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山雾藏百魅
护送马车的几名禁卫见纪若尘如此,也就只能在旁侍立等待
当!两只海碗重重地碰在一起,不光酒液四溢,而且碎瓷乱飞,打在众禁卫黑铁甲上,敲击声细碎如急雨一众禁卫迫不得已,只得不住向远处退去
以二人酒量,又是如此豪饮,别说只是几坛酒,就是几十坛也早该喝干了,只是那李白每喝一碗,必然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一番,又或是豪兴大发,吟诗数句纪若尘此来长安前早听济天下讲解过多日天下时局,故而对李白点评的时事颇为不以为然,然而对他随口而出的诗句却均惊为天人,越是细细品味,就越是钦佩不已
如是,二人唠唠叨叨,直喝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过才下了三四坛酒,倒把那几名重甲禁卫等得腿脚酸麻
长安城外,茫茫夜色中忽有一点火光亮起,旋又灭去
云舞华闭目静坐,整个人都已浮上半空,双颊如火,全身颤抖不已,方圆数十丈内青草尽数枯黄,偶有枯草窜起一道火光,瞬间就化灰而去
苏苏已立了起来,怔怔地看着空中苦苦支撑的云舞华,又回首望了一眼长安
长安城内,灯如昼,人若潮,正是盛世繁华
云舞华忽然叹一口气,身体舒展开来,若一片没有重量的凋零花瓣,飘荡而落苏苏咬死下唇,抢上一步,接住了她
云舞华双目紧闭,宛如睡去
苏苏再次回首,最后望了一眼长安,泪眼朦胧中,惟见长安灯影迷离,繁华如梦她终一声清啸,宛如龙吟,转身远去!
当!两只破烂不堪的海碗撞在一起,还未饮时,碗中酒就去了一半
这已是最后两碗
李白早已醉态可掬,抱着最后一个酒坛倒来倒去,也不过倒出数滴酒来他随手一抛,咣当一声,将酒坛掷得粉碎纪若尘也有了几分酒意,当下长身而起,摇摇晃晃地向李白作了一礼,道了声“前路方长,就此别过”,就向南城门行去,连马车都不坐了
纪若尘刚行至南城门门洞中,顶心处又是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这一记突如其来的剧痛刹那间驱散了他所有酒意,也如一道闪电,驱散了他心中的迷雾
纪若尘明白为何会对这从未经历过的疼痛有如此熟悉的感觉了,那是极乐针的痛!他望了望长安城外茫茫的夜色,终于断定云舞华就在前方的黑暗中,等着他而他更是知道,不管她是以什么方式压制住的极乐针,这极乐针又已接近了发作的边缘
纪若尘立在城门正中央,回首长安宫城灯火映天,丝竹隐隐,显然夜宴方酣,只不知那以乐艺舞技冠绝天下的杨玉环此刻是在抚着琵琶,还是舞着一曲羽衣霓裳而前方,惟有一片夜色茫茫,不知凶险几许
他有些犹豫
倒不是他畏惧凶险,只是他有些不知当不当这样做就在他举棋不定时,耳中忽然嗡的一声,眼前幻境又起,环顾着四周血一般红的火焰,一缕杀意悄然自他心底泛起
一阵夜风拂过,城门洞中已是空荡荡的一片,纪若尘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白正踉跄着走向自己府第,忽然站住,回首望向南门的方向,良久方才摇头叹道:“斩尽杀绝,这又是何苦?……或许,他这样做才可成得大事……唉!”
他摇了摇头,复又摇晃着向前走去
夜幕之下,玉轮高悬,清淡月辉下,青墟宫中泛起淡淡雾霭,望之有如仙境只是这人间仙山,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到一阵浸骨寒意
吱呀一声,青墟宫西北角一座偏殿木门打开,吟风从殿中步出殿前庭院中,虚玄坐在松下石上,借着天上月辉,正自读着道书见吟风出殿,虚玄当即起身迎上,微笑问道:“怎样?”
吟风紧皱双眉,道:“诸事不顺,心绪不宁”
虚玄捻须道:“这也急不得,且随缘此次下山际遇如何?”
