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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烟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起白

    小和尚欢天喜地,吆喝着快走快走,李成仁听到七斤的话忍俊不禁,与七斤相视一笑,就李成仁的贵公子身份而言,对钱财丝毫不上心的他,七斤有没有跟他商量没有关系,不管七斤把宝剑卖出多大的价钱,哪怕一丁点都不分给他也没有关系,他只是好奇七斤这样做的目的,王雄涎赠剑之情是这几个铜板能了清的吗这才是问题所在,相处不短的时间,李成仁明白七斤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才有了这疑问,想了半天想不明白,索性直接开口问道:“你真的把剑卖了”

    七斤回神,明白李成仁想要问的是什么,拉着两人走到大街上,示意边走边说,拎着马缰对李成仁说道:“当然是买了,这剑就是一段恩怨,王雄涎不想要了,索性咱就替他把恩怨一笔勾销,怎么了”

    早就想好了听七斤抱怨缺钱借口的李成仁先是愕然,随即淡淡一笑,道:“我还以为你要说缺钱,这剑里可不单单只有过往的恩怨,还有王将军对你的器重之情。”

    身后骏马要吃人家糖葫芦,七斤赶紧拉过来骂了一声,回头对着李成仁也笑骂道:“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江湖上多有人称封剑,实际上就是找个地方埋了,但这地方总归是知道,心里面始终有个印子,保不准以后被逼急了还得再拿出来。王雄涎不一样,他是真的风流,直接不要了,他想要归家养老,这剑里不管是恩怨还是情仇,他都不想要了,咱们以后会不会拿剑去找他这不跟前面的沽名钓誉一样了吗,藕断丝连,不如断个干净。”

    李成仁扬眉笑道:“原来是这样。听起来像是歪理,归根结底还是有点道理的。”

    七斤笑道:“大千世界人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哪有歪理还正理的区别”

    总算解释清楚的七斤长舒一口气,自以为不错,但李家公子的下一句话便将他打回原形。

    “歪理不错,不过选的地方不好,这种寻常当铺浊眼昏花,看不出宝剑好坏,要去藏剑阁或者名器楼,这城里便有分号,说不定……”

    七斤沉默片刻,逐渐地,愁苦又挂在他脸庞,盯着李成仁怒声说道:“你不早说”

    随后不理李成仁别扭转头大踏步离去。

    燕子楼中。

    七斤走到堂前,楼里极其热闹,三层楼高的宽敞地方挤的人满为患,跑堂的小儿抽不出功夫招待,七斤一笑,堂而皇之地拎起卖剑换来的蓝色小包,里面碎银子碰撞的声音叮叮作响,垫着脚大声喊道:“小儿,把马牵去喂了,再给小爷来个上好的雅间,听到没有。”

    跑堂的对银子声分外熟悉,急忙上前招呼。

    别桌的客人齐齐望向门口的七斤三人,眼神中夹杂着别样的鄙夷,手里提着的包袱就那么大,刚才一摇之下听得清楚,能有多少银子再说了,就这架势,又能用几天

    一看就是个偶尔尝了点银子三天之内就要花光的游侠儿。

    七斤被小二笑脸迎上了三楼,上楼的时候把楼梯踩得嘣嘣作响,又引来别人鄙夷的神色,七斤向来脸皮不俗,行事说话气概豪迈,现在面对鄙夷不以为然,反而连连拱手示好,李成仁就不一样了,虽然不像以往的呆板但脸皮还是不够厚是,此时被一大楼近百人公然围观,仍是吃不消,连两耳不闻身外事的小和尚都不如。

    是个不错的雅间,七斤坐进雅间,喝了口新茶,只觉得和酒不能比,没什么味道可言,就又撇下了,笑道:“他们懂个什么,行走江湖讲究个财不露白,既然露了就藏不了,索性全给人见了,什么叫白全花光了才叫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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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一辈子,再一辈子
    七斤当然不是傻子,从一拿到王雄涎赠自己的宝剑那一刻开始,总能在肚子里瞎琢磨出一点东西来,善于对弈者讲究个伏笔,不管是明还是暗子都在棋盘里胡乱撒一些,有用没用暂且不知道,执棋之人落得心安是最重要的。就王雄涎来说便是一枚最好用的棋子,不说修为通天,苦行僧厉害吧,重伤之躯的王雄涎只一个不知名的弹手便吓得他脸色大变,另一方面用兵如神,一身本事都是战场上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可七斤想的是王雄涎的心思,明明壮年的他执意要归乡养老,就好像棋子从楸枰中跳出入盒,人家不想玩了还要强迫人家玩,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

