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若安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酌颜
洛霖嘴角控制不住勾了勾,嘴硬。
燕崇却是问道,“宫里怎么样”
“穆王殿下宫女不成,便残忍将之杀害,如今,陛下正在头疼此事,那宫女,是凤藻宫中的,皇后娘娘为避嫌,倒是半分没有过问此事。”
一个宫女的性命,原没有什么了不得。可是如今,储位空悬,陛下又最是个严父仁君,若是穆王被查明果真草菅人命,张狂糊涂,那么,只怕储位之争便再也没他什么事儿了。
燕崇自然知道那宫女不是萧綦杀的,不过……他可不想去蹚这趟浑水。
于是,当机立断道,“今日我这儿的事情,少不得会被老头子透到皇舅舅那儿去,你们不是说我平日太过嚣张跋扈么我便正好留在家里好生自省,也借机修养,就不进宫去了。”
“那……今日之事不查了”洛霖倒是没有想到这祖宗这回居然这么低调。
“查!怎么不查不就是看皇舅舅平日里宠我比宠他们多,所以想毁了我吗暗地里偷偷给我查,等我查清楚了,不管是谁,我都跟他死磕到底。”听这话,已是将屎盆子毫无疑问地扣在几个皇子头上了。
洛霖心里倒也是一般想法,可这些话,真正敢说出来的,便也只眼前这位祖宗了。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去歇着吧!明日到时辰来叫我。”燕崇说着,便是将身后倚着的大迎枕抽了,平躺了下去。
“你不是不进宫吗早起做甚”洛霖疑道。
“有事去博文馆一趟。”燕崇随口答道。
这么一来,洛霖却更是疑了,这位祖宗平日里没事儿都懒得上一趟博文馆,今日生了这般大的闷气,他却要去了。有事儿有什么事儿
燕崇见他没有出去,抬眼便见他满眼疑虑地盯着自己,即便什么都没说,他哪儿能不知道的
心底莫名有些不自在,抓了抽出来的那只大迎枕便朝着他砸了过去,“爷有什么事儿用得着你操心出去,出去!爷要睡了,难不成你要在这儿站一夜吗”
洛霖不敢惹这位祖宗,面无表情将那大迎枕捡起,放好在一旁的矮榻上,抱拳行了个礼,这才退了出去。
燕崇哼了一声躺下来,手摸到枕下的珠花,嘴角却又翘了起来。
凤京城另一头的裴府竹露居中,裴锦箬也终于在洗漱后,将身边伺候的人都撇了开来独处了。这才将那一直藏着的玉佩取了出来,捧在手心,那一刹那间,便是酸楚了鼻头。
这玉佩,她曾贴身戴着数载,触手便可感知是与不是。其实,她早已确信了事情的真相,不过,最后用这玉佩又做了一次佐证罢了。
她当年溺水时蒙人所救,迷糊间,将那人身上的玉佩扯了下来,牢牢拽在了手里。后来,她以为救她的是萧綦,便也理所当然以为这玉佩也是萧綦的。
又因着救命之恩,演变成了小女儿家情窦初开的心思,哪怕明知她与萧綦不可能,便
83 心疼
这一日,也有术数课。
不比两个月前,如今的裴锦箬已是成了陈老夫子的得意门生。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是大器晚成的类型,从前倒是不知她居然在术数上有那么好的天赋,而且还很是勤勉,难怪,不过短短时日,便是变了大样儿。
一手算盘打得啪啪响,心算更是厉害,给她一串数字,无论多么复杂,不过几息的工夫,便能得出答案,毫厘不差。
陈老夫子多年未曾见过这样的苗子,自然是稀罕,恨不得将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只是,却不无疑虑。毕竟,这术数如今不受人重视,总与钱财、铜臭混为一谈,甚至有些被视作下九流的意思,就算他想教,人家姑娘也未必肯精心地学。
何况,姑娘家,过几年嫁了人,哪怕大梁民风开放,大多数妇人还是只能限于内宅,学得这些本事,也不过看看账本,算算柴米油盐了。
陈老夫子心中不无遗憾,但也豁达,并不强求,待裴锦箬却是好得很,每日都是笑眯眯的。
因而在四喜寻来时说,他家三爷有急事儿要请他家三姑娘过去时,被打扰了课堂的陈老夫子也没有半点儿怒气,反倒不等裴锦箬开口,便笑眯眯对着她道,“既然是你兄弟找你有急事儿,你便去吧!快去快回!”
