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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态倒戈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月半丁丁酱/化京
仿佛绝望的漩涡挟着他们两人,要他们不得逃脱,被撕得粉身碎骨。祝乐辞咬着牙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那两只手臂,在反抗之间,他的手又无意碰到方同喻的肚子,碰到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沾了整整一手的血,触感是那样的热。
祝乐辞快要崩溃了,他破声地吼道:“你想死是不是!”
“我早就死了,”方同喻说,“你要是走了,我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的嗓音沙哑而低沉,倒与近日来的癫狂不同,仿佛又回到了过往的他。祝乐辞眼泪不住地溢出,哽咽着停了手,雨声淹没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方同喻不再说话,沾湿了他身体的血慢慢由热转凉,与雨水混做一块,令他恍惚有了方同喻当真死了的错觉。
方同喻的体温也在慢慢降低,失血过多,意识终究是模糊了。祝乐辞被他扑倒在地上,面朝着天,望着被树冠遮蔽的、昏暗得看不见一丝月光的上方,雨水与泪水一同淹没了他整张脸。
“同喻,”他哆嗦着道,“我要逃走的……”
方同喻没有半点回应,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手指握了一握,最后还是完全松开。
祝乐辞劲地从他身下爬出来,用湿透的衣服擦干了自己的脸。他穿回了那双鞋子,往那栋噩梦一样的房子重新跑去,从二楼的房间里找出了方同喻的手机。他犹犹豫豫,鼻头酸楚,最后还是没有报警,只是拨了一串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对面的人这些日子已经快要急疯了,终于再次接到电话,一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询:“同喻?你在哪里?我怎么也查不到你,你到底把乐辞怎么了?!”
“柏赢……”祝乐辞啜泣着开口,“你来救他吧……”
对面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的灯光温馨而朦胧,祝乐辞低着头,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裙一片猩红。他把这里的定位发过去,找出了雨伞,再次走出屋子,回到那片小树林,将伞放在了方同喻的身边,为他挡住一点儿雨水。
“同喻,放过我吧,”祝乐辞蹲了许久,万分疲惫,最后对着已经毫无意识的他说,“也放过你自己。”
【第二十五章】
祝乐辞在z县呆到第二个月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正经的工作。一家公司录用了他,工作难度不高,工资也不高,时间刚刚好一天七个小时。
从方同喻身边逃出来后,他就来到了这里。
南方的三线小城市县城生活节奏舒缓,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在这里长到十八岁,才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
遇见了柏赢,遇见了方同喻。
柏赢接手了方同喻,把人接到医院处理。祝乐辞脑内混沌却也清明,他没有回答柏赢的询问,没有说出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在对方终于停下来时,低声道:“我要走了。”
其实不必多说,这段时间的事情,用想象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脸色惨白,双目失神,嘴唇都毫无血色。他没有别的衣服可穿,身上只能够披着柏赢的外套,宽大的黑色外套在他身上活活大了好几个号,衬得他的身体瘦弱不堪,仿佛小孩偷穿了父母的衣服一般滑稽。
柏赢看得说不出话,心里像被撕扯成碎片一般疼,嘴唇蠕动许久,最后才挤出一句:“我想补偿你……”
祝乐辞扯动嘴角,似乎是笑了笑。
“是我对不起你!”柏赢抓住他的手,声音忽然扬高。祝乐辞经受了方同喻这么久的折磨,对一切肢体接触都敏感,猝不及防被捉住了,吓得颤抖起来,用力抽回手,后退了好几步。
柏赢愣住了,看着他的脸色,感觉自己连脖子也被掐住,几近窒息。
曾经永远是祝乐辞在单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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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讨好他,亲近他,对他做卑微又渴望的请求。现在的所有却都逆转了,他连摸一下这个人,都会吓得他成为惊弓之鸟。
