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红楼拉郎]金风玉露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增删客
“啊啊啊啊啊……”
倏忽,秦可卿那张怯弱凄苦的脸乍变,抱头滚地哀嚎,四肢如老树虬枝样扭曲发皱,似十分痛苦。再抬起头来,脸肉绽裂,血流满面,甚是吓人。眼角两道血痕飞起,看上去竟有一种诡异的妖艳。
“为什么还不放过我……”秦可卿抓心挠肺,露出脖颈间一片模糊筋肉,魔怔一般念念有词,“冤有头,债有主……冤有头,债有主……”
“奶奶!奶奶!”
“蓉哥媳妇!”凤姐猛地惊醒,双目睁得老大,一把攥住平儿的手,半坐着怒视平儿。
平儿抽出手给她顺背,凤姐像被魇着了,半天缓不过劲儿来,巧姐被她这副样子吓得抽泣不止。
“奶奶做噩梦了吧。东府蓉大奶奶去了多少年了……”平儿见凤姐渐渐冷静,放下烛台去给她倒碗茶来安神。
“冤有头,债有主……”梦中秦可卿的模样太过骇人,王熙凤心有余悸,吩咐平儿,“明儿找人买些纸钱,烧给秦氏。要是还不成,恐怕得给她做场法事……”
“奶奶别多心了……”平儿劝着劝着,乍想起前几日听下人们说的闲话,登时冷汗直冒,犹豫半天才敢告诉凤姐,“我听说,东府最近也请过道士,不知为什么……按理说,东府珍大爷不像敬老爷那般信道啊……”
“道士”凤姐一口气喝完茶,琢磨此事蹊跷,“哪家的道士清虚观的张道士”
平儿思索,谨慎摇头,“就是不知道哪来的才怪呢!找了个从没听说过的游方道士……”
“这就奇怪了……”
一夜无话,三人睡得倒是踏实。次日起早,王熙凤就拟好礼单让平儿准备下去,预备代贾政和王夫人去曹操府上拜托贾兰、贾环的事。
“奶奶,拜帖怎么写,还得请示奶奶。”平儿领了彩明过来。
巧姐在一旁练字,听见这话,捏着笔,抬头笑道:“妈要写什么帖子我来写吧,我写得准比他好!”
巧姐学字也快一年了,闲时还常得探春指导,写得有模有样。王熙凤乐不可支,越看越觉得女儿玉雪可爱,聪明伶俐,连忙招手叫她过来,一把搂在怀里,“这次就不劳动我们姑娘了!下次要写,妈再拜托你!”
凤姐眼眸一转,心里有了主意,“彩明,听着!照我说的写!”
“是。”
这厢凤姐口述,彩明润色书写,还没写完,小红碎步疾走进来,瞧了一眼巧姐儿和彩明都在,“奶奶,外头传话进来。”
只这一句,再无下文。凤姐会意,让平儿把巧姐带进里屋。口授完毕,叫彩明出去把拜帖和礼物命小厮一并送去曹司空府上。
“什么话说吧。”
小红这才抬起头来,面庞急得涨红,几步走到凤姐身边低声报:“我爹娘得来的消息,叫我赶紧报与奶奶知晓。晌午那会儿,县衙门口绑了十来个应召屯田的流民,打了三十棒。我爹去看过,都是咱们府上出去的家奴。”
王熙凤听后一言不发,站起来走到门口,秀眉倒竖,攥紧手一拳砸在门框上,喝问:“什么罪名可有直言是我们府上的”
“说是寻衅滋事、藐视公堂。没说是咱们家出去的。但是被打的里头有以前常在各府走动传话的,别人认出来,也不稀奇。”
王熙凤斜眼望望小红,提拔这丫头到自己身边来果然不错。遇事不慌,带走身边久了,还能帮她理理利害关系,不枉她这几年费心。