“是。”裴锦箬乖巧地应了了一声,从堂中退出时,却是面泛狐疑,“枫哥儿找我何事儿”
裴锦箬眼中隐隐有些戒备,毕竟,顺福华的事儿还没有过去多久。
四喜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不过,三爷就在前面拱桥边上等着姑娘呢。”
这倒没有什么。总归没有出了博文馆,想来,还真是裴锦枫有什么事儿寻她。
裴锦箬略略顿了顿步子,便是脚跟一旋,径自往四喜口中的拱桥而去。
那拱桥就在学二与学三院之间的一大片柳荫之中,正在上课之时,人迹罕至。如今的时节,那柳叶已是凋败,落叶堆了厚厚一层,拱桥下,一弯小溪轻轻淌过,带走了一溪的枯黄。
抬眼,果真瞧见了一身玉白的少年郎离在那柳影下,拱桥上,还真是裴锦枫。
裴锦箬心中疑虑尽消,转而急切,一边迈开步子走近,一边问道,“枫哥儿,找我何事”
裴锦枫不是那不懂事的,若非真有要事,也不会在上课时将她叫了出来。
裴锦箬脸上的关切,裴锦枫看得分明,却有些心虚和愧疚,“阿姐……那个……其实不是我有事,也不是我想叫你出来……”
裴锦箬皱了皱眉,猫儿眼微微一沉。
“是我让三郎帮我寻你出来,也是我有事儿找你。”柳荫深处,突然冒出一句懒懒的笑嗓。
裴锦箬本就心有所感,回过头,便是瞧见了双手环抱胸前,如同没骨头一般倚在近旁一棵柳树树干上的燕崇。
他今日难得的低调,穿了一身鸦青色绣竹叶暗纹的锦袍,意态慵懒,衬着往日里那张飞扬跳脱的俊容略有些苍白。
裴锦箬眼中掠过一道暗影,收回视线,望向身边站着,神色很有些愧疚的裴锦枫,轻声道,“阿姐也正好有话要与燕二公子说,你便回去上课吧!”
裴锦枫是个心肠软的孩子,燕崇待他又确实不错,他脱不开人情也是有的,只是,却又觉着对不起姐姐,矛盾纠结得很。若是由着他,他只怕还不知道要难受多久。
总归是自己的弟弟,燕崇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果然,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裴锦枫面上的神色便和缓了些,望了望裴锦箬,似在确认她话中的真假。
裴锦箬哪能让他看出端倪,淡淡道一句,“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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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不嫁
昨夜出现的那宫女和内侍前世有没有出现不好说,就算是出现了,大抵瞧见她,也只当是死了的,没有死,也没有关系,栽在萧綦身上,一样是个罪名。
却没有想到,燕崇和柳含抒的事情先闹将起来,反倒是让萧綦借以逃脱了。
前世,除了她与萧綦,其他人是半点儿不知他们之间有过那样一段渊源。
只是萧綦却也真是心机深沉,明知她将他当作了救命恩人,才待他处处不同,明知她是认错了人,根本不是他救了她,却将错就错,从未对她吐露过半句。
想起过往种种,裴锦箬又是气恨,又是自悔,咬着唇,面上有些阴晴不定。
她面上的纠结却是让燕崇眉心一挑,“怎么我逃脱了,你不高兴”
裴锦箬被这明显带着两分不悦的语调一惊,倒是得以从那些纠结的情绪中抽身而出,只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勉强稳了心神道,“自然不是。燕二公子能逃过此劫,也是福星高照。劳公子专程跑一趟告知我此事,如此一来,我也可以安心了。”
“我还在上课,便不与公子多说了,告辞。”裴锦箬说着,已是朝燕崇轻轻一屈膝,转身便欲走。
谁知,手上却是一紧,竟是被燕崇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拉住,她回过头,见得他面上阴晴不定,一双眸子里更是隐隐跃动着火焰将她望住。
她蓦地一拧眉心,“燕二公子这是何意昨夜,公子救了我,可我也无意中帮了公子,便当结了一场善缘,公子这般,又是何故”
燕崇那双如同子夜一般的黑眸牢牢将她盯着,盯得裴锦箬浑身不自在,轻轻转动了一下被他箍住的手腕,却觉着他的手掌恍若铁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在她皱眉时,燕崇却是倏地笑了起来,“你家祖父的孝期应该下月初便到了吧届时登门造访,应该不算太失礼吧”
他的语调出奇的柔和,却让裴锦箬一愣之后,刹那间惊冷了背脊,木呆呆地张合着唇瓣问道,“燕二公子如何要登我家的门”
燕崇笑了,带着丝无奈和纵容,“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登门提亲。你父亲那时已是出了孝期,若是你能再与他提前透透风,届时我再登门,那便也算不得唐突了。”
这还不唐突裴锦箬瞪圆了眼,盯着他,怎么也不知道他们的对话是如何转到此处的。
“燕二公子说笑了。”
“谁说我在说笑”燕崇挑起眉梢,狷傲的眼角透出一丝不悦,眯眼瞧着她有些发白,看不出半分欢悦的面容,“难不成你不想嫁我”
“齐大非偶。靖安侯府深得陛下爱重,又是皇亲,燕二公子更是深得陛下宠爱,这满凤京城的贵女那还不是任由公子挑选公子又何必拿我一个小小的裴家女儿来说笑”最初的惊愣过后,裴锦箬反倒冷静了下来。不管燕崇是因何突然有了这么一出,但他的婚事,哪里是他说如何,便能如何的
