待着能近距离的一睹龙颜。
洛天成一身明黄走来,由远及近,唇边始终含着淡淡笑意,谅是如此和颜悦色,他身上仍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摄魂夺魄,平白叫人感到一股子压力。随他而来的还有朝中众多高官贵戚和宗室里恩宠正浓的亲王世子,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黑压压的走过来,杨翎虽站在最前面,却还是没忍住嘴边挂了一丝冷笑,虽只是转瞬即逝。
天下胆敢如此藐视皇权之人,怕是凤毛麟角的,他杨翎就算一个。
洛天成一落座就赐座在场的众人,让萃英阁众士子惊讶的是,坊间巷里都传闻雷厉风行铁面无私的帝皇,长相却极为清俊。
与众人都把第一眼目光放在皇帝身上不同,杨翎却首先注意到了落座于洛天成右侧的洛青阳。
洛青阳穿着一身竹青长袍,束着白玉冠,眉目清逸,身形挺拔,这样的人实在太惹眼了些,哪怕旁边坐着的是一代帝皇。
杨翎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玉佩,微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得很。
士有行而高简,风格俊俏。
这是杨翎对洛青阳的第一印象。
能够坐在皇帝身边的人自然身份非凡,可惜杨翎无心朝堂之事,是以根本不知道洛青阳的身份,他只能随便拉了身旁的士子,问道,
“敢问同年,坐在皇上右手侧的那位大人姓甚名谁啊?”
旁边的士子本不耐突然被拉扯,可一见是探花郎杨翎,立马换了笑脸,热络道,
“探花郎如何能不知那位贵人。他正是安和王府的世子,皇上最宠爱的堂弟。”
杨翎听闻答案竟愣了愣,没想到他就是洛青阳,传闻中以色侍君,罔顾人伦的洛青阳。你看,连旁人介绍他时,也难带上一句‘皇上最宠爱的’前缀。
杨翎道了谢便又正襟危坐,目光却不受控制的望向洛青阳,哪知洛青阳似也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那双美眸也淡淡瞧着他。
眸子虽美,却没有神采,杨翎甚至还觉得,这位声名狼藉的美人,眼角眉尖蹙着一股淡淡的忧愁,很淡,可若是仔细留意,也一定能发现。
美人蹙娥眉,不知心念谁?
杨翎是枉顾礼节之人,他就这般盯着洛青阳瞧也不知回视线,直瞧得洛青阳皱起眉头,他这一皱眉,一旁时刻注意着他的洛天成自然发现了杨翎的‘犯上’之举,或者说轻薄之举更合适。
这下,换成了帝国最有权势的人,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杨翎无奈,只能笑笑转移了视线。
接下来宴饮的内容对于杨翎来说已经可有可无,因为他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洛青阳身上,不知为何,这美人半途却离开了萃英阁,杨翎虽然心下十分可惜,却也感谢洛青阳中途的离去,若是洛青阳待得再久一点,估计皇帝就会因为自己猛瞧洛青阳而问罪于他了。
更不得不提一嘴的是,杨翎爱极了洛青阳对待洛天成的态度,那是极冷淡的,极疏离的,与外界的传言大相径庭。
原来所谓媚上惑主的妖人,却是世上唯一一个叫皇帝可望而不可得的人。
世人皆说,洛青阳狐媚近妖,导致君臣失和,这里的君指的自然是洛天成,而这里的臣指的却是久居西北的边疆大吏,霍启。此二人皆是可以撼动山河的人,他们一旦失和,危及的也是江山的稳固,所以洛青阳的罪,很大很大,大到人人愿得而诛之。
当然,杨翎认为,要是真有人得了这样清贵的美人,只怕捧在手心里也怕摔了,就像这不可一世的帝王,为了博得美人一笑,不惜大兴土木,搜罗奇珍,惹得天下怨声载道。到头来,洛青阳身上的罪过更大了。
宴饮结束,杨翎最后也没到什么惩罚,其实,除了沉迷‘美色’这一条外,当今皇上洛天成还真没有什么值得人诟病的地方,他对内励图治,对外广开疆域,真正有那‘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世景象,心胸也远比他的父皇‘平帝’博大,能容人过错。
新进的士子们在酒宴上莫不呼朋唤友,交结权贵,独独这‘痴人’杨翎,一人饮了无数玉液琼浆,是以等他出宫门时,脚步都已虚浮,接他的小厮一见他醉得歪歪扭扭,赶忙上前去扶住自家公子。
杨翎虽醉得脸色驼红,但一双眸子却清清亮亮,好似有什么光一般,他踉跄的被小厮扶到轿前,却在入轿的前一刻顿住了动作,因为不远处,立着的正是他想了一个下午的人。
那人缓缓而来,在三步之远处停了下来,大醉的杨翎却好似闻见了花香。
呀,他醉得更厉害了。
“杨翎见过世子。”
洛青阳微微颔首,“杨公子不必多礼。”
杨翎有些受宠若惊,一项目空无人的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只因,不知美人等他,所为何事?