祝乐辞不对自己的抗拒做出解释,也不需要解释。他的眼睫低垂着,形成一道忧郁而可怜的阴影,许久后,才道:“你不要再让同喻来找我,就好了。”
柏赢如同被鬼迷了心窍:“那我能去找你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结论他们两个人心里都知道。
祝乐辞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他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塞了几件衣服,拾好自己的证件,便离开了。他走的时候方同喻尚未苏醒他走得跟逃跑一样。
在这个城市呆了五年,这样漫长的一段时光,像一场不真实的梦。离开它却只要短短的几十分钟。
几十分钟后动车便离开了这个城市的边界,再几十分钟,到了下一个城市。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城市变为稍显老旧的城郊,再变为农田,大江,嶙峋山壁。祝乐辞坐在靠窗的位置,始终面朝着玻璃窗,看着一样样东西自眼前飞掠而过,不知不觉间落了几滴眼泪,又慌忙擦干,怕被座位边的人发现异样。
动车换乘火车,跨越了半个中国,花了十几个小时,将他送回了长大的那个小县城。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再回到此处,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刚出车站时天光熹微,空气中尚有朦胧雾气,他盯着这个初醒的、熟悉而陌生的城市,呆呆站了许久,最后在茫茫人流之中蹲下来,捂着脸,泪水汹涌地沾湿了手掌。
他可以做的事情还很多。
他要回去看看把自己养大的孤儿院,在有勇气的时候,查查当年自己被送到这里来的情况;他要租个房子,找个工作,挣一点儿钱。
他可以每天早上早早地起来,工作到傍晚,或者到半夜也行;他会给自己布置房间,毕竟他擅长这个;他会给自己做好每一餐饭菜,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手艺磨练得非常好了,曾经连方同喻也称赞过这一点。
他要学会一个人活着。
【第二十六章】
南方的冬日从不下雪,太阳仍然高挂,只是一丝一寸的空气都挟着湿冷的水汽,透着寒意。
祝乐辞住了两天宾馆,蹲在房间里,一步也不迈出去。他头脑依旧混乱,思绪时常断节,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看起来合适的房子房龄很新,位置离市中心不远,租金也恰好在他可以负担的范围。
磕磕巴巴地与房主打完电话后,祝乐辞再次踏出宾馆,迎面便是卷着落叶的冷风,冷得他一个哆嗦。
他记忆力还算可以,这里的道路他都记得,倒是没有迷路。去看房时,他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房主是个古里古怪的老太太,对他的态度十分不耐烦,颇有爱租不租的感觉。
祝乐辞唯唯诺诺的,也没再说什么,交了三个月的租金,把自己的行李也搬了进来。
他生性勤快,刚来到这儿,又没事干,撸袖子里里外外地把这儿清扫了一遍,在附近的超市买了新的床上用品,回来换上,出了一身汗,当天晚上便病倒了。
离开这儿太久,他有点儿水土不服,又吹了风,得个感冒也不奇怪。祝乐辞一个人挨了整晚,到第二天时病得更加厉害,全身都发起热来。他爬起来烧了个热水,倒水的时候还险些烫到自己,摇摇晃晃再回到床上后便拉着被子卷住了自己。
他后知后觉地又开始难受了。
身体的痛苦对他来说是惯于忍受的东西,但那颗被割得千疮百孔的心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变得麻木。单独一个人待着的感觉过于可怕了,房间里没有别的声音,身边没有别的温度。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身边,那里却除了枕头以外毫无一物。
哪怕是总折磨他、总让他畏惧的人,至少也是真实存在的。
什么都没有的感觉比那还要令他窒息。
祝乐辞浑身如置身火中,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抱点儿东西,往右边蹭去,却“咚”的一声摔到地上!他被摔蒙了,脑子好半天都没转回弯来,被子也被他裹着扯下了一半,半拉半垂地挂着。他像落水小狗一样挣扎两下,却怎么也没有起身的力气,只好丧气地蜷在地上。
眼泪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是不值钱的东西,他又开始掉泪了。
祝乐辞缩在地上,把被子全部拉下来,包在自己身上,好似这样就能够让他觉得不那么孤单。他一抽一抽地哭着,却没什么声音,全身上下都出了汗,既烧又寒,哭到失了意识后,昏昏沉沉地终于入睡了。
那次他竟然就靠着自己的命大撑下来了,后遗症感冒大半个月,不断地咳嗽流鼻涕,门也不敢出,怕惊扰到别人,招来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注意。
