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倒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半丁丁酱/化京
祝乐辞声音瞬间抬高:“方同喻!”
方同喻默默地凝视着他。
“你要是死了……”祝乐辞音量又降下来,喃喃道,“我反而一辈子也不会好的。”
“你只是一时还不习惯而已。”方同喻道,“你现在有工作,有朋友你的那个朋友对你很好,不是吗?只要时间久了,你把我忘记了,那你就……”
祝乐辞打断他:“你错了!”他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将头埋到方同喻的胸膛上,一抽一抽地说,“你根本不了解我……”
他的眼神之中满是悲哀,到了这个时候,他说出了耻于出口的话。
“你要是死了,我可能很快也就死了。”祝乐辞道,“我会彻底变成一个人,会疯掉的……”
方同喻道:“你刚才那个朋友……”
“你们根本不一样!”祝乐辞啜泣道,“同喻,方同喻……你是特别的。”
他乞求地抬起头,望着方同喻的眼睛:“就算是只为了我……不要死,好吗?”
方同喻浑身僵硬。他的眼神好似一把最为柔软、却又最是锐利的刀,直直扎到心里。
令人前所未有地疼,却又舍不得摘除。
方同喻终于还是妥协了,他闭上眼睛,拥住了祝乐辞,在这人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
“对不起。”
祝乐辞总算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崩溃地大哭出来。他狼狈不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臂却紧紧地攀着方同喻的脖子。
这是他的救命索,长满刺的荆棘条。
【第三十九章】
方同喻终于肯接受治疗。柏赢得知的时候险些摔了手机,激动得说不出话,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足以冷静下来。
之前他把人关在医院里,又是求又是逼,也没能逼得方同喻妥协半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人日渐消瘦。如今方同喻改了主意,他马上便要安排好一切。
方同喻却回绝他:“不用了,柏赢。”
柏赢仿佛一下子被泼了一盆冷水,干涩道:“你的过往记录都在我这里……而且之前那家医院水平很好的,我们回去那儿做骨髓配型,不好吗?”他有些急,又说,“你的身体很弱了,肯定没办法操心这些……我帮你……”
“接下来的一切,我自己解决吧。”方同喻打断他,“我不想再拖着你了。”
柏赢的话戛然而止。
该解决的事总是都该解决,包括柏赢。
他对不起祝乐辞,柏赢对不起祝乐辞
但柏赢唯独没有对不起他。
从一开始就是他凭着自己的私心,将这人拖入了棋局,当做复仇的工具。
方同喻握着手机,靠在墙上。祝乐辞去准备他住院要带的东西了,他则留在这儿,将最后一件事完成。
柏赢沉默了许久,久到几乎令人怀疑通话已经中断。方同喻也没有开口,最后“嘟”的一声,电话才被挂断。
祝乐辞背了一个包,装好了东西,才在门口小声地对他说:“好了吗?”
哪怕他们达成了和解,祝乐辞与他相处仍是不太自然。先前的一切还未能被抹平,他需要时间来习惯。
方同喻将手机进口袋里,道:“走吧。”
他们去医院抽血,做了骨髓配型检测,随后又给方同喻办好手续,住院治疗。全身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骨髓配型的却要等上一周。
方同喻其实在很早之前早在他们之间的一切变化都还没发生时便知道了自己患病。他只是找了私人医院,服药,拿钱吊着命。
但自从祝乐辞逃走之后,他便断了很久的药,身体情况并不乐观。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叹息,建议他尽快进行第一次化疗。如果他们兄弟二人的骨髓能配型成功,那很快的,他们就可以准备骨髓移植手术。
但他们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配型的成功率并不高。
方同喻住的是单人病房。住院的第一天,祝乐辞躺在病房内的另一张床上,背对着他睡。
他只是凝视着祝乐辞的背影,一言不发。熄灯之后,放在床头的手机振了振,他到了柏赢迟来的回应。
“好。”
对面的人不知是以怎样的心情打下这个字的,在过了整整一天之后。方同喻看了它许久,将手机放回床头,那边的祝乐辞才小声说:“谁啊?”
方同喻回答:“广告的短信。”
祝乐辞“哦”了一声,一动不动,瘦弱的肩背在窗外透来的灯光下被勾得清晰分明。他们之间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样宁静的时刻了,这样单纯的共处一室。
极尽疯狂的伤害与歇斯底里的纠缠过后,才是疲惫而放松的疗伤。
方同喻的眼神钩在他身上,忽然说:“乐辞。”
“啊?”
“你还是不要陪我住院了,也不要来看我。”
祝乐辞有些茫然,问:“为什么?”
