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烟波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温起白
一团团光影不断朝着七斤的周身大穴戳去,七斤像是瞬间被埋没在充满幽光的浅海里。
七斤也是一道光,或者说一道白影更为恰当。
他与张浩然不同的是,张浩然只有手上的剑影如光,七斤则是连人带剑一起成了光。
这片如光的剑影闪动的太快,让人看不太清,台下就只能听到这台上两剑撞击的声音,不够响亮却很清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黄瓜碰到牙齿断裂的声音。
只有空气里绽放的火星,清楚地记录着两柄剑在二十多息时间里的碰撞次数,显示着这一场极其精彩的战斗。
“彭”的一声,两人撞开,各自回转,分据擂台两侧喘着粗气,暗暗调息。
“你好像压制了修为。”七斤眉头微蹙,轻声说道:“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想赢,这样做是没意义的。”
“确实!”张浩然眼中的尊敬越来越浓,看着面前少年无比宁静的眼神,也明白了面前少年的恐怖。
对方变得越来越精准和纯熟的剑势,他都甚至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炼剑对象。
他知道必须用出自己最强的实力,才有可能战胜七斤。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递出手中的剑,这次的幽色更深了,深得发黑,看着七斤静静道:“半年前我就晋入第五境,本来也是沾沾自喜,可今日见了你才知道天外有天,小兄弟当心,我可不会再压制修为了。”
七斤这才明白众人对于张浩然的恐惧来源于何处,二十多岁的第五境强者,不管是放在何处都是一份令人震惊的成绩。
“半年前你多少岁”七斤好奇问道。
“二十五。”
“厉害。”七斤由衷赞叹一句,二十五岁的第五境强者,在他的认知中相当了不起了。
话里话外两重天,这话七斤是由衷地赞叹,可从他口中说出了却变了味道,落到张浩然耳中又是另一种感觉,看着面前少年连弱冠都不到的年纪,嘴上绒毛稀虚,从他口中说出来“厉害”两个字,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尤其在张浩然将七斤视为同等级别的对手之后,这种情况就越发严重。
话不多说,一股劲气沿着剑柄,贴着剑身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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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最深处的房间
“怎么样,知道那小子到底是谁了”
“使的什么剑法”
依旧是众星斗拱围绕着的最中间那一间清雅的书房内,江一瞻又在和老仆人谈着话。
不比上一次的深夜,这次屋内亮堂了许多,连带着江家老家主江一瞻的脸色也辉映的更加红润。
上次看不清的房内摆设现在也尽归眼底,不大的房内摆设简陋,可说的不多,唯独那张看似名贵的花梨木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陈放着各式各样书籍。
有些看上去很是破旧,带着极其明显的年代感,无不昭示着这些都是极其名贵的孤本珍品。
内容也是千奇百怪,《六韬》,《尉缭子》,《梁桥与拱桥》,《道德经》,《玉台新咏》,《水注经》,《乐府诗集》,《北魏百年兴衰》....
内容各式各样,呈万千态,可独独没有关于修炼的书,世人皆知,南景前任丞相是个酸秀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一语可杀百万兵的那种酸秀才。
书桌上薄薄的一层宣纸,一方砚台,架子上挂着十几只笔,只看不用也不知道好坏。
要说最值钱的,还要属书桌边的那盆观音竹。
整个盆景形状清丽,有超脱感,绿绿的竹叶很有活力,节节爬升的竹子别有神韵。其下是一二山石,竹子与山石一同造景,骨瘦如柴的山石与活力盎然的竹子相融合,极富有葳蕤情趣。
世人多爱竹,可将竹子栽培成盆景放在书房,也是相当了不得的手艺,而从江一瞻桌上的观音竹来看,布局精妙,竹石相错,一看便知出自大家之手,了不起的景观。
事实上,江一瞻适才问话的时候,手上依旧在逗弄着他手边的观音竹。看似无意地问一句,脸上的神情始终温雅平和,只是眼角皱纹却已经挤到了一起,显出了极其不平静的心思。
他需要忧思的事情太多。
这源于他的身份太多,现在的他,是个告老还乡的风烛残年的老人家,所以不需要忧思。
之前的十数年,他是南景帝国的丞相,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纵然惹下了许多麻烦,等他从陛下那里求来了一句话,这些麻烦就称不上麻烦了,所以也不需要忧思。
再之前的十数年,年代久远,他的身份已经无人提及,但总归是知道,所以这是他欠下的债,得还!
