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诛记之一品鬼后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李思卿
采薇觉得这位凌夜公子确实不错,谈吐优雅,为人谦和,能治好琳琅的病,想来医术也是不错的。怪不得琳琅要舍弃钟公子,分明眼前这位更加优越。
英宁倒不觉得什么,夜君本就是这样的人,表面上永远是一位谦谦公子。谁也猜不透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至少在她眼里,并不是钟吾期所说的那般阴狠毒辣。
月上柳梢头,客栈里打了烊。他们都上楼了,只有夜君一人坐在楼下的凳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他有种预感,神荼绝不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他本不想答应英宁今夜留下来,只是看着她祈求的眼神,他到底是心软了。
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也要护她今夜安宁。他将带来的阴兵布防在客栈各个角落,只等神荼前来。
夜半三更,客栈里的烛火快要燃尽,灯光更昏黄了些。夜君起身,正要去重新换上一盏,门外忽然想起冰刃相克之声。夜君眉心一皱,从袖口抽出折扇,紧紧握在手里便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数十个皆是黑衣的鬼差,手里的刀都闪着凛冽的寒光。与他们相抗的人,背对着夜君,看背影,有几分眼熟。
夜君迟疑片刻,开口说道:“钟吾期”
那人回头,冷冷地瞧了夜君一眼,正是钟吾期。夜君阴恻恻地笑了一声:“怎么鬼王大人亲自上阵,要来拿英宁的命吗”
吾期横眉冷竖,十分不耐地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在阻止他们吗我怎会要英宁的命”
“哦……”夜君意味深长,带着些许不屑道:“那可真是麻烦鬼王大人了。我就是不知,冥界的那位,你的主子可同意你这样做了”
吾期见他极尽嘲讽,只是此刻不便与他多计较,只沉声回了一句:“我要做什么,都无需旁人同意。”
“甚好,那这些鬼东西就交给你解决好了,我还乐得自在。”夜君说完就进了客栈,并哐啷一声关上了门。
为首的鬼差对吾期道:“鬼王,我们也是奉了冥王大人的命,前来捉拿冥界要犯。鬼王不肯相帮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为难于我们”
吾期握着手里的龙纹剑,沉声道:“我不管你们是奉谁的命,但你们若想伤害英宁,便要过我这一关。”
鬼差们见吾期似是意志坚决,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是否该真的与他动手。毕竟他与冥王的关系匪浅,况以他的功力,他们这群鬼差就算合力,也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正犹豫间,天色忽然诡变,一阵阴风袭来,神荼从天而降。他负手而立,眼神冷淡如风霜,他冷冷地道:“吾期,你当真是要与我为敌”
吾期抬眼看着他,镇定淡然地道:“我说过,我只要英宁活着。”
“若我叫她非死不可呢”神荼眼神泛出冷光,叫人不敢直视。
“那你先叫我死了吧,只要我活着,英宁便须活着。”吾期坚定地开口。
神荼连声说了几个好,脸色暗沉地如同头顶的夜空,先前的几颗若隐若现的繁星,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块黑色的幕布,阴沉地仿佛有一场大雨在酝酿。
神荼举起手,身后忽然涌现成百上千的鬼差。他竟如此大动干戈,英宁在他眼里就这样可怕。看来他今夜是不杀了英宁,誓不罢休了。
吾期以一己之身,,恐怕很难抵挡这么多的鬼差,他冲客栈里喊了一声:“夜君,你看够了热闹,也该现身了。”
不消片刻,夜君便开门出来,白衣胜雪,与那些个黑衣冷面的鬼差对比,格外引人注意。他勾起唇角一笑:“哟呵,这门外这么大动静,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冥王大驾光临,真是失敬。”他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折扇,似乎并不将那些鬼差放在眼里。
吾期退到夜君身边,低声问:“英宁在楼上可安全,你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夜君眼神微暗,只是表情还是懒懒的,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道:“不过近百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昏睡不醒
琳琅幼时十分贪玩,每日都像个野孩子,常与一些男孩子嬉戏玩耍。作为一个姑娘家,采薇严禁她四处疯野,用采薇的话说,女孩子要温柔娴静,知书达理才会招人喜欢。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能受到婆家人的喜欢。
她们那时还没有到洛阳城,住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里。她家的隔壁住着一位白胡子爷爷,是个很有学问的人。平时话不多,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平时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得十分入迷。每当这个时候,娘亲就会让她搬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听他读那些文字。
