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到南枝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加倍使君
杏香一听自己要被蛇虫啃咬,便万分惊恐,奋力挣扎着,不得已吐出实情:“影姑娘饶命啊!是四奶奶指使我这么做的!是四奶奶……但不知为什么,二奶奶知道这事以后,便把我狠揍一顿,以我父母为要挟,命我投靠影姑娘,等候二房那边的差遣行事,只是她们现在还未寻到机会下手……”
“择日不如撞日!安月,你先莫伤她,绑起来关进柴房里,明天早上再松绑,让她回一趟二房,与我那大姐姐见上一见,只告诉她‘影姑娘今日身子不适,需要卧床休息’,旁的一概不许提!”
疏影第一次在怀庸侯府这样杀伐决断,心情无比畅快。明天她就要迎来这场争斗的首捷。
“姑娘饶了我吧!我是被她们逼迫的!”
“不急,你帮我办妥了这桩差事,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回家去与双亲相聚,一道好好地告慰你姑姑的在天之灵。”
第十五章 困兽
第二天早上,杏香按照疏影的指示,去二房找了谢玉媛。
谢玉媛正在发对牌,桃红传了话进去。
“当真么”她一挑眉,已是喜不自胜。
“杏香爹娘的命还在奶奶手里握着呢,就算给她一万个心眼,也不敢和奶奶撒谎!”
谢玉媛冷笑几声,让桃红即刻去把这件事告诉谢玉娇,叮嘱她把握住机会,下手不下手的,自己看着办。
陆洲早在疏影刚进侯府时就已经垂涎于她,这块肉看着不精不肥,实在是惦记了太久,自己却只能将就着其他的肥肉。现而今谢玉媛一声令下,终于可以开吃了!他什么都顾不上,便毫不犹豫地闯进疏影的院子。
把门的两个粗使丫鬟本就是谢玉媛派来的,她们看见陆洲来了,竟一点也没有拦阻。
院里只有那几级台阶,也让他爬得气喘吁吁,还绊了几下。
屋门半掩,陆洲探头进去,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南边暖阁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他放下心来,将一脚踏入,双手用力地推开门。
只听“哗”的一声,一个木盆从上面掉下来,正好扣在他头上,里面盛的水淋得他浑身湿透。
他将木盆掀开,大口地呼吸着,这才意识到有诈,却已经来不及逃离。
早就站在门后的安月手里拿着米粉袋子,见陆洲倒地,立刻将里面已经生虫的米粉全部洒在他脸上,然后用袋子套住他的头,并用绳子把他的身子捆了起来。
陆洲已经动弹不得,米粉呛得他咳嗽连着喷嚏,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小兔崽子!咳——你敢算计老子!”
疏影拿过一杆捶丸棒从暖阁里出来,使出全身的力气,照着陆洲的脊背就是一顿猛打,打得他满地打滚,连连哀嚎,宛如杀猪一般。
梨落用木棒在另一边打。陆洲腹背受敌,只好把自己蜷成一团。
谢玉媛算好时辰,带着谢玉娇和一群下人风风火火地赶来,谁料眼前竟是这样一番惨象。她当下就傻了眼,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几步。
谢玉娇倒是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陆洲。
疏影丢开捶丸棒,故意装作生气地问道:“这毛贼是何方神圣,为何值得四姐姐如此保护”
谢玉娇满是愤恨地看了一眼她,又更加愤恨地看了一眼谢玉媛,伸出颤抖的手去把布袋揭开。陆洲本来还算俊俏的脸上已经是红白相间,磕碰出来的血和米粉混在一起,糊得看不出人样。
谢玉娇自己都被吓着了,颤颤巍巍地拿手绢擦净陆洲的脸。
陆洲方缓缓醒过神来,见眼前人是自家老婆,连连高声唾骂:“你们两个泼妇!贱货!蛇鼠一窝,合起伙来算计我,害我受这般屈辱!”喊罢抬手赏了谢玉娇一耳光。
谢玉娇应力而倒,委屈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们可害苦了我!我还不如立刻死了,留得自己干净!”
