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骨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晏池池池池
赵祚却突然唤住他道:“祁先生,从山还有一事要问。”
祁知生回首看向赵祚,扬了眉,示意赵祚问来。
“昭行印。”
“祁某人以为,从山郎想问的怕不只是昭行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又晚了…因为我有点卡…
第73章折梅枝
夕阳斜照红琼零落,碎瓣纷落在屋后饮陈酿的二人肩头。
“祁郎君,那幅元裹的画像,背后藏的是昭行印吧。”赵祚挑眉,煞有其事的说道,语气异常笃定。
祁知生不慌不忙地将空坛置于地上,嘬了嘴巴,回味了一番陈酿味道,才启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那昭行印不都在宣城手里吗?”
赵祚闻言递了目光去,那眸如猎狼般盯住了祁知生,黑眸映进了霞光,正散着灼人的芒。
“昭行有一道力,名作网,还有一道力,名作蛛。若寡人认知无错的话,在州替谢无陵做事的是‘蛛’,而宣城手上攒着的不过是一道‘网’?”
“竟然是这样啊?”祁知生故作惊讶态。
赵祚却并未相信,继续不温不火道:“是什么样,应该也只有先生和平之知道。寡人无心讨要昭行的一草一木,只是想替他找回陆岐罢了。”
祁知生扣在酒坛上的手肆意地敲打着酒坛,比方才的节奏要快一些。
祁知生动摇了,赵祚心里想道。
“陆岐?你赵从山待陆岐会有这份心,如今葬在扶风的半数‘网’早该出动了。陆歧那孩子,要不是长在平之羽翼,要不是平之问圣上讨了恩典,圣上的眼里会容得下他?”祁知生不以为然地驳了一句。
“京城的‘网’动不得。”赵祚未理会祁知生的后话,只斩钉截铁道。须臾眸光微动,才知是祁知生的小心思绕了他。他顿了顿,眼里添了阴郁,继续放了话来:“先生何尝不知,扶风的‘网’一旦动了,便会破了此处的制衡。我,大可以将皇位拱手让来,但羡之如今,还承不住。”
“如今肯好生说话了?”祁知生见赵祚态度生了变,自然更得寸进尺,正襟坐来,抬手掸了掸衣衫上落的玉京花,理直气壮来。
“昭行印确实不只一方,一方布‘网’,一方唤‘蛛’。”
宣城与昭行,亲而不近,布令而不号令,也是因此。宣城能调来的只有昭行的情报。灵荐观上能护着长乐的,主要还是皇室死士,所以襟口与袖口都绘了菡萏。
“宣城手中只有一方印,要如何用,能如何用,是他去昭行得印时,惠玄便同他说过的。至于另一方印,谢无陵放在何处,我是不知的。不过昭行印只对外人有用,对本是昭行的人来说……”祁知生目光忽然瞥见了浮光窗后的人影,遂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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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声,只摇了摇头,略带深意地睨了赵祚一眼。
“所以像平之,手上掌不掌印都无伤大雅,而他并未将那一方印给宣城,所以那方印,不是在别人手里,就是……”
“不在昭行。昭行人手上是没有的。”祁知生低声否定道。
两人却在此时心下都有了答案,赵祚与祁知生目光相对,嘴边做了个口型,而后颔首撩袍起身,欲先离一步去唤人召羡之归来,却又被祁知生唤住了。
赵祚回头看向祁知生,祁知生也起了身,捞了空坛递给赵祚,扬声道:“谢平之的酒当真好喝,草民就……多谢圣上款待了。”说罢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迈了几步,祁知生瞥见了浮光窗后的面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回头正瞧得赵祚一脸无奈,祁知生兴来,扬声道:“不过几坛酒罢了。这样,我这江湖人向来不赊酒钱的,如此我说一事给圣上,只当抵了这酒钱如何?”
