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夜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裁决所的教皇
他的话明显让卡路迪亚感到不快:“嘿,你说什么‘雅典人’?”
巴比隆绝不是个善于忍耐的人,一场冲突在所难,好在笛捷尔及时打了圆场。“没必要锁门。如果碰巧有人经过这里,我们会很乐意与他分享我们的发现。”就这样,他止住了可能会蔓延到整个现场的敌意。
巴比隆手上拎着两丛植株,过河的时候他还特意用清水洗刷了叶片,因此看上去格外新鲜。在认出那是什么后,笛捷尔赶来接过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到离人较远的角落。
这就是我拜托巴比隆去干的事。米诺斯在回忆中反复提及红花铃兰,提到它们是当年毒死鲁格尼斯的铃兰的后代;拜他所赐,我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北坡那片多少显得突兀的铃兰。表面上它们是大法官的特许,用以治疗卡路迪亚的突发疾病,但米诺斯骨子里的浪漫主义会驱使他完成具有象征意味的举动,他一定是借此机会移栽了玫瑰园里的铃兰。
“辛苦你走一趟了,巴比隆。”我头一次由衷地感谢起这个人,然后我转向笛捷尔:“接下来要麻烦法医先生了。我们的克里特缺少化验仪器,你能不能用最简便的方式确认这两棵植物的性状?”
巴比隆同时带来了皇家玫瑰园与北坡的铃兰样本,并记下了两地其他铃兰的生长情况,而它们最终将印证我的想法。诚然,接入神识库的人会受制于它搭建出的时空,进而扩大到周围的事物,但克里特是个例外。这里的植物不属于任何信息场,它们会就此留在旧有世界,与自己原先的起源分道扬镳。只要给够时间,克里特的铃兰必然和雅典玫瑰园的出现不一样的性状,我把前者作为一个固定坐标,再逐步推定各个片区的时间体系。
笛捷尔很快就确认了两者的不同之处。“魔山的自然环境比皇家花园差很多,这里的铃兰为了躲避阳光会渐渐变得低矮;与雅典的相比它们的颜色也更杂,已经算得上非常明显的性状分离,这只会在连续繁殖许多代以后出现。”
我的呼吸几近停滞:“你的意思是?”
“两边的铃兰具有同样的特征,基本可以肯定由同一个祖先分化而来。但魔山的更老,我是说它们至少比玫瑰园的那些铃兰多分化四十年,这很奇怪,就像是女儿生下了母亲。”
卡路迪亚叫起来:“这怎么可能呢?它们是米诺斯做了法官以后才移植过来的,无论如何也不会超过五年……”
“卡路迪亚。”我面向他,凝视着他的双眼,“你知道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吗?你生活在一个循环的世界,在那里,你和你的同伴们会周而复始地重新现世,而你的疾病,不过是神识库对最初的你进行拙劣仿制的结果。”
笛捷尔的论断使我大受鼓舞。米诺斯的确以治病为理由,从玫瑰园带走了一部分铃兰。事情发生在许多年前,那时的卡路迪亚患着心疾,他的好友笛捷尔转而向米诺斯寻求帮助,这些铃兰便由此默默地在北坡生长了数十年,而留在玫瑰园里的那些却由于雅典片区的影响,停止了向更多的方向分化。红花铃兰是个意外的突破口,而一旦借此敲定了雅典的时间体系,许多谜团也就迎刃而解。
“弱循环的世界不会确重复已经发生过的事,可它却有一种内在力量,会拽着人们一次次组建起相同的人际关系,我把这叫做‘因缘’。”我解释道,“我在去找米诺斯之前和辉火交谈过。辉火是个想法独特的人,他信奉所谓的因缘,并认为自己与死去的弟弟在上辈子也是相依为命的兄弟。他启发了我。阿释密达说过,轮回世界的事件不会一丝不苟地再次发生,但人们被因缘牵引着,在某个恰当的时机里可能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交同样的朋友。开启了米诺斯移栽动机的那个人并不是现在的卡路迪亚,但他的因缘留了下来,作为一部分记忆刻进了当事人的骨髓。”
阿吒婆拘说过,古印度的纪事缺乏时间维度;而一个真正循环的世界让时间的缺席成为了现实。不论是眼前这群人,还是曾经的希绪弗斯与艾尔熙德,甚至是叱咤风云的白礼兄弟,他们无一例外地都从那个世界走来,继续着从前就存在的社会纽带。很遗憾,出生在米诺斯辖区的我与他们分属两个世界。我感受不到任何与我有关的因缘,在我短暂的生命历程里,我出奇地保持着孤独的状态;我躲在自己的联结之后,没有亲友,也没人跟我提过魔山。毫无疑问,我是一个只会单向行进的人。