疏影撤在一旁,观察他们的反应。
“你们都安静些!”
谢玉媛缓步踏进屋里,面带微笑看着疏影,不紧不慢地说:“四爷定是受了大惊,才会如此疯言疯语。小妹,你平日里乖巧,最是守规矩,今日你何苦这样狠心迫害他呢”
“大姐姐心里明镜一般,想必是知道其中缘由的。姐姐难道真的怀疑是我害四爷至此么”疏影一步不让,十分坚定。
“如果不是妹妹勾引四爷,他平白无故的又怎会来到这里恐怕是妹妹怕事情败露,情急之下加害于他吧!”
疏影冷笑,说:“我只当是有毛贼闯入房中,谁能想到是他我竟不知,光天化日强闯妇人闺房,也成侯府的规矩了!我今日不小心打了四爷,也算帮大姐姐教训他了。至于勾引一事,绝无可能,姐姐无凭无据,何故言语污蔑妹妹”
谢玉媛窃喜,命桃红拿出从门房截下的两封信件,甩给她看。
“这就是证据,看你这狐媚子如何抵赖!”
她打开书信,朗声读出了信的内容,一封是近日写给申屠家的书信,一封是写给远在川蜀的父亲的家书,情真意切,其中并无一字提及自己与陆洲有私情。
谢玉媛慌忙夺过书信,发现与当时准备好的那两封完全不一样,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糊涂东西,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谢玉媛被疏影拆招,乱了阵脚,气恼之下打了桃红一巴掌泄愤。
疏影掩面偷笑,等着她们自取其辱,败露行藏。
“确实,你连小事都做不好!”
侯爷声如洪钟,一听就知已经动怒。他突然到来,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侯爷……您怎么来后院了是我没有管教好小妹,您可别动气呀!”谢玉媛心存一丝侥幸,要迎上去扶他。
陆同耑将袖子一甩,呵退了谢玉媛,“你不用推脱。你打量我老头是聋子呢刚才在外边,我已经听清楚你们说的话了!”随即转身要在堂屋的上首坐下。
疏影扶了一把,接过梨落手中的茶来奉给侯爷,一言不发。
“唉……还是自家的儿媳看着顺心啊!”陆同耑满意地点头,喝了一口茶,接着对谢玉媛说道,“因为夫人不在,我才让你这陆家的长媳来替她掌管这一大家子,你倒管得好,哪天不生出一箩筐事来,你就不会罢休,让我怎么放心”
“侯爷,侄媳妇错了!可是今天,那是……是妹妹她自己惹出了事,侄媳妇是来劝她的,谁知妹妹不领情,还欺负我!我是冤枉的啊!”谢玉媛见侯爷偏袒疏影,也跪下来跟着谢玉娇和陆洲一起哭闹。
“闭嘴!”陆同耑从随从手中拿过两封信,扔给谢玉媛,“看看,你刚才所说的信,是否这两封”
谢玉媛抖抖索索地打开信封,正是自己命人仿照疏影笔迹写的两封信。她立马停止哭泣,神色恢复如常,说道:“不错,这便是我拦下的证据!小妹频频撩拨四爷,要勾结外人敲诈他,四爷被蒙在鼓里,今日还吃了这样的苦头。没想到小妹看起来那样和善,背地里的阴招手段如此毒辣啊!”
第十六章 反击
侯爷斥责道:“这两封信就是她送给我的,这根本不是她与陆洲私通的证据,而是你谢玉媛陷害她的证据!”
