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在下来自云中居,家师乃是清闲真人我云中居素来与无尽海没有往来,各位何以如此?想必当中有什么误会”楚寒神态不卑不亢,点出了自己身份
与云中居等正道三大宗的名满天下不同,世间妖魔聚积的三大凶地除天刑山外,余皆名声不显,比如无尽海,就连知道的人也不多在大多数修士眼中,无尽海这等妖邪聚居之地哪里能与云中居相比?当然楚寒见识自然与寻常修士不同,可是在他心中,无尽海势力再强,至多就与自己师门半斤八两,何况他本师清闲真人乃是正道中不世出的人物,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放眼天下,除了道德宗那个全无消息的紫微之外,恐怕再无对手楚寒既然亮出了来历,就算是天下三大绝地,想也不愿与云中居结成死仇
不过这只是楚寒自己如是想,洪荒卫们可不是这样想的在他们看来,既然一大人已下了命令,就是清闲真人本人在此,也先打断了腿再说
为首一名洪荒卫一振巨斧,斧刃嗡嗡作响,他十分期待地盯着楚寒,嘿嘿笑道:“本来俺该与你单打独斗的,看你这小小身板儿,估计能撑上一小会可惜一大人的命令向来催的急,俺可不敢耽误了实在不好意思,俺们这便要一拥而上了,或者你自己打断双腿,也好省我们点力气?”
楚寒面色青白,几乎一口血便要喷出来这三名洪荒卫任一个道行都要比他深厚,居然还不按规矩来,想要一拥而上?这无尽海中人,怎地如此不要面皮?
还未等他开口质问,脑后忽然一凉,又有隐隐的吸力传来楚寒灵觉敏锐,当下更不迟疑,直接跃上空中!方升起三丈,就见脚下原本站立处一片黑气漫过,所过处生机尽灭被这黑气沾上不管会发生什么,显然都不会是好事
楚寒刚暗自惊出一身冷汗,忽然见那为首洪荒卫无声无息的已在面前!瞬息之间,那洪荒卫已轻飘飘的掉转巨斧,以斧柄在楚寒腹上狠狠地敲了一记霸道无匹的真元如洪流般瞬间涌入,将楚寒最后的反抗之力也给冲散!
“无尽海一个寻常卫士,竟也如此强横?!”楚寒惊讶间,已一头向地上栽去
此时张殷殷刚刚踏上孤峰,见到了径自洒扫的一,还未开口,一名洪荒卫忽然在她身后出现,翁声翁气地道:“一大人,已打断了那男的双腿,可是他不肯走”
一终于抬起头来,先是看了张殷殷一眼,方淡淡地道:“那再打断他两根手臂”
张殷殷黛眉一皱,略感不妥她虽然不喜楚寒强行跟着自己,更不认可宗内真人母亲给自己定下的合藉双修,可是毕竟楚寒对自己一直没什么恶意如是因为自己受了这等苦楚罪过,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况且尽管相处时间短暂,但她天性敏锐,知道楚寒性情最是执着,如果下定了决心,别说打断四肢,就是杀了他,也不能令他退缩
那名洪荒卫似乎闪了一闪,又似是完全没有动过,就回报说:“已打断两手,他还是不肯退回去”
“倒还有点骨气,那就带过来”一吩咐完,再向张殷殷看了看,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向旁边一指
张殷殷一颗心疯狂地跳起来,顺着一手指的方向望去,便见那刻印在心底最深处的身影正静静的,静静的躺在那里
张殷殷猛然捂住了嘴,眼中泪水奔涌而出,顷刻间模糊了世界!那纤长的五指根根苍白,用尽了三生力气,才将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哽咽按了回去
