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深暗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林中树
林霏听说她竟凭一己之力将窦宁儿救下,颇有些意外,忙问:“救人的时候你自己可有受伤?”
果然就见林夕拉下了小脸,惨兮兮地讨娇道:“我背脊疼。”
“怎么了?”林霏心下一紧,将她拉到自己面前查看。
林夕风寒本就还未好全,下昼又失足落水,傍晚再被这么一吓,如今已发起了低烧。
林霏让她将袄裙一件件褪下,待林夕脱的只剩件肚兜,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羞的,莫名打了个寒颤。
林霏绕到后头去看她的背脊,便见白皙的肌肤中央,印着一大块红肿。
“哎哟哎哟!疼疼疼!”林夕身子往前一缩,避开林霏抚上来的手。
林霏出门唤人拿来药油,又让林夕坐在杌子上,抹了两手油,蹲下身亲自给她匀开淤青。
室内被地龙烘得热燥,林霏匀了一会儿便开始发汗。
林夕疼得抽气声不断,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林霏开口问她:“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跑到这里做甚么?”
林夕咿咿呀呀一阵,才口齿不清地回答:“我被气得睡不着嘛。”
“气甚么?”
“就是,就是窦宁儿她推我。”
林霏动作滞了滞,沉默一晌,轻声问:“那你还救她?”
林夕哼了声,不情不愿道:“因为师姐不想她死啊。”
末了,她又小声嘀咕了句:“我也不想她死。”
此言过后,师姐妹二人再无话语。
林霏最后揉了把,便拍了拍林夕的腰,示意她可以将衣裳穿上。
林夕系好衣带,跑去床边看了窦宁儿一眼,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言讫,她还是伸手为窦宁儿掖了掖被衾。见此场景,林霏顿觉林夕长大了,已不再是从前那个遇事只懂哭鼻子发脾气的女娃娃。
今日窦宁儿将林夕推入湖中,林霏虽未亲眼目睹,也知定是窦宁儿所为。那一刻她的心情极为消沉,既有因林夕落水而生的担忧害怕,又有对窦宁儿的心冷愤怒。
若说此前她一直坚信窦宁儿心地善良,只是被心魔迷了眼,那在林夕落水一刻,她所有的坚持悉数崩塌。她实在想不通窦宁儿为何要这么做,林夕何曾得罪过她?
窦宁儿如何对自己都可,林霏毫无怨言,可她无端伤害身边人,便是真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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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触及了林霏的底线。
林夕落水那刻,林霏当真是生了放弃窦宁儿的念头。
“夕儿。”林霏朝林夕招了招手,林夕便颠颠地跑了过来。
林霏:“你还愿意跟宁儿一起回晏源吗?”
林夕眼珠一转,思索片刻,答道:“愿意!我觉得她太缺爱了,让婶婶伯伯分她一点,她就不会总想着害人了。”
林霏摸了摸她的脑袋,最后看了床上躺卧的身影一眼,与她一同推门离去。
闺闱外,谢桓坐于东侧的太师椅,二鬼站在谢桓身后,晏海穹则是一人站在西侧,两拨人马似在无形中划分了一条天堑,谁也不越过半步,谁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待林霏与林夕相携而入,晏海穹问过亲妹妹的身体状况,得知无碍后,便要离开。
林霏:“师兄,我送送你。”
晏海穹回身望了眼林霏,未拒绝。
林夕欲要跟着一起去,却被林霏寻了个由头留下。
师兄妹二人一同离开,一队婢女远远跟在二人身后。相对无言地穿过一扇扇宫门,行至最后一扇朱漆大门前,林霏与晏海穹同时敛步。
宫门上悬挂着两盏灯笼,点亮了夜的漆黑。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如今得以松懈,林霏顿感疲倦,如今被昏暗的灯光一照,憔悴面色一览无余。
风骤起,灯影缭乱,林霏被一粒由风裹挟而来的细沙迷了眼,正要去揉,却被晏海穹抓住了伸出的手。
如此反应亦出乎了晏海穹自己的意料,他不禁怔了怔,转瞬,掌心中握着的柔荑便被抽离。
晏海穹理了理心情,温声道:“被沙迷了眼不要用手揉,眨一眨便好了。”
林霏应了声,却还是忍不住用手揉了揉。
晏海穹无奈地弯唇一笑,“外头风大,快回去罢。”
言讫,晏海穹就要转身离开,突闻林霏唤了声“师兄。”
“何事?”
