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歌

刘弗陵也看着我，他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却没有我的影子，有的只是冷漠、陌生和疏远。“朕知道你是上官晚玉，苏诺是谁朕不知道，朕也不想知道。从前那些劳什子的回忆朕也不想记得，你不要再跟朕提什么以前以前的。还有你，洛昶予，你就做好你的太医院院丞，不要再跟朕提那些朕不想听得话，否则，朕不会顾念那些旧情。”





弗陵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刘弗陵翻脸无情，转身离开内室，他在经过我身旁时，说了一句无比绝情的话，“若你不是霍光的外孙女，朕真的会将你赶出汉宫，你这无礼的女人就好好呆着你的椒房殿反省吧。”
大脑一阵轰鸣，好像有千万只蜜蜂飞过，把我蛰的体无完肤，我的心只剩下千疮百孔了，我的世界也在瞬间崩塌，成了一堆废墟。无礼的女人？这是从那个我深爱的男子口中说出来的话，我伴着他从少年到成年，这一路风雨，我们携手走过，为什么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这又是老天跟我开的玩笑吗？坐个云霄飞车也会穿越，还附身在一个十岁的女娃身上，让我进宫，遇见刘弗陵，与他相知相爱相守，如今他却失忆了，他记得所有人，却不记得我，更不记得我是从现代而来。就因为我是穿越而来的吗？不是真正的历史人物，所以才会不记得我吗？我不能怪也不能恨他，失忆不是他所愿，却不得不为之，因为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面前走过，直到离我越来越远。
“娘娘，回去吧！”洛昶予俯身扶我起来。
我被洛昶予扶着，整个人没有一点力气。我知道洛昶予不喜与女性碰触，但此时他管不了那么多，我也想不了那么多，只得被他搀住。心里很痛，眼眶却是干涸的，我不想哭，我不想被别人看去我的泪水，不想让人看到我的脆弱。
我没有直接回椒房殿，虽然刘弗陵给我下了禁足令，我却没那么听话会乖乖去执行，至少在回去的路上我还能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我坐在鼎湖花园的一处亭台内，此时雪已经停了，有宫人放了蒲团在石凳上。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要说什么。洛昶予也跟着坐到离我一米外的石凳上，他拖着腮帮，眯缝着眼，望向远处的鼎湖，湖心上飞过几只小鸟，叫不出名来。此时正值冬季，还有鸟儿飞过，它们当真不惧寒冷吗？
“你很失望吧，皇上他好像成了一个陌生人。”洛昶予开口道，语速依旧很慢，语气依旧柔和，态度依旧熟悉。“我能告诉你，他从前就是这样的冷漠、傲慢、不可一世吗？我好像又看到了十三岁的皇上。”
我摇头，轻启朱唇，声音很小，因为全身都没有力气，连说话都提不起一丝力气。我靠在石桌旁，不紧不慢的说着“当感情受到伤害时最痛苦的是自己，总觉得在受伤的那一瞬间，世间所有的痛苦都积压在自己身上，于是痛过、怨过、哭过，而当一切终于走远时，我才会恍然醒悟，原来受伤的不只我一个，就像世上所有的力都是相互的一样，在我总觉得受伤时，也许对方心里承受的却是另外一种伤痛。这是我很早就明白的道理，当我知道刘弗陵失忆的那一刻我或许震惊，当我发现他的性格和从前判若两人时我或许会震惊，当我知道他对我感情已经变为零的时候我会震惊会难过，但这些当我都知道的时候，我会默认，会默认这一切都在发生，我会试着去接受，而不是埋怨。因为我知道我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弗陵歌 第二百一十三章
洛昶予回头看我，他眼里是敬佩、折服的情感，“皇上如果知道这样豁达、智慧的你，他还会笑你普通吗？他拥有的是一个绝世珍宝，他却不知道珍惜。”
“他不是不珍惜，他只是忘记了，总有一天他会记得我，想起我，他还会来找我……”我说。这是我心里所想，但我无法给这个想法加上一个期限，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刘弗陵才会记起我，才会想起来拥抱我。
张爱玲说过，孤单不是与生俱来，而是由你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我或许要从现在开始学会孤独，习惯孤独。我或许没有我说的那般豁达，我却要学会接受，接受刘弗陵已经不爱我的事实。
“幸好是你，如果是其他人遇到这事恐怕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最受不了。”洛昶予不禁吐槽。他是相信我的，他相信我会渡过这个难关，他相信我会坚持走下去。他眼里的我不是十三岁，而是三十岁，是成熟的人。