“你去告诉你爹妈,就当不知道。甭管谁来问、谁来打听,都说不知道、没听过,跟咱家没关系!清楚了吗”王熙凤当机立断。
“是。”
王熙凤独自去开了家奴文契盒子,随手翻着出神。那日曹操回去,她就觉得这事还没完。她是句句在理驳回去,可曹操始终没个准话。如此也罢,她正好上门去问个明白。
仆役通传。曹操端坐在堂上,手边搁着拜帖,瞧王熙凤由平儿相陪,走进来,边让座,边发问:“夫人拜帖上明明写的是,荣国府一等将军贾赦和王夫人前来拜见……为何只有夫人前来”
明知故问!王熙凤欠身,“望司空容谅,我家大老爷身体有恙,只好妾独自前来。”
“无事。”曹操似有意刁难,不给凤姐上茶,反倒命下人煮酒呈上,“操新得秋酿,滋味甚好,可与贵府香茶媲美,夫人不妨尝尝。”
王熙凤扫了一眼酒盏,半滴不饮,微笑道:“妾虽一妇人,也知道美酒要事成后喝才痛快。”
“哈哈哈哈哈……那天分别时曹某说什么夫人兴许有求于我呢!”曹操兀自端酒喝了,挥手整袖,“那夫人就先说说什么事吧。”
“陛下新颁的诏令,要从世家中挑选子弟充入禁军。我家二老爷的孙儿贾兰,就是我的侄儿,年纪还小,也不是习武的料,却在名单上。我家二老爷的次子贾环,倒是一心想为陛下出力。”王熙凤让平儿拿出征召令,给曹操递过去。
曹操也不看,故作难色,“名单指明要谁,我也不好随意更改啊……”
“我们不是不出人!横竖差一个名字,又有多大分别呢!”
曹操也不应允,眯眼反复打量凤姐,意味深长,“王夫人今日前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件事吧。”
“哈哈哈哈哈……司空大人知道,何须我多言呢大人屯田不许脱奴籍的平民应招,就该早说啊!白纸黑字,写在公文里,我们岂敢不从您不说明,白白害人挨打,欺负小老百姓没处讲理不成”
“夫人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和曹某装糊涂”
王熙凤半分不惧,扭过脖子冷哼,“妾实不知。”
“操自讨伐黄巾、董卓始,四处征战。见多了饥民求食,白骨累累的惨景。夫人久在深闺,衣食无忧,想必很难想象。”曹操踱步到剑台前,背对王熙凤,食指和中指并起,从剑身慢慢滑过,语气沉重,“休说饥民,就是士卒,一旦粮草不继,无力御敌、被困饿死,或是饿急了,吃同伴尸体充饥的,不在少数。”
“唉……”曹操仰天叹息,“所以操攻下许县,头一件事就是屯田积粮。”
王熙凤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曹操猛地回身,眼露凶光,厉声喝道:“夫人可曾想过,你这几十名家奴,就能毁掉我整个屯田大计!”
王熙凤僵直了身子,硬撑着听他说下去。
“世家多家奴,若是人人仿效夫人,都派家奴出去屯田。今日贾家的下人屯一百亩,明天李家的奴仆屯一百亩……长此以往,兼并占田,许县郊外的田亩不就成了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私产!于士卒军队何益于生民百姓何益”
王熙凤不由愣住,她确实预料过,可她也是为了家业,哪里顾得上许多,“妾岂有大人这等眼光万万担不起这个罪名!”
