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缘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明明蓉
阮良娣和纨素过来,笑意盈面:“曲良媛,改日可要请我们”
我亦笑着,轻声道:“等殿下亲口撤了锁闭徽音殿口谕的那一日,必定请二位来。”
纨素一愣,婉言道:“你跟殿下,还……冷着呢”
阮良娣听了便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殿下天之骄子,你就放软身段哄哄殿下又怎么了他是个那样容易心软的人。”
我状似不上心般,笑道:“小莞若有姐姐一半会哄人的本事,自然就可以了。不如,姐姐教教我”见阮良娣果然柳眉扬起,赶紧躲开两步到了纨素身后,探出头朝旁边努了努嘴,笑道:“庄重啊姐姐!如今东宫里除了太子妃,你这位良娣可是首位。”
阮良娣回头看了眼四周,见一大半的姬妾尚未离去,好些人更是着意看着这边。便悻悻然收回要拧我脸蛋的手,“且放过你吧。”
三人又说笑几句,我让着她二人也坐了抬辇先回了毓德宫。
翠浓上前俯身为我套上木屐,又把粉缎滚金萱草纹样绣鞋上头缀着的绒花球儿理了理,方起身道:“好了。”我点点头,带着佟嬷嬷几个慢慢顺着宫道朝回走。如意挑着灯笼在前,加上宫道两边铜座琉璃瓦灯罩里的光亮,映着地上厚厚的白雪,十分亮堂。
此时雪住了,但天色已晚,宫道上比来时落得更厚的积雪,要明日早起才有小内侍清扫出道来。木屐踩上去便陷进雪里几分,不一会儿绣鞋便被浸湿了。
被夹道里的冷风一吹,便觉寒从脚起,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翠浓伸手将我头上银紫色缎面观音兜系得更紧了些,又觉出我搭在她手背上的手指冰凉,忍不住低声嘟哝道:“良媛发善心不坐抬辇,这会儿冻病了可怎么好”
那兜帽系紧了,边上一圈儿风毛便挨在脸上,我顿觉痒痒的,立时拿帕子捂住口鼻,打了老大一个喷嚏出来。
佟嬷嬷几个便急了,一叠声的说“册封在即,若是病倒了,可不是好兆头。”正说着、担心着,后方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回头看时,却是太子仪仗过来了。
我轻饬道:“噤声。”带着几人侧身而立在路旁拐角的阴影里,等着那十二人的抬辇过去。
今日席上皇后所说,已叫我对晟曜的怨怼去了大半。倒是他,虽然对我处处留心,却明显依旧是心结未解,尚未转圜过来。我一时也不知还要如何剖白说明自己的心意,想着天长日久的,他自然会明白过来。
我咬着唇,心底甜意苦涩一起涌了上来:到那时,我要让他为我在他这里所受的委屈……
这会儿路上遇见,还是不做声的好。如今他是储君,除却威帝,便是大齐最尊贵的人。在这毓德宫之外、宫墙之内,若我没忍住当众拌嘴或是别扭闹起来,可真不好收拾了。
尽管他是抚琴弄箫的风月王爷、还是赫赫君威的明日帝王,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都是那个我心之所系的闺中郎君。
可旁人眼中,却非如此。
正垂眸盯着脚下白得十分晃眼的雪,那抬辇却停住了。厚重的帷帘里似乎有人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抬辇便正落在了我身边。晟曜淡淡
第二百一十章 春
温热的手掌覆上冰凉的双足,一股暖意混合着酥麻便从足底蔓延开来,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抬眸看他,他亦盯住我看了一瞬,乌黑眼眸中似有火苗跳动。
不过须臾之间,他将唇角笑意敛去,别开了眼睛。
我心中顿时一沉,如浸冰雪。
却又很快发现他左手大拇指正在我脚面上无意识的摩挲,与他素日把玩心爱玉器的动作一般无二。不由自主软软的喊了一声:“殿下。”
他微微一怔,身子绷紧了少许。旋即松开手,朝后挪开一些距离。
然而睨我一眼,又抬手把自己搭着的黑貂皮大氅揭起,盖在了我脚上。清淡的答了一声:“何事”一边把手炉也放进了大氅里。
我拥住貂皮坐起来,问道:“殿下何时才能收回锁闭徽音殿的命令”
他眉尾一跳,答道:“那要看你何时才能让人放心。”
“我怎么让人不放心了”我不由添了一丝恼意,“你知道被幽禁有多难受吗”
我张大眼睛嗔怒的看着他,心底默默的加了一句:最难受的是看不到你的样子,听不到你的声音,触不到你的温柔。
他忽然揽住我的腰肢,迫我靠近他,低叱道:“不要总是提醒我!”
