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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一夜满关山(古言1V1)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闲雨
谢瑾盯着她,思忖着道:“骑龙坳正处于西境和北境的交界处,往上就是西凉国和樊国的接壤之地,那处地方是天堑,甚少有人攻打那条线路,守是好守了,但你手底下的人也因此不好出军功,你要那里做什么?”
沉荨瞅着他一张俊脸,只见美目丹唇近在咫尺,颇为晃眼,很想在他腮上拧一把,手指动了动又忍住了。
“我去那里不是正合了你的意?我去骑龙坳守着,既有了差事,太后那里好交代,也不会抢你谢家的风头,再说那里离望龙关远,也免得时常在你跟前晃,碍你的眼。”
谢瑾摇头叹了一声,“还是不说老实话。”
“那行啊,你把獒龙沟给我,把你妹妹调去骑龙坳。”沉荨说道,看谢瑾眉头皱了起来,终是没忍住,伸手去抚他眉心,“你看吧,这就原形毕露了,放心,獒龙沟是谢宜妹子在守,我不会抢她地盘。”
谢瑾一把握住她手腕,“刚才谁说的,男女授受不亲,别动手动脚?”
沉荨哂笑一声,“我说的话都做得数?”
谢瑾咬牙恨道:“的确,我瞧你就没一句真话。”
两人说了一阵,谢瑾进了里间洗漱更衣,沉荨仍是歪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书,却只瞧着他挂在架子上的铠甲出神。
两刻钟后谢瑾寝衣外头罩了件月白杭绸直缀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卷新的绷带,坐过来把她小腿放在自己膝上。
他头发还是湿的,只将鬓角两边的头发束到脑后,长发散着,一身水汽和着皂角清香扑面而来,沉荨恍然一阵,没头没脑道:“要不还是分房睡吧。”
正给她缠绷带的谢瑾动作一顿,想起清早两人起床的情形。
昨晚他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快天明才朦朦胧胧地睡过去,醒来时发觉身上横着一条腿,要命的是小腿腿肚正压在某处,而作乱的人也已经醒了,正意味深长地瞧着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挪开了腿,嘴角勾着一丝可恶的笑容。
他不得不压下羞恼,有点狼狈地给她解释:“清早间都是这样,过一会儿自然就好了,跟你没关系。”
“我明白,”她一脸正经,若有所思地说,“怪道他们说,要强迫一个男人,清早间最好下手。”
“你——”他额角微抽,热意窜上脸颊,忽地一下坐起身来,“让一让,我要下床了。”
她笑着翻身让开,“你恼什么?我又没说我要强迫你。”
想到此处,谢瑾嘴角抿开一个笑,尽量轻松地说:“怎么?怕我忍不住?”
沉荨正色道,“不是,我怕我忍不住强迫你。”
谢瑾语塞,半晌道:“真是服了你了,咱们现在都是夫妻了……”他停住没说,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沉荨却很认真的想了想,“不好吧,你既有心上人,我这么做不厚道。”
“我有明确告诉你我有心上人么?”谢瑾缠好绷带,将她的腿一搁,撩眼看她。
沉荨忍了忍,终是没忍住,高深莫测地瞅着他,慢慢地念了八个字:“柔婉似水,情深缱绻……”
谢瑾仿若被蜜蜂蛰了似的,一下跳起来,“你看了我的笔记?”
“是啊,”沉荨揭开灯罩,拿了案上的小银剪去剪烛芯,火上浇油道:“吾后思之,恍若南柯一梦……哎,好一场如梦如幻的邂逅,没看到后续真可惜,你为何把那一页撕了?”
谢瑾脸上的表情有一种隐秘心事被人戳破后的羞窘和愠怒,不答反问:“你还看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只看了你一本笔记和骑龙坳的布防驻军图而已,”沉荨一眼乜过来,“生这么大气做什么?没经你允许看了你的东西是我不对,但你若不想别人看到,就该放在隐蔽的地方锁好,就这么放在书架上,我怎么知道是不能看的?”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谢瑾太阳穴突突直跳,冷笑一声,拂袖进了里间。
他有点疑心,这样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她气得肝肠爆裂而亡。以往见面不算很多也就罢了,这天地都已经拜过了,早不见晚见,夜里还同睡一张床,长此以往,这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沉荨拂了拂额前鬓角的碎发,捞起一边的书,翻开看了起来。
书架上的沙漏漏满一格又一格。
几案上一盏莲花连枝灯座上的蜡烛已燃尽,她起身换了一枝。
重新坐下来时,她听见谢瑾在屏风后说了一声,“叁更都过了,你准备看一晚上书么?”
