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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之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土土的包子

    他的鸭舌帽压得很低,俩装修师傅只能看到他半张脸。余杉丢了两盒红塔山,在装修师傅的感谢与保证中下了楼。

    这房子看装修进度,再有个二十天就能完工,留给余杉的时间还很充分。接下来连续三天的时间里,余杉戴着鸭舌帽,换了装束,尝试着对晓燕与蓝彪进行跟踪。跟踪晓燕没什么难度,而且也没什么价值。这女人除了会在光阴酒吧驻唱,平常最大的爱好就是逛街。

    而跟踪蓝彪,对于余杉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蓝彪的警惕性非常强,有时候会故意兜圈子,有时候会突然停下来回头,有一次余杉被瞧了个正着。他强忍着心中的慌乱,装作若无其事的从蓝彪身边经过。

    那一次吓了余杉一身冷汗,第二天他就放弃了这一愚蠢的举动。根据后来的判决,蓝彪这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谁也说不好一旦被其发现在跟踪他,蓝彪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来。

    就算侥幸逃过一劫,也会打草惊蛇,让蓝彪更加谨慎。

    余杉觉着,专业的事儿还得专业的人来做,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九八年的帮手。

    周五开始,余杉就满大街的寻找私家侦探。奈何齐北这个三线城市,根本就没有什么私家侦探。细细一琢磨也是,这年头齐北有钱人有限,也没闹过几起离婚财产分割纠纷,讨债不是通过法律就是找社会上的混混,这里根本就没有私家侦探存货的土壤。

    最郁闷的是这年头网络才刚刚起步,于普通人来说网络是个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高科技产物,余杉连个打着‘私家侦探’幌子的骗子电话号都找不到。他开始怀念一五年的便捷,那时候根本就用不着上网,车子停商场门口,出来就能从窗户上发现一堆小广告,里面准备会有私家侦探的名片。

    琢磨来琢磨去,余杉决定去省会滨江碰碰运气。论发达程度,滨江与齐北不可同日而语,说不准就会有私家侦探这种新兴事物存在。

    周六早晨起来,余杉穿戴整齐就要出去买车票奔滨江去。没等他出门呢,电话响了。来电的是徐惠,她在电话里兴奋的说:“余大哥你在家么”

    “在呢,怎么了”

    “那你在家等一会儿,我过二十分带客户过去看手机。”

    余杉应承下来,电话就挂了。得,这回他想走也走不成了。坐沙发上等了不到半个钟头,敲门声响起。余杉过去打开防盗门,迎面就瞧见笑颜如花、难掩兴奋的徐惠,徐惠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让进门来,徐惠简单介绍了下。那女人姓李,经营一家手机店。姓李的女人操着一口本地话,很




037倒霉蛋杨睿
    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格纹polo,外头罩着卡其色夹克,下身穿了条有些磨白的浅蓝色直筒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不搭调的皮鞋。留着寸头,也就一米七五的身高,干瘦精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给晒的,脸色有些红黑。模样看起来很顺眼,皱着眉头,眉宇间好似有着解不开的愁绪。

    余杉眨了眨眼睛,说:“骗子”

    “恩,骗子!我跟这儿守了两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年轻人愁闷着,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了半包揉皱了的香烟。余杉瞧了一眼,发现那是三块钱的吉庆。年轻人抽出一根遥遥的递给余杉:“你要是没啥事儿,我就说给你听听,权当解闷了。”

    余杉走过去两步,接过香烟叼在嘴上,顺势坐在了年轻人旁边。

    在小伙子夹杂着强烈愤怒的表述中,余杉大概了解了经过。眼前的年轻人俩月前事业了,一直闲赋着。上个礼拜在晨报瞧见了招聘广告,说是招聘私家侦探,年轻人兴冲冲的就来面了试。小伙子跟这家私家侦探社的老板谈的不错,当场就签了合同交了定金,就等着电话通知上班了。

    结果第一天没消息,第二天没消息,第三天的时候小伙子坐不住了,坐着公交到了这儿,结果发现人去楼空。他还不死心,今儿一早就跑来等着。然后有个好心的大妈告诉他,说是这家侦探社三天前就搬走了。