林霏致歉:“今日夕儿落水是我没将她看顾好,让你担心了。”
晏海穹摇头,“此事与你无关。”
二人再次沉默下来。
林霏突然发觉自己与晏海穹的关系不知不觉竟变得疏远,却又找不到疏远原因。
她游移片刻,终于开口道:“师兄,我……我与谢桓在一起了。”
晏海穹愣住,复杂的情绪顷刻涌上心尖,让他动了动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林霏既然会将事情告诉他,那便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木已成舟,任凭他再如何规劝亦已无济于事。
果然还是阻止不了,果然还是有缘无分。
“何时的事?”晏海穹牵了牵唇角,扯出不及眼底的笑容。
林霏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船上之时。”
听罢,晏海穹掩在袖中的拳头攥起,却还极力维持着外表的平静,“你为何不听我劝?”
林霏将头垂地更低,缄默不语。
人生中总有许多事,明知不可为却还要为之。林霏将晏海穹视作兄长,二人自幼一起长大,彼此间最了解不过,无需林霏再多的解释,晏海穹便知她的沉默蕴含何意。
极轻的一声叹息响起,刹那飘散于寒冷的夜风中,林霏再抬头时,晏海穹已行远。
第87章妖女
林霏与晏海穹走后不久,林夕便被婢女们带回了她的小寝殿。
一弹指顷,已至亥时。
林霏回来时,竟发现谢桓还未离开。
二鬼朝她作揖施礼后,便知情知趣地躬身告退,留她与谢桓共处一室。
见她入得门来,谢桓无动于衷地坐于上首,一手旋转着桌上的茶瓯,闲适之中透着慵懒,不知道的还以为时辰正早。
“怎地还未回宫?”林霏坐到一旁。
谢桓将手边的茶瓯往前一推,屈指在桌上敲了敲。
林霏便起身给他瓯中注入温水,又解释道:“晚上少喝点茶,不易入睡。”
谢桓未作声,反倒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无声邀她坐于其上。
林霏睨他一眼,熟视无睹,“喝完就回去罢。”
“都和你师兄说清楚了?”谢桓终于启声。
林霏微愣,没料到他竟猜到了自己的目的。
见林霏点头承认,谢桓端起茶瓯啜了口,眉头一蹙,故作不悦道:“水太烫。”
林霏:“……那就别喝了,快回去罢。”
这下谢桓是真的不悦了,“你为何一直赶我走?郎情妾意,不应迟迟吾行么?”
林霏今夜实在是太累,没了花前月下的心思,却又不得不哄道:“你明日需夙兴,今夜自然要早睡。”
谢桓静看了她半晌,打消了多留半个时辰的念头,交代了句:“三日后,钦差大臣将会抵达大禹。”
林霏缓了一阵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三日后……
“你怎地现在才告诉我?”
谢桓觑了眼她面上的恼色,漫不经心答:“你又没问我。”
况且,自从得知林霏欲亲自护送窦宁儿离开,他就打算将此事压下,秘而不宣。既是因为他不愿林霏离开,又是怕事情不慎败露,届时累及到她。
本来准备将窦宁儿交出去,可今夜之后他又改了主意。
忆及何事,谢桓提醒道:“事先与窦宁儿说清楚,别让她坏事。”
还有三日钦差大臣便要来拿人,一想到时间紧迫,可她还什么都未准备好,林霏便有些心浮气躁,再抬头看见谢桓那张脸,只觉这人一肚子坏水,偏偏要拖到现在才肯告诉她。
“走罢。”谢桓率先起身,踱步往外行去。
此处仅是天梁宫的厢房,距林霏所居之地有段不短的距离。
出得外院,谢桓本因一路往西离开天梁宫,却还跟着林霏往东走。
林霏敛步,扭头望向身畔的谢桓,“回紫微宫该往西。”
“我知道。”谢桓觑了林霏一眼,伸手牵住她,“送送你。”
林霏抿了抿唇,忍了片刻,还是禁不住露出笑靥。
二人执手走在月下,鬼朴子与鬼算子远远跟着。
行至天梁殿外,林霏当先松了手,谢桓却还紧握着不放。
林霏提醒他:“到了。”
谢桓嗯了声,替她将鬓边一缕青丝别在耳后,平淡道:“明日寻个时间来找我。”
林霏思忖片刻,答:“明日可能没时间。”
谢桓便又拿那种“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瞧她,不以为意道:“也行,反正三日后去长安的是窦宁儿不是我。”
听他这么一说,林霏便知明日他是要与自己商量窦宁儿的事,于是改口应下。
林霏:“我进去了,你快回去罢。”
“等等。”谢桓将人拉住。
“怎么了?”