“提醒什么”
他松开手,侧过头去。额角隐隐青筋显现,似乎在抑制什么情绪。“没什么。”
我心中一软,不由自主伸手抚上他的额角,“为什么不信我,你心里到底怎样呢你这样,小莞并不好受的。”
他突然拉下我的手用力握在掌中,目光沉凝,语声低促:“顾明琰,不要提醒我锁闭了徽音殿,那是在提醒我一直以来对你用强权、武力相迫的卑劣。你本是他未过门青梅竹马的妻子,却终究叫我得了你。可即便这样,即便我也瞧不起自己的卑劣,我也绝不会放手!”
这话里蕴含着种种意思和情绪,如惊涛拍岸般将我定住了。
尚不知作何反应,蓦然一股大力将我按倒,眼前一暗,是晟曜炙热的唇压了下来。他身体的重量压制着我,唇舌交缠间,吻得十分霸道,不容细微抗拒、不容躲闪退缩。一阵阵眩晕中,我原本抵在他胸口的双手反将他衣襟紧紧抓住了。
此时步辇晃动一下后停了下来,有内侍尖细的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传来:“殿下,裕德殿到了。”
晟曜身子一僵,突然低头在我唇上重重咬了一下。见我嘤咛一声,线条优美的喉结滑动数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你好好在我身边,我自然会解了禁令。”我犹自喘息着说不出话,只见他随手理了理衣衫,掀开帷帘下了抬辇。
隔着厚重的纬帘,他的声音听上去那样混沌不明,正吩咐宫人:“送良媛回徽音殿。”
外头有内侍应下了,步辇便又缓缓移动。我将帷帘轻轻挑开一角,却只见着他矗立在裕德殿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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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辇停下时,翠浓早拿了干净鞋袜等着。我换好后下了辇,正是徽音殿外殿门处,殿外守卫并未撤走。而殿内诸人已经得了我晋封的消息,点亮了满殿的灯笼。晕黄的光亮在寒夜里摇摆出一片喜意来。
我不由轻笑:“你们也太心急了些。三日后才册封,如今点这么些灯笼做什么生怕没有人眼热了来找徽音殿的麻烦么”
蔻儿在旁边心直口快道:“总有那么些人,并不会因为他人的谦和而改变自己害人的念头啊!既然那样,徽音殿的灯笼点了多少盏、婢子们是不是得意
第二百一十二章 骄傲
徽音殿诸人见了停在殿门的太子步辇,已是欣喜不已,待到发现晟曜亦进了徽音殿一同用膳,更是雀跃。连同小膳房一起,使出浑身解数要讨好这位储君——这位不由分说锁闭徽音殿近两月的太子殿下。
我眼见翠浓将一钵乌鱼蛋汤放在晟曜面前,更为不忿了。
他眸光淡淡的扫我一眼,吩咐翠浓:“给孤王盛上。”等翠浓添了一碗,便慢条斯理的开始喝汤。间或若无其事的赞道:“委实不错。小德子,这膳房之人该赏。”他觑一眼被我撇着嘴瞪了两眼、却抿嘴儿笑的翠浓,道:“这个侍女,也赏。”
随侍在旁的小德子躬身一笑,应下了。
到了这时,我哪里还不明白他是故意要戏弄我。微斜他一眼,低头默默用膳。
饭毕茶歇,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我立在书案前,拿帕子似乎很是专注的擦拭菖蒲青翠的叶片。昨日如意才同家令寺说了想要盆菖蒲,今日家令寺便送了来。可这菖蒲叶条虽多,到底还是被我慢腾腾的一片一片的擦拭完了——原本也没什么可擦拭的,不过找事情做不看着他而已。
晟曜坐在轩窗下,不知在做什么。
宫人们见我俩这般情态,早已退了出去。
我正不知所措、拿眼角余光觑着他,他开口道:“过来。”
我依言走过去,他雾霭般的眸光在我面上拂过,倏然展臂将我揽坐于他膝上。低沉的声音微带调侃,“不过两月,就对孤王生分至此了”
他不说还好,本来我对他当日不顾及我感受的种种做法就还有气,这会儿又这么着,竟好似不曾有过那样激烈的争执和伤害、不曾把我狠心锁闭在徽音殿中一般!
情不自禁的狠狠剜了他一眼!
晟曜又故意道:“适才在母后面前,你不是还哄着我”
我看着他微翘的唇角,不由自主嗔道:“殿下好狠的心!”
他皱了皱英挺浓密的眉毛,“你还说呢。你当着卫王妃说什么孤王不是你心爱之人,难道孤王不难受”
我挑了挑眉,“阮良娣告诉殿下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倒学我了”他不由好笑的捋了捋我的眉毛,“阮良娣当日说这个,是劝我放手,毕竟我当时以为你是跟他们一起逃了。再听了这话,焉能不气后来,她已来解释了个中误会,又把你丢弃的信拿来给我看——”
我忽然握住脸:那些弃掉的信,虽记不清写了些什么了,可必定不是什么有脸面的话。有一些似乎是挺没自尊、很不矜持的剖白言语!