赵祚挑眉,听祁知生说了来:“那梁丞家的家燕误飞入了昭行寺里,给愚舟的人截下来了。”
祁知生撩袖,手上多了一张小笺,又转身,一边走着,一边道:“听寺里的小沙弥说,之前也有只家燕误入了,不过因圣上临寺,皇恩浩荡,便将那燕儿放了。”
祁知生带着一身酒气离了杏林,还没走两步,便叫从浮光窗外一路追来的自己徒弟截住了。
说是谢无陵醒了,骇得他闲庭信步的姿势都顿了顿,忙遣了小徒弟去扯了新衫来,又拿了几杯茶来散了酒气,才去那伐檀院里。
而杏林里的另一人也未停步,径直去了云栖,让人召了宣城来。
夜幕沉沉,早蝉声声。
灵荐观里的火光摇曳,羡之提笔写下了他和元裹所叙述的那几日所经历的事的大概。
他将湖笔蘸朱色,点在了冬末,那是个乍暖还寒的时候。
“这日是皇叔变化最大的时候。那时他一脸郁郁地提着酒坛去姑臧主府邸寻父皇,恰逢我和师父那日都在。”
元裹递来的烛光照亮了羡之的眉眼,那眉仍拧着,似还在担忧着陆岐,但那眼里又有道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缱绻着。
也是,谁谈及童年,没有几分眷恋呢,何况还是那个充满了惊喜的童年。连元裹有时瞧着都生羡幕。羡之这名取的真好,众人皆羡他,元裹如此想道。
凛冽冬风刮得一府肃杀来,唯有正院的一株晚梅,给这个寒冬沾了份暖意。羡之扰着赵祚,非要一枝红梅摆在屋里,赵祚无奈,亲身出来折梅枝,这风雅过场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赵祚立于梅树下,抬手摇梅枝,抖了半枝冰雪,才折枝来。
发顶也不知被洒了枝上多少雪,赵祚不觉,眉眼里尽是暖意,盯着手中这枝梅枝,想起谢无陵日前曾说,他府上这梅似有暗香,改日要讨几枝去。赵祚顺势低首凑近梅枝嗅了嗅。
还未待他闻着暗香,府门便叫一人推开来,门外是厚裘失意人,门内是掌梅枝的得意人。
二人面面相觑,须臾赵祚先回了神,将梅枝递给树下侯着的宦奴,而宣城从门外走来,一路踉踉跄跄,脚步虚浮。素来说宣城主,千杯不醉。如今模样也不知是喝了多少,赵祚皱眉起身,又让院中的宦奴们,都去扶上一把。
谁知宣城不仅不依,那脾气还大得很,将空坛砸在了院子里。一声瓷碎,惊了屋里对弈的谢无陵和羡之。
羡之心下好奇,下了榻,启了门便往正院走来。谢无陵入了冬,大概是旧日膝伤的缘故,步子都迈不到多大,更不遑论要追上羡之,只唤了宦奴儿先他一步带上风裘追那孩子,而自己则慢悠悠地扶栏走来。
待他走到正院时,正瞧得宣城满面酡红,在院里撒着酒疯,要拉着羡之喝酒,还不允得赵祚回护。
赵祚眉头的愁云愁来,连目光都阴了,满院宦奴儿大气不敢出,偏宣城置若罔闻。
谢无陵咬了咬牙,尽力迈了正常步子上前,出声道:“宣城主,可还安好?”
宣城闻了谢无陵的声儿,揽着羡之的动作滞了滞。而后放了羡之,二话不说便走上前来,攒紧了谢无陵胸前的衣襟,扬手就要一拳打来。
长乐自那日在新园吃宴后便待他不如往昔,起先是爱答不理,待到羡之生辰,更是要这场情爱无疾而终。
宣城不信无疾而终,他自幼便听说昭行人最擅的便是先礼后兵。杏林山溪前,谢无陵是先礼了,而后就是让长乐来做那个“后兵”的人?
宣城无所适从,只好将心头的那点怨都转嫁到谢无陵的身上,他甚至忘了,当长乐问他,敢不敢去长明求一道赐婚旨意,旨上求他宣城与长乐结为连理时,是他先沉默了,是他先认可了这事本就是天方夜谭。
最后拳头还是没有落在谢无陵身上的,但不是宣城放了,而是赵祚抓住他的拳头,拦了来。赵祚手下使了大力,换得了宣城一时的清明,冷声道:“宣城,你失态了。”
说罢便将宣城的手甩开了去,又回身叫了羡之,去将那枝梅领了,带谢无陵回屋。
只是话还未吩咐完,便被宣城突如其来的哭声打断了。
他循声看去,宣城蹲下了声,捂着头,痛苦着。谢无陵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身侧赵祚的肩,赵祚顺势让了身。
谢无陵理了理衣襟,又吸了口冷气,适应着院了的寒。大概寒有寒的好,至少不至于头疼脑热。
谢无陵从容不迫挪着步子往院中座上,唤了那梅树下站着的宦奴道:“将梅枝给王孙吧,再去抱几坛酒来。”
宦奴儿将目光投向了赵祚,赵祚颔首道:“按谢小先生说的做吧。”
“羡之,”谢无陵见宦奴去抱酒了,这才回了头,道,“梅枝也讨了,我们打个商量,回园子帮我寻个物件可好?今日走急了,忘了。”
羡之颔首,跑向了谢无陵身边,听着他的吩咐,离开了府上。
不大的正院里,只余下了他三人。宣城仍在原处呜咽着,赵祚立在宣城身前,未出别的话,直到宦奴儿将酒抱来,放到了石凳围着的石案上。
“来吧,难得吃酒,还不尽兴?”谢无陵头也不抬地拍坛拆封,话也不知是对赵祚说的还是对宣城说的。
赵祚先迈了步子,挨着谢无陵落了座,故作没心没肺道:“莫管他。这梦生酿他不爱喝便算了。”
“喝。”宣城闻声,突然起身踉跄着走了过来,“这酒得喝。”梦生酿,听江湖的传言,说这顾名思义,喝了便入梦,梦里尽所想。他一直想求来着。沈家曾有一坛,送给了赵祚。那时赵祚才得这酿时,他便去追着赵祚说,何时开坛定要叫上他。
那时求一坛梦生还是想求一个天高水长,长乐伴生;今时所求,却只有一个遥见佳人芙蓉面。
谢无陵看见赵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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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眉间狡黠意,却未戳破,给宣城添了一杯,附和道:“梦生是酒中仙品,你竟得了这般玉液?舍得?”