见谢桓莫名朝她摊开一只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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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霏不解地抬头看他。
谢桓啧了声,似是嫌弃她的愚钝,但还是启声道:“花呢?不是送我的?”
林霏这才省悟过来,莞尔一笑,从袖中取出那支紫昙花递到他面前,谢桓伸出手,捉住的却不是那支花,而是林霏拈花的柔荑,手往回,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谢桓不待林霏有所反应,低头便吻住那觊觎已久的柔软朱唇。
当真是极软极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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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淡日朦胧,天将破晓。
林霏豁地睁开双眸,入目便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定睛去看,站于她床头之人不是林夕还有谁。
林霏捏了捏眉心,平复被林夕吓得加快的心跳,缓缓坐起身。
“怎么起得这么早?”话毕,林霏往林夕身后看了一眼,果然就见一干婢女已早早候在殿内,只是这一群人中却不见貘娘。
林夕咳了几声,面色有些苍白,兴致却很好
“林霏,快起来快起来。”
“你要去做甚么?这么急。”在林霏的印象中,这还是林夕头一次主动早起,实在新奇。
“我要去看窦宁儿。”
听罢,林霏啼笑皆非,见她满脸雀跃,不禁道:“得了风寒不在床上好好躺着,怎么还到处乱跑?”
林夕摆了摆手,当即出言反驳:“就是要多走动才好的快。”
林夕确实对去见窦宁儿一事满怀期待。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救人,如今的心情颇有些像七岁时和师姐上山,在山中救了只花栗鼠,第二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它怎么样了。
伤势好些了吗?
还待在原地吗?
得知她如此雀跃的原因后,林霏顿感昨夜都是错觉,林夕分明还是那个童真无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在林夕的声声催促中,林霏梳好妆用过膳,于是师姊妹二人迎着料峭的晨风,前往西厢。
窦宁儿依旧处在昏迷的状态,还未清醒。
看望过后,林夕亢奋的神终于缓和下来,林霏便拉她到外间说话。
“夕儿,昨夜谢桓告诉我,三日后钦差大臣便会抵达大禹,要将宁儿捉拿回京。”
林夕正打着哈欠,听清林霏所言,她不由瞪大眼,口齿不清地惊呼:“怎么这么快啊!三日后宁儿妹妹的伤都还没好呢。”
林霏:“我倒是有个主意。届时我扮作看顾的丫鬟随船前往长安,再趁机将宁儿接应出来,你和师兄先去蓝田县等我。”
她之所以先将计划说与林夕听,是因为昨夜才把话向晏海穹挑明,兴许是忤逆了师兄的叮咛,总觉得今日去找晏海穹商量格外不好意思。
林夕听罢,懵懵懂懂地搔了搔脑袋,只道:“我想和你一起,要不让阿昆先去蓝田县罢。”
林霏最不放心的就是林夕,此事并非儿戏,倘若败露,恐怕要搭上人命,可林夕只学了些三脚猫功夫,防身都不能够,更遑论救人。
“不,你听师姐的。我们在蓝田县会合。”
林夕嘀溜嘀溜转着眼珠,似在思考可行性。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她便出言发问:“你和阿昆说了么?”