    “别让我碰着那小子,碰着他非打死他不可!”小伙子怒不可遏,简直出离了愤怒。发泄完毕,小伙子看向余杉,估算了下岁数,张口说:“大哥,你找私家侦探干啥”

    “哦,我想找人查点事儿。”余杉随口答道。

    小伙子用手指把烟屁股弹出去老远,突然说:“那大哥你看我行不行”

    “你”余杉打量着小伙子,心里头一百个不相信……连骗子那关都过不了,能当侦探这不是开玩笑么

    “诶大哥你可别门缝里看人啊。不是吹,我要是当私家侦探,这行里头能比我强的还真没几个。”

    “这么有信心”

    “不信行!”小伙子活动了下脖子,精神抖擞的说:“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

    跟着,这小伙子就开始了长达二十分钟的自我推销。小伙子名叫杨睿,今年二十六,老家滨江郊县农村的,十八岁参军,在部队里干了六年,转业地方,分配到了滨江市刑警大队,又干了一年多的刑警。按照小伙子自己的说法,他当初在部队里干的是侦察兵,尤其擅长擒拿格斗。年年军区比武,杨睿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后来家里老人疾病缠身,有孝心的杨睿二话不说就打了专业报告。为此政委找了他好几次,做了很多工作,但杨睿决定的事儿就是八头牛都拉不过来。政委拗不过,只好批准了他转业。

    部队心疼他这个好苗子,为了安置杨睿,政委动用了很多关系,这才把他安置到了滨江刑警大队。结果前脚他刚转业,后脚他父亲就病危去世。给父亲办了丧事,杨睿坐着短途汽车到了滨江。

    刑警队的大队长是政委的老战友,对杨睿很是照顾。杨睿也很争气,没仨月业务水平直线上升。九七年香坊枪击案的犯罪嫌疑人,就是杨睿逮捕归案的。结果好景不长,年初的时候滨江展开‘黄’‘赌’‘毒’专项打击,清查一家夜总会的时候,有个嫖客跳窗户就跑。这事儿放在八十年代也许还了不得,罚款之余还得拘留,但到了九八年就没那么严重了,逮住了也就是罚款。那嫖客之所以跳窗户逃跑,恐怕更多的是怕丢脸。

    杨睿是个转业不到两年的愣头青,瞧见有人逃跑他跟着就跳了下去,追上去一脚就把人给踹翻。结果这一脚踹出了事儿,那人直接给踹成了肾损伤。

    这下子那人家里头不干了,三天两头去刑警队闹,后来还闹上了法庭。案子拖拖拉拉一个多月,到最后刑警队大队长没保住杨睿,只能眼睁睁看着杨睿被清除出警察队伍。

    刚失业的时候杨睿万念俱灰,见天就待在出租屋里,除了饿急了都不出门。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本身也不知道攒钱。刑警队开的工资基本上都扔酒桌上了,复原的那笔钱直接给了母亲,坐吃山空俩月,眼瞅着钱袋子就见了底。

    房东老太太人挺好,知道杨睿兜里没钱也没催着要,但杨睿要脸啊,被逼无奈,他这才开始在报纸上找工作。结果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所以说啊,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杨睿说的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掏出香烟又要递给余杉。

    第一次人家递给你烟,你拿了是尊重人;第二次再拿,就有点占便宜了。中国人不就是讲究个礼尚往来吗余杉见此,先一步掏出了自己的烟:“抽我的。”

    杨睿打眼一瞧,眼睛亮了:“哟,玉溪!好烟啊。”

    他接过香烟,先凑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叼在嘴上点着,用力的吸了一口立马露出陶醉的神色:“好烟就是好烟,抽着味儿都不一样。”

    余杉乐了,也没答话。心说玉溪也就放在这年头还算好烟,等到了一五年,你要是在酒桌上拿这烟出来都不好意思递给人家。这也是东北人的特性,好面子!甭管平时在家里抽什么烟,遇到重要场合,一准掏出来的都是好烟。

    杨睿又抽了几口,终于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自我推销上:“大哥,说了这么半天,大概情况你也清楚