说到白礼,我还有一个疑问。内核里的资料显示他在五十一年前执掌法官大权,但鲁格尼斯的资料却告诉我,早在那之前他就在法院供职。死在神识时代前的人不会参与循环,鲁格尼斯是最准的定位标识,这五十一年是真正向前推进的五十一年,米诺斯在那年修建新的法院,而雅柏菲卡也将在不久后离世。
卡路迪亚他们还保留着兄弟二人共同执政的记忆,可事实上神识库已经接管了一切,根本不可能有所谓的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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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设置。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雅典大法官从来都是白礼,他利用兄弟二人相同的容貌,让赛奇顶替自己办公。他与阿斯普洛斯是柯罗洛斯最早的一批研发者,为了雅典法院的荣耀,他们有意让系统调控人与法官制度相重合。所以白礼挂名法官,赛奇担任法官,两个人都能在一开始顺利被纳入新体系;而接下来他们就要开始扩充队伍,把柯罗洛斯向外推广。发达的信息网已经把世界连成一片,只要一个地区接入神识库,那么如同病毒链一样,其他地方也会陆续沦陷。
白礼兄弟不会没有想过继任者问题,他们当然希望由创建人直接推荐新法官,可是谁也没料到,不久以后产生了卡伊洛斯法识,它与柯罗洛斯神识两相冲突,旧有的推荐通道被关闭,从此只能由柯罗洛斯自己选择法官。在米诺斯的叙述里,阿斯普洛斯是一个谜,他很可能并没有接入雅典系统,而是误入了直线的世界,最后静静地消失。作为孪生弟弟的德弗特洛斯却得以留在雅典重生,所以他会不由自主地怨恨希绪弗斯,并且带着与兄长的因缘,两个人之间难舍难分。
不过对我来说,最初的兴奋已经散去。在确定了自己的时间体系后,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只有和我处在同一世界的米诺斯能带给我慰藉。我按住脉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他,哪怕再吵一架也好。
***
等我返回那个房间,床已经空了。离这里不远的厅堂里,米诺斯把自己打扮得干净整洁,正坐在窗边喝茶,手里还翻着一本书。
“拉达曼迪斯很忙,他领着下属包揽了你的工作。你要是没病,应该去看看他。”
米诺斯放下书本,却没有看我:“你很为他着想,可惜他并不愿意领情。”
我想到巴连达因的抱怨。“对于你的病情我是负有责任,可如果你肯早些告诉我实情,这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靠着墙,脑袋后仰:“你知道吗?碧亚克处在混沌时间系里,他出狱以后去了伊比利亚半岛,几乎所有的修普诺斯学员都在那里。身处混沌意味着无序,我难得见他一次,也可能在将来再也见不着他。”
米诺斯的神情依旧倨傲,而我从中品出了少许落寞。我认为自己该给他一些安慰,于是我说:“我明白你想表达什么。你期盼能像重遇碧亚克那样见到雅柏菲卡,这本来是你成为法官的理由,但过早离去的他没法参与轮回。所以,我同意你在我的意识里留下他的形象,这样你没事的时候还能见他;除此之外,我自己也有一点私心,我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米诺斯怔住了,忽然间他大笑起来,然后伸手指着我,态度格外猖獗:“你真想看他的话,最快的办法是搞一面镜子。”
我强压怒意,还他一个冷笑:“我从来不知道区区镜子就可以让意识成形。”
“蠢货。”他说道,“为什么不拿它来照照自己的脸呢?你简直和他一样的不可救药。”
事情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我的建议似乎勾起了他不那么愉快的回忆。“你最好不要再惹到我。”我攒起拳头,“把话讲清楚些,我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那样讨厌?”