    三人结拜上演了一出撒尿比远认大哥的好戏,不管是愿意不愿意,总之已经发生了,七斤虽然当了大哥克也不容易,两股战战连走路都不敢,上马还是被人推上去的,还不敢让马跑得快了,活受罪。

    被七斤怒斥一句滚开的李成仁眼眸子笑弯起来,眉毛挑的极高,小和尚看七斤吃瘪的模样,吓了一跳,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还是乖乖当三弟的好,毕竟自己还年轻,那种生命不可承受之痛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不理会笑得不成人形的两个人,七斤坐在马上紧紧勒住缰绳,不敢让身下的畜生跑的太快,慢慢悠悠往官渡而去,沿途遇上酒肆茶摊,总要停上半天喝上一口,然后去小树林检察好坏,万幸一切如常,虽然仍旧痛楚但功能未失,就是好事。

    反反复复确认了无数次,还是不太放心。

    ......

    ......

    官渡顾名思义便为渡口,依存鸿沟上游,濒临汴水。汴水之滨群山环抱,峰峦叠嶂、翠柏葱茂,夜可闻苍松涛阵阵、朝可观日出天门,夕可拾平湖晚霞,其下水光潋滟、碧波千顷、波光粼粼,让人忍不住赞一句好山好水。

    官渡城外曹公台,骑着骏马缓行,七斤过来一看傻了眼,他可不是来看山水的,中等规模的官渡城一切如新,骑马顺着城外跑了一圈也不过二十里地,别说古战场的痕迹,屁都没见到一个,唯一显旧的东西就只有官渡城半坡山林外灰扑扑的界碑,上面古旧的官渡两个字,这种古旧也只是灰尘蒙面的古旧,并没有半点历史的尘埃,或许这种古旧让一盆清水清洗一番也就没了。

    正当七斤骂骂咧咧寻思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的时候,闻到一股酒香扑面而来,转头一看,只见前方不大的铺子酒香能传千里,七斤吸了吸鼻子,没错,正是从前面铺子里窜出来的酒香,路边的歇脚摊能有这水准策马上前叫喊道:“店家,买口酒喝。”

    酒摊子挂了面破旧的杏黄色酒旗子,店家半躺在地,在脸上扣了顶帽子正在补觉,听声音响起才回过神,移开半顶帽子斜斜看了一眼面前三人,两个公子哥加一个小和尚,全部骏马轻甲,腰间佩有长剑,标准的江湖人士,店老板依稀想起上月喝酒没给钱的游侠儿,顿时没好气蒙上了脸,喊叫道:“酒在瓮中,自己取。”

    得了,还是个不爱做生意的店家,七斤三人对视一眼自顾自来取酒,尝了一口真是不错,赞道:“好酒,酒香馥郁,淡而不散,回味悠长,跟平日里的烈酒不同,这滋味,啧啧,好酒,老丈,等会我俩还得装两壶酒带走,如何”

    店家本来无精打采,听了面前游侠满口称赞自己好酒,又看喝酒的好奇不像赊账之人,这才来了兴致,翻起身来颇为自得地为众人介绍道:“这位公子一看就喝过不少酒,是个明白人,烈酒有烈酒的喝法,淡酒就淡酒的喝法,你要喝不惯可以不喝,别诋毁不是。”

    这老丈的怨气还不小,必定是没少受气,单纯就拿着酒来说,闻着香气四溢品来却清远悠长,难免有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再说了,这里是官渡古战场,本该是个豪迈的地方,远近游人都是来寻风望景的,这酒虽温柔却与官渡极不相符,难怪生意如此不好,要不是王雄涎事先给七斤兜了底,七斤一时不会也接受不了这反差。

    不过酒确实是好酒,递给店老板一两碎银,店老板将碎银小心收起,店老板起身想了想,从铺子里面搬出一坛封存上了年头的好酒,小心擦去灰尘,揭开盖子立马掩不住的香味扑鼻,店老板给七斤倒了一碗,感慨万分道:“这位公子说的不错,我们家这酒就是这个味道,最主要的就是我们这里的水好,用来酿酒就是这个淡淡的味,外乡人少有喝得惯的,我们这有个名字叫‘曹公饮’,相传东汉末年曹公善饮酒,就在此取水酿酒,造了这酒。”

    曾在天下之中四战之地的兖州与天下诸侯争雄的曹孟德在此酿了坛温柔的酒官渡之战此处尸骨百万,鲜血流进鸿沟必定是汇成血海,原来此处的水是甜的原来曹孟德是个温柔的性子七斤满脸不信。

    点老板一见七斤不信的样,突然大声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兄弟行走江湖时日尚浅,谁敢说人便是一定的!”