038街头血
    “这样,你打个出租来合意小区南门。”余杉说。

    杨睿支支吾吾的说:“道儿远不远我怕……兜里钱不够。”

    余杉乐了,说:“你没有我不是有么甭废话了,赶紧打车过来。”

    挂了电话,余杉看了看时间。嚯!这都晚上九点一刻了,杨睿这小子可真够实在的。转念一琢磨,这家伙连打车钱都没有了,估计要是再等上一天,他连火车票钱都得花没了。

    起身洗了把脸,余杉穿戴整齐,估算了下时间就下了楼。他前脚刚到小区门口,一辆红色夏利就停在了他面前。杨睿把脑袋从副驾驶的窗子探出来,离的老远就招呼着:“余哥,这儿呢!”

    看着那张洋溢着兴奋的脸,余杉咂咂嘴,说:“上午不是刚给你五百定金么这么快就花没了”

    杨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缴清了房租水电,剩下不到二百又请滨江的几个朋友吃了顿饭。”

    “那你吃晚饭了么”

    余杉话音刚落,隔着车门就听到了杨睿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声。余杉指了指杨睿,笑而不语。上前一步拉开车门,钻进后座说:“你也别下车了,咱们先吃饭去。师傅,东四道街老杨小串。”

    “好嘞!”出租车司机答应一声,一脚油门汽车就蹿了出去。没二十分钟,出租车就到了地方。

    东四道街以后在齐北会被市民亲切的叫成一条街。整条街上各色饭店、ktv,吃的、玩儿的什么都有。夜里九点半,大多数的饭店不是已经打烊就是不再接待新客,这个钟头也唯有东四道街能找到照常营业的饭店。

    俩人下了车,杨睿置身其中,身边青烟凝而不散,周遭嘈杂的有如菜市场,吸了吸鼻子说:“挺热闹啊老早就听说齐北烧烤有名,今天可得好好尝尝鲜。”

    余杉笑着说:“行啊,你今天就负责敞开了吃。”说完,余杉招呼服务员,点了各色烤串,领着杨睿没进店里,就在街边找了张空桌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各色烤串跟酒水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九十个羊肉串,烤腰子、烤鸡翅、烤茄子、烤菜卷,两盘凉菜,一个毛肚锅,一提明月岛啤酒外加一瓶雪碧。

    服务员还给上了个炭火烤架,用来给烤串加热。刚烤好的肉串放在炭火烤架上滋滋响着冒油,香味扑鼻,让人食指大动。

    杨睿一边咽口水一边瞅着那瓶雪碧发愣,余杉也没解释,起开一瓶啤酒,给杨睿满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俩人一碰杯子余杉就干了。然后余杉慢悠悠的拧开了雪碧。

    “啥意思啊,余哥”

    “你等两分钟再说。”

    没过一分半,余杉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杨睿眨眨眼:“余哥你这是喝酒上脸啊……走肾。”

    余杉摆摆手,苦笑着说:“光走肾倒是好了,关键是还过敏。”他指了指啤酒:“啤酒都是你的,我拿雪碧陪你行不行。”

    “那有啥不行的,你早说啊余哥,你要说你过敏我都不能让你喝。”

    余杉笑着不说话,这已经是他的习惯性套路了。每逢跟陌生人吃饭,先给自己来一杯啤酒,等脸色比关公还红,这才说自己酒精过敏。这样既不矫情,也给足了对方面子。至于一杯酒过后依旧不依不饶的逼着余杉喝酒的,余杉还真碰到过,不过这样的人余杉基本上不可能再跟他吃第二顿饭。

    所幸杨睿很有分寸,也不逼余杉喝酒,吃吃喝喝,偶尔跟余杉说说曾经的过往,倒也怡然自得。这年头的齐北烤串很有特色,小串都是纯羊肉的,一块钱三串。也有卖一块钱四串的,那是纯露天烧烤,便宜是便宜,但吃到你嘴里的肉是不是羊肉就不能保准了。穿小串的钳子不是竹签子,而是用车条前端磨尖锐而成的铁钳子。