琳琅那时候年纪小,听也听不懂,不大会儿,便前栽后仰的打瞌睡,眼皮子像裹了浆糊一般,睁也挣不开,口水顺着嘴角只往下淌。最后总被爷爷一巴掌拍醒,还会教育一番,说女孩子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教训完了,就叫她回家睡觉。她哪还顾得上这相那相的,一听见可以去睡觉,拎起裙摆鞋就往屋里钻,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呼呼睡得香甜。不过最后,总是会被娘亲揍一顿。揍完就炖上一锅鱼汤,说她不够聪明,要补补脑子才是。
她打小就不怎么安分,采薇教的道理,她也从来不放在心上,七八岁就趁着娘亲不注意,跟着邻居几个小子到处玩。那几个小子个大,一溜烟跑老远,只剩她迈着两条小短腿跟在后面,一边吭哧吭哧的追,一边胡乱地喊,等等我。
听见我的喊叫,停下来等她的必定是小连子。等她追上了,小连子就会一把拽着她的小辫子,直到她吱哇乱叫,才会哈哈笑着停手。她扒拉着自己稀疏的辫子,对着小连子吼:“你再拉我的辫子,我就对你娘说,让她打你屁股。”她虽然话说的不利索,但是小小年纪,气势很足。小连子被镇住了,挠着毛茸茸的脑袋不作声。
小连子家同她家离得不远,比她大一岁。小连子的娘亲和采薇相处融洽,从前常在一起做女红,贴补家用。不过小连子的娘亲身体不好,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卧病在床。据说他的父亲和琳琅的父亲都去了边关打仗,许多年都未回,一直也无人照拂。
后来,小连子的娘亲病逝,村子里的光景不大好。采薇为了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到了洛阳。因手里有些积蓄,采薇做饭的手艺也算不错,便在这城里开了家客栈。一个孤寡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在这城里立住脚,其间的心酸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琳琅到哪儿都改不了调皮捣蛋的毛病,倒是小连子自母亲去世,沉稳了许多。采薇见她年纪不小,还每个女孩样,便把她送到了学堂。她多读了些书,也就慢慢变得乖巧起来,性格也收敛了许多。采薇常常感叹,读书真真的好,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话当真不假。
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如今她还未来得及报答采薇的养育之恩,却惨死在了贼人只手。英宁只恨自己无能,连自己的娘亲都保护不好,还言之凿凿地要踏平冥界,为父亲报仇。何其无知,何其可笑。
她陷入到梦魇中,迟迟不愿醒来。梦里,她的娘前还在,还在烛火前为她缝补新衣。她坐在娘前身旁读书,书中写道: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倘若她的娘前可以活着,那她愿意一辈子不醒来。
云儿衣不解带地守在英宁床前,自她在客栈里喷出一口血以来,她已经睡了三天三夜。郎中也看了,药也吃了,可仍不见有清醒的迹象。云儿担心得紧,正抹着眼泪,夜君便进门来。
云儿起身施礼,他摆摆手问道:“宁宁今日如何”
云儿低声伤神道:“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睡着。”
夜君皱着眉头坐在她床前,伸出两根手指把了脉,脉象有些诡异,似乎有一股强烈的真气在她的身体里乱窜。可照理说,她练幻灵咒不足半月,应该不会练出这样强大的真气。她那日不知为何竟忽然灵力大增,神荼的鬼差几乎被她所伤。聪明如夜君,也想不出其中的关窍。莫非是被采薇的死刺激而致他现下只能用自己的灵力,帮她震着,否则她一个控制不住,便会筋脉尽断而死。
而她这样沉睡不醒,也不知是否跟这股真气有关夜君不由得叹气,到底该如何是好这时门外有人通报:“公子,钟吾期又来了。”
夜君脸色沉了沉,这三日来,钟吾期每日都雷打不动地来。不过回回都被夜君挡了回去,按说采薇的死并不是钟吾期造成的,可私心里,他就是不愿钟吾期见到英宁。
夜君替英宁掖好被角,缓缓起身,又交代云儿:“好生照顾着宁宁,有事就立刻来报。”
说完就翩翩走出房门,吾期正站在院子中央。一身黑袍,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一连三日都未曾见到英宁,也不知她现在到底如何她对他的误会至深,他无论如何都要解释清楚,否则他们日后更加无法好好相处了。
夜君走到他身旁,淡淡道:“我说过,你在我这里是见不到英宁的。”
“她怎么样了”吾期问。
“并无大碍。”夜君面无表情地道。
“我要见她。”吾期语气坚定。
夜君冷冷一笑,十分不屑:“凭什么”
吾期压抑着胸口那股气,夜君千方百计拦着他,不知是打得什么算盘吾期冷声道:“我只见她一面,同她说几句话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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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留他下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英宁忽地睁开眼睛,眼角滑出一颗泪珠。云儿正坐在她床头边,见她幽幽醒来,满目惊喜:“姐姐,你可算醒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英宁想从床上坐起来,大概睡得时间太久,身上没多少力气。一次竟没有成功,软软地又躺了回去。云儿即刻扶着她起来,她只觉得胸中闷闷的,不由得皱紧眉头。云儿见状便问:“姐姐可是哪里不适我去请公子来给你瞧瞧。”
英宁捂着胸膛,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上下乱窜,让她闷痛不已。英宁低声道:“无妨,只是胸口有些闷,并无大碍。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云儿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伺候她喝了半杯,轻声道:“三天三夜,姐姐可是把我们吓坏了。公子更是心忧不已,日日都来看你,有时一待就是大半夜。姐姐睡了三夜,公子夜不能寐了三夜。眼见着人都消瘦了,他一刻钟前还在呢。”