见林霏摇头,林夕紧接道:“那我们去问问阿昆罢,我不知道蓝田县怎么走,阿昆兴许知道。”
林霏迟疑半晌,一想到所剩时日不多,现在不是别扭的时候,终究与林夕一同去寻晏海穹商议。
这一商议便商议了一个白昼。
林夕身子不适,听了一会儿便打道回府,留下林霏与晏海穹。
晏海穹不同意林霏独自一人随船前往长安,坚持与她同去,可这样一来,林夕便无人看顾了。二人莫衷一是,直至夜幕降临,才堪堪定下具体计划。
林霏在晏海穹居处用过晚膳,便告辞离开。
步出室外,才发现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所幸随扈的月如月长心思细腻,一早便备好车轿等候在外。
林霏上了马车,掀开帘子请送行的晏海穹留步。得得的马蹄声中,车轿渐行渐远。
轿外,月如走近窗牖,恭声问里头人:“姑娘,可是要回宫?”
林霏正要应下,突然忆起昨夜谢桓所言,便改口道:“劳烦车把式送我去紫微宫。”
车夫忙道不敢当,一挥鞭,马儿行得更快,一盏茶的功夫,便抵达紫微宫外。
月如月长疾行了一路,竟也不见喘。
林霏搭着月如的手下车,站稳后突然忆起一事,便问婢女二人:“姑姑今日在做些甚么,怎么在宫中不见她?”
月如月长面面相觑,还是月长回道:“回禀姑娘,貘姑姑昨日便启程前往晋州了。”
“所为何事?”
“具体事宜月长不知,但听鬼先生说,似是晋州分舵出了事,盟主便派貘姑姑去了。”
林霏了然地点头。
由月如打着伞,主仆三人往大殿行去。
远远走来一队提灯携刀的玄衣卫,待走近了,林霏才看清领头人的面貌。
那领头人乃七旬老丈,身着紫衣,不苟言笑,鬓边白发不单为其增添了沧桑之感,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似也早已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林霏,二人擦肩而过时,林霏明显看到他的脚步顿了顿。
林霏只觉老丈眼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还是月如月长施礼过后的一声“欧阳夫子”,才让她意识到此人身份不低。
欧阳生未理会那两名婢女,而是回身打量着林霏。
林霏守礼地朝他福了福身,哪知他却冷冷一哼,厉声道了句“妖女”,便领着身后的玄衣卫拂袖而去。
“姑娘息怒。”月如月长担忧地望着主子,异口同声道。
林霏颇有些哭笑不得,“我没生气,你们别紧张。”
月如月长这才松了口气,又听林霏问道
“刚刚那位老丈是何人?”
月如忙答:“那是巨门宫宫主,欧阳生夫子,乃盟主幼时的教习先生,今为十四宫的族老。”
第88章春花秋月1
欧阳生。
林霏在心中默念,对此人名陌生地毫无印象。
月如月长以为她还会再追问旁的,却听到林霏轻轻说了声“走罢”。
一步步走上宫阶,林霏猛然忆起自己曾在何处见过那位老丈。
是在夔州那一夜!
那一夜,这位紫衣老丈携玄衣卫前来。
她还隐约记得,那老丈曾斥她为“妖人”,且被谢桓拿剑刺伤眉心亦是岿然不动。
月如月长见林霏突然顿住脚步,相视一眼,疑惑地出声唤了句“姑娘”。
林霏回过神,重新提起脚步。
拾级而上,便见鬼朴子鬼算子以及一干侍者皆退守于大殿外。
众人朝林霏施礼请安,林霏应了,正想问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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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突闻殿内有重物落地之声,紧接着耳畔传来鬼算子的话语声:“姑娘来的不是时候,主子正气头上呢。”
鬼算子面有惶色,谢桓动怒一事显然令他老人家焦灼万分,相较之下,鬼朴子冷静许多。
依旧有断断续续的声音自殿内传来,林霏朝二老道:“无需先生和外傅通传,我自己入内便可。”
鬼算子求之不得,便是资历老如他也不敢在这时进去找晦气,只殷勤地替林霏推开了半掩的格扇门。
林霏在围屏外除去鞋袜,缓缓步入殿中,入目的就是倾倒在地的紫铜香炉,炉内烟灰撒了一地。林霏顺手把香炉扶起,再直起身,就看见谢桓阴着脸歪坐于六方椅上,面前桌案凌乱不堪,杯盏茶水摔了一地,将铺在地上的紫貂皮悉数浸湿。
林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过去欲拾摔碎的杯盏,还有遗落在地的一份折子,蹲下身,刚要碰到那摊开的折子,一个黑影便压了过来,一把将她拽起身拉入怀中。
谢桓面色不善,冷声高喊了句:“来人!”