他将我手拉下来,露出眼睛与他对视,见我犹有委屈神色,声音柔和下来:“这一次就算我的不是,可好”
我侧首看他,道:“殿下当日为何如此介意”
“因为我在意你。”他答得理所当然。
我一时语凝。
好一会儿,我方又问道:“殿下介意我是顾明琰吗”
“你何必明知故问我早说过,你是哪家女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他手指在我脸上滑过,“为什么瘦的这么厉害!”
我心中一酸,别开头避开了他的手,“你说为什么”
他将我拥的更紧了些,道:“谢家那些事,你真的不知情么”
这话实在刺心。我顿时要从他膝上下来,却被他双臂禁锢住动弹不得。脸立时涨红了,“殿下仍旧怀疑我”
他陪着小心,道:“不
第二百一十三章 药
他俯身过来,郑重道:“我知晓你的顾虑,也罢。总有一日,我必定叫你以原本的荣光,堂堂立于我身旁。”
我眼中是他的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耳内是他掷地有声的承诺——他总这样叫我目眩神迷!
不知不觉中,已是眉目含情,迷恋的望着他。
晟曜本已掌心滚烫,又见我如斯情状,唇角微挑,将我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帷帐内,一时缠绵不尽、春意无边……
他忽然一口咬在我左肩上,不顾我吃痛后的低呼挣扎,含混道:“我的。”又在耳后、下颌、嘴唇、鼻梁、眼睑、额头上落下温柔的一串吻,呢喃道:“我的。”一路蜿蜒,彷如一场簌簌而下的花瓣雨!带着炽热让人心悸的温度落在我身子的每一处,便要申明一次——我的!
霸道如斯。
然而我已无暇他顾,不能出口谴责他的专横。压制、给予;掠夺、交融;呻吟、欢愉……
混沌中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他。
次日清晨,我在他臂弯中醒来。甫一张眼,便是他近在咫尺俊逸的脸。他大抵早已醒来,目若朗星,正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顿时羞意上涌,垂眸不语,默默的将脸埋入锦被中。
他胸膛起伏、大笑起来,将我从被中扯过来,揉入他怀里。良久,在我耳边说了一句:“好好待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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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着烧得很暖和的手炉坐在一边,看白语冰为晟曜手腕上的伤换药。白语冰想必与晟曜十分熟稔了,一边有条不紊的缠绕布帛,一边打趣道:“微臣原本不擅外伤一科,可殿下这样信任微臣、非微臣不可的。若是再跟良媛、太子妃闹上几回,微臣由此修成外伤圣手了也未可知。”
这个恃才傲物的!我对他大胆的话咂舌之余也不由诧异,晟曜手上的伤自然是武尚华的杰作,与我何干因何扯上我
他胆子也是大极了,竟这样与晟曜说话。可晟曜向来认为有才者有些脾性也正常,比唯唯诺诺的庸才好上许多了。白语冰的言语无状,他多半不以为忤。果然,晟曜闻言也只是笑了笑。转头朝我努努嘴,询问道:“良媛的身子调理的如何了”
白太医躬身笑道:“已无大碍,犹胜从前。”
晟曜听了便看着我笑:“孤王也觉得比前些时日颜色好了些。”
白太医低头收拾医箱,向晟曜施礼道:“殿下的伤已近愈合,只是这疤痕有碍观瞻。”见晟曜不甚在意,遂转向我这边躬身为礼,口中道:“良媛手上的伤早已痊愈,那原本用着的药膏还请赐还微臣吧。当中一味白獭髓,这两年实在无处可寻。若有那药膏,殿下手上疤痕即可消除。”
他的话倒叫我更生疑惑,道:“什么药膏”
“就是两月前殿下让微臣按古籍配的治割伤的药膏。”白语冰见我丝毫不知情的神色,也觉得诧异,便看了晟曜一眼,道:“殿下说,是良媛的手被碎瓷片刺伤,需要配制不落疤痕的治伤良药——”
他说着说着便住了口,因为晟曜的脸色明显越来越黑。终于挥了挥手,“先退下吧。”
白太医抬头看了眼殿中情形,诺诺退下。
我将手炉放下搁在椅子上,含笑走近晟曜,仰头盯着他问道:“殿下,不说点什么”
晟曜顾左右而言他,双手按在我肩头、将我身子扭转看向窗外,道:“今日天气甚好,我陪
第二百一十四章 冬日暖阳
我奇道:“殿下莫要哄我,小莞何时何地用过这药呢”
他别开眸光,只看着窗外后园里新进补种、却已盛开的蜡梅,低声道:“就是刚锁闭徽音殿那几日。”略顿了顿,见我依旧望着他,方又加上一句:“晚间,你熟睡时。”
我看着他,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一时甜蜜、一时气恼,俱都在心中盘旋。
到了这会儿,还真只有皇后那句“冤家”可以形容一二。
不觉伸手在他腰后拧了一下。
他顿时做出吃痛的样子,故意讨饶道:“疼疼,娘子放手。”我恼了,道:“这就疼了。臣妾肩头可还有牙印呢!”
他乐不可支的大笑出声:“印的好,且留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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