    一五年的时候,余杉跟朋友聚在一起,总是回味九八年前后吃小串的日子。总会有人埋汰小胖子熊海,说熊孩子那时候撸串能撸出火星子来。

    熊海有没有撸出火星子余杉不知道,眼前的杨睿绝对有这可能。只见这小子一瓶酒喝完,抄起另一瓶,都不用瓶起子,直接就用牙起开。他干脆不用杯子了,举起来对瓶吹,放下酒瓶子抄起肉串咬住了一拽,这一串肉就进了嘴里。

    余杉本身吃过晚饭,没一会儿就吃不下去了,到后来只能慢慢喝着雪碧,眼瞅着杨睿大吃大喝。

    闲着无聊,余杉开始四下打量。斜对面的街头聚拢了一群人,有人在街上放了个电视,连着卡拉ok机,一块钱一首歌,谁来都能唱。有时候没客人光顾,摊主就会亲自上阵,操着野驴一样的嗓子制造噪音。有唱得好的,等唱完了立马引得掌声一片;有比摊主唱得还糟的,还没等唱完就会被人哄下来。

    前一种情况就不说了,后一种情况,唱歌的或者灰溜溜的走人,或者恼羞成怒。对着麦克风叫道:“刚才谁特么起哄来着”

    一般这种时候都没人应声,但也有例外。一旦有人不服喊了一声:“我起的哄,咋地”得,这时候离打起来就不远了。

    余杉就记得自己高二的时候,每天下了晚自习,总会跟朋友围在路边卡拉ok摊。有时候心痒难耐,也会花一块钱过过瘾。

    俩人吃吃喝喝,转眼就过了十一点。斜对面的卡拉ok摊收了,余杉周围的食客也没剩下几桌。杨睿可算是酒足饭饱,肉串吃了个干净,啤酒还剩下小半瓶,此刻俩人抽着烟聊着天,打算着等杨睿喝完就走。

    正这时候,对面的街上传来几声叫喊。余杉扭头瞧过去,只见一个围着浴巾光着膀子的小伙子慌不择路的朝这边跑来,后头俩提着砍刀的家伙紧追不舍。

    “草泥马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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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取其轻
    杨睿的身手真吓了余杉一跳!余杉心里头喜忧参半,喜的时候有这身手,日后真碰到动手的时候杨睿能护得住自己;忧的是……余杉现在越来越觉着杨睿不是干私家侦探的材料。通常有这种身手的,全都是猛将,你什么时候见过猛张飞去搞过跟踪调查

    瞧见余杉还在那儿发愣,杨睿说:“余哥,别愣着了,赶紧走吧。那俩混子搞不好回头叫一帮人来把咱俩围了。”

    余杉先是点头应下来,走几步又站住了。他看着躺在血泊里围着浴巾的人说:“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报警吧。”

    “报警”杨睿嗤的一声笑了,说:“有那功夫你还不如叫120呢。”

    他当过一年半的刑警,知道出警的那帮人都是什么德行。余杉一琢磨也是,掏出电话打了个120.电话接通,余杉把情况简单一说,120的接线员倒是习以为常,问清楚了地点后补充了一句:“120救护车是收费服务,伤者有付款能力吧”

    余杉看了看跟赤条条差不多的伤者,咬着牙说:“有,你赶紧派车来吧!”

    打电话的光景,杨睿走过去蹲下身子先是探了探脉搏,跟着也不管躺着这位乐意不乐意,抽下毛巾,开始为其简单包扎。

    余杉挂了电话走过来,杨睿说:“还有气儿,急救车要是快点还有救。”

    余杉看了一眼伤者身上的伤,血淋淋的景象立刻逼得他往后退了两步。那人胳膊、后背被砍得血肉模糊,看着很吓人,但却不是关键伤。杨睿指着那人的腹部说,真正要命的是腹部这两刀。幸好那俩行凶的混子用的是匕首跟砍刀,要是换了三棱刮刀或者军刺,地上躺着这位早没气儿了。

    饶是如此,地上躺着的这位也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了。等了十来分钟,救护车呼啸而来。车子一停,从急救车里跳下来俩穿白大褂的年轻大夫,抬着担架,把伤者弄上了车。副驾驶的白大褂一瞧这情况,指着余杉说:“是你打的120吧不能走啊,一会儿车钱谁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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