“那么我只能抱歉地说你的一切。你一次次的任意妄为,你满满的自以为是;你的发色让我想到溺死过人的湖泊,还有你左眼底下那粒薄命的痣,全是让人厌恶的存在,不管你在我面前出现多少次都不会改变‘你怎么会□□呢?把一只苹果切成两半,也不会比这两人更为相像。’我倒想问问我们的这个世界,它如何能做到把同一份美均匀复制进不同的个体,再释放出双倍的恶劣。”
这下换我发怔了,我眼角轻微地颤抖,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得干燥。“你逮捕了我,我尊贵的法官大人,你把我抛到这座小岛上,我举目无亲……”
“我必须这样做。”米诺斯打断了我,就像雅柏菲卡那样,他翘起一条腿,“不如扪心自问一下,为什么你总是看不清他的脸?只因为你的意识先替你作出了否决,毕竟眼看着一个和你容貌相同的人在跟前随意晃荡,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面对太荒谬的事,潜意识总喜欢代行其事。”
我摇摇头,不相信他所说的一切。“米诺斯法官,你念念不忘的人死在多年以前,你把他植入我的思想,逼迫我承认他,现在还妄想让我成为他,你不觉得你自欺欺人得很可笑吗?”
“我可没对你的思想做什么。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你不过在‘因缘’的作用下见到了他。有了卡伊洛斯的帮助,你能清楚地意识到那不是梦。”他歪了歪头,模样有些无辜。
“你在监视我。”我冲他叫道,“再说,你切断我的联结,还把我强行带到这里,这也能叫自然而然吗?”
“那么换我来告诉你吧这里,克里特的魔山,”他跺跺地板,“它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米诺斯索性喝光了手里的茶,他闭上眼睛,脸上再也没了轻慢的神色。终于他再次开口说话,语调悠长而倦怠,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我想你已经从那个东方人嘴里知道了什么叫世界分裂。这个时代的分离主义甚嚣尘上,不同的片区形成了迥异的时间体系,接下来它们开始疏远,不可避地走向隔离。最早意识到这个后果的是雅柏,但他无能为力;直到我接过了他的位子,并通过反复游说联合了一部分法官。没人希望拥有一个被分得越来越碎的未来,为了应对这种状况,我们利用卡伊洛斯编码出了一个系统,将多个世界的神识连接起来,进而维系住世界间的正常交互。”
“这个中心枢纽就是埃拉克里翁?”
米诺斯露出赞许的表情:“你的聪明是我难得能褒奖你的地方之一。要是没了魔山,早在十几年前你就见不到雅典那些家伙了这个十几年是相对于我辖区内的世界而言,它只会单向地流逝。”
“我是个孑然一身的人。”我低下眼帘,“和你一样,我身在线性的时间里,我缺少像笛捷尔他们那样的联系”
“他也孑然一身。”米诺斯说道,“我是说雅柏菲卡你明白的。魔山不只有弥合裂痕的作用,它还能创造新的扭结,理论上可以惠及那些生活在神识时代之前的人;不过很遗憾,就算是法官也不能把它带到柯罗洛斯世界。内核属于法识体系,能和它产生关联的原本只能是法官,所以我耍了个花招,我把‘法’的涵义扩充到能与法官在法律意义上产生联系的人也许你猜到了,那就是犯人。只有被卡伊洛斯定义为犯人后才有资格进入魔山,所以你必须先得是个罪犯。最开始对你定罪要麻烦一点,我挖出许多年前的档案,用数据证明你通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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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客买卖情报,于是雅柏菲卡,那个死去多年的人,顺理成章地成为我第一个罪犯。我在内核建立了资料库,再用它们一点一点拼凑出你的信息。这样做能如实拷贝你的外形,副作用是,你将因此丢掉自己在原来世界的纽带,他们不会留下任何关于你的印象,你的心性也会与最初的雅柏菲卡产生偏差。”
我掰起了指节。如果米诺斯的话是真的,那么此前我已经复活了无数次;我所处的世界不同于其他任何人,这也是我缺乏社会关系的根本原因。“以后就好办多了。”他说,“我只需要在每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把你逮捕起来,尽管你已经记不起自己是谁这不是问题,你总是在一开始气势汹汹,到最后却能自己探明真相。”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抬头看他,“进入核心意味着失去自我,你明知道我已经不是雅柏,做这种事对你不会有好处。我能感受出来,你循环往复地下着逮捕令,看上去乐此不疲,实则对这场表演早已厌倦。”