    七斤一怔



第八十五章:铁马冰河入梦来
    战争一开始来源于为了吃饭。

    或者说具体点不想再吃人肉了。

    王朝末年,苍生倒悬,民不聊生,为填饱自己的肚子,大批大批的流民嚷叫着黄天当立攻陷州郡与帝国的正规军队拼命。同样是为了填饱肚子或者不被当做食物被人填饱肚子,更多的人被迫艰难地参加反抗,当他们发现了一丁点的好处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们发现地主家还有很多余粮,地主家为什么能吃饱而他们不能他们开始发起主动进攻,顾不得会不会惊动上层阶级,管不上会不会带来任何后患。

    后来他们败了,有一个人来收服他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有饭吃,他们便义无反顾跟了这人,难道不对吗有饭吃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事情。

    再后来有另一个人打过来了,能不能吃得上饭又成了问题,虽然投降了换个主子不一定没有饭吃,但他们毕竟过了一段有饭吃的好日子,这是足够令人怀念的一件事,换个说法便是,他们很享受现在的日子,不想在回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别说只是很低的可能回到从前,对不起,一丁点的概率都不行。虽然敌人很多,虽然他们的防线很长,这次集中了所有能够战斗的战士,恐怕也守不住这片延绵数百公里的堤坝,但不行就是不行。

    那便战吧!

    在一瞬的思考之后,战士们便确定了自己坚定而明确的目标,这种目标不是因为现在过得有多好,只是因为以前过得太差。

    敌人很强,但他们很骁勇善战,一直谨慎地把战火压制在黄河以南不到百里的区域内。

    直到官渡,彻底爆发了。

    战争的残酷在于,当你投入到战争之后就会麻木、冷血,甚至会忘了你的归属,只要拿着沉重的长枪刺死前方的敌人就好了,或者被前方的敌人刺死,不需要脑子。

    不远处的草地上密密排着凝在血泊里的尸首,因为尸骨太多堆积成了一座座山,山下面淌成一条河,所有的一切加上一把火都会变成灰烬,灰烬里仍旧会发出蹦蹦蹦的声音,它是在说些什么吗

    没有人喜欢闻这个味道,对于三月未食肉味的战士来说,这种烤肉香气是很诱惑且很致命的。

    更多的战士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们沉默吃着稀粥,沉默喝着檀味难除的油汤,趁着战斗的间隙,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休力,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场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便在这时,战斗的号角再次响起。

    大地微微颤抖,不知道有多少敌人的精锐骑兵杀了过来。

    战士们紧张且有序地吃完最后一口,抬起袖子擦了擦沾满血迹的脸,这才拾起身旁沉重而破损严重的兵器,紧张而有序地排成序列。

    随着嗡嗡鼓振的声音密集响起,善于骑射的敌军骑兵们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便拉动了长弓的弓弦,无数枝箭矢划破天空,像雨点般铺头盖雨向己方战士们袭去。

    无数的盾牌树立起来。

    可箭雨太密了,还有更加劲道的弩车,噗哧一声,锋利的箭矢射破只是木头制成的橹盾,橹盾被射成两截,更有高速飞来的箭矢从盾牌的缝隙中穿过,强劲有力的箭簇射穿橹盾,再射穿皮甲,像生根一般树在他的胸口,鲜血快速渗透,染红了皮甲,然后这名战士瘫软地倒在地上,眼睛挣的又大又圆。

    不需要军令,不需要将军说半句话,立刻便有人补了上去,没有盾牌就那肉身去补,这是一种战斗的本能,战场在最激烈的时候,没有人是怕死的,或者说的再具体点,没有人还有理智。

    当敌人的骑兵仿佛黑潮般涌动过来之后,但敌人的骑兵进入百步的范围之后,己方战士们的箭矢就快到了,盾牌之后,弓箭手把手中的弓弩拉成十七十八的月亮,挽弓、搭箭、扭身、捻指、眯眼、松手,他们做的一气呵成,还有无数坦露出坚实臂膀的大力士整齐地抽出耸立在地的标枪,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量掷了出去!