回z县的前半个月基本就在受罪之中撑过来,算得是出师不利。
祝乐辞半点也没有把自己养回来,甚至又瘦了两斤,几乎快脱形了。他本来外貌清隽温润,现在却过于瘦弱,没有一点儿气神,自己也要嫌弃自己了。
他的积蓄并不多。走的时候柏赢想要拿钱给他,也被他拒绝了。他只能够斟酌着开始考虑找找这里的公司,把自己当初的简历拿出来,顶着压力一个个公司投过去,忐忑地等待回复。
在这里住到第二十五天时,他出了门,准备去买点儿食材回家。锁门的时候,对门的邻居正好也出了,对他打了个招呼,似乎是有点儿惊奇,不知道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个租客。
祝乐辞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刚搬来不久,还没一个月……”
“这儿都大半年没人租过了,”对面的年轻人摸摸头,“我就是没想到还有人敢租。”
祝乐辞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年轻人用手比划着解释:“那间房子就是,死过人,所以才这么便宜嘛,它的租金都只有我这儿的一半。”他努努嘴,“好像是个女租客被强奸……在里面自杀死了,后来就没人敢租了。我看你也是不知道的样子,还是提醒一下你的好。”
祝乐辞愣愣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勉强地对他笑一笑,说:“谢谢你。”
年轻人颇为自来熟,似乎还有和他多说几句的意思,但看看表,好似是时间来不及了,便急匆匆地说再见跑了。祝乐辞把锁锁好,慢吞吞地下楼,蜗牛似的,晃到超市挑了几样菜,再慢悠悠地晃回来。
他把买来的肉和菜一一摆到冰箱里,坐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就算这是凶宅,应该也不至于害他吧。
他努力让自己笑起来他和人家也没什么区别。
【第二十七章】
第三十五天的时候终于有一个公司回复了他,通知他两天后面试。




病态倒戈 分卷阅读25
邻居的年轻人叫蒋岸,读大三,一星期前因为闻到了从他家里飘出来的香味,饥肠辘辘地来敲门,诉苦说自己叫的外卖配送员半路车子没电,饿得快要晕厥了。祝乐辞最不擅长拒绝人,听他说了两句便侧身让他进来。
从那天起蒋岸三天两头跑来蹭饭,还美其名曰自己阳气旺,帮他镇镇这房子。
听到他面试消息的时候,蒋岸乐呵呵地拍他肩膀:“面试过了我请你吃饭!”
祝乐辞只有一年多的工作经验,但上一个公司在业内颇为有名,他托方同喻的关系进去的。虽然这次的面试略有卡壳,中间思路断了好几次,但最终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蒋岸请吃饭的时候,手机玩个不停,还有余裕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和他说话,自己一个人喋喋不休,承包了大部分台词,一心三用不亦乐乎。祝乐辞极少和这样的人相处,接话都慢半拍,声音也小小的,实在接不上话就埋头吃东西。
他前段时间瘦得狠了,胃容量相当小,这还是头一次吃了这么多,肚子都快鼓起来。对面的大学生浑然不觉自己热情过头,接着给他碗里添菜,还在念叨:“你比我女朋友还瘦,简直太恐怖了,多吃点多吃点!”
祝乐辞回到家跟他道别了,像乌龟一样倒在沙发上,过了两秒突然跳起来,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开始呕吐。
他胃里难受,突然暴饮暴食身体承受不住,好似有一只手从喉管伸进胃里在折磨他。
吐完之后他才虚弱地爬起来,冲水,漱口,望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忽然伸手扯了扯。
“太没用了,”他对自己嫌弃道,“多吃一点吧,长胖一点吧。”
他也不想维持这样下去,低头用清水洗了洗脸,像游魂一样晃出去。熟悉的死寂又一次包围了他,他面对着洁白的墙,又对着墙笑了笑。
“我觉得你应该是不在的,”他的手指点点墙,“我都住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他喃喃道:“我本来应该是怕你的,鬼,谁不怕啊……”他坐回床上,擦干了手,拿起手机,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向蒋岸发了个“谢谢,晚安”,又将手机放回去。
“我会好的。”祝乐辞念了一声,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或是这个房间里不存在的另一个人。
祝乐辞开始上班。这个公司原本的文员有一个辞职走了,职位恰巧空缺出来给他,甫一入职,便有堆得顶天的大堆事要处理。他忙得像个陀螺,转得自己都晕头转向,既要工作又要学着和新同事打好关系,应接不暇,每天晚上回家后都累得恨不得即刻入睡。
蒋岸看他的模样都不好意思来蹭饭了,他反而还会强撑着身子爬起来,开火下厨,做两三道菜,逼着自己吃。
有次吃到一半的时候他险些睡着,头一点一点的,蒋岸坐在对面吃得正开心,头一抬,立刻伸手扶住他,哭笑不得道:“你都快把自己的脸吃到盘子里去了!”