“嗯。”赵祚颔首,对上谢无陵的眼,又挨了身过去,拿过谢无陵手中的酒坛,想替他添盏。挨近时赵祚眉间的愁云渐散了去,他好似闻到了谢无陵说的那一脉暗香,挑眉道,“舍不得也当舍得。你说的。”
“我何时说过?”
“你的风物说。”赵祚看了眼谢无陵,提点道。
风物染了情味,才叫做风物,不舍得也当舍得。这话是谢无陵旧时在昭行和赵祚说起才得了一骨笛时,道来的。他还说,那屋里的骨笛,自己反正不会,与其将它束之高阁,不若给了有缘人,次日便托给赵祚,让他寻一有缘人。
谢无陵想来,抿唇一笑,心里像食了蜜,他不知自己这算不算念念不忘,得了赵祚的回音。
不过这甜蜜到底只能填在他的心底,不能被他宣之于口。而有些朦胧的情意却在这眉来眼去里,在某处生根发了芽。
“无妨,扶风地哪能奢着有风来扶。”
羡之推门入府时,便听的他那师父如此感慨来,他那时还不懂这话原来是他师父的自嘲,愣头愣脑地绕过了地上摆着的空坛,又跑到他师父身边,将那一方白玉印章从怀里取出来,捧到了他师父眼前。
羡之一身气还没喘匀净,话也没说两句,就听他父亲没好气道:“没规矩。”
羡之闻声,本想讨个谢无陵赞赏的笑容都僵了去,而后待谢无陵拿走了掌心那方印,他便站直了往后退了几步。
“按我方才说的,明日醒来,去园子里寻就木,我会让他将东西留给你。春时昭行有场桃花会,从山郎是知道的。那之前,你得学会了那画上的技法,这印才能到你手上。”
宣城本是伏在桌案上,撑起了身,抬了眸去看谢无陵手上的那方印,微醺的眼里却少了方才的混沌与迷茫。
“你醉也好,醒也罢,这话我便先说了,倘若你还要长乐后生安稳的话,这印你必须得拿到。”谢无陵软话说了,凛冽的话也点了,左右又生不出旁的安慰话儿了,便招了羡之来,手抓着羡之的腕,咬了咬牙,借了羡之的力起身。复拍了拍冬衣,拢了拢披裘襟口,说着要回园子了,也回身看向了赵祚。
赵祚却摆了摆手说不一道了,他晚些时候还要去摆一场宴,宴请户部侍卫,为了春时募兵的事。
谢无陵扬了眉没多问,大概是猜着了,和户部打交道的事,多半是为了银钱或户籍查调的事,只颔首,叮嘱了句,“若是宴上酒不好喝,便叫我来帮你分杯盏,同为一部官员,他应当不会为难。若是好喝,也莫太贪杯了。”
话完便将羡之拉在了身前,偷摸借着羡之的力,挪步离了姑臧主的府上。
待谢无陵和羡之上了马车,赵祚才回身看着自己这个兄弟又伏回了案上,佯装深醉模样。
赵祚本想打发宦奴儿将这人领进厢房,刚唤了宦奴儿,便听那伏案人说:“皇兄,是早把我算进了,长乐也在这其中?”