米诺斯笑起来,他让自己尽量显得轻松:“不在此世与内核搭建起关系,你就不会重生;当然,我要的不仅仅是如此,我在遵守与你的承诺。你看,你曾经请我承担起裁决者的职责,与柯罗洛斯同行,我做到了;至于你要求我把你当做实验对象去探明世界,我认为,至少我应该把你视作能并肩作战的人,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实验品。”
“所以从前那些因为你而蒙受冤屈的人”
“都是你。”米诺斯答得很干脆。此外他还告诉我:“拉达不喜欢你,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认为你将成为我最大的威胁,某种意义上说他想得没错,可我从不如他所愿,我并不后悔。”
拉达曼迪斯一定在不同的时间段见过我,并且见证了我给米诺斯造就的诸多恶果。“就是又一次,比上一次更多一次。”我头脑中回荡起碧亚克给我的解释,以及拉达那个意味不明的手势,仿佛被命运所安排。
“alba是拉丁语‘白’的词根,而你的名字与拉丁文的‘红’相关,你是否觉得理所当然?rub,这不是你想象中的某类植物,不是别的它来自红花铃兰。”
我陷入了沉默,米诺斯的行为让我无法作出评判。他未必没有一点私心,但这样的私心永远得不到满足,我没法拿回最初的记忆,他也只能在永恒轮回的模式中生存下去。克里特屏障的损坏不是一起偶发事故,它预示着世界将再次断裂;卡伊洛斯所诞生的魔山系统无法继续维持连接,各个时间节点的人们再也不能进入别的区域。那时的米诺斯只能留在那个永远遇不到雅柏菲卡的世界,或者更糟糕,他将以法官的身份孤独地循环着,在直线前进的时间中失去一切亲人,熟人,以及敌人。
恐怕这才是我重生的意义。即便我改变不了世界的走向,至少还能在自己彻底消失前给予他些许慰藉。我不知道对米诺斯来说是不是如此,也许他不过是在践行一个很早以前交给他的嘱托,而我理应为这样的嘱托承担后果然而,就算存在继承的意味,如今的我能不能说与雅柏菲卡具有了相似的身份?
当然不能。他像寓言中的忒修斯之船,被剥开肌肤,被抽走骨骼,被分解成一堆堆面目全非的碎屑,消溶在漫长的时间里,还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米诺斯把它们捡起来,一次又一次努力还原成那个人的模样,最终他用这些东西拼成了一个我。
船还在那里,而它已经不属于忒修斯。
第12章第十二夜
在那个雾气渐沉的晚上,没有人看到阿斯普洛斯。他漂浮在水面,仅靠手臂不规律的滑动缓慢前行。爱琴海域的冬天不了阴润潮湿,这个衣衫单薄的男人用半面身体承接雨点,浑浊的湿发贴在他脸上,脖颈上,肩上,仿佛大团大团的海藻。很快他靠了岸,在泥地里艰难地前行。雨停了,月亮破云而出,周围的一切都在月光下蒸发,阿斯普洛斯贪婪地伸出手,他迫使它们挤在一起,像在压缩一团稀薄的空气。他将它们拥抱入怀,与自己的骨骼一同生长,这就是他汲取知识的方式。
“梅菲斯特。”阿斯默念道。他正踏在返回雅典的小道上,怀揣着狂喜,那是一种近似于盗取天火的壮烈情绪。今夜他是阿斯普洛斯,而这座伟大的城市即将见证自己的全部构想。
阿斯普洛斯的足迹从最初的雅典法院开始。当所有人都仅仅把他当作不足挂齿的藏书管理员,他距离成功也就只有一步之遥。
赛奇。他在来到雅典的第一天就这样称呼老法官。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法院正在丢掉昔日的荣光,你所谓的济世愿望也很难有实现的一天,但一切也还来得及;你们手上仍然握有可以被调用的大量资源,完全能加入到新世界的搭建中。赛奇,你我赌一次用未来的命运,用世界的命运……
高台上的白发老者没有立刻给出回应,他思索了一会。是的,阿斯,我与白礼都预见到一场革命,那时世界就像一张大网,无数个节点分布其上,没有中心,没有威权,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所有品……只是这场变革来得那样迅速,而我和白礼相比起来又活得太长,来不及对可能的后果做出一点防范。我们不想与你打赌。这个世界太大,每个人能改变的范围有限,如果你把自己当作能操纵万物的神灵,到最后你会比今天更加绝望。
我不会绝望,永远不会。阿斯说道。尽管遭到拒绝,在他脸上仍然看不到失望。他转身准备离开。
阿斯普洛斯。赛奇叫住了他,眼前人坚定的态度让自己觉得不妨一试。你希望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他问道。
那个深蓝长发的青年还保持着背对法官的姿势,他在等待对方松口的一刻,像是已经静候了许多个世纪。直到年老的法官拍打起火红法袍上的灰尘,告诉他雅典的藏书楼握有至今能记录到的全部数据,而他可以参与雅典智库的设计。