她再也看不到旁的人,别的事,只向着宁静睡着的他奔去,可是灵动如风的她,这段短短的路,竟会接连摔倒
她依然一只手死死地掩着口,另一只手用力抓着地面,才将已完全失去力气的身体撑到他身边尽管看不清他的样子,可是那身影,那声音,早已刻印在记忆的最深处
几经生死,曾经轮回,就是一碗孟婆汤饮下,其实也不曾忘记过,只是被掩盖在灰尘之下
只须一次提醒,她便忆起了全部
那颤抖的纤手,终于触上了他的面庞于是她的心,瞬间变得与他的肌肤一样冰凉
尽管眼前依旧模糊,但她心如琉璃琉璃中可以映出整个世界,却映不出他她与他的距离,已比当初阴阳相隔更加遥远
“怎会……这样……”
她抚过他的脸,他的颈,他宽厚的胸膛,然后那颤抖的指尖传来一点刺痛,一滴血珠染红了他的衣衫
张殷殷抬起头来,模糊的世界中,一柄古剑逐渐清晰那柄剑,正插在他的心口
她将切破的指尖含在口中,不住品味着指尖鲜血的味道
此时孤峰峰顶,除了始终凝立不动的一之外,又多了三名洪荒卫,以及四肢断碎,被洪荒卫架着的楚寒
楚寒面色苍白,却非是为了身体上的剧痛以及仍旧在体内奔涌不息的洪荒真元,而是为了那柄古剑云中居上上下下,又有谁不识得这柄剑?那安宁睡着的人,楚寒不光识得,也知道他与古剑主人之间的三两事看到眼前的情景,楚寒隐约明白了三分,却有七分想不通,反而更加糊涂了
张殷殷面白如纸,柔弱的身躯轻微颤抖起来,纤指已自口中滑出,指上全无血色她泪已干,古剑上镌刻着的数个小字逐渐清晰:
“云中顾清”
张殷殷不光看清了剑上的字,也品出指尖鲜血的特殊味道,于是宛如呢喃般轻声道:“仙家禁法,斩缘”
她一头青丝猛然飞扬!又徐徐落下
张殷殷猛然立起,仰首向天,嘶声叫道:“斩缘,斩缘……啊!!!”
云裂,风断,雾愁,山恸!
楚寒面色更加惨白,望着那无休无止嘶喊着的女孩儿,心如星坠
三名洪荒卫各自望向脚前三尺之地,目光再也不肯移动
就连一,也望向了天高云淡处
不知叫了多久,千千万万的回音在群峰间激荡着,而张殷殷声音忽然哑了她一伸手,便抓向古剑剑柄但是一抓之下,却落了个空,她面前换成了一原来一不知用了什么玄妙手段,将张殷殷瞬间旁移十丈,挪到了自己面前
“这个……”一从没有过说话象现在这样吃力:“这个人呢,是我家小姐的人这柄剑,也就是我家小姐的剑了……所以……”
“你家小姐是?”
“青衣”
“原来是她啊”张殷殷若无其事的应了声,身形忽的一闪,又去抓那柄剑这次当然又被一挪移了回来
知道有一在,那无论试多少次都可能碰得到那柄古剑,张殷殷心头多日的积郁猛然暴发,她若一只寒冬时淋透了冰水的猫,向着一咆哮:“既然你说他是你家小姐的,那我可以让!让青衣去做正室,我做妾,做丫环,做情人,做路上的女人!我做什么都可以,这总行了!何况他现在不在阳世,不在阴间,他哪里都不在,他就是完完全全的不在了!为什么还不让我拿那柄剑,为什么!!”
嘶喊到了一半,她声音又哑了下去
望着最后一丝力气也已消逝的殷殷,一柔声道:“昔人已逝,无可挽留其实你便以此剑斩了自己,也仍不是她和仙人的对手,这又是何苦?况且他也不想有人为他报仇我家小姐就是想明白了他最后的心事,方才去云游天下的其实小姐还不曾上过此峰,也不曾来见他最后一面”
张殷殷忽然一转身,又抓向古剑!这一次一叹了口气,用自己身体挡住了她
“我自己想去送死,你他妈的管我!”张殷殷咆哮!