吟风罕见地苦笑了一下,道:“当见的倒是见到了,只是当杀的却杀不了”
虚玄点了点头,道:“想必是机缘使然,也不必过于强求了”
吟风行到殿前的荷池旁,凝望着一池的睡莲,沉吟良久,终于摇了摇头,道:“机缘并非如此此次之所以会诸事不顺,该是因为我忘记了许多本不该忘记东西的缘故可是究竟忘记了什么,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但那件事非常重要,我一定要想起来……”
虚玄走到吟风身边,与他共赏月下荷塘,道:“自篁蛇出世后,天下气运定数已变,许多事情我已推算不准何况你出身奇特,一切与你有关之事,皆不是紫微斗数能够推得出的这当中的变故,就须得你自己去破解了不过以我愚见,或许你忘记的那件事,与云中居顾清与道德宗纪若尘有关”
吟风身躯微微一震,默然不语过得片刻,他面色越来越白,身体在夜风中微微晃动,竟似有些站不稳了
虚玄吃了一惊,忙询问他是否旧伤未愈过得片刻,吟风方才有些迟疑地指着心口,道:“这里很紧,也很痛,这是为何?”
虚玄又是一惊,忙把过吟风的脉,却是一无所获,他这才省起,吟风从无脉象
望着满池碧荷,吟风忽然抬手一指,一朵含苞未放的睡莲自行飞起,落入吟风手心,然后每一瓣莲瓣都绽放出淡淡的光芒,徐徐在吟风掌中盛放!
在吟风的凝视下,这一朵莲花光芒越来越亮,逐渐转成了金黄色,通体透明,隐约可见莲内燃烧着熊熊烈火
吟风五指慢慢合拢,那一朵金莲即徐徐没入他的掌心
“这是……”虚玄问道
“长生莲”
“有何妙用?”
“暂还不知”
虚玄点了点,没有再问下去
吟风仰首望着天上浑圆明月,良久方道:“那本《上皇金录》,我已批完了一页”
“当真!”虚玄终面有喜色
尘缘 章三十四 斗法 四
同一轮圆月下,顾清正拥着一袭雪白的貂裘,手捧古卷,凭窗坐着,借着月辉夜读
这是一间不大却十分精致的木轩,一面接水,一面临崖,窗外就是无底的深渊此时木门一开,清闲真人挤了进来,立在顾清面前,一双三角小眼精光四溢,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然后将一只大手在她面前摊开
顾清即将手中古卷合上,放在清闲真人手中
清闲扫了一眼,见是一本《诸仙纪传》,脸色当即黑了三分,沉着脸道:“清儿,离订亲之礼可没几天了,你不急着修行治伤,怎还天天看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顾清眉宇间带着一点倦意,道:“师兄不必担心,我心中其实是有个未解之结,等我想得明白了,伤也就好了就算想不明白,到时辰伤也会好”
清闲真人哼了一声,道:“你有啥事想不明白?尽管告诉我好了,一切自有俺给你做主是不是又对这桩婚事后悔了?如此正好,俺就看道德宗那几个老不死的不顺眼,拿一枚扳指来就想骗了人去,天下哪有这般好事?清儿,你尽管放心!我这就遣你天海师弟去断了这门婚事,反正只要是与道德宗作对的事,他总是奋勇当先,去干这事最是合适哼哼,至于他的名声嘛,反正本来也就不怎么样……”
顾清淡淡地笑了笑,打断了清闲真人,道:“师兄,你不觉这天下时局有些不对了吗?最近几年来天地异变频频发生,此次道德宗又打破旧规,起始插手天下庙堂之争,还夺了神州气运图去,实是不知他们想干些什么此刻道德宗隐有与天下为敌之意,我与若尘的婚事一成,就等若将云中居与道德宗绑在了一起师兄,你也知我与若尘皆是命中大凶之人,化解殊为不易要不我就离了云中居,也免得日后连累门中诸人不得清静”
清闲真人小眼一瞪,道:“先且不说这个清儿,我看过你和那小子的相,你们若在一起,那是凶上加凶,凶无可凶,连份当属那小子的劫难都会落到你头上来到那时候,你可非止是神魂俱灭那么简单,说不定多少世修来的轮回因果都有可能随风而去这可非是小事!你们若是分开,以你道行运势,倒也非是不能化解自己命中凶劫,这一节你可想得清楚了?”
顾清淡然道:“我知道,但我心已定”
清闲真人怒哼一声,重重地一甩袖子,竟在轩内带起阵阵霹雳他迈开两条短腿,从左踱到右,又从右踱到左,如此来回数十圈,方才立定,一张胖脸遍布黑气,有如锅底,三角眼角垂几乎指向地面
他怒视顾清良久,方喝道:“你自幼上山,在云中居习艺十几年,不是云中居弟子,还能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你师兄俺虽然不才,还不至于不敢回护本门弟子!与天下为敌又如何?道德宗紫微紫阳两个老鬼做得,俺就做不得?他奶奶的,光凭俺云、中、金、山四个斗大金字,这一份气概,可是富甲……富甲……”
云中金山本想说富甲天下,忽然想起道德宗家底要远比云中居殷实,他是一派掌门,自不能不顾事实胡吹大气,于是憋得黑脸透紫,终于挥动胖手,掷地有声地道:“富甲一方!”