燕崇的眉心攒得更紧,凝着她时,双眼中隐约有暗潮汹涌,他拉着她,往边上一推,竟是将她推靠在近旁一棵柳树干上,自己欺身上前,刹那间,两人之间便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她惊惶抬眼,刚好撞进他怒潮汹涌的眸底,“你想做什么”她压低了嗓音,伸出手来,素白的手掌隔着衣衫,抵在他的胸口。
光天化日之下,这柳林中虽人迹罕至,却难保没有人来,若是被人撞见了他们这番情状,那……裴锦箬的脸,眨眼便褪尽了血色。
 
85 调戏
他的目光发着热,烫得裴锦箬面颊一红,啐了他一口,“美得你。”手却下意识地扭动着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这透着两分藏也藏不住的羞赧神色取悦了燕崇,他眯着眼欣赏了片刻,扯着嘴角,倒是难得爽快地放开了,只在放开之前,却是留恋一般用指腹磨蹭了一下她手腕内侧滑腻的肌肤。
裴锦箬感觉到了,蓦地抬眼瞪向他,本还有些不敢置信,却见着他居然摩挲着手指,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登时便觉得一股热潮轰地在周身爆发,小脸倏地红了,望着他狠狠咬牙道,“登徒子。”他这可是赤果果的调戏。
燕崇却丝毫没有被骂的自觉,勾唇笑了笑,将手背到身后,微眯着眸子看她,“小狐狸,我的玉佩可是在你处”他昨夜被那药烧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回了靖安侯府才发觉随身的玉佩不见了,想起那时便觉得她有些奇怪的动作,便是起了疑心。
裴锦箬倒也没有否认,反倒是挑眉反问道,“我的珠花不也在燕二公子处吗”
小狐狸,这会儿倒又露出狡猾之态了。
燕崇却是轻咳一声道,“昨夜不小心弄丢了,不过,那珠花也染了血气,终是不好再用,放心,我回头赔一支给你。”
裴锦箬倒也是不怎么在意那朵珠花,只是话赶话,说到此处,不想在他面前输了阵仗罢了。“你的玉佩……”
“那玉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自幼戴在身边,从不离身。你若果真喜欢,要留在身边倒可以……”
“还你!”他话还未说完,怀里便已是多了一枚玉佩,正是昨夜,裴锦箬从他身上顺去的那一枚。
她几乎是如同扔烫手山芋一般将之扔到了他的怀里。
她从不知道,这枚玉佩居然还有这样的意义。他的母亲,永宁长公主,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世了,这玉佩他一直贴身戴着,必然格外珍重。而他早前才说了要去她家提亲,后又说这样于他而言意义非凡的玉佩她要留在身边也可以……笑话!她敢留吗
燕崇望着她那副吓慌了的模样,却是不由勾起了嘴角。
裴锦箬却不再看他,“没事儿了那我走了。”话落,不等他有拉她的机会,转身便快步朝着柳林外而去。
燕崇握着那枚玉佩,望着她的背影,想着她方才那副可爱的模样,不由笑开了声。
但也只一瞬,他便敛了笑容,眸色深深道,“你说,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姑娘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
这话问的是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洛霖。
洛霖却有些迟疑,直到此刻,他还有些恍惚。他家公子今日来博文馆,居然是为着向一个小官的女儿求亲的而且,这姑娘,从前在博文馆中,可是落了个蠢钝如猪的名声,到底是何时何地又是何处入了他家公子的眼
最最要紧是,这姑娘居然还拒绝了他家公子,偏偏,看他家公子却还没有什么气恼的样子,反倒还在问他,为何姑娘会说这辈子都不愿嫁人
“公子当真想娶裴三姑娘吗”洛霖与燕崇几乎算得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般过。他虽是喜欢流连花丛,却至少未曾对谁许诺过婚嫁。
洛霖不答反问,反倒是回避了燕崇的问题。
都说,人世间有三类话,是万万不能信的。
一是孩童曰,不想长大。
二是老人曰,不想活了。
三便是大姑娘曰,不想嫁。
86 宣召
“是啊!真是太不应该了。”裴锦箬何尝不恨自己蠢彼时,总以为孟姨娘母女是好人,待她们比同胞的裴锦枫还要亲近,什么好的东西,只要裴锦芸流露出一丝丝的喜欢,不管是什么,不管自己是不是舍得,自己都会满足她。
裴锦芸从她这儿夺走的,又岂止只是一支赤金点翠的梅花簪
“姑娘......”袁嬷嬷有些不祥的预感,“老奴之前便到处翻找过了,怎么也找不见太太给你留下的那只三层的黑漆螺钿镶百宝的妆匣子,该不会......”
“是。”裴锦箬却是承认了。那只妆匣,从前是装得满满当当的,只后来,便被孟姨娘母女俩蚕食鲸吞了。甚至,到后来,孟姨娘随口说了一句那妆匣用料讲究,做工精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她便想也没想,便双手奉上。从未想过,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如今想来,真是不孝。
袁嬷嬷望着她,神色有些纠结,片刻后,大抵也是看出她也是悔不当初,想着姑娘年幼失怙,没有真正疼她的人看护,被孟姨娘那个心机深沉的蒙蔽,也是可怜,心中又是疼得紧。终于是叹了一声道,“姑娘真是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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