一想了想,便让开了路
张殷殷纤指刚触到古剑剑柄,猛然顿住她缓缓蹲下,凝望着他的面容,似是要将他与心中深深刻印着的那个人溶在一起她的右手扶着古剑,似是无意间顺着古剑滑下
古剑锋锐的剑锋轻轻巧巧地切开了她指上如玉般凝滑的肌肤,滴滴血珠渗入剑锋上的纹路,一路滑下,又浸润着他胸口衣衫
那片深色的痕,逐渐扩大
似有什么,正自她心头缓缓流失
“殷殷!!”楚寒想要大叫,挣扎,可是方一动便被一名洪荒卫的铁掌捂住了嘴,另一名洪荒卫在他后颈上一捺,将他牢牢掀在地上楚寒仍死命地挣扎着,断骨摩擦,而刺骨的剧痛则早被置之度外
张殷殷站了起来,衣袂飘舞,扔下句“这个人送给青衣了”,便向孤峰外走去
一笑了笑,将长苕放在一边,踏出一步,已与殷殷并肩而行
张殷殷停了脚步,盯着一,冷冷地道:“你干什么?”
一微笑道:“没什么,一起去送送死”
张殷殷上下看了看一,道:“你和我有关系吗?”
“没有”
她黛眉一竖,冷道:“没关系你跟来做什么,你是不是笨了?”
一微笑:“再笨还能有你笨?”
一没有说出来的是:“一大一小两个狐狸,看来都是聪明过了头,所以就笨了,唉……”
张殷殷语塞,哼了一声,道:“随你”便举步前行,转眼间已到了峰缘处
楚寒不知从何而生一股大力,猛然挣脱了洪荒卫的控压,叫道:“等等我,我也去!”
张殷殷和一都停下了脚步,望着被按压在地的楚寒按着楚寒的三名洪荒卫自觉失职,可是眼前局面变幻实已超出他们能力所及,对楚寒按也不是,不按也不是
张殷殷向那安宁睡着的人一指,道:“这是我的男人”又向自己肚子一指,道:“这里有他的孩子”然后再向楚寒看了一眼,冷笑道:“你还要跟来吗?”
出乎张殷殷和一意料,楚寒竟也咬牙道:“我去”
“随你”张殷殷冰冷地道
三名洪荒卫面面相觑,见一要走,为首的忙道:“一大人,你若走了,这里怎么办?”
一微笑:“天下虽大,谁敢来无尽海惹事?若真有那不怕死的,你们也拦不住,把寒冰狱中那杂毛放出来就是,以后就是他统领你们”
那洪荒卫挠了挠头,道:“我等该怎么称呼那位杂……道长?”
“就叫零”
张殷殷已不耐烦,身形一起,若絮随风,便向峰外飘去
“等等”也不见一有何动作,便将数十丈外的张殷殷挪移回峰顶
“你不想我去了?现在已经晚了”
张殷殷冷笑,将紧握的右手伸到一面前,淋漓的鲜血仍不住自指缝间涌出那湿淋淋的红色,每一滴都是如此刺目!