顾清终忍不住,笑出声来
云中金山果然不愧是富甲一方,气概非同寻常,当下大袖一挥,道了声“你不必烦恼,七日后俺送你上西玄山!”,就此拂袖而去,端的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顾清唇角那一缕淡淡的笑意渐渐隐去,又捧起那本《诸仙纪传》,读了起来这一次刚翻了两页,她忽然抬起头来,从软榻上起身开门,行到轩外院中
池畔崖边,正立着一个气宇轩昂的身影他背向木轩,呆立不动,完全没注意到顾清正向他行来
直到顾清轻轻地咳了一声,他才悚然而惊,如电般转过身来,看见月下卓约立着的顾清,一时间从容尽失,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人正是楚寒
楚寒心志定力非同一般,见顾清宁定地望着他,当下道:“清……顾师妹,你……何日启程?”这简短一句话,他说来却艰难无比,直如将每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其中更有一种无法掩饰的凄然
云中居道法讲究率性随意,辈份长幼并不是那森严分明楚寒、石矶与顾清自幼相处,可以说是一小玩到大的论身份辈份自是顾清最高,楚寒居次,石矶则又要低了一辈但若非大典等场合,三人彼此间都是不论辈份,只以名字又或是师兄师妹互相称呼的
可是这个晚上,楚寒那一声叫惯了的清儿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
顾清面若春水无波,看不出任何心绪波动,只是道:“七日之后”
“七日吗?你……你可想得……”楚寒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剧烈地咳起来,打断了要说的话
咳声好不容易歇时,楚寒已转过身去,再不回头,只轻声叹道:“师叔一路平安”
东海
怒海之上,一轮明月孤悬月下之海,若浮着无数细碎银鳞,一排排,一轮轮荡漾开去不知不觉间,波涛逐渐的大了,一排lang推一排lang,待远方的细lang涌到岸边时早已成数丈高的巨lang,狠狠地拍击在礁石上,声如轰雷
月色下隐隐现出三个身影,向东海之滨行来那三个身影来得好快,上一刻还在数里之外,眨眼间已现身在海边高耸的礁岩上,凝视着正变得焦燥不安的大海
中央立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负手而立,双目低垂他左首立着一个身着绸衫的胖子,右首则是一个人首象身的三丈巨妖
象身巨妖环顾一周,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堆高高垒起的礁石上那堆礁石遥遥看去有如一根石柱,实不似天然而成礁石顶端趴着一只海龟,昂首向天,似在对月咆啸但任潮起风动,那海龟动都不动一下,只是豆大的眼珠转了一下,望向了海边立着的三个身影
象身巨妖望见海龟石柱,面色微微一变,道:“陛下,碧龟望月在此现身,说明前方已是东海紫金白玉宫的地界,他们此时禁止外人入内若贸然入海,恐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中央那男子双眼终于睁开,淡然道:“是吗?但我不想婉儿等那么久”
左首那绸衫胖子乃是冥山妖皇殿前大将军魏无伤他抢上一步,向中央那男子道:“陛下三思!海中非比陆上天空,紫金白玉宫久居海中,三龙皇也非易与之辈,陛下孤身犯险,实是不妥!何况那五灵玄老君仙迹出世之说来自云中居,说来甚是可疑还是查清有无此事再说!”
中央那男子笑了笑,道:“只是为了清虚凤羽玄金丹这几个字,也值得我下一次东海若连东海三位龙皇也要忌惮,我又以何统领天下妖族?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说罢,他举步向茫茫深海行去
礁柱上那只海龟身周忽然涌起一团黑雾,绕着它飞旋起来,刹那间就化成一道小小的龙卷龙卷风内黑雾锋利如刀,那海龟一声长长悲鸣,声传十里,然后就连同身下石柱被绞得粉碎!
海龟悲鸣声后,怒海中波涛起伏不定,大片泡沫涌上,隐隐可见有无数黑影穿梭来回,又似可听到声声尖细愤怒啸叫
那男子安步当车,凌空步虚,直向大海深处行去水下无数海族,竟无一敢入他身周千丈之内!
海边礁岸上,只余下无伤与妖皇殿右相他们直目送着翼轩消失在茫茫海中,方才互望一眼,皆是愁容不展
人首象身的右相道:“无伤,吾皇虽勇,奈何东海紫金白玉宫党羽众多,又有地利之便,此事该如何是好?”