方同喻顿了片刻,低低地笑出声:“会很难看。你不看为好。”
他准备去死的时候,决意死死缠着祝乐辞,用最后的自私的生命力来看满足这个人的模样;他决定活下去了,反而不忍将自己狼狈丑陋的模样暴露出来了。
祝乐辞揪紧了被子,道:“我……我不在意。”他鼓起勇气转过身来了,被子发出的声音,他在黑暗之中对上了方同喻的目光,努力找着自己的话,“我反而觉得,我看到了,可能会更好。”
他仍然在心中拼凑着这个新的方同喻,这个人的缺漏之处,反而会让他更有底气。可以将过去的碎片扫开,令他换上新的脆弱的、柔软的碎片。
方同喻只是轻轻地笑了笑:“看我出丑,可以开心一点吗?”
“不,不是……”祝乐辞笨拙地澄清。话到一半,就看见方同喻眼中温柔的光。
方同喻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话语缓缓,“晚安,乐辞。”
【第四十章】
去接骨髓配型结果的是方同喻。
祝乐辞心理压力比他这个患者本人还要大,始终在担心着,万一配型不成功怎么办,再从骨髓库里等待匹配者更是大海捞针。出结果的前一天晚上他因此而失眠,方同喻也连带着没睡着。
他们躺在同一间房间的两张床上,总是一个人方同喻注视着他的背影,他则不太好意思转过身来。
那天晚上,方同喻难得地开玩笑一样地问他:“睡不着的话,要不要过来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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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
祝乐辞吓得连忙闭上眼睛摇头,没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
早上起床之后他便接着发愁。这天是周末,他不用去上班,坐在病房里坐立不安。方同喻对此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接到通知后默不作声地出了病房,没过多久便回来了。
祝乐辞紧张得都不愿意看他,问:“怎么样?”
方同喻把单子放到他手里,回答道:“成功了。”
祝乐辞颤抖的手这才停住了。他拿住手中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复杂的字眼他看得并不清楚,他迅速地一行行扫过,最后松出一口气,猛地站起来,拥住了方同喻。
四分之一的成功率,难得的幸运,降临到了他们身上。
仿佛是命运的捉弄过后,给予他们的奖赏。
祝乐辞抱着他的哥哥,原本略显冰凉的身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热了起来。他喉咙里哽咽,声音细碎,似乎是拼了命才挤出来的,既像是哭,又如同在笑。
这是他第一个主动的拥抱。方同喻垂下眼睫,僵站了许久,伸手回抱住他。
方同喻是不幸却也是幸运的,他的骨髓配对成功得这样快,只需要做半个月的准备,化疗,接受抗疫相关治疗,半个月后便能够进行手术。
祝乐辞从小其实都没怎么进过医院,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查了资料也看不分明,只能够做好笔记,又一次次地询问医生护士。方同喻劝过他,没必要这么紧张,医院里有护士和护工,但他仍然坚持着。
这个人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操心的,没有一刻闲得下来。
祝乐辞的工作较为清闲,每天下班时间早,在他和领导沟通了、主动降了工资之后,周末还有双休。他有时候会买东西回家,在家里做好饭菜,再带过去医院,有时候则只是带了外面买的饭菜。
明明他是骨髓捐献者,却忙得不可拾,被人劝了也只能稍微忍耐,没过多久便又故态重萌。
方同喻接受了化疗,每天打针输液吃药,没过多久,原本的头发便纷纷落了下来。祝乐辞嘴上说着想看他不一样的一面,实际上比他还不习惯,最开始总是当做没看见,打扫头发时,也总是露出不忍的神情。
方同喻特地在他上班的时候让护工陪同着出了个院,待他再来医院时,所有的头发已经都一口气剃干净了。
祝乐辞看见了,吓得当场跑出病房。
足足三分钟后,他才不好意思地走回来坐下。
方同喻原本的形象深扎在他心中,外貌一下子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完全是天翻地覆的差别。祝乐辞甚至不忍心多看,只是低着头对他说对不起,声音很小。
方同喻只道:“所以我让你不用陪着我的。”
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
祝乐辞听了这句话,又用力摇摇头,仿佛要把自己不清醒的那些想法全部都甩出去。他给自己的心里注入了勇气,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这个人,硬是说:“我,我没问题的。”
说话还颇有些卡壳。
方同喻最近情绪慢慢地多了起来,比起以前完美的模板人来说,更像个活人了。他握住了祝乐辞的手,片刻后,缓声问:“很难看吗?”