一微笑:“不是,该走这边”
尘缘 章十二 无相忘 一
章十二无相忘夏末秋初,范阳战鼓如雷,各路大军依序出发,史思明奔洛阳,安庆绪取淮南,数日之后,安禄山中军都已准备出征,纪若尘所部仍按兵不动
身为军中主帅,纪若尘终日在帐中神游冥思,将一应事务都甩给了济天下他做的惟一与治军沾得上点边的事,就是每日叫五十名军士到自己帐中,视察一番后便令回营这些军卒回去后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然而道德宗弟子中修为深些的,还是能看出他们面上笼罩的淡淡死气不过这些士卒的确仍是活人,气息体温皆有,神智如常,并不是给什么邪法炼成僵尸阴鬼之类,道德宗众人观察多日毫无破绽,也就不多说什么
道德宗众修士这些日子也是忙得昏天黑地有的日夜绘符,而后燃了将符灰洒入无根水中,士卒饮后便是一身铜筋铁骨,柔韧厚实,力士以刚磨快的钢刀尽力砍去,也就留下一道深深伤口,不伤及要害腑脏有的则绘阵施法,士卒只需在阵中静坐七日,便是身轻力健,纵跃如飞,个别有慧根的甚至能一跃而上丈许的高台还有部分修士则传授给士卒一些简单口诀,配合丹药、符箓之力,在战斗时念出,便是力大无穷,一个身体单薄的士卒也能挥动近百斤的大铁椎
有那两个擅于炼器的,则日夜兼工,每日可制七七四十九只炎火箭此箭用上少许道家材料,又经符咒加持过,箭程可达四百步,不论射中哪里,立起大火,火势炽烈与一大坛火油无异,可持续燃烧一个时辰,普通雨浇沙埋之法,俱是不熄这种炎箭消耗不多,火焰威力在修士眼中全无用处,但若用在战事中,便成利器这两名修士本意是要造威力至少大上十倍龙炎箭,每三日可得一只,箭带真火,纵是修士被沾上了,也是麻烦不过济天下对这种箭丝毫不感兴趣,要两人只造那种日产四十九只的炎火箭便好
道德宗弟子中,道行最高的云飞已入上清境界,职责便重大得多他在军中寻了五百名颇有灵性的士卒,传授给他们一座阵法以及相应口诀,再分以丹药,命其熟习此阵到两军对阵之时,这些士卒的作用便是在中军结成此阵
此阵名为坤玉转元阵,以阵为基,以玄玉为引,以药为火,将阵中士卒的精气生机化为道力,移转到阵眼中阵主身上如此,身为阵主,便有无穷法力可供挥霍,能够源源不绝的施展大威力的法术而代价,则是阵中人阳寿折损以云飞为例,他如今法力至多可操控五百人组成此阵,临战之时可放法术数量可增一倍,而阵中士卒则折阳寿一年
如果阵主道行增加,则此阵能够容纳的人数及发挥的威力何止以倍计?若是道德宗中精擅阵法卦象的顾守真在此主持,则阵中可容万人,每用一次,阵中人折寿十年,而守真真人能够施法的真言大咒可增七倍可以说有此阵在,只消凡人足够多,便是那些无望飞升的修道之士也有望逆天!
若阵主是紫微又如何?怕是阵中十万人众,一日夜尽皆亡命这便是坤玉转元阵的厉害之处
此阵过于阴损,大伤天和,不知是道德宗前代哪位天资无双、又异想天开之士所创,史簿中只记载某日记载此阵的一页残纸突然出现在三清殿中道德宗当时掌教见了,立时大惊,其后苦苦思索数日,又与宗中诸真人商议良久,终是不忍将此阵毁去,还是将它载入三清真诀中,但只记于上清玄真境界之后的诸册中能够修到这一境界之人,已有资格列为真人,心性已定,意志如钢,当不会滥用此阵