沉荨瞧着手里的书,道:“你不是正生气嘛,我又不是傻的,这时候在你眼前晃,不是更让你心烦么?”
她说完,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只听里面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声,接着谢瑾绕过屏风,撩起衣裳下摆坐到桌前,倒了一盏茶没喝,偏头过来瞧她。
沉荨手里的书挡在她脸上,书卷上方却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一眨,再眨一眨,谢瑾脸没绷住,率先就笑了。
这一笑容光四射,烛台上的烛火配合地跳了跳,沉荨丢开手里的书,笑道:“好了,不生气了,这样才对嘛,笑起来这么好看,干嘛成天摆一张冰块脸?”
“还不是被你气的?”谢瑾瞟了瞟被她扔到一边的书,“我劝你也别看了,老半天了,你就看了两页?”
沉荨嘟哝一句,“你管我。”
谢瑾喝了一口茶,手指顺着杯沿上的花纹轻轻摩挲着,犹豫一瞬,低声道:“我把那一页撕了,是因为觉得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今后,不会再想着这件事。”
沉荨默然一阵,从贵妃榻上起来,理了理衣襟,坐到他对面,给自己也斟了杯茶。
“你后来怎么没去找那位姑娘?”她端着茶杯,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声,“你若是早娶了她,现在也就没咱们这档子事儿了。”
谢瑾看她一眼,“那日校场边我不是说过么?我不知道她是谁。”
“不知道她是谁?依你的能耐,竟探访不出来?你怎么不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我们俩交情没到这一步吧?再说,”谢瑾毫不客气地说,“你会好心帮我?不来取笑我都算好的了。”
他语气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几分埋怨,“你哪一回不是踩我痛脚,总要看我在你面前出丑才高兴?”
“……我有吗?”沉荨讪笑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是你自己小肚鸡肠。”
谢瑾点着头笑,“是,我小气,沉将军大气不拘小节,行了吧?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能不能不说这事了?”
“不说就不说。”沉荨将茶杯中的茶一口气喝干,起身坐回贵妃榻,“骑龙坳你让不让我去?”
“你要去那儿就去,”谢瑾想了想,试探地问她:“你直管的荣策营,太后娘娘应该会准许跟你过来吧?”
沉荨瞧着案上的连枝灯,目中现出一丝恨意,语气却很漠然,“荣策营——没有了。”
谢瑾吃了一惊,忙起身坐过来,问道:“怎会没有了?不是编制还在吗?只听说孙将军犯了事,冯将军不还在吗?”
沉荨偏头看向窗外,“壳子还在,但芯子已全部换掉了。”
“太后会允许沉渊做这种事?”谢瑾瞧着她问道,“荣策营的将士是你一手一脚亲自带出来的,对你忠心不二,两位明威将军都是你的左右手,跟你到了北境,正好可以协助你牵制我谢家,断了你的臂膀,你还怎么行事?”
沉荨冷笑一声,“沉渊不得太后指令,怎敢做这种事?那日我前脚被急召回京,后脚沉渊就在大营里以级压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押了孙金凤,冯真虽还留着,但他手下的两名校尉都给调开了,下头的副尉和士兵也给换得七七八八……所以现在荣策营还在,但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荣策营了,给我我也不要。”
谢瑾没说话了,只探究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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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一夜满关山(古言1V1) 第十三章宵鼓乱(1)
沉荨眸光沉沉,咬着下唇,绷紧的下颌显出几丝倔强。
“原来是被扒光了羽毛发配到我这儿了,”谢瑾笑了笑,压低声音问道,“你……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太后?”。
沉荨不答,脸转到一边。
谢瑾凝视她半晌,叹一声,“好吧,不想说就不说,我调两千人给你。”
沉荨来了精神,“我就要西京校场的人,我自己去挑——这批人是新的,我更好带。”
“行啊,”谢瑾笑道,“你挑就你挑,两千人,多一个都不行。”
“我只要一千八百人就够了,你把顾长思给我。”
谢瑾愣了愣,随即眼眸一虚,提起她一条腿一扯,沉荨惊叫一声,整个人从靠背上被拉下来,滋溜一下滑到谢瑾身侧,后背的寝衣下摆向上裹去,连带着面前的衣摆都卷了起来,露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肢。
谢瑾俯身,气势迫人地欺上来,双臂撑在她身侧,牢牢盯着她的墨色瞳孔里,映出她两点小小的影子。
“沉将军真会挑人啊,” 他压低声音道,鼻息拂在她面上,温凉凉的,却好似烫着她的脸颊,“统共就出了几个尖子,你倒好,一下就指了最出挑的那个。”
沉荨抬手,将他颊畔垂落到她颈间的发丝拨开,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你给不给我?”