可是我也想哭，我心里也很难受，可是哭有用吗？哭能换回刘弗陵的记忆吗？能改变现在所改变了的一切吗？我还是我，而他已经不是他。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也不会想你想象的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忽然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这是莫泊桑说过的话，爸爸从小就这样教育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得知刘弗陵失忆，我竟然能接受的那么快，生活真的像一场赌博，我不知道下一秒我手里的牌是好是坏，但我能做的只是坚持。像有人说的做到宁静致远，才能看破红尘，只有知足感恩，才能笑对人生。
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与刘弗陵相守到地老天荒。可是现在这个愿望已经变成奢侈，他还会为我驻足停留吗？一想到他冰冷的态度、厌恶的表情、嫌弃的眼神，我的心就好像跌入千年寒冰窖里，已经凉到底了。
随即而来，我想到了更多的事。刘弗陵如今失忆了，他不再记得与我的感情，那么他便没有理由再拒绝百官建议他选秀一事，或许他还很乐意去办理此事。如此，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我不仅要难过于刘弗陵把我忘记一事，还要与别人共侍一夫，更有甚，要掀起无休止的宫斗，那机关算尽、步步为营又要成为家常便饭，以前我知道为什么而斗，现在我却找不到理由。
“昶予，我感觉要变天了，刘弗陵的失忆可能会让后宫面临新一轮的改变，明天早朝他大概就会同意选秀一事。他不记得我，也自然不会再考虑我的感受……”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口，我不忍心去说那几个字，我心疼，心疼自己在这渺茫的后宫变得无所依靠。曾经最为亲近的人已经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而曾经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也变成了别人的家人，我好像又回到了起点，始终是一个人。刘弗陵会纳妾封妃，他与我会从相交点错开成为两条平行线。就像张爱玲写的，有人说平行线最可怕，但我认为最可怕的是相交线——明明他们相交过，却总会在以后某个时刻相互远离，而且越走越远。




弗陵歌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现在最揪心的事是刘弗陵不再记得我，而我现在最担心的事是二姐会在选秀之列，她是我天生宿敌，如今我风光不再，没有圣宠，也没有坚强的后盾，二姐美貌倾城，如果入宫一定会被刘弗陵看中，到那时我还会是她的对手吗？她若说出我的身世真相，岂不是我连退路都没有了。二姐啊，为什么我的敌人会是你，而你的敌人会是我？
我蹙着眉，看着洛昶予，我在等着他的回答。
“我会站在你这边的，你放心。”洛昶予给了我肯定答案和肯定的眼神，我相信他。有些人注定不会你的恋人，却能成为你忠实可靠的伙伴，比如洛昶予就是这样。往后的路，都有他搀扶，无关风月。洛昶予说我是他这辈子唯一接触过的女子，也是他唯一用尽全力去维护的女子，再没有其他人。
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我只是想给洛昶予一个安心的笑容，可是我心里痛，根本笑不出来。洛昶予说不要这样为难自己，他知道我会好好的，不为别的，只是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如果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就给自己找一个重新开始的理由。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椒房殿，我没有告诉青雨、墨绿、不由关于刘弗陵失忆一事，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只是径直回里屋睡觉。他们的脸上都写满疑问，却没有开口问我为什么，他们在等，等我亲口告诉他们。我想不用等我开口，明日早朝之后他们便能知晓答案。
我无力的躺在床上，一直无法入睡，脑海里全是刘弗陵的影子和绝决的话语，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很快便浸湿了被子与枕头。心里就像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艰难地几乎无法喘息，我不敢哭出声来，怕青雨他们会担心，只是咬着被子大哭，我想把心里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最好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如果没心没肺，那样自己会不会好过一点。
不知哭了多久，红肿了眼圈，连脸皮都麻木了。哭累了，才渐次进入睡眠。可是我又开始做梦，不断的梦见那些与刘弗陵在一起的画面，那些过往即使在梦里也会是刻骨铭心。