当日掌教及真人心愿是好的,如此决定自然没错只是他们当然不会算到后世有一个顾清,可以自由取阅三清真诀,所以除了玉清诸经之外,将上清及以下诸经都搬到纪若尘的别院中去看了一遍而那时的纪若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时时刻刻存着朝闻道、夕可死的念头,尽管看不懂,竟然将这些经书全部背了下来
其后世事变幻,阴阳交替,白云苍狗,六界多少事罢了,纪若尘方再归人间,将这一页坤玉转元阵默了出来,交给了济天下,而济天下转交给云飞,于是有了今日之局
云飞虽觉此阵威力宏大无比,且阵法所用质材太过狠厉,但细细品来,阵法心法口诀皆是道门正宗,与自己所修三清真诀如出同源,架不住济天下舌灿莲花,认做玄门除妖正法,努力研习,日夜演练至于此阵来历,他虽有疑惑,不过由于他道行刚刚晋入上清灵真境界,还读不到载有此禁绝法阵的三清辅经
一万士卒本已被济天下操练成型,如今再以道家无上法门加持神通,战力便绝非等闲强悍只是道德宗人手有限,按目前进度,到安禄山本军进发时,也不过加持二千战士而已不过纪若尘旋即将巡视士卒的数量翻上数倍,每日巡视两百卒但凡入过他帅帐的士卒,皆有了隐约死气,是否具有其它异能尚不彰显,不过行动灵敏、迅捷如风,不弱于那些服过药进过阵的兵丁
道德宗诸弟子原本是与纪若尘不睦,绝不肯为他这般卖命的
这纪若尘无论怎么看,都绝非人类,而且阴气森森,杀人如麻,肯定不是什么善类只是尚秋水临去之前有命,众人不得不服而已依他们此来本意,是要辅佐安禄山起事,助安禄山抵挡站在明皇一边的修士,现在却变成辅佐一个小小的先锋将军,这似乎与本意不符是以成军前三日,道德宗众人皆只顾着自行炼丹清修,对军中诸事一概不理纪若尘本无所谓,但济天下可就不答应了
第三日清晨,济天下单独立个营帐,将道德宗所有弟子皆请到营帐中,他便居中一站,指着帐上所挂一幅巨大地图,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这幅地图绘得极是细致,不光有地理山川,朝庭军塞要地分布,甚至各修道门派的位置也一一列出,便连天下三大凶地的位置也在图中可谓天下大势,尽在图中
济天下在图前一站,立时精神大涨,气焰狂升,牢牢将道德宗众人的气势压了下去他自盘古开天地讲起,三皇五帝而下,至烽火戏诸侯,至鹿台焚纣王,至仙妖战罢封神,至……这当中,还穿插无数野史逸闻,奇人趣事道德宗众弟子起初并不在意,要知道,他们皆为门中精英,又是早就准备历练尘世,学史是基础课目,听道之初,尚有不以为然,神思游离哪知道济天下此次是志在必得,不折服这些道门精英是绝不罢讲的
帐中足有三大缸清水,供济天下润喉
如是,自晨至夜,又自夜至晨,三缸水尽
雄鸡重啼,天下初明时分,道德宗众弟子才一一自帐中走出,自这日起,人人有分工,个个勤于事,不藏私、不偷懒、不折腾
如此变化,纪若尘三千魂丝遍布百里之内,怎会不知道?可便是他也无法窥透其中奥妙他虽是道法强横,但自问也办不到这等事,所以才放任道德宗诸人自行其是不过此际纪若尘便是纪若尘,既然想不通,便直接将济天下叫了过来询问,而且也放玉童在一旁听着那意思依然是,不怕你知道
见纪若尘开口相询,济天下对曰:“统一思想”
这一次济天下倒是毫不啰嗦了,甚至是惜字如金,纪若尘拿他毫无办法,便取出一张自己手书的坤玉转元阵诀要,交给了济天下,吩咐他让云飞修习,并自行挑选士卒炼阵
给了阵法后,纪若尘便取出一卷书读了起来,有送客之意
济天下收了阵法,却并不离去,望着纪若尘手中书卷,问道:“主公读《春秋》,是否已知晓为将之道?”