一句话问的没头没脑,宦奴儿反正是未听懂的,赵祚却听懂了只绕过桌案,走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道:“重阙的人没人能独善其身。”顿了顿又道,“你想给长乐安稳,必先得给自己求个安稳。莫毁了平之的好心。他背后的昭行,如今也分给你们二人了。”
“但他还有你,”宣城无心道,“而我……身边没人了。”
赵祚拍宣城的手为之一顿,宣城的无心话,却在他心头砸出了凹陷。
谢无陵的身边还有他,也是。赵祚不经意地勾了唇角。或许连赵祚自己都不知道,宣城这句话,让他的心情不由自主的明媚了去。
“万物有时,总归会等到春来时”
他抬眼,正看着篱墙下的那株晚梅,殷红盛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没玩嘿嘿嘿
愚舟是之前跟谢无陵来过扶风的小沙弥现在要接替惠玄做昭行住持的那个
前面说过可能…太遥远了…就忘了
第74章玲珑盒
薄云渐散,月照山头。
“我知道是什么了。”羡之的眼突然明亮起来,他将手中的湖笔随手扔了,便要起身离去。
元裹立在他身侧,看向了他方才朱笔圈来的两字“除夕”。眉头皱了来,试探地问了句:“什么?”
“姑姑记得除夕那日家宴吗?”羡之的脚步停了来,回身问道。
“记得,世皇兄……那日带了幅海晏河清图献给父皇,那时父皇还说赏他来着。”
“姑姑可记得那日与旁日有什么不同吗?”
元裹蹙了蹙眉,那日的宣城在重阙中,曾站在离她很远的甬道头,唤了她一声“长乐”,他二人相对良久,谁也没迈出那一步。最后各自回头走了。
她摇了摇头,又不禁颔首,攒着锦囊的手渐渐紧了。
羡之见她困惑模样,反是感觉自己心头得了什么映证,替元裹道:“没什么不同,又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
“嗯,说不上来,他那日的眼神好似比旧日更深沉些,也更敛许多。”
像将所有感情都敛在了那一眼里。
“我不知道师父同皇叔说过什么,但是皇叔一直待在了师父的园子里,直到除夕前。皇叔才离开园子。而除夕那日晨时,因着宫宴,父皇怕夜里不会归府,便打发我早些去给师父拜年。那时师父见了我,送了我两物当新年礼物。”
“两物?”
“对,是玲珑盒,和一个红封。红封里包了些金叶子,说是给我的,还说以后总会有用得到的地方。玲珑盒……”羡之皱了眉头,回忆着记忆深处的那雕花盒子。
他在这间屋里徘徊来去,身影映在窗棂上,让屋外一老树上的黑影看得清晰,屋内人却无所觉。
“我得回居衡,玲珑锁一定在园子里。”羡之猛然看向了元裹,元裹出声道:“夜里山路不好走,明日天亮再下山?”
“不,不能等天亮。师父留给我的应该是另一方昭行印,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我和父皇都以为,师父教观之绘画,是想让他承了昭行的‘网’,还担心过是师父仁慈……”
“难道不是?”
“不是,守在外面的暗卫都是皇叔自己的,他们襟口绣着菡萏花,昭行人不会如此作为。”
长乐听了那句菡萏花,心下生了凹陷,仿佛那早被她藏在暗处的某种情感又开始崭露头角了。
羡之继续道:“‘网’能给皇叔的,是皇叔想要的情报,但这情报也是昭行里发来的,一旦皇叔生了别的心思,‘网’反而更能绊住他。观之也如是,他若真承了‘网’,便会为‘网’所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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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父会留给我的,是什么?”
长乐看着他,心下有了计较,应道:“你是说玲珑锁里有能牵动或制衡‘网’的东西?”
“嗯。但我不太懂师父和您说的,如果我孤身来,或是带着人来,这个前提……”
羡之顿了顿,“若我带来的人是观之,那他这番心思…不就白了?”
“他做事总是有道理的,或许你见了玲珑锁里的东西就能明白了?”元裹起身将桌案上羡之落笔的那张生宣烧了去。
“那要我唤人给你备马吗?”
羡之站在屋里,半晌未应元裹,元裹也不急着打扰他。
元裹将灰烬拾了来,听到羡之唤她:“姑姑,这灵荐观有旁的路走吗?不易让人看见的那种?”