祝乐辞惊醒,头脑尚且昏沉着,久违的身体接触令他吓得往后退了退,椅子也差点翻了。好在蒋岸手脚够快,又帮他拉回椅子,没觉出什么异样,只是取笑道:“上班这么拼命啊,社会人好辛苦!”
祝乐辞不好意思地坐好,没说话。
这对他来说反而是最轻松的状态,工作不会痛苦,只需要努力就可以搞定大部分的事。他的生活要慢慢步上正轨……他要做一个正常人。
【第二十八章】
蒋岸的女友是他学妹,一个活泼漂亮的大姑娘,人看着娇小,说话肺活量一点也不输给自己男友。
祝乐辞勉强有了这么个热情的朋友,某天蒋岸候着脸皮,把小女友也带来蹭饭,他就此和这家伙女友也认识了。这间房子朝北,平日里有些阴寒,冬日渐深,更是冷得不开空调就待不下去。多了这么两个访客,房子里还有点儿人气,祝乐辞倒不排斥。
他俩来坐的时候,两个人就可以上演一大台戏,他不搭话也不会冷场。
只是人走了之后,看着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房子,祝乐辞难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寂寞是一种病症,无孔不入,令他五脏六腑发寒。他怕极了这个东西。
偶尔对着手机里存着的寥寥无几的号码,对着那两个被放在最前排的名字,他手指便游移在删除的上方,过了一会儿,像是迷了神一般,又移到拨号键之上。
下一刻便吓得关掉手机丢到一边,坐到书桌前,把自己多揽的工作摆上来。
身体的本能反应依旧缠绕着他,他时不时会有想去联系那两个人的错觉。
然而开始工作的第二周,他的手机到柏赢的短信,很短的一句话。
“乐辞,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看到这短信的时候,祝乐辞正在厨房里准备炒菜,这间隙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顿时神思恍惚。锅里的油地怒跳起来烫他的手,他这才回神,反应极大,立刻把手机远远地丢到地上,开始发抖。
蒋岸听见了动静,从客厅跑过来,问他:“你怎么了?”
年轻人帮他把手机捡起来,已经黑屏了,想要归还给他,他却用力摇头,只说:“你把它……放在厨台那边就好!”
声音中的颤音无法掩饰。
这可疑极了,蒋岸为此怀疑好久,是不是这屋子的灵异现象终于要开始显现了,他三句两句话笨拙搪塞过去,第二天就去买了个新的手机号,把旧手机卡藏到抽屉深处。
方同喻到现在也没来找他,肯定是柏赢拦着了。
那柏赢又为什么要发这么一条短信?
仅仅细想了一点,他便头痛欲裂。他从来都不聪明,涉及到过去的伤疤,他更是要躲避,像蜗牛般缩回自己的壳中。
祝乐辞惶惶不安数日,险些又生了病。蒋岸和小女友来他家玩的时候,三次有两次,看到他的脸色不好,蒋岸和小女友窃窃私语一商量,最后一本正经跟他提议:“你是不是被这房子给害了?到我那儿住两天看看?我的床很大,挤一挤也不难的!”