纪若尘放下《春秋》,皱眉道:“这本书中哪有为将之道?……嗯,身为主将,当在百万军中取敌酋首级”
济天下有些哭笑不得,道:“主公,那不是万军主将,那只是徒有武力的匹夫而已!身为主将,当知兵事,兵书有云……”
他刚要长篇大论,纪若尘便打断了他,道:“这世间兵书所讲,皆是凡将俗兵斗战之法,一代勇将也不过力敌百人但在道行深厚的修士眼中,千军万马,也是来去自如所以必得有相应克制办法”
济天下抚须微笑,似乎胸有成竹,道:“无妨!修道之士虽然神通众多,但必定对凡人心存轻视,且所谓大道不蒙尘,等闲不会理尘世间事不过世间万事,力不胜谋,只消来人对我们心存轻敌之意,我便要叫他有来无回!只是到时候手段激烈些,还请主公见谅”
纪若尘微笑道:“不管何谋,只要能克敌制胜,但用无妨”
济天下自然知道这位主公向来不以人命为念,行了一礼,正要出帐,忽然又想起一事,低声问:“不知主公现下真元到了何等境界?哦,便以道德宗三清真诀为基准计算好了”
纪若尘又已翻开春秋,头也不抬地道:“太清太圣境”
济天下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伸手指一个个地数上去“太清高圣,太清上圣,上清至真……”,数完之后,他面色便有些难看了,想了想,道:“眼下当务之急,主公还是少读些春秋,多修修真元”
纪若尘笑了笑,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未予回答
玉童也陪着笑了,妩媚中有些挣扎,有些疑惑,隐隐还有些不自在
济天下也笑了,努力笑得高深莫测
安禄山中军起兵时分,纪若尘大军也即兴兵出征,全军只携三日粮草,一应辎重皆留于范阳,由二千民夫健妇押车随后而来
大军兵行神速,三日而越六百里,至晋州城下时,晋州太守求援快马尚未及出城
晋州虽近塞外,但有河北、平卢等地的安禄山大军作为屏障,已经年未经战事,不见兵戈,因此逐渐繁盛,至今日共在藉八万余户晋州虽颇为富庶,但不修兵事,城中三千守军缺额八百余,刀枪盔甲多有锈迹,十余匹战马也不喂得不肥不瘦
晋州太守姓白名易,这日刚得了急报,称安禄山已反白易颇有几分才学,上知些天文,下晓点地理,中明为官取贿之道,本是很有几分前途的他知道晋州是去长安的必经之途,至少有一只叛军会向这边来算算时日,若安禄山前锋疾进,则十日左右便会到晋州城下,眼前还有些时间决定是逃是降晋州兵微将弱,战是肯定战不过的,白太守对明皇的忠心还未到以身殉国的程度
白易本想先遣快马向潼关报急,然后命家人收拾细软,先去潼关避祸潼关关险兵强,驻扎着数万精兵,粮草堆积如山,当可挡住安禄山叛军
哪知他刚写好报急奏折,折上墨迹未干,便有下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称安禄山大军忽至,现下已在北门外列阵!
白太守只觉脑中一阵眩晕,手中毛笔落在案上,将刚写好的折子污了
他一声长叹,萧瑟地道:“走,上城头去看看”
晋州北门城头早已人头涌动,守城偏将还有些智计,心知营中兵丁不足,便自库中取了一千多套军服,命壮年百姓穿了,持刀挺枪,到城头上凑数,即吓阻敌军,也壮一壮自己的胆一时之间,晋州城上倒显得兵丁众多,只是人人面色苍白,个个身体发抖,军容就谈不上怎样了
北门外一里处,五千精锐已列阵完毕,刀枪如林,旌旗似海军容队列极是齐整,如刀切过一般,兵丁人人面无表情,但以略微发红的眼珠盯着城头上耸动的人头,瞳仁深处,隐隐燃着疯狂而肆虐的杀气
白太守只看了一眼,便被对方军阵中那浓浓的杀气激得胸口一阵翻涌,险些呕了出来他向左右一看,见士卒将校人人都是面如土色,自己倒还算好的,不由得暗叹一声,心道这城如何守得?今日吾命休矣
身旁偏将强作镇定,道:“大人,您看敌军虽然人数众多,但并未携带辎重,又是远来疲惫,我军只要坚守不出,不出数日,敌军必定缺粮而去,晋州之围便会自解大人此刻身先士卒,我军士气大振,军心可用”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