谢瑾没说话,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沉荨迎着他的目光,手指撩起他一绺黑发缠在指尖,一下下绕着玩。
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停在她手中自己的发丝上,唇角缓缓荡开一丝笑,“给你也行,不过不会白给你,得有交换。”
沉荨咽了咽口水,一只手绕着他的发丝,另一只手往下伸,悄悄把腰上的衣摆往下拉,眉梢眼角不自觉就牵出几分旖旎,“谢将军要我拿什么换?”
谢瑾身体重量都压在了左臂上,腾出右手来,捉住她那只手放到一边,掌心贴上她腰间裸露的肌肤,轻轻摩挲着,试探地朝上一寸寸地移,一贯清冷的眸中漾起滟潋波光,像是阳光下骤乱的一池春水,亮而灼人。
“……要了我的人,不出点力怎么成?” 谢瑾低头,平日里清越的嗓音压低下来,和着热息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像是文火,烧得她身体温度一点点升高,“沉将军训练骑兵很有一手,不如帮我到校场操练操练这批新兵,如何?”
沉荨瞧着他逼近的脸庞,突然就想起了昨夜被他避开的那一吻,心一下凉了半截,再一想起日间看到的笔记,被他撩起的兴致一扫而空,面上不显,反而伸了手去搂他的腰,笑得眼如横波。
“操练没问题,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说事就说事,你突然这样是什么意思?我定力不好,你这样趁我不备使劲诱惑我,我可就把持不住了。”
谢瑾脸皮子没她厚,身躯僵了一僵,停止了动作。
他确实是想借着说事,在她注意力分散的情况下,水到渠成地把这事做了,以弥补和挽回昨晚的裂痕。
既然都已成婚,他还是希望彼此间能好好相处的,相互都把爪牙收一收,尽可能地坦诚一些,不至因为朝堂争斗和政治立场相悖的原因,赔上彼此的终身,成为一对怨偶,那样太不值得。
一时被她揭破,谢瑾有点下不来台,待要厚着脸皮继续,又瞥见她眼里一点意兴阑珊的冷,探入她衣下的手本已触到那一弯柔腻而令人心荡的边缘,此刻却再也没法往上一步。
她明显还对昨晚的事心有芥蒂,尽管嬉皮笑脸,但他掌心下的身体却明显是绷紧的,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也很僵硬。
觉察到她的抗拒,谢瑾也只能作罢,抽出手来将她的衣裳下摆拉下,盖了个严严实实。
他起身离开,沉荨就势坐了起来,拢了拢乱发,笑着睨他一眼,“你让我去校场帮你练兵,就不怕我借机插手北境军的军务?”
“你会么?”谢瑾反问。
“好吧,谢将军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物尽其用不说,还能刺探一下我有没有异心,”沉荨咬咬唇,“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能翻出什么风浪?只有老老实实给你做牛做马了。”
谢瑾笑了一声,抓住她话头追问,“你昨晚不是说不为难我的么?你想翻出什么风浪?”
沉荨一双眼睛转盼流光,嫣然一笑,“你猜?”
谢瑾眉心又开始跳,拿指尖揉了揉,灌了一盏茶,才道:“那咱们说好了,你腿伤好了就来校场,那一千八百人我拨给你,除了顾长思,再配两个副尉,但有了军职的人,不会没有野心和自己的考量,愿不愿追随你,我就不好说了,尤其是顾长思,你若能说得他心动,我没有意见。”
“知道,”沉荨收了脸上的戏谑之意,正经道:“他若不愿,我绝不勉强。”
谢瑾点着头,看了看天色,“很晚了,沉将军,安寝吧?”