洛青阳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解释原因,
“杨公子才空士类,一曲《平凉赋》惊为天人,我很喜欢,特此前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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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是想认识认识惊才艳艳的杨公子。”
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杨翎平日喜欢写诗作赋,他游遍山川大河,五湖四海哪里没有他的足迹,每每兴致所起便会尽抒胸意,挥毫弄墨,一篇篇流芳千古的奇闻高赋就此诞生。
他的诗赋之多,谅是他自己也不记得有哪些有多少了,听洛青阳的话,偏偏他就对这一篇感兴趣。
杨翎从来就是那等心直口快的人,心中有疑惑,他自然要问出,
“杨某诗赋之多,为何世子独中意《平凉赋》?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么?”杨翎心中有个猜测。
听他说起平凉来,洛青阳缺乏神采的眸子里竟然微微亮了亮,嘴边不自觉的带上一缕笑意,看得杨翎直了眼。
“平凉,有一故人尔,许久不见,很是想念,听君的《平凉赋》,平白又勾出许多回忆来。那样疏阔豪壮的文字,也只有杨公子这样旷达无畏之人才写得出。”
听到洛青阳夸赞他,杨翎破天荒的有些耳热,说到旷达,他又如何比得上洛青阳,身负污名而不争。说到无畏,他又如何比得上洛青阳,天子情义也敢置之不理。
实在是羞煞他了。
杨翎还想说些什么,哪知洛青阳本不愿同人多说话,在他还未说出口前,已经告了辞,自去了。
洛青阳不同于其他的世家公子,他坐的是高头大马,马背上的人,凛凛之姿,风骨灼灼。
此时夕阳西下,辉光遍洒,殿宇宫阙也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出宫的达官贵人们纷纷坐轿离去,洛青阳一人一马,在这情境中格外的引人注目,他的身姿正如他回眸时的神色般笼着淡淡的哀伤,一步一步远去,竟好似要走到那日落尽头。
杨翎将手搭在车辕上,支撑自己的身体,他望着渐行渐远的洛青阳,淡淡吟出那句万古流芳的诗句,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这是杨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洛青阳。
民间对于洛青阳突然的消失有着众多解释的原因,有人说他失宠被杀,有人说他被皇帝囚禁深宫,还有人说他悄悄出逃江湖,但杨翎却认为那些流言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可要他说出一二点来,他也没有线索。
但,头绪却是有的。
洛青阳消失之后,帝国权臣霍启跟着也莫名消失,蛛丝马迹也寻不到,只知道他手中的西北军被李存利李将军接手。
一代名将和一代美人双双消失,一般人或许会觉得如此遥远的两人虽几乎同时消失,却也不会多做联想,可杨翎知道,这两人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原来那首《平凉赋》,洛青阳想着的竟真是霍将军么?
他已无从知道答案。
这一年,启元四年,是极其值得书写和记载的一年。
百年之后,有史官这样记载:启元四年,四月,陨星坠于东南,妖人洛氏殁,帝罢朝三月。五月,飞将军启殁,单骑将军存利出镇平凉。八月,存利九战匈奴,却其百余里,匈奴左贤王忽格败,单于亡走狼居胥。十月,匈奴右贤王携牛羊来降,俯首称臣,自此匈奴部分崩离析,西北边境之患,解。
第73章
次日一早,刘策亲自来到霍启二人的房前邀请他两人赴宴,这已成了惯例,凡是从京中来的官员,无论文臣武将,下面的官署都要在当日或者次日同当地的名流士绅一道为京官们接风洗尘,美其名曰接风宴。
这场宴会本是昨日就计划好了的,奈何霍启一来便直赴机要房,同鲁阳尉及各将领们商讨起战事来,之后霍启同洛青阳二人又外出至半夜才回府,无奈之下刘策只能今日早早就来其房门等待,但没想到依旧扑了个空,张信张勇二人告诉他,霍启和洛青阳已经视察军队去了。
刘策又询问霍启二人归来的时辰,张信只答不知,说估计也得忙到下午,刘策一听,不知怎的心里突的一跳,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来,他抬手擦了擦额头,这样冷的天,竟然有冷汗沁出,也着实有些奇怪。
不得不说,这刘策不愧算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江湖,基本的直觉是极准的,霍启洛青阳两人确实不是去视察军队去了,而是换上了粗衣短打,扮作寻常人,骑着马出了城。
这次没了刘策的陪同,守卫的官兵们对他们自然不甚客气,连连盘问了许久,才允许他们出了城门,并告知他两,天黑之前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城里,否则再想进城就会很麻烦,二人点头应了,才牵着马匹出了城门。
待离城门有些远了,洛青阳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问霍启道,
“药材我是熟识的,凭甚我却变成了你的药僮,难不成将军也懂得四气五味,升降沉浮?”