第一次见到刘弗陵时，我被人谋害落水，我以为他是天使来带我逃离人间，当我醒来闻见他冷冰冰的话语时才知那个郎艳独绝的少年就是我的夫君，是大汉的皇帝，是八岁即位的少年天子。可我与他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我只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他让我落在哪里我就落在哪里，我任他支配，才能保全性命与荣耀。我需要荣耀来证明自己，他则需要我背后的势力来巩固他的帝位，我们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那时刘弗陵说，“你若安分守己，朕保证能让你安全的长久的一直待在宫里，做母仪天下的皇后。”那时我很感激他，在那个陌生、没有依靠的环境下，能听他到这样说，我很安慰，虽然是交易，却能保证我想要的。




弗陵歌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也以为我会安分守己的活着，配合他演一出又一出的戏码。可是，我却没有那么做。我参与了宫斗，并且成功的将周阳清儿拖下水，让周美人失去了她原本所拥有的一切。一场宫斗看尽人间世态炎凉，周美人做尽坏事的背后也有一个可怜可悲的故事。也是在这一场宫斗之后，我渐渐发现自己对刘弗陵已经不能保持原有的平静，我对他已产生了感情。刘弗陵带我去淋池，去那个他母妃与父皇一见钟情的地方。他把他深埋心底的故事告诉我，揭着自己伤疤，只为告诉我，那些他心里的硬伤，关于他的母妃，关于他的父皇，关于他们之间的故事。
那时刘弗陵告诉我，“我与你之间应没有间隙，我的过去你可以参与。”
我心疼，拉过刘弗陵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坚定不移地告诉他，“不管你喜欢或者不喜欢我，你的现在与未来都有我相伴。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多么美好的誓言与愿望如同同样美好的我和他。
因为宫斗，必机关算尽，终，我被人谋害，昏迷了一个半月之久。这期间，刘弗陵与盖长公主闹翻，是我点燃了导火线。盖长公主既然不喜欢我，会给我使绊子，那我也不是软柿子随便让她捏，我也会想尽办法拉她下水。所以我故意让刘弗陵听见我与何初一的对话，让他知道他母妃自杀的真相以及他尊敬的盖长公主丑陋的真面目。
那时刘弗陵心疼我，他有自责也有些迷茫，不知道他对我的宠爱到底是对还是错。他说，晚玉，我的宠爱真的会是伤害你的一把利剑吗？你告诉我，要怎样你才能醒过来。如果可以一命换一命，我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去交换你的性命……”
刘弗陵心疼我，一如我心疼他。尽管昏迷，我仍能感觉刘弗陵对我的爱意与担忧。如果他给的爱会让我毙命，那么我愿意承受，我不惧死亡，只想与他轰轰烈烈的爱一场。
始元五年二月十六日是刘弗陵十六岁的生日，也是我为他操办的第一个生日。我在鼎湖为他举办了生日趴，歌舞升平，美食佳肴，烟花炫彩。我用我所知道的为刘弗陵办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日派对，他惊喜惊艳，他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
刘弗陵很感动，他说，“晚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以后，请让我守护你吧！”
也在他生日当天，我第一次与刘弗陵置气，是因为他待黛笛格尤为亲近，他唤她“笛格”而不是黛八子。八子，是目前后宫中妃嫔里位份最低的。我气的是他们如此亲近，而我却不知分毫，我以为我与刘弗陵已经是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了，但他与黛八子的熟稔却是我不曾见过的。我剪碎了黛笛格送给刘弗陵的香囊，刘弗陵竟对我一顿凶，甚至将我推到在地。那不是他第一次对我凶，却是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对我凶。他说，“你发什么疯，这是笛格亲手做的，就算你不喜欢，也没必要把它毁了吧！”




弗陵歌 第二百一十六章
我不明白黛笛格对于刘弗陵的意义，我只知道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与我翻脸。我愤怒，愤怒得几乎抓狂，“我发疯？我就是发疯，发疯的会去喜欢一个为了别的女人送的东西而将推倒我，对我凶的男人。我是彻底疯了。”
那时我才知道，黛笛格与刘弗陵是青梅竹马，虽然黛笛格只是刘弗陵母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她却可以为了他豁出性命。笛格陪伴在弗陵身边直至他即位，从两小无猜到举案齐眉，他们之间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后宫的尔虞我诈，他们之间有着坚不可摧和无可替代的革命感情与默契。如果刘弗陵不说，我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与黛笛格有着那样的过去。