沉荨扑哧一笑,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将手递了上去,谢瑾一把握住,吹了外间灯烛,牵着她进了里间。
今晚没有红烛,屋里的灯全灭了,只有一线月光透过窗纸,投在烫了蜡的黄衫木地板上,静悄悄地氤出一团朦胧光晕。
纱帐里只看得到外头一壁乌木柜子的轮廓,窗前小几上的一只博山炉倒因沐浴在月光下,颜色亮了几分,只是此刻炉内的香已燃尽,缺了姿韵,剩下的是寂寥的沉。
沉荨睁着眼睛望着帐外,只觉心也是沉沉的,被这灰暗的静默压得有些窒息,很想要做些什么来对抗这种压抑。
身后谢瑾的呼吸平稳清浅,他昨夜几乎没睡,白日又在校场忙碌了一天,上了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床很宽,锦被下的两具身体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但他身上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侵扰过来,将她笼罩着,无处可逃。
他每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被她感知,时不时让她心惊肉跳,疑心下一刻他的手臂,他的腿,或者他的身体就会碰触到自己。
有几次,她都觉得腰上传来一阵热意,仔细辨别,却又一切如常。
沉荨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个什么劲儿,她明白身体里的躁动因何而来,这种时候,只要转身扑过去,把他弄醒,再酣畅淋漓地来上一场,这种细微却又绵长的的身心折磨就会自然而然地消散,但她咬着唇,约束着脑海中不时冒出的念头,徒劳地闭上眼睛。
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守住尊严和底线,不是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人,她不能要。
谢瑾翻了个身,呼吸仍是几不可闻,但鼻间喷出的气息拂过她的后背和颈间,让她寒毛都竖了起来,心尖像被羽毛轻飘飘地撩过,既痒又麻,还令她回忆起不久之前他手掌抚在她腰上的感觉。
中午不该睡那场午觉的,否则也不至于到现在还睡不着。
沉荨心里正想着,便觉腿上一疼,这次却真是谢瑾腿动了动,不经意踢到了她小腿上的伤处。
她伸脚往他腿上回踢了一记。
谢瑾立时就醒了。
沉荨翻过身来,转头便见谢瑾于黑暗中看着她。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声音带着几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沙哑。
“你踢到我腿上的伤处了。”沉荨拽了拽被子,愤愤道。
谢瑾没出声,揉了揉额角坐起身来,越过她的身体去撩纱帐。
“抱歉,我看看。”
“看什么?”沉荨没好气道,“你睡觉安分些就是了。”
谢瑾没理她,下了床点了灯烛,又坐回来,把她的腿从被子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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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一夜满关山(古言1V1) 第十四章宵鼓乱(2)【 】
烛火跳动着,一点薄光便铺得满室明亮,沉荨半坐起来,只捏着被角不说话。
谢瑾小心地揭开绷带,仔细看了看。
“还好,不严重。”他说完,仍是低着头,将绷带一圈圈重新缠好。
沉荨靠在枕上看他。
谢瑾肩平骨正,身形瘦削,穿了衣裳和不穿衣裳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脱了衣裳时,一块块精壮结实的肌肉紧贴着骨架,沟壑分明,身上还有数道狰狞的伤疤,很有阳刚之气;穿上衣服掩去了那身刚硬时,便显得清隽修长,风姿秀逸,当然,若是披了铠甲,则又是另一种英朗。
此刻他修眉微凝,长睫低垂掩着眸光,寝衣的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下的大片肌肤,因侧着身,披泄下来的黑发正好有一绺落入衣领下,在两块胸肌之间的中线处晃悠,晃得人眼花缭乱。
……真是美色误人。
沉荨移开目光,“要是你一会儿又踢我怎么办?”
谢瑾缠好绷带,打好结,看她一眼,“你安心睡吧,我去外间塌上凑合一晚。”
沉荨打了个呵欠,眨着眼睛笑道:“要不明儿让人给你把东厢房收拾出来?”