祝乐辞又摇头:“不会。”他缩了缩脖子,看着方同喻的眼神,低声说,“就是有点儿……有点儿好笑而已。”
他强行改了这个形容词,好显示自己并没有真的很难以接受。方同喻只是摸摸他的头,道:“就当做改变形象,重新做人好了。”
【第四十一章】
方同喻和祝乐辞从没有过这样的相处模式。
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都改变了许多。
比起“重归于好”,倒不如说,他们已经成了两个新的人,以新的身份在相处。
习惯可以改变一切东西。
祝乐辞在第二个星期左右,已经能够和方同喻正常对视了。他心中的畏惧感被冲淡了许多,听见方同喻的声音时,也不再会本能地发抖。
先前他总是需要掩饰自己的反应,现在不必多心,他也能够平静下来了。
方同喻对他的一切变化心知肚明,从不戳穿。
祝乐辞脸皮薄,需要有人多照顾他那颗脆弱而柔软的心。
在祝乐辞不在的时候,病房附近总会出现多余的视线。方同喻对这一切十分敏锐,在手术的前一天,他主动找了柏赢。
柏赢在电话里有些失落:“还是被你发现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同喻问:“为什么?”
柏赢沉默了许久,苦笑道:“现在让乐辞陪着你,才是对你和他来说最好的事了……”他声音很沉,“乐辞不喜欢看到我,我就不出现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补偿了。”
方同喻的视线移到桌子上,那儿放了一杯茶,热气腾腾的,祝乐辞给他泡好之后,又下楼买晚餐去了。他抿着唇,听柏赢最后在对面说:“我确认你没事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你不恨我吗?”方同喻道。
“我恨不起来啊,就当是我贱吧。”柏赢似乎是轻轻地笑了笑,“亏我以前还嘲笑乐辞……我比他没用得多了。”
柏赢挂断了电话,坐了几秒钟,忽然一下子将手机狠狠地砸向地面。他捂住自己的头,大口喘着气,手在发抖。
哪怕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方同喻的工具,他也没法对方同喻产生半分怨恨。
现在的结果,就当做是他的报应吧擅自把人看作替身、肆意发泄的报应。
祝乐辞买了热粥回来,打开盖子时还烫了一下手,急忙把手抽回来,往手指上呼呼气。他回头一看,方同喻还拿着手机,一动不动,不由得发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方同喻对他笑一笑,“在想事情。”
“大概后天就要上手术台了……医生说白细胞杀得差不多了,就要进无菌室,”祝乐辞道,“趁现在多吃点吧。”
他坐到方同喻的床边,将保温桶抱过来小桌子上,熟练地舀了一勺起来吹凉一些,给他喂过去。方同喻右手在输液,左手用不习惯,之前烫到过自己一次,祝乐辞和护工从此承担了这个责任。
方同喻顺从地张嘴,将温度恰好适宜的粥含到口中,吞下去。
他忽然道:“之前你住院的时候,我也这样喂过你。”
祝乐辞手一抖,把勺子放回保温桶内,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看他,道:“以前的事就别说了。”
那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他根本不想想起来。
方同喻直视着前方,却继续道:“那时候我还威胁过你,我记得你很害怕。”他微微转头,和祝乐辞对上了眼神,口气很是平和,“乐辞,你真的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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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那么多的事情发生过后,被伤害得遍体鳞伤了过后,仍然决定要救他,让他这个加害者活下来吗?
这是最后的后悔机会了。
祝乐辞拼了命地不移开目光,他胸膛起伏的幅度慢慢大了起来,咬着嘴唇,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他道,“我想让你活下来。”
方同喻慢慢闭上了眼睛,如同认命一般,喉咙底泄出两声轻笑。
手术的过程像一场梦一样。
骨髓移植手术几个小时,之后转入无菌仓。
方同喻身体虚弱无比,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之后又难受了好几天。祝乐辞无法进入,有时候只能站在门口看他,待他有了些力气、可以自主开口说话了之后,才能够隔着视频和他说话。
方同喻神恹恹,话并不多,有时候说到一半,就又疲劳得睡着了。
祝乐辞很是忧心,变着法子找话,想办法让他有神一些。方同喻可能是感觉到他的努力,到第三周左右,状态总算是好了些许,有时候看祝乐辞结结巴巴的,还会对着视频笑一笑。
他这个状态下的笑容实在算不上好看,但祝乐辞莫名地就看呆了,回过神来才赶紧低下头来,通红的耳根又出卖他。
一个月后,观察期总算是过了,情况初步稳定,方同喻才得以出仓。祝乐辞比他本人还要激动,围着病床走了好几圈,最后被方同喻唤了,才勉强静下心,坐到床边。
方同喻的手从被子底下探出来,指头对着他勾了勾。
祝乐辞眼神游移了一下,伸手握上去。他已经提前把自己的手焐热了,可以让方同喻也舒服一些,将那苍白的手包在两手之中后,他默默地和方同喻对视了。
普通病房中的阳光比无菌仓中的明亮得多,今天又是冬日难得的暖阳天,阳光带着温度,映射给他们。
方同喻嘴唇蠕动,道:“你以后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祝乐辞微微俯下身去,鬼使神差地,吻了一下他满是针眼的手背。
“我不会后悔的。”
跨越了这一番生死,他便认为方同喻是再世为人。
往后的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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