阿斯点了点头,从那一刻起,他如获新生。
你知道吗,赛奇。此时的阿斯拖着湿透的身体,最后一次敲开法院大门。你希望改变知识的共享方式,让世界重新为人把握,这很好;但遗憾的是你和白礼都不愿意懂我。后通信时代的信息发展已经很难被单一的人类智能所把握,人们能想到的应对方式是把知识技能继续细分,学科的概念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技术块垒。我憎恶这样的块垒。
阿斯普洛斯不是第一个试图用公共事业满足私心的人,但他一定会是最后一个。当旧世界叱咤风云的法官兄弟运行起大神识系统,从此再也不存在能被人为操控的公众。阿斯普洛斯为它担任总工程师,组建了以自己为名的团队,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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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负责人还包括顶级设计师哈斯加特与伊利亚斯,而后者乃是希绪弗斯的兄长。
我们给它取个名字柯罗洛斯,神识库。伊利亚斯建议道。
它有意识吗?哈斯加特问。
当然没有;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支撑它的是一套不同于我们的神经活动,不妨认为那就是意识,只是我们于情于理都很难接受。
推行神识库的计划并没有遇到多少障碍。人们虽然学会了抵抗任何可能出现的权威,却不代表他们拒绝享受便利,柯罗洛斯的迷惑性正在于它背后没有具体的威权实施者。神识时代给无忧无虑的享乐生活提供了无限可能,也似乎足以屏蔽一切痛苦。
阿斯普洛斯从来不是个甘于默默付出的人。他原本打算将这样一个庞大的意识库为己所用,集合了无尽算法的柯罗洛斯大系统比以往任何机器都高效,往浅处说,他指挥众人打造出了一架台包罗万千的巨型计算机,足以颠覆社会现有的运行方式,这种情况下他无法做到不为自己谋私。他找来先前的合伙人,告诉他们应该在柯罗洛斯之外再加上一层监管体系,而体系的维护者正是法官。
然而没多久伊利亚斯就为他带来了灾难性的结论。阿斯。他说道。神识库的算法仍然会遵循量子原理,它不能确克隆每一个粒子,只能退而求其次,模拟出事件的概率,这意味着必定会出现多个体系,而人们将无法进行分辨。总有一天柯罗洛斯里的信息交流速度会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想象,没人能了解它到底会指向什么,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点。
你都明白,可你依然把我们带进了沼泽。哈斯加特早年在战场上失去了一只眼睛,而他仍旧保留了赤子之心,以及一副与之相应的魁梧身材。
听着。阿斯说道。你们不需要埋怨我,加入到这项工程来就意味着你们预先对此赞许,神识库的确能带来想不到的好处,这跟你我作何打算都不相关。你的眼睛阿斯指了指哈斯加特应该找到一个债主,这个债主不是射伤它的人,而是做出战争决断、最后把你送上前线的双方组织,要是早一点普及柯罗洛斯,你至少还能保有良好的视力,把自己的才能用到更值得的地方。况且我不是没有准备,雅柏菲卡来找过我,他请我以创始人身份做一个担保,万一他发生了意外,我会推举米诺斯成为新一任法官。
所以你打算让他再推举你做法官?
是他们。阿斯说。雅柏菲卡,再加上一个米诺斯。
这个盗火者远比他神话中的前辈自私,因此燃烧在人间的纯净火焰不能照清他的面貌,从他心里诞生了一个影子,他想那个影子可以叫做德弗特洛斯。
但伊利亚斯永远充当着那个击碎阿斯梦想的人。雅柏菲卡死了。他在阿斯夸下海口后的第四天,为对方带来了如上的消息。
阿斯当然也料到自己有插不上手的可能,但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样快,甚至来不及让他成为法官。伊利亚斯在事发同时监测到了神识库的异动,像是系统对遇刺案采取了保护手段。这样,虽然米诺斯还是顺利得到了任职,但举荐通道在不久后就被关闭,阿斯普洛斯跻身法官的计划破灭了,他把希望都寄托在另外的世界上,最终将自己瓦解成了一堆数据。
我应该带着清醒的意识参与世界间的转换。他想。夜里他是阿斯普洛斯,盗火者,野心家,要挟赛奇法官的罪犯;而白天他是德弗特洛斯,他将自己分成了光与影,顶着那个不存在的兄弟去柯罗洛斯世界充当一个影子。他伺机而动,一次次试图修正脱缰的系统,在必要的时候跳出来引导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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