那时刘弗陵说，“晚玉，我对你的感情你可以毫不怀疑，那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喜欢一个人不是因为她的美貌，不在乎她的背景，喜欢的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两个人心灵相通，即使不说话也会是美好的。”
爱一个人不是因为美貌，也不是她的背景，而是与她在一起的感觉，是惬意，是心有灵犀。这也是我爱刘弗陵的原因。
再见刘弗陵时，我从他那里得知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温妲怀孕了。他的一个妃嫔有了子嗣，但那个孩子却不是他的。到那时我才知道，刘弗陵没有碰过任何一位女子，他只是用西域迷香将她们迷晕，做出侍寝的假象。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竟有些窃喜，自己爱的人还是完璧之身，那美好不言而喻。
刘弗陵说，“幸亏是你，我才会好过一点。”半月不见，刘弗陵明显消瘦许多。对于温妲一事他一定考虑诸多，或许想效仿武帝将温妲杀了一了百了。武帝无情又多情，他爱的人很多，杀过的人更多。刘弗陵不同于他的父皇，他并不强势，并不多情，但他却很在乎亲情。对长公主如此，对刘胥亦是如此。在没有揭穿长公主的恶行之前，他一直对她有求必应，可以说是惟命是从；虽然他并赞同我与刘胥走的太近，却没有强硬得打击他的五哥。帝王之中能像他这样在乎亲情手足的并不多见，所以我心里对他只会是欣赏，是越来越爱的。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与刘弗陵策划着如何处理温妲一事，很快，温妲的情夫被查出来，竟是是燕王刘旦，刘弗陵的四皇兄。这结果可是说是意料之中。温妲凭空多出的义父是丞相高京，能神出鬼没于后宫之中，做事不留任何踪迹，这些都是拜刘旦所赐，若他不是温妲的背后男人，还会是谁？
本来与刘弗陵已经商量好如何处理温妲与刘旦一事，他给我权力，让我做主处理此事，但由于我撒了一个谎，不得不逼迫我与刘弗陵去白木山春猎。而那个谎是无意的，我与刘胥之间确实清白。白木山一行，让我与刘弗陵差点葬生山崖之下，而这一切都是拜刘胥之妻薛钗吟所赐。我明知道薛钗吟是有目的的接近我，还天真的以为可以用自己的行动去改变她。但现实与我的理想是不一样的，薛钗吟她恨我，她以为是我抢走了她的爱人，她以为杀了我就能挽回她爱人的心意。这一次她是破釜沉舟，倾尽一切。她真的恨我到这般地步吗？非要置我于死地才会甘心吗？我真的没有一刻讨厌过她，但却因为她，我差点丧了性命，还让我挚爱的人受了伤。




弗陵歌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正是薛钗吟一事，让我下定与刘胥恩断义绝的决心。从认识至今，我都没有对刘胥说过一句重话，更没有一丝怨念，但当刘弗陵冒着生命危险来山底救我的时候，我第一次对刘胥动了怨。如果不是他偏执的对待钗吟，钗吟又如何会对我起了杀心，如果不是钗吟推我下山，刘弗陵又如何会受伤，他若不受伤我也不会下定决心要与刘胥恩断义绝。
也正是这件事让我不得不去面对刘胥喜欢我的事实。如果不是我们的友情变质，如果不是他的光环太耀眼，或许我们会一直做朋友。如果刘胥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如果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后，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做一辈子的交心知己，那样就没人会来关注我们，也没有八卦新闻可言。可偏偏他是闲散的却也是耀眼的，爱他的人一定很多，而我也是万众瞩目的皇后，一国之母，君主最宠爱的女子。有太多的因素，导致我与刘胥的友情太脆弱，而这一切可能都从友情变质开始。
我与刘胥分道扬镳，刘弗陵是知道的。那时他对我说，“晚玉，不哭，我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
我相信刘弗陵，他给我的，一直是最好的。有他陪伴，即使倾尽我所有也是愿意的，对于刘胥或许有愧疚，有亏欠，但绝不是后悔。
在白木山为期十天的春猎，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打算回宫清净清净，却在抵达汉宫当天得知温妲和她肚里的孩子都是死了，而凶手却是刘弗陵青梅竹马的黛八子。又是因为黛八子，我与刘弗陵又闹矛盾了。黛笛格不但杀了温妲和她的孩子，还将何初一残忍杀害。我无法容忍此事，我要求刘弗陵处死黛笛格，可是刘弗陵却犹豫了，他在为黛八子辩解。
我对刘弗陵下了最后通牒，我告诉他，这件事的结果如果不是黛笛格被处死，那我与他将永不复相见。
我之所以能闹，是因为我知道刘弗陵是在乎我的，他舍不得我，所以到最后他肯定会给我满意的答复，即使不满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知道我的任性和感性，往往会因为一件事而固执到底，因此可能会伤害最关心我的人。