曹操放软了语气,“操看在夫人面上,有意保全贵府声名。只让满宠责打家奴了事,并未公布内情。望夫人体谅曹某心意……”
“如此说来,妾还要感谢司空大人了”凤姐仍是不甘心,话中带刺。
“操知道夫人心中不平。作为补偿,府上两位公子的事,操愿意帮忙。”曹操步步走进,居高临下俯视凤姐,“可惜夫人不知,自己将要大祸临头……”
第23章 第二十六章
车马辘辘犹曙色,街市寂寂尚无人。
晨钟刚过,宵禁解除,曹操府门前,早有王熙凤昨日来时的车马等候。一辆小车,借三分微明天光,趁着曙光仍淡、鸟啼未起,悄然返家。
凉风拂动,送进来些清爽空气。车厢里凤姐与平儿相对无言,身心俱疲。王熙凤见平儿眼底一片青黑,眼皮直打架,还在硬撑着抵挡困意,手指拍上她的肩头,温语劝她:“困了就盹一会儿,到家了我自叫你。”
平儿抬手把鬓边垂下的一绺发丝抿上去,一夜未合眼,鬓发松散。她强打起精神瞧瞧凤姐,倦眼惺忪,脸色蜡黄,还分神关心自己,微微欠欠身,极动情地按住凤姐的手,“我没什么,奶奶受累了!还是歇歇、养养神吧。”
王熙凤轻轻推开她的手,一句话都懒待说,瘫回座位,倚着车壁,翻起眼珠怔楞楞对着车顶出神。良久,头一沉,侧过脸看见车窗外天际,一轮将落的淡淡月影。
平儿心口似有千斤巨石堵住,酸涩难言,一滴泪也掉不下来。这时候,但凡她二人能哭一场,总胜过闷在心里,煎煎熬熬。
哭有什么用处呢平儿今儿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话本子上说的,才离龙潭,又入虎穴,是何种滋味平儿今日也是彻彻底底明白了。
“吁——”车夫勒住马,平儿给王熙凤打起门帘下车。凤姐深吸一口气,长指甲攀住门边,抬头看了一眼荣国府的门匾。晨曦照耀下才能掩盖住的老旧,却叫她猛地打了个寒噤,一番凉意从心口透出来。
门口两头石狮子,半边被照得锃亮,半边躲在阴影里。朱红门扉吱吱呀呀打开,扑来一股子闷闷的浊气。
平儿上来扶住凤姐的手肘,王熙凤反手握住她的手,并不要她托扶,“咱俩得咬牙挺住了……千万别回头在我跟前流猴尿,我可不是怜香惜玉的爷们儿来哄你!”
平儿知她最是刀子嘴、豆腐心,能得她这话,倒是体贴了,抿嘴笑笑,“奶奶就放心吧,这么多年没白给您做事。”
苦中作乐,凤姐被她逗笑,得意挑眉,嗔她一眼,“你知道就好!”
昨日凤姐备礼上门,去曹操府中拜访。一是为了贾环替贾兰进宫应召入羽林军一事,二还是要了结先前私放家奴屯田的麻烦。
凤姐午后出门,酉时过了,眼见着天快黑还没回来。院里人急得团团转,却没一个人敢去老爷太太或是老太太屋里禀报。
小红想着,若不提前通报,万一凤姐真的外出不归,上头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一边派了院里小厮去曹司空府上探问,一边叫她娘林之孝家的去王夫人跟前露个口风,两下都有个数儿。
心急火燎等了半个时辰,派去问话的无一例外都被曹操家的门童三言两语打发回来,没多久外头鼓声响起,宵禁了。家里这才真的慌神。晚饭间老太太不见了凤姐,王夫人少不得如实报来。
“糊涂!糊涂!那曹司空是什么名声,你们就让凤丫头一个人上他家里去!”贾母捶桌大怒,望着底下两个儿媳,都是为人母的长辈,办事却如此不牢靠。
贾母瞥见邢夫人垂头听训,面上却藏不住怨怒,劈面骂去:“你心里不服我,大可以直说!不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回头又说我偏疼了凤丫头,白白冤枉了你!”
邢夫人本就对王熙凤专权理事不满,缠绵病榻许久,脾气不好,这回竟大着胆子驳道:“老太太也体谅体谅我!琏儿撒手去了,我心肝都要碎了,病得只剩这半条命伺候老太太。何况凤丫头管事几时同我说过一句”
“你……”老太太气得双肩颤动,鸳鸯忙不迭给她抚背顺气,“我看你现在连规矩都不懂了!”
王夫人上来劝说,“老太太当心身子!凤丫头这事,原也不好跟家里多说。当务之急还是快把她找回来才是……”
贾母估摸大儿子和大儿媳都不管事,问了也是添堵。况且王熙凤是他俩儿媳,公婆面上多有不便。就叫邢夫人回去养病打发她走。另叫贾政过来一道商量此事。
“这……”贾政犯难,踌躇半晌,“许都宵禁正严,过了戌时就是大将军都不能在外逗留!为今之计,只能等明早再去曹府要人。”
贾母头隐隐作痛,恨恨道:“她一个妇道人家,守寡不久,曹操污糟名声……真要留到明早回来,外头人要怎么议论!”