英宁捏了捏眉心,无力地道:“叫你们担心了,我也不知为何,陷入梦境里醒不过来了。他此刻在哪里你去找他来,我有话要问他。”
云儿愣了片刻,才犹豫地答:“有客人来,公子去见客了。我这就叫人去唤他,公子若是知道姐姐醒了,定会十分欢喜的。”
“见客是谁来了我可认识他一向独来独往,哪里会有什么客人”云儿的态度让她心生疑惑,夜君其人外热内冷,看起来很好想与,其实能走进他内心的人并不多。至少她所知道的,是没有。
云儿愣怔许久,见英宁一直疑心地盯着她,才嗫嚅着开口:“是钟公子来了。”
英宁脑子里本就有些混沌,脱口便问:“哪个钟公子”
反应了半日,她才终于想起来,眼神冷了冷,沉声问道:“他来做什么”
云儿看不懂她的表情,不知她是不是在生气,只是又不能不答,她小声道:“钟公子每日都来,听说是想见姐姐。不过公子都给拦了回去,今日他又来了,公子已经出去了一会,想必又给赶走了吧。”
英宁忽然掀被子下床,随手套上床下的靴子。她走到梳妆台,从首饰盒里翻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来。紧紧握在手里,连外衫也未穿,披散着凌乱的头发,便跑了出去。
云儿急忙拿了件披风,追在后面替她披上,一脸的担忧:“姐姐,你这是去做什么你刚醒来,身子还虚的很,有何事以后再说也不迟。”
英宁沉着脸,并不理会云儿,脚下生风,飞快地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夜君和吾期正不知说些什么,各自的脸色都不好看。吾期率先看到英宁,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惊喜地唤了一声:“宁儿!”
夜君转过头,正看见英宁风风火火地朝他们走来。他急忙迎上去,笑着道:“宁宁,你终于醒了。”
英宁不看他,只胡乱地点点头,眼睛却瞪着钟吾期。眼睛里的怒火,熊熊燃烧。吾期心中一痛,她的眼神叫他有些绝望。
英宁往前几步,离钟吾期近了些。夜君不知她心中所想,拉着她的手腕低声问道:“宁宁,你要做什么你告诉我,我替你做就是。你现下身子正虚,还是回房好生歇息着吧。”
英宁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道:“与你无关,你不要管。”
夜君愣了愣,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她对他说,‘与你无关’,他还是未能走进她心里。遇见何事,便将他排除在外,生分的很。
她又上前几步,站在了钟吾期的面前,冷着声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吾期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又是开心,又是心酸。他很想摸一摸她的脸,问问她现在还好吗可他没有勇气,手指犹豫许久都未曾抬起。良久他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英宁冷笑了一声:“看我看我死了没有吗那真是抱歉,不能如你所愿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吾期的心脏一缩,胸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他痛苦地摇头道:“不是的,宁儿。我只是想看看你好不好,你那日口吐鲜血晕倒,我十分担心。”
“担心”英宁冷冷地重复了一遍,咬牙道:“你若是真的担心我,就不会杀了我娘亲。”
吾期捏紧拳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眉头拧起:“宁儿,你要如何才能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你娘亲。我为何要杀她,杀了她与我有何好处”
“杀人诛心,我娘亲死了,我的命也就去了一半。”英宁的眼圈红通通一片,声音也变得哽咽抽泣。
吾期终于抬起手,抹掉她眼角要滑出的泪水。英宁一把挡开,狠狠地瞪着他,吾期无奈地道:“宁儿,我宁愿是自己死,也不会杀了你娘亲的。宁儿,你告诉我,我要怎样做,你才能信我”
英宁顿了顿,忽然伸出手,手里的匕首显现。锋利的刀尖,闪着寒光。她仰着头看他,沉声道:“只要你死了,我便信你。”
吾期低头看着她,他们离得如此近。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近到可以数她眼睛上一根一根的睫毛。睫毛上还挂着点点的泪水,眼圈赤红,眼神冷厉。
吾期忽然笑了笑,柔声道:“只这样就可以吗”
英宁不知他为何发笑,听他的语气,似乎这要求并不难办到。她却是不信的,她并不认
第一百二十章 冥界离别
凌府只是一普通府邸,并没有监牢。吾期便被关在了一间暗室里,里面倒是一应俱全,并不像英宁当年待的地牢那样恶劣。
夜君进去的时候,吾期正在运功替自己疗伤。虽捆着锁魂链,倒不影响他使用灵力。夜君进来也不说话,只在他面前背着手踱步,闲适从容。吾期忍无可忍,停下来问:“你有话便直说。”
夜君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椅子掀袍坐下,冷言嘲讽道:“你这招苦肉计用得甚妙。”
吾期不与他计较,淡淡地说道:“我不屑于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尤其是对英宁。”
夜君斜睨着他,冷嗤道:“哼,故作清高。那样一把小匕首,能要了你的命才怪。我一直以为你不够了解英宁,现在想想,你根本就是拿捏到她了的软肋,一点点血就让她对你心软。钟吾期,我真是小看你了。”
吾期叹口气,无奈道:“随你怎么想,如今我虽然留下,也是被困在这里无计可施。你也不必担心,我有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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