疏影见侯爷气得不再说话,自己辩解道:“我房中用的与寄出的信纸,从来都是最劣的生宣,如若不信,侯爷大可去申屠家查证;而这伪信所用的纸,却是细腻厚实的上好花笺。”
谢玉媛反驳说:“字迹不可能造假!你敢当着我们的面再抄一份,让侯爷鉴别吗”
疏影拿来伪造的信,从容地用生宣誊抄了一遍,果然与他们模仿的字迹大为不同。
“你故意改换笔法,才会使两处笔迹不同!我不认!”谢玉媛已经气急败坏,疯狗一般死死咬住字迹这棵救命稻草。
疏影又叫来安月,让她也抄写一遍,却和伪信上的行草字迹有**分像。
“前些日子有几封信的确不是我亲自书写,而是我受风寒卧床时,让安月代笔所写。至于我今日亲手写在生宣上的字迹,你们可以让随云先生和门房的小顺前来鉴别。当日随云先生在门房看着我写下家书,并由他封装寄去申屠家,绝不会有错。”
“云公子呵,可笑!他怎么会帮你”谢玉媛嗤之以鼻。
“八月初二傍晚,我亲自去门房问的小顺,碰巧遇见了他。”
侯爷立刻派人去请来陆淇和小顺。陆淇对比两种字迹,认出了影姑娘的亲笔。
小顺作证说:“云公子并未偏袒谁。当日的确是影姑娘在公子面前写好家书,直接封装……”
说到这里,他却骤然停住了,额头冒出汗来。
谢玉媛之前早已经把小顺拿捏在手里,说道:“你怎么不说了可见是胡诌!侯爷,您不要相信他们啊!侄媳妇是一心为了怀庸侯府的,殚精竭虑、宵衣旰食,大家都看在眼里。这样大的事,我怎么可能凭空捏造出来,毁了陆家的名誉呀!”
陆同耑做了几十年家长,自然不会偏听偏信,让小顺照实说,“如果有人威胁你,你能确保她不会卸磨杀驴吗”
小顺战战兢兢地道出实情:“那天早些时候,小的确实被杏香支开,那些信离过我的眼……过了一会儿,我才发觉不对,影姑娘的信已经被人动过了!小的在侯爷面前不敢说假话!”
“后来呢”
“后来……”小顺不敢供出谢玉媛,内心煎熬,顿时汗如雨下。
“我认为有人从中作梗,便特地问了一句,”陆淇把话接过去,“二嫂子,幸而你们的动作终是被我发现了,否则你去官府诬告影姑娘犯十恶之罪,要加等反坐,死罪难逃!”
谢玉媛还想辩解,杏香突然站出来交代了所有的事情经过,指认桃红是那个仿照疏影字迹、伪造信件的人。
桃红在主子的庇佑下,就算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会怕死,于是她不得不承认:“侯爷,这都是二奶奶逼我做的!我们几个的家人都在谢府,二奶奶说,如果不照她的意思做,他们都会有性命之忧!”
人证、物证都指向谢玉媛,是她安排了这一切。
两个月前,陆洲奸淫了侯府的一个丫鬟,那丫鬟性情刚烈,便投河自尽了。她的家人向侯府索要百两烧埋银,否则就要去官府告发陆洲。平常丫鬟小厮的烧埋银最多只有二十两,这一百两支出去,日后若被人问起来,一定会生疑。谢玉媛虽然掌管银钱账簿,却也不能总把这件事拖着,便要想办法从别处找补银两,不让劣迹入账。
谢玉媛本来打算让陆洲玷污谢疏影,再去敲诈她和申屠家,拿了银子给丫鬟的家人,还能让谢疏影也处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一举两得,谁知道他们的计谋居然早已被谢疏影发现了,反让她算计了自己一回!