魏无伤沉吟片刻,方断然道:“现下天下动荡,婉后又重伤难愈,吾皇万万不能再有闪失既然我等阻止不了吾皇,方今之计惟有请无尽海出手相助右相,怕是又要你伤损了”
右相道:“只要吾皇平安,我损折些肉身又算得什么!”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整个象身都膨胀了近乎一倍,然后张口喷出一团黑雾,将自己与无伤皆笼罩在内雾散时,右相与无伤早已不见踪影
这一晚神州无云,晧月高挂,辉映着万里河山
但有一方海,千百年来从未见过月色这里天永远是灰蒙蒙的一片,透射下的淡淡天光照着一切
当魏无伤出现在这片奇异的海滨时,早已是狼狈不堪,不光一身光鲜绸衫变成条条碎布,身上白生生的肥肉也添了无数血口但最主要的还是他一身道行十不存一,实已是极度虚弱之态右相则是浑身浴血,早已动弹不得,全是靠无伤拖着,才能勉强向那片茫茫无尽的大海挪去
五百年前,无伤也曾来过无尽海那时尚没有妖皇殿,他也不是什么大将军,而只是一个实力不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他还记得五百年前的无尽海,灰暗,阴抑,寂静,四野茫茫,不辨去向,不见来处他在一片茫然中转了数月,什么也没有见到,险些饿死在这块绝地,后来忽然灵光闪现,寻到了离去的方向,如此方捡回一条性命
此番重入无尽海,海滩上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白骨依旧,天空依然灰暗,但这一次,无尽海不再平静
呼的一声,一道黑影在无伤面前掠过,瞬间就消失在数十里外,只有一声如轰雷般的响声遥遥传来:“莫要走了小姐!”
南方也传来一声叫喊:“这里没有,东首要加倍小心!”
西方又是一声:“这里有小姐的足迹!快来人,捉小姐回去作功课!”
东南西北喴声纷纷响起,“这就到了!”“小心是计!”“无妨,有我在此地镇守!”
魏无伤愕然,万没想到五百年不见,无尽海已成了如此热闹的一个地方遥望着极远处一道道如电般穿梭来去的淡淡身影,他将右相轻轻放在了伤滩上,看准一个风驰电掣而来的身影,施礼道:“这位兄弟请了,我乃是冥山妖皇殿前大将军魏……”
那身影身披玄黑盔甲,形容古拙凶厉,正是一名洪荒卫他行动如电,魏无伤长长一段开场白还未说完一半,那洪荒卫早已消失在数十里外
魏无伤怔了片刻,感觉右方风起,又是一名洪荒卫手持巨锤,飞奔而来,于是抱拳道:“兄弟,吾乃冥山妖皇殿魏无伤……”
劲风掠过,那洪荒卫身影已逝于茫茫海上
魏无伤脸色越来越青,僵立原地
好不容易远处雾气涌动,又一名洪荒卫扛着偃月关刀,杀气腾腾地从百丈外奔过时,魏无伤连忙吸一口气,骤然高叫道:“冥山无伤求见!!”
这一声喊轰鸣如雷,远远传了开去这一次那洪荒卫倒是回首望了他一眼,足下却绝不停留,眨眼间就去得远了
魏无伤一时面色铁青,却不能发作他身有重伤,若是动起粗来,根本无须无尽海主人动手,随便一个洪荒卫过来就能将他一刀两段
他望着茫茫无际的海,忽然长笑一声,叹道:“本是同族,何必无情!”
此时一阵微风拂过,他面前已多了一名洪荒卫这名洪荒卫形貌颇为不同寻常,身高六尺,腰大十围,披一件极厚玄铁甲,肩上尽是尺许巨刺,远望去有如一颗带刺铁球,偏他手中握两把匕首,刃仅二寸,其薄如纸
那洪荒卫上下打量了无伤半天,忽然低声道:“主人方才说了,他不在”
话音未落,他早已消失在远方迷雾之中
无伤默然片刻,终拖起右相,艰难地一步一步向无尽海外挪去
尘缘 章三十五 生死 上
有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这对于纪若尘来说,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问题,尤其是在对方不断追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情况下但这本不应是问题的问题,却反反复复地在纪若尘心中泛起,每一次都会带给他一点说不出的感受
纪若尘在山林中无声无息地穿行着,身形在林下、石上、溪畔忽隐忽现他无需停下来观察地面痕迹,也不必辨识风中飘过的气味灵气,只凭着顶心传来时强时弱的刺痛感,就能判断出是否追踪到了正确的方向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顶心的刺痛越来越强,越来越频繁,纪若尘知道和云舞华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但按理说她的极乐针应该早已发作,怎么追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追上她?