原来他二人出城门,士兵定要盘问他们出城的目的,霍启见一旁进城的老人背上背篓里装着草药,所以随口胡诌了他二人要出门采草药。
“平白让世子当了小僮,还望世子见谅,我也没曾想,进出城门会盘查得如此之严,只好临时胡编借口。”
“那亏得守门的人还信了,瞧我二人,身上又哪里带有草药香呢?”
“草不草药此时已经不重要了,”霍启眸色陡然变深,幽幽的望向远方,“既然城门的盘查会如此严格,说明这鲁阳城里一定有问题。”
两人时间不多,只能速速出城,官道上尘土飞扬,高大的骏马一黑一白,马背上正是洛青阳与霍启二人,他们策马扬鞭,所去的方向正是梅花五岭。
二人行了大约半个时辰,为了节省时间,舍弃了官道而取小道行之,他二人下了马,就近将青和洛青阳的坐骑系到附近的大树上,而后步行。
一路行来二人发现,离鲁阳城越近流民越少,反而离得越远见到的难民还多些,这与他们来之前看到的情况不太一样。
小路荆棘丛生,坑坑洼洼,非常不好走,霍启走在前方徒手清道,洛青阳则紧随其后,两人越走越入了那山高林密灌木丛生之地,树枝横斜,草木遮天,想来只怕已经接近梅岭,亦或是到了梅岭的山麓地段,又往前行了片刻,洛青阳只觉周围寒气更重,森森似有冷风刺骨,这样幽深昏暗的环境让洛青阳有些发憷,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山间林里,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气味,一股血腥的气味,他不由得拉了拉霍启的衣袖,
“将军,我们这是还要往里走么?”
霍启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却莫名其妙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洛青阳不明所以,却见霍启手里正捻着一片树叶。原来他只是取下了粘在头发上的枯叶。
“一路行来,我已在山下发现了多处用火后的痕迹,虽然被人仔细处理过了,但空气里的烟火味儿却不会错。”
“所以,所以这山里怕是藏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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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不错,”霍启仰头望向更深更高的山林深处,“不过,走得越深,只怕危险越大。”
这样的山路对于常年行军的霍启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洛青阳身娇体贵,走这样长的一段路已经相当为难他了,何况洛青阳没有武功,霍启不能将他之于危险之地,想了想最终放弃了继续前进的想法,毕竟山下随处可见的火堆已经证明了他同洛青阳的猜想,回去只需细细将刘策盘问一番,谅他也不敢再欺瞒此事,若真的矢口否认,那便让他亲自来自梅岭走一遭。
二人又按着原路下山,只是这山林湿滑,上来不算太难,顶多就是点力气,可下去就麻烦了许多,尤其是湿滑陡峭山坡地段,一个不稳,只怕两人都要栽下去。
每段危险的路程,都是霍启先下去,而后伸手接住下来的洛青阳。又是一段极为陡峭的山坡,倾斜的角度只叫站在上面的洛青阳双腿发颤,他悄悄咽了口唾沫,然后颤颤巍巍向霍启伸手,不曾想正要碰到霍启手掌时,脚下松软的泥土突然整块垮掉,霍启还来不及牵住他,伴随着他自己的一声惊叫,洛青阳已经迅速往山下滑去,不巧此段山路正是碎石漫布,目力所及处,山下还有一个浅坑,坑中也不知有无尖锐大石。
几乎是下意识,霍启立马跟着扑倒,一把就将洛青阳带近自己怀中,他一手护着洛青阳的头部,一手紧紧揽住洛青阳的腰,将他整个笼罩在胸前。强大的惯性带着二人快速坠落,谅是霍启眼疾手快,中间多次企图抓住可及的草木,缓冲两人下滑的速度,奈何被拉住的草木反被他连根拔起,带出泥泞无数,待试了五六次后,霍启终于望见不远处就有大树垂下的一根枝桠,霍启看准时机,又确保了此时是洛青阳位在上方,遂伸出原本护在洛青阳头上的右手,猛拽住那根树枝,他的手在树枝上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上面本就不多的树叶几乎被拉光,秃秃的棕色树皮上沾了霍启被划出的鲜血。