陆同耑拍案而起,指着谢玉媛和陆洲夫妇痛骂:“你们几个禽兽!从前做的那些腌臜事,我老头要保全侯府的名声,不想追究;但是你们还要害人,我今天为积德行善,不把你们交官,也算仁至义尽了!从今天起,你的掌家大权交给三房,你往后每日都要在陆家祠堂跪着,我会派人看住你跪足三个时辰,你好好的向列祖列宗反省错误,向他们赎罪!二房四房之主仆,凡是参与其中的,每人革去三年银米,每年到下面庄子上干三月农务!桃红、小顺各杖责二十,逐出侯府;杏香杖责一十,留待影姑娘发落!”
侯府的杖刑由怀庸侯府兵执行,那些府兵都是侯爷亲自训练出来的勇武猛士,他们下手轻则重伤,重则毙命,二十杖之数已经非常足够了。
侯爷和四房夫妇两个离开后,立刻有下人来将小顺、桃红和杏香拖走。
谢玉媛仍不服输,质问疏影:“那两封伪信为何会在侯爷手上”
“大姐姐可以在我身边安排眼线内应,我自己也可以照样在姐姐身边安插人手。”而这人手不是别人,正是跟随谢玉媛学习才艺礼仪的陆秀芹。
“人心向善,秀芹也有自己的是非判断,绝不会看着好人白白受冤屈!”
当初三房陆洋和刘氏夫妇在灵堂里表现对疏影的偏见,只是因为他们之前并未了解她的人品性格;反而是表面上处处维护她的,比如谢玉媛和谢玉娇两个“姐姐”,才是真正对她有不良意图的人。
谢玉媛看着冷眼旁观的陆淇,笑道:“你们两个是一样的道貌岸然,朋比为奸,我已经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疏影情绪激动,朝谢玉媛走去,被陆淇拦下。
谢玉媛愤怒至极,趁势打破房中花瓶,捡起一块碎瓷片向她打去。
陆淇反应迅速,上前护住她。疏影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啊”地惊叫出声。
“我还有一个争气的槿儿,以后总有我的出头之日。妹妹可别怪姐姐今天没提醒你,你在侯府里什么都没有,今后行事更要万万小心,别再被人骗了去啊!哈哈哈!”
谢玉媛见未得逞,恨恨地铩羽而归。
“随云先生,你没事吧”
陆淇躲闪不及,衣服破了道口。小臂被划伤,已经在流血。
“原来影姑娘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第十七章 秘闻
“先生此话……何意”
“你先前在侯府里横冲直撞的,并没见你怕过谁。”
安月拿来一条白布,疏影轻柔细致地为他包扎,她猛然回想起自己几年前在女塾也被人这样弄伤,轻轻笑了起来。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年她和母亲从监牢出来时,原本要来接她们的唐家人被大雪堵在半途,走投无路之下,母女二人只好借宿村舍人家。不巧这时母亲临盆,千辛万苦生下弟弟,自己却血崩而逝。
那户人家见生的是个男孩,便想将幼儿据为己有,于是草草埋了母亲,把疏影绑在黑暗阴冷的柴房里,企图把她卖到花街柳巷换笔大钱。
幸而两天后村户把她装在车上带去往城中,官府正好在沿路查一伙人牙子,于是在茅草堆里搜到了她。她告诉官兵说自己要找申屠镇,申屠家的人才把她接去申屠府安身,安葬了母亲,把弟弟送去了谢家在京为官的堂叔处抚养。
如果不是申屠镇,她早就应该惨死穷巷了。
陆淇见小姑娘有些暗自神伤,便一转话锋,称赞道:“你这一仗打得漂亮,却还欠了点火候。”
疏影平复了心情,“欠缺在何处还请先生指教。”
“洞察人心!你大约没有考虑到,侯爷完全有可能替二房四房说话,而不会帮你一个势单力薄的小姑娘。这次只是碰巧,侯爷正想打压他们,才让姑娘你赢下,否则胜负难料。”
疏影顿悟,要在侯府走平地大路,无论依附谁都不是最佳的抉择,最关键的是要取得侯爷信任。
但她又忽略了一点,侯爷也会老去,会有新人袭爵怀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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