贾母越想越气,指着贾政便骂,“你们为官作宰的,家里有事指望不上!反要儿媳去求人!我都替你们害臊!凤丫头要是有个好歹……”
“老太太息怒!”贾政和王夫人齐齐跪下,王熙凤虽是侄女,王夫人也有些怨她,“凤丫头平日里办事从不出错,我们也没料到她一去不回。兴许……兴许是有事绊住,暂住一晚也说不定啊……”
话是这么说,但这一屋子的人,都不是十几岁不谙人事的公子小姐,一个寡妇留宿颇有风流名声、妻妾成群的曹操府上,外人如何忖度,不用想也知道。先前顾着脸面谁也不敢开口,如今王夫人这话一出,众人都缄口不再说话,脸上神色各异,精彩得很。
“唉……”贾母头疼不止,鸳鸯见状赶紧去拿药,“你们且先回去吧……叫外头上夜的仔细点,凤丫头回来,立刻来报我!”
王熙凤何尝不知宵禁严苛,不能在曹操府上多留。下午两人面对面摊牌,讲明屯田一事。凤姐犹自不甘。曹操命人当众杖打她放出去的家奴,虽说照顾体面,可看曹操口风,断然不会通融了。
“操知道夫人心中不平。作为补偿,府上两位公子的事,操愿意帮忙。”曹操步步走近,居高临下俯视凤姐,“可惜夫人不知,自己大祸临头……”
凤姐不想他没头没尾说出这话,微微一惊,倒不慌乱,这位曹司空惯会唬人,凤姐稍稍与他拉开点距离,笑问:“哦还望司空大人明示。”
曹操重新坐回上首,趁王熙凤眼错不见,使了个眼色给侍从,侍从闪身出去。曹操语气暧昧,悠悠道来:“夫人现有三祸。”
王熙凤被他这话吊起胃口,暗自腹诽,又不是什么好事,这人还巴巴来卖关子,要不是司空位高权重压死人,她早就一口唾沫啐上去。
“曹司空请讲。”
“哈哈哈哈……”曹操并不着急回答,整整衣摆,“头一祸,贵府连遭不幸,全靠夫人一人支撑。曹某观夫人面色,操劳过度,身体欠佳。长此以往,事多伤身,岂非大祸”
寥寥几句说中凤姐处境。平儿听曹操言语逾矩,议论起荣府,忐忑不安,端详凤姐脸色,怕她生气发作。凤姐似不放在心上,草草一笑,“妾从小就耐不住闲。料理家事是我本分,哪来祸端一说”
“大人。”侍从垂手从外快步进来,躬身说:“尚书令、侍郎等诸位大臣请见。”
“好,知道了。”
王熙凤得到曹操帮忙的许诺,屯田事务又无进展,正要脱身回家,借机道:“司空大人有客登门,妾就先告辞了。”
“哎……夫人且慢,不过是些俗务,操去去就来!”曹操不容分说,强行挽留下凤姐,将她主仆二人请入帘后偏厅,自己仍坐回堂上,唤大臣进来。
王熙凤藏身帘后,打量厅中官员。几次波折,朝中百官更换不少,曹操这位客人,她大多面生。对话之中不难听出,都是朝中要员。在曹操面前,却恭敬严肃。
众人商议了半个时辰,无非是些公事,来征求曹操的意见才好拍板。王熙凤不明政务,却也听得很有兴味。以往这些事,她只能从叔父王子腾那里听到点边角。今天能坐在帘后听官员议事,当中弯弯绕绕,利益纠葛,王熙凤竟一时入迷。
原以为曹操不过一介武夫,征战沙场、手握兵权换来的地位。见他议起事来,沉稳老练,井井有条,当下叫王熙凤又另眼相看不少。
“明公,近日陛下突发诏令,征集高门子弟充入羽林军一事……”左首一清俊文官起身发问,还未说完就被曹操出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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