他吓得脸色煞白,连连拒绝。他和人手碰到一下,都要晃神一会儿,最近虽然好了些,但与人同床太过超过限度。
蒋岸最近天天和女朋友看恐怖片,对鬼神之说很是深信,二话不说就把祝乐辞拽了过去。
结果祝乐辞连着失眠了两天,晚上就死死地缩在床的另一角,等他入睡了,蹑手蹑脚下床去客厅沙发上躺着,早上起来一看,反而比之前神更差。
热心的年轻人好心办坏事,相当不好意思。
祝乐辞苍白着脸,挤出笑容安慰他:“我只是这两天有点儿吃坏肚子,不怪你。”
蒋岸上下打量他,皱着眉头,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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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个头和体格跟他比了比,诚心建议道:“不要强颜欢笑了,你真的看起来很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祝乐辞愣了愣。
蒋岸道:“去医院看看又不会掉块肉!万一身体真有什么毛病,早点检查出来更好啊。”
他叽里呱啦劝了一大堆,最后拿手机帮祝乐辞预约周末挂号,恰好就是明天。祝乐辞稍显犹豫,但最终也没拒绝。
只是在人走了之后,拿着手机盯了半天,最后踌躇地把页面重新调出来。
他找了找这家医院有没有神科,结果是有,目光闪烁了片刻,点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去医院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
体检倒是问题不大,照着流程跑一遍就是了。但到了心理咨询室时,他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敢进去,坐下之后,面对医生的询问也吞吞吐吐的。
那些事情于他而言是耻于对外人出口的。他是个同性恋,他是强奸犯的儿子他被同母异父的哥哥强奸监禁。
哪怕知道医生出于职业道德,绝不会歧视他,他也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只能遮遮掩掩地说了一部分。
他不愿意坦言,医生也没有办法,诱导了许久,到达规定时间了,他还是只能说出自己和爱人、“哥哥”的一点儿恩怨,医生只能给他开了些助眠的药。
“什么时候可以多说一点了,再来找我吧。”医生无奈地对他说,“我看得出来你的神问题有些严重,想真正变好的话,要先学会相信医生。”
祝乐辞检查出来的结果是中度营养不良,幸好没有太严重的健康问题。蒋岸对着他的检查单皱眉,从那之后换了风格,每天都对着他点菜,逼着他吃,一个月之后他总算涨了点体重,至少走在风中,不会让人觉得马上就要被吹跑。
他靠着药改善了一点睡眠,不再做那些令他害怕的梦。
他本想再去一次医院,不断告诉自己,把那些事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但他现在好像又能正常生活了。
时间多多少少冲淡了那些阴影,他每天的生活轨迹也都很正常,为什么非要去求那一个结果,给自己增加烦恼?
终究是没有再去。
他不是个勇敢的人,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可能“不正常”这件事。
南方的冬天终于快要过去,天气逐渐转暖,空气中的刺骨湿寒慢慢地褪除。
祝乐辞总算在这里安定下来了。
世界上的大部分事情都可以通过努力解决。他连着吃了一个多月的药,不再失眠了,公司的工作也进展得很顺利。到年末时,公司办了个尾牙宴,他甚至还抽中个三等奖,拿了个金额不大的红包回来。
蒋岸寒假大部分时间在这里度过,但年末总得回去,和父母团聚。他一周前就走了,只不过这个年轻人相当有责任心,每天和祝乐辞微信联系,监督他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得到肯定答复后才肯放心。
得知祝乐辞抽中三等奖,他还喜滋滋地要蹭喜气,和祝乐辞聊到一半,却又被父母叫去打扫房间,被迫放下手机。
春节要到了。
祝乐辞却有些恍惚面对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他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城市街头的各色店铺,还在开店的都挂上了喜气洋洋的装饰。他到超市给自己买食材的时候,被与平时相比多了一大半的人流挤得快不能呼吸,好不容易要去结账了,抬眼一看其他人的购物车,都堆得几乎满溢,而他的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层。
他忽然就退缩,把购物车拉回去,站了好一会儿,又倒回去。
祝乐辞七七八八地买了一堆东西,他买了香和烟花,买了春联,自己都吃不下的猪肉也塞进购物车,东拿一点零食,西抓一点蔬菜,这才显得自己不太突兀,敢去银台结账。
回去的时候提了整整三大袋,心里才有了迟来的懊悔。
他食量并不大,没有蒋岸来蹭饭的话,自己一个人连这些东西的一半都吃不掉。回到家的时候,一拾,简直连冰箱都放不下这些东西。
祝乐辞垮了脸蜷坐在沙发上,开了电视,又关上,小声埋怨自己:“傻了吧。”
他的两只手臂叠在膝盖上,头低上去,枕着它们,过了许久才蜗牛一样爬起来。他出去,给自己的门前贴上春联,回来又往阳台的玻璃上贴了两张倒福。他第无数次地开始打扫这间屋子,把它擦洗得一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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