最后的结果是黛笛格被处死，但不是真的死，刘弗陵以一招偷梁换柱盖过了此事。黛笛格明面上被赐死，实则却被刘弗陵送出了长安，永远不能踏入半步。我一早就料到刘弗陵是不会杀了黛笛格的，那毕竟是与他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女子，是从小一起长的青梅竹马。即使没有爱情也有其他的感情所在，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也不会是说杀就杀的。这就是我所认识的刘弗陵，他的果敢只在朝政上，对于感情他是不擅长的。
那时刘弗陵对我说，“你的好是我用十根手指都数不过来的。你善良、真实、聪明，最重要的是你心知我心。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是寂寞的，那种寂寞是从心底里生来的。因为你，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嫉妒，那是一种无名的愤怒，想就此把你栓在身边不让任何人接触。晚玉，以后不要跟我闹别扭了好吗？我的心经不起几番折腾，会碎的。”




弗陵歌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心知我心，无需言语便能了解所有。那时的刘弗陵因为爱情驱赶了寂寞，满心都只有我的影子。所以他会包容我的所有，那些傲娇的小脾气，在他眼里就成了特别的优点。可一旦不爱了，就成了最明显的缺点。
爱恨情殇，往事悠悠，早是一场虚幻的梦，却不小心铭记了其中的刻骨影像，灼了眼，伤了心，终成了回忆里不死的时光。黛笛格一直记得的画面只有她与刘弗陵的小时候，那时的他们没有成年时的烦恼，有的只是单纯的美好，是手拉手的幸福。在钩弋夫人自缢后，他们的日子最难过，每天都是一个挑战，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打压、嘲讽、白眼，在这机关算尽的后宫里他们相互搀扶。我想那段记忆是刘弗陵永远无法忘记的，也是因为有黛笛格在身边，刘弗陵才会更坚强。只是时间如白驹过隙，这几年物是人非，他们都不再是彼此记忆里的少女与稚童。
黛笛格一开始就错了，她以为刘弗陵欠了她，就会一辈子去偿还，以为自己与刘弗陵之间的回忆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她是刘弗陵身边的第一个女人，就有优越感。可那些都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情感，她的付出他却没有照单全收，甚至没有碰过她的身体。黛笛格的一厢情愿让她变得极端，直到我出现，就认为是我夺走了刘弗陵对她的好，所以一心想置我于死地。她就像钗吟，认为除去我，她们爱的人就会属于自己。可她们忽略了，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爱，有没有我，都不会爱的。可这个事实她们到最后，到死都不会明白的。
黛笛格说，“娘娘，你是一个好人。你值得皇上用生命去爱。我也知道我与你之间的差距，不是一尺一寸，而是很多年的修养。你虽然年轻，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睿智，我想皇上看到的是我跟其他人都没有发现的你的优点，所以他才会那般执着的爱你。我到现在才发现是不是晚了。”
黛笛格离开长安那天，我没有去为她送行，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一个上午，我的眼泪是为初一而流。我在鼎湖花园的一颗桃树下为初一堆了一块小小的坟头，以此来祭奠他。黛笛格削发为尼，此去西域将常伴青灯，终身不再回长安。她与刘弗陵之间的过往只能成为曾经的梦与回忆，没有未来，只是过去。
我不知道刘弗陵会不会在午夜梦回时记起那个曾经为他奋不顾身的女子，她的容貌是否依旧。
始元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内务府记录下我第一次初潮时间，次年七月二十八日，侍寝。
那时刘弗陵对我说，“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能把自己最好的留给彼此，这世上恐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了。”
刘弗陵八月将年号始元改成元凤，九月盖长公主、燕王、上官父子、丞相高京皆谋反，经过十五天的激战，燕王军落败。未等到皇上的判决书，盖长公主与刘旦相继先后自杀，他们大概已经到了绝望无边的地步，只剩下死亡了。剩下的上官家与丞相高京被处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罪名，在元凤十月十日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