二人经过一番折腾这才堪堪停下来。
洛青阳已经吓得紧紧缩在了霍启的怀里,这是他十几年生命历程中为数不多的惊险时刻,而上一次还是在十几年前。
等到确认没有继续下滑的危险后,霍启才用那只混杂了碎叶和鲜血的手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
“阳儿,没事了。”
等了片刻却没听见回应,霍启原本才放下的心又陡然提了起来,赶紧半坐起身,拢住洛青阳的肩膀,轻轻喊到,
“青阳,青阳。”
又喊了好几声才换来洛青阳浅浅的一声回应,霍启怕他受了伤,赶紧前前后后的察看他身上的情况,发现除了右手手背上蹭破了好大一块皮外没什么明显的伤口,只不知他这一身稍用点力气就能留下印子的雪白皮肤有没有被碎石刮伤。
霍启执其洛青阳‘受伤’的右手,他的拇指指腹在没破皮的地方轻轻磨蹭,问道,
“手疼不疼?”
洛青阳听了,吸了吸鼻涕,先是摇了摇头,后来又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
其实相比他受的这点伤,霍启才算是真正的伤者,不过这疼不不疼却不是按伤口大小来算的。
洛青阳从小就是受尽宠爱的金雀儿,时时刻刻都叫人宠着爱着,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十几年前的那次中毒意外之外,何时受过这样的惊吓,面对突然而至的危险,他的反应自然要比霍启害怕得多,毕竟他是一次风寒就能轰动整个京城的权贵争相送药的人。
霍启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无奈,但心里更多的是心疼,
“一会回去上点药,明日就不疼了。”
洛青阳却突然仰起脸,蓄满泪水的桃花眼幽幽地望了他一眼,似是不经意的撒娇,
“哪里会不疼,将军少要诓我,上了药肯定也还是会疼的。”
听了这软软糯糯的抱怨,霍启忍俊不禁,没想到洛青阳会这么怕疼,只是这样一联想,又想到自己上次强要他,连扩张也没怎么做,难怪小东西哭得昏天黑地,泣涕涟涟。
洛青阳瞧见霍启笑话自己就有些不满的噘嘴,自从出了京城,离了安乐窝,行军路上洛青阳可真真算是雍京城里一众富贵公子中吃苦耐劳的表率了,一路上风餐露宿也没见他有何抱怨,今日只怕确实吓坏了。
霍启又忙连声安慰他,甚至又习惯性的拿出诱哄江婉的那套手段来,
“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笑,乖,这点小伤,吹吹就不疼了。”说着还真就轻轻往伤口处吹起气来,洛青阳被他这‘幼稚’的行为逗笑了,自霍启口中吹出来的气带着丝丝热意,沾上伤口,格外的痒,洛青阳自霍启的掌中挣脱,却发现了霍启手上的伤口。这是方才拉树枝,被树枝上的尖刺树叶刮伤的,那样快的速度,几乎叫霍启的手掌血肉翻飞,看起来颇有些骇人。
“将,将军,你的手,你的手……”
霍启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道,
“无事,只是一点小伤。”
这话却平白叫洛青阳红了脸,这样的伤口都叫小伤,那他刚才那样岂不是显得太娇气了?
霍启似也发现了洛青阳的赧意,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捏了捏洛青阳的耳垂,
“你要是真的心疼,就亲亲它,亲亲它就不疼了。”
霍启好似格外喜欢洛青阳薄薄的那两片耳垂,或许是因为洛青阳的耳垂格外敏感,轻轻逗弄就会透出诱人的薄红来。
洛青阳没想到这种情况,霍启还有心思拿他逗趣儿,但一见男人手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心就一抽一抽的疼,好似那伤口是长在他自己身上一样,所以他心软了,所以他真就轻轻的吻上了霍启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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