不过他也不是非常着急,追不追得到云舞华尚在其次,重要的是顺藤摸瓜找到她身后那无垢山庄的所在地是以纪若尘小心掩藏着自己的气息,逐分逐寸地与她拉近距离此时他运用的正是打闷棍时的步法,因真元不动,虽然速度上肯定不若驭气飞行那样神速,但胜在灵气内敛,寻常修道之士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行踪
他正自在密林中疾行,忽然感觉到迎面拂来一缕柔柔的微风这一阵风比寻常山风要弱得太多,可是袭上纪若尘面庞时,他竟身形陡然停滞,完全无法呼吸!
“呼”的一声,纪若尘面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粉嫩的小拳头,然后是佩着两枚血玉手镯的皓腕,随后是飘扬飞舞翩若惊鸿的水袖,最后是一双亮得出人意料的眼睛一时间纪若尘视野中全是这一双眼睛,再也没有其它!
这一拳貌似十分缓慢,好半天也未接近,可是纪若尘心头那一点超凡灵觉已然示警,他哪敢懈怠,一提真元,被蒙蔽的视、听、触觉象是突然挣脱了翳障,清晰地看到了那快疾如电的一拳拳上所附真元力道十分古怪,所带起的拳风初时尚似一缕春风,然而粉拳每进一分,风力就大了十分,转眼间迎面扑来的已是几可断金碎石的罡风!几乎同时身后辟辟叭叭之声不绝于耳,不用回头便知是古木树干正在拳风压迫下纷纷爆裂
纪若尘大骇!
他身体立时微微一侧,向旁边让过,哪知周围呼啸的劲风突然凝固得有如实质,压得他肌肤又麻又痛,象是有无数利针在刺着一般
他这向侧方的一跃,竟然就此在定在原地,纹丝未动!
纪若尘心中大惊,眼见那一只拳头光芒渐盛,强光中隐隐现出一只栩栩如生的虎头,心知这一拳之威非同小可,哪敢容她近身
眨眼间拳已离纪若尘鼻骨不足一尺之际,他大喝一声,真元急提,周身浮起淡红色光lang,向外疯狂攻出
林间一片脆响,有如千万个瓷碗同时破碎,纪若尘身周不住有光影泛起,直如深海恶涛,汹涌无俦,刹那间衣衫破裂,身上已多了数十个细小伤口他这一下虽然受伤不轻,但终于冲破身周无形的束缚
纪若尘一得自由,即刻如鱼得水,脚下微一运力已后撤十丈谁知那女孩也随之骤然加速,紧追不放,那只拳头依然距离纪若尘鼻尖不足一尺但纪若尘得此喘息之机,已足够腾挪当下他身躯一晃,似欲向前,又似左右踌躇,就是这么一晃,已在那女孩面前消失
那女孩微觉诧异,但一双明亮如星的眼中没有分毫的惊慌她樱唇一开,发出一记龙吟般的清啸,骤然立定,左拳向天挥出!
一片碧蓝光华以她立足处为中心扩散开来,刹那间就遍及十丈方圆,地面纷纷开裂,裂缝中冒出丝丝缕缕耀目欲盲的蓝光!无数蓝光汇聚在一起,化成一道雄伟之极的蓝色光柱,直冲云霄!
她那修长挺直的后颈本已在纪若尘的视线之中,甚至于两个大大的羊角型发髻上点缀的十八颗水钻互相碰撞时所隐含的韵律也都映在他的心里只要他一伸手,她的后颈就全在掌握之中,待轻轻巧巧地折断那根脆脆的颈骨后,再论是擒是杀对纪若尘来说,整个过程都是如此熟悉,那个女孩看起来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甚至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幻想指尖触到她肌肤的感觉
然而就在此时,一片蓝色的光海将女孩那窈窕的背影淹没蓝光中所蕴含的真元凶悍凌厉,若一头洪荒恶兽冲入纪若尘体内,以沛不可当之势使得他体内那微不足道的防御摧枯拉朽般消散纪若尘一声闷哼,被蓝光击得冲天而起,翻滚着向数十丈外摔去
纪若尘想运使掌柜口中的无双棍术时,体内真元几乎是处于完全不动的状态,因此习惯了以心眼神识感应周围的修者万难发觉他的行踪但凡事有利有弊,如此一来,纪若尘身体也等若不设防的城池,一点点的力量就能将之攻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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