“你……”元裹听羡之如此问来,目光明显一滞,须臾又领着羡之往内厢走,“有一条,旧日听老观主说是通往重阙,但究竟能不能通,没人走过,也未可知。”
“无妨。先试试。”羡之心下打鼓,却不敢表现来。他将手藏在袖下,狠狠掐了自己几下,在心头说服着自己这么坐一定有机会救回陆歧。何况灵荐观太偏离扶风中心,有些事要靠人传递,说不定到他这处时,消息已经晚了。
“姑姑,有人肯在那时送信来,不是神机妙算,便必然是看着我们的,可能有人借鱼目来混了珠子,也可能是自己养的生了差错。你,多加小心。”羡之最后叮嘱了一句。
“嗯。若是见着你世皇叔,帮我带句话吧。”
“嗯?”
“长乐幸得磐石无转移。”
“好。”
而那正在观外树上探看着的黑影,也在屋里的人影渐消时,离开了树。
只留下一弯照于树冠头,月光流过一树葳蕤。
同样是漫漫长夜,居衡的新月却无人有心顾看。
“居于横云地,论天下可衡量之事。这才是居衡……”谢陵的眉间病色缠绵着,却强打着神同身侧人道,“知生,我这是注定的。你再怨谁,都是无用,与其如此,还不多想几个方子,替我吊口气的好。还有…帮我瞧瞧师兄可好?”
“你倒是看得开啊,谢平之。”祁知生有气也少有对谢陵发,今日叫谢陵这般说来,也只是阴阳怪气地怼了句。
祁知生又伸手探了他的脉,最后一脸无奈地拂袖起身,没好气地道:“你谢小先生爱怎样怎么样吧。”
“你……”谢陵看祁知生一脸菜色的转身要走,便开口,“去哪儿?”
“去给你找药,好成全你和那白眼儿狼百年好合的心思。”祁知生一边说着一边开门,正看着门外立着的赵祚,又抿了下唇,又故意地扬声添了句道,“顺便帮你找找你那儿子。”
“先生要走?”赵祚抬手一拦,出声问道。
“嗯,要走。怎么了?”祁知生抬手挑开了赵祚的手臂,看着赵祚脸上又生愁云,心下乐呵,补道,“惠玄的头七,他去不了的。我替他走一遭。”
赵祚闻声,陷入了沉默,转身目送着绕开他往园外走的人离开。又在屋外站了许久,才叫屋内人的咳嗽声唤回了神。
谢陵仍倚着床沿而坐,不知看了赵祚多久。
赵祚走近时,正瞧得他眉间未掩藏的倦色,赵祚顺势挨着床沿坐下,勾过谢陵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
“祚哥儿。”谢陵轻声唤。
赵祚身形一僵,这般话语还是原来他二人亲昵时,他才听得的。赵祚心下有起了波澜,他甚至可以预知接下来不论谢陵这话之后要求什么,他都会应。
但谢陵却轻声道:“陆岐,羡之失不得。”
“寡人知道,”赵祚微低首,将谢陵带着寒意的手贴近自己脖颈,想逐了他的寒凉,也想归自己一份清明,“你,寡人也失不得。小先生还记得天子之怒吧。那年你还当着寡人的面,教给小岐儿的。”
谢陵贴着赵祚脖颈的手翻了来,覆在赵祚脖颈上,轻捏了捏:“忘不了,只是羡之……”
“除了陆岐,你就只惦记着羡之那混账玩意儿?”赵祚明显对他亲昵的动作不满,也对他的话不满,直言来。
谢陵以一笑化解了赵祚的怒气来,倏尔春风满帐。他逗趣道:“吃醋了?”
“小先生要试试寡人这儿的味儿酸不酸?”
“那试试?”谢陵揽了揽赵祚的脖颈,赵祚在他的怂恿下倾身过去。双唇相抵,赵祚的舌尖轻扫过谢陵的唇,徘徊了一番,似要将所有味道都汲取尽了才好。
而后赵祚的舌微退,引着谢陵的舌探来,似要让他尝尝味一般,赵祚的动作小心翼翼,这一吻变的绵长,直到谢陵微喘,赵祚才稍微抽身,问道:“尝到醋了吗?”
谢陵抿唇低笑,喘了两口气来,才摇了摇头回应赵祚。赵祚抬手替他拭了唇角的一点涎水,悄声道:“是你嘴里的甜。将我这嘴里的酸都抵了。”
是带着血腥味的甜,盖过了药苦,赵祚不舍得说来,谢陵也不舍得戳破。
谢陵转了目光,将赵祚细细打量来。似得了饱足般,眉眼生了光,连病色都掩了几分,他轻声道:“我今日做了一美梦。”
赵祚猛地将他的手握紧了来,他怕谢陵的后话,是告诉他西天极乐的容貌,他手上使力,将谢陵的手捏得生疼,但谢陵只是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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