    锋利的箭矢高速旋转着,割破战场上的空气,明亮的光芒反射着日光,淡青色的矢痕裹携着一股白色的气流,箭矢如雨,标枪如流星,共同演绎出一道道锋利到极点的线条,看上去异常美丽,却又异常恐怖。

    这景色不能看,看了会坏眼睛。

    箭雨从天而降,始终保持着极大覆盖面积的射杀,而逾千杆锋利的标枪更加狂暴,锋利的枪刃加上大力士的甩掷力量和旋转,轻而易举割破骑兵们身上的轻甲,即便是擦身而过,也直接让这些敌军骑兵骨折喷血,最多的情况是每一杆标枪刺杀一名敌军骑兵后仍不停歇,继续向后方飞去,站在身后的骑兵被穿成糖葫芦。

    下方忽然陷出一片空地,呼啸而来的骑兵收不住蹄子直冲下去,然后落下撞到锋利的锐器,深深扎进战马的头颅,割掉敌军骑兵的臂膀,伴着骤然响起的闷哼惨嚎,无数匹战马惨然坠地,战马上的汉子惨然向前摔倒。

    死亡和鲜血没能击溃敌军骑兵的战斗意志,反而让这支精锐骑兵暴出更强大的战意,陷阱终究是能比填平的,哪怕里面是成堆的尸体,对于这场大战都不足一



第八十六章:我要走了
    官渡古战场,鬼雾滚滚,能见两军厮杀,尸堆如山,血流如海,这些个东西被七斤说出来,小和尚与李成仁听在耳中,自然是不行的。

    其中最以李成仁瞠目结舌,这位剑术高超的贵公子昨晚只是跳上枯死的槐树睡了一宿,不管是鬼怪还是人或牲畜,只要进身便一定能被他察觉,看七斤说的有声有色,甚至于惊世骇俗,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反倒小和尚显得淡定许多,言辞确确说什么行正则外邪不侵,还要七斤跟着他学佛法,不管七斤说的如何绘声绘色,在他眼中也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佛家也说地狱,说六道,只是统统不可遇见,哪能轻信啊!

    尸骨垒成山,黑血流成海官渡之战过去五百年的时间了,就算有鬼只怕也没这个寿命吧收尸骨的年轻战士吹的树叶声,与今早春风轻拂树叶子的声音一个样,阳光与箭雨也是一个样

    这牛皮是不是太过浮夸了

    别人不信,七斤也拿不出证据来,只是皱眉道:“你们昨晚真的没看见”

    李成仁见七斤说的太过认真,欲言又止,本来还想再笑七斤两句也只得悻悻然作罢,满腹狐疑地绕着老槐树转了三圈,回来石碑正面时,闪电般的一剑出鞘,削去树干上一块枯皮,剜出来一大块树骨,在他鼻下嗅了嗅,一起如常,转头对七斤说道:“昨晚真是一切如常,除非有天大厉害的修行者,否则任何妖魔鬼怪到我身前都瞒不过我手中长剑,你要不是吹牛皮骗人,大概就是中邪了,等会回城找个游方道士好好看看,兴许能好。”

    “屁话,佛众高僧就在我面前,还要找别人”

    七斤对李成仁的话嗤之以鼻,转头对小和尚问道:“和尚,今天一大早你在我身前念叨的是什么”

    早先时候能听能闻却不能说,浑身软的没半点力气,唯一能记住的是可不就是小和尚在自己身前诵读佛经。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小僧早起诵读佛经,是《般罗蜜心经》”

    七斤对他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怎么不见你别的时候念....”

    没有结果,七斤带着两人返回,这才发现不光是李成仁与小和尚没有发现,就连三匹骏马也是安然无恙,这么说来真是自己出了问题想不通只得作罢,沿着小河往山外走,又闻着酒香,顺着酒香外出走,正好是昨天的地方,店家铺好门面,又在补回笼觉,也不知是起得早重新摆摊还是从昨晚一直到了现在,七斤一边闻着酒香,一边继续低头思索,话说江湖奇人异事多不胜数,有许多神鬼之流的技艺残存于世,莫非这老丈竟是阴阳家高人,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不过瞧着又不像。

    潦草喝了两碗酒热热身子,一来酒好,二来酒壶里所剩无几,七斤又买了两壶酒挂在马头,店家是个豪爽的性子,跟七斤聊得开索性要送他两壶酒,只不过七斤对这送发不感兴趣,沉声说道:“我们是正经游侠,可不会强买强卖,更不会拿人东西,再说了,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打架后人遭殃,大伙都不容易,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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