谢瑾犹豫了一下,“母亲那里怎么说?还是算了吧,统共没多少时日就去北境了,要不明儿起我直接宿在营里,母亲问起就说营里军务多。”
“随你。”沉荨拽了拽被子,躺下身来。
谢瑾把纱帐放下,又吹了灯,随手拿了架子上的两件外袍当被盖,去了外间。
次日沉荨带着朱沉骑马出了谢府,到城外宝鼎寺上香。
转悠了一个上午,她慢悠悠地回了城,却没往谢府走,和朱沉七拐八绕,转进一条偏僻的小巷,进了一间小院。
一炷香功夫的时间,两人换了装扮推门而出,策马行至城西的飞月楼,要了叁楼临湖的一个雅间。
朱沉推开窗户,外头湖光山色,景色怡人,夕阳映在湖面,染出一片金灿灿的水波。 窗外不远处有一株高大的桂花树,此刻桂花虽谢,枝叶仍是葱绿茂盛,虚虚挡住湖上和对面湖边过客的视线,以确保雅间的安静隐谧。
“确定就是下头这间么?”沉荨问。
朱沉点点头,“前儿晚从使臣馆截下的信鸽,脚上挂的密函确是写的楼下那一间。”
沉荨将雅间的门反锁上,取了褡裢中的丝绳,一圈圈缠上袖口,缠完了,又去缠小腿的裤管。
“将军的腿伤不要紧么?”朱沉看着她的动作,关切问道。
沉荨摇了摇头,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拿布巾蒙住脸,拽了拽腰上绳索的结,确认牢固后,轻轻翻出窗外,扒着外墙的缝隙一点点往下挪。
朱沉在窗口顺着她的身势把绳子一点点放下,等她下到二楼那间雅室窗外时,便止住了没继续放。
沉荨试了试落脚点,抬起头来,朝朱沉做了个手势,朱沉的头立即从窗口处缩了进去。
沉荨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贴在外墙上,如一只轻飘飘趴在壁上的蝴蝶,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衣衫,被桂花树一挡,湖上泛舟的人就算将船驶到附近,也隐隐绰绰看不清楚。
沉荨屏息凝神,等了好一会儿,才听雅间的门被推开了,有重重的脚步声踏进房内,小二殷勤地跟在后头问:“客官要上点什么?”
那人答:“先来一壶碧螺春。”这声音沉荨认得,正是数月之前随和亲的蓝筝郡主同来上京的西凉国送亲使臣鄂云。
小二上了茶后,鄂云便走到窗前将窗户一推,外头的沉荨深吸一口气,缩紧腰背,推开的一扇窗户险险刮过她的脚踝。
雅间里外的人都在等着,鄂云在室内走来走去,似乎很是焦急,不时用西凉语喃喃自语:“怎么还不来?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吧?”
沉荨心也提了起来,不一会儿,雅间的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鄂云却惊愕地叫起来:“你们——”话未说完,似是一下被人捂住了嘴,只剩下吚吚呜呜的几声。
一人沉声道:“别出声,给我好好坐着。”
说话人的声音沉荨也识得,是上京光明卫副使肖崎。
看来得到消息,要在这里守株待兔的,不止她一人。
肖崎耳聪目明,武功高强,沉荨在外一时不敢动弹,呼吸也尽量放轻。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天色逐渐暗下来,里头的肖崎明显是沉不住气了,厉声喝问道:“不是说戌时见面么?现在都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和你接头的人怎么还没来?”
趁他说话的功夫,沉荨忙解了腰间绳子,拽住绳头晃了晃,朱沉在上头收到讯息,立刻把绳索轻轻收了回去。
鄂云只哼了一声,并不作答,肖崎冷笑道:“看来是只老狐狸啊!”
沉荨也觉得看样子是等不来那接头人了,心下叹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往下攀。
此时肖崎已失去了耐心,一拍桌子,大声下令:“给我封了飞月楼,这楼里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都细细地查!”
沉荨心道不好,即刻加快速度,迅速攀至下一层。
数名光明卫齐齐应声而去,肖崎走到窗前,伸出头来左右一看,没看到什么,朝下一瞧,却见一个黑影正沉入湖中,他目中精光一闪,喝道:“原来躲在窗子外头,拿弓来!”
沉荨听他这一喝,知自身行藏已露,立刻死命往前游,游不多时,只听后面风声呼啸,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劈开水波,正中她肩头,幸而被水的浮力挡了一挡,入势不深。
肖崎一箭射出,立即一挥手臂:“追!”
几名光明卫直接从窗口跳下,扑入湖中,迅速朝沉荨追去。埋伏在飞月楼周围的光明卫也倾巢出动,策马沿着湖边的杨柳道包抄过来。
沉荨忍着痛游至岸边,湿淋淋地爬上岸,猛然扑向率先而来的一名光明卫,将他从马上拖下来,自己翻上马背,一鞭子狠命甩下,往前猛冲。
身后大批光明卫穷追不舍,因得了命令要抓活口,一时倒不敢放箭,沉荨纵马飞奔一阵,便将光明卫甩开一大截。
过了一段荒僻的街道,左前方隐隐现出点点火光,正是城西扶鸾山下的西京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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