俄顷,鬼朴子领着一队侍者匆匆步入,无需谢桓多言,便将毯上杯盏拾干净,又换了张崭新的紫貂皮,一切拾妥当后躬身退下。
殿内仅剩二人,谢桓出言讥道:“奴才命?这些琐事哪用你来措置?”
林霏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提步就朝外走,却被谢桓拦腰拖了回来。
谢桓从背后环着她,下颚搁在林霏肩头,闷声服软:“是我错。不应同你置气。”
林霏卸下耸起的双肩,撇头问他:“你用过晚膳了吗?”
谢桓的下颚在林霏肩上左右碾了碾,带出一小阵疼意,林霏边伸手将他的大脑袋推开,边询问:“要不要让人备一桌?”
话毕,便听谢桓负气地说了声“吃不下”。
林霏没有坚持这个话题,转而道:“如果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殿内太热了。”容易令人烦躁。
于是鬼朴子领着侍者前脚刚出来,后脚谢桓便牵着林霏踏出了门槛。
乍见身穿大氅与狐裘的二人,鬼算子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忙撑了伞上前,正准备跟二人一道出门,哪知谢桓接过伞,撇下句“不用跟着”,便与林霏手牵手走入风雪中。
待二人走远,鬼算子视线犹未回,啧啧称奇:“除了林姑娘,这宫里上上下下,怕是再没有第二个能让主子火熄得这么快的人了。”
言讫,鬼算子又用手肘捅了捅身边人,“老弟,你觉不觉得主子性子变了。”变得温柔体贴了。
鬼朴子睨了兀自感叹的老哥哥一眼,对月如月长道:“你二人先回去罢。”
月如月长迟疑不决,“那姑娘……”
鬼算子嘁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呵道:“怎地这么没有眼色,你瞧着姑娘今夜还回得去吗?”
鬼朴子将月如月长挥退,转头啐了老哥哥一句:“你少说两句罢,非要弄得人尽皆知么?”
大雪下个不停,将宫道遮得不甚明朗。
紫微宫与天梁宫截然不同,前者是男儿家的侈丽闳衍,后者是女儿家的温婉闺秀,便是宫后苑亦如此。
谢桓与林霏相携走在宫后苑的羊肠小道上,四周皆是挂有灯笼的枯树,雪花成片落于伞面,又被寒风掸远。
林霏突然被身边人扯了一把,又听闻
“靠近点儿。”
“……已经很近了。”
谢桓便改牵手为揽腰,似乎一定要与林霏贴得紧密才好受。
“你今天在姓晏的那儿待了一日?”
听此酸溜溜的一问,林霏啼笑皆非,“你想甚么呢?不过是和师兄商量三日后的对策。再者说,我昨日已与他说清楚了,你吃的哪门子飞醋啊?”
谢桓哼了声,嘴上虽不承认,却也觉得自己确实多想了。
老匹夫寻了子虚乌有的“证据”,就想迫他将林霏赶出十四宫,他竟因那老匹夫的无稽之谈对林霏心生龃龉,想想都觉得好笑。
谢桓:“都商量好了?”
见林霏点头,谢桓又问:“打算如何做?”
林霏未作答,而是反问道:“你心情好点了么?”
谢桓眉心一蹙,见她避而不谈,刚平息下去的邪怒又涌了上来,“为何不回话?可是谋划着一走了之?”
林霏还未察觉他的异样,竟顺着他的话笑言:“对啊,好过在此处看你的脸色度日不是。”
谢桓当即沉下俊容,手一松,把伞扔了出去。
林霏一愣,立马掠过去抓住伞柄,再回头时,便见谢桓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己。
谢桓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林霏这才意识到顽笑开大发了,她撑着伞遮住谢桓,一边拂落他乌发上的雪片,一边道:“不过是玩笑话,你怎么当真了?”
她轻松的语气却丝毫未感染到眼前人。
谢桓眉间佞色未消,硬邦邦道:“莫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林霏终于发现了谢桓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今夜的谢桓太过无理取闹,似是毫无安全感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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