江一瞻的对面,老仆打扮的老赵正躬身候着,在这个世界上,能让第七境强者甘心为奴的大人物本来就不多,江一瞻必然是其中一个。
在江一瞻随意的问声之后,老赵恭敬的在他的面前行了一礼,回答道:“没想到这次还是小看那小子了,张浩然固然厉害,可也治不住他,且就十天前那一战来看,套出来的东西也不多,那小子底牌藏的死,只知道轻功了得。”
江一瞻接着皱眉,“今天你能来找我,必定是有了发现,若只有这些,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赵姓仆人再行了一礼后,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异常清晰的说道:“也不是毫无所获,那小子昏迷的这十天,自然有很多机会,老奴去看过了,再他未醒时一探究竟,才发现那小子体内端的怪异,真气数量虽然稀少,却凝练无比,比寻常沉浸真元凝练多年的老修客都要强上许多。更为惊奇的是,那小子浑身周天大穴各个通畅,经络粗大,嘿,比老奴也不差多少...”
“哼!”江一瞻冷哼一句,没好气道:“修为底下,可经络通畅,除了那个老怪物,谁还有这样的手段”
老赵没有反驳江一瞻的话,虽然江一瞻的话不是非常准确,但放在这里却也合理。天底下能有如此手段的人本就不多,还能花费巨大在一个少年身上筑基的,自然就只有那人一个了。
主仆二人都没有说出那人的名字,江一瞻嘴上只是说着老怪物,老赵就连老怪物也不敢说,每每说起那人,他总是不自觉的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生起,直窜到三尸与五花上去。
可尽管如此,主仆二人却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谁。
“只是有些奇怪,既然是那人调教出来的,修为不该如此差才对,这也是这段时间以来老奴一直不敢确定的原因。”老赵继续补充道。
“谁又知道,也许是这小子顽劣,不想学罢了....要知道,就这小子的身份,那老怪物也不敢太过放肆...”
江一瞻眉眼底下摆弄着他那盆最喜欢的观音竹,嘴角含笑淡淡一说,却将此事说个**不离十,也不知是运气还是别的。
“另外我还注意到了一件东西,看着像以前的东西,但又不敢确定,就只能拿过来给家主你看看。”
老赵说着,从怀里郑重掏出一金丝镶边绢布,放在书桌上,将绢布轻轻摊开,就这一眼,让江一瞻愣了神,不再淡定,手边最心爱的观音竹被连连折断了三两根而不自知。
桌上放着的就是阿爷送给七斤要他好生珍藏的翡翠扳指。
“朝之!”
江一瞻在此之前神容一直是平静异常,然而看到此物,他的眉头却是骤然蹙起,不自觉的念叨了一句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老赵看着家主骤然蹙起的眉头,他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许久未见家主如此慌乱了,这位执宰了南景数十年的佐世之才,哪里会轻易皱眉就连当
第二十三章:齐膝而断的老人
七斤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面前沉沉睡着的江绀香,不敢有太多动作,生怕把她吵醒。
不久之后,她还是醒了。
就那样淡淡地看着七斤,江绀香说话的词汇很少,非常简练,说话的语气也是柔弱的,但总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让人怜惜。
至于要说的什么话,全在她的眸子里了。
“你不该这么冲动的。”
一如既往,江绀香淡淡地说了一句,但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极美的眸子里掩盖不住的喜悦,没了以往的过分冰凉,让七斤感觉很舒服。
七斤挣扎地坐起来,背靠在床梆子上,他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但只要跟江绀香在一起,也越来越喜欢这份安静,不喜欢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算大。”七斤带着笑意认真看着江绀香,没有什么掩饰的说道:“即便张浩然比其他人厉害很多,但还是比不过我,你要相信我才对。”
江绀香说道:“所以呢,你就在床上躺了十天,差点就醒不来了。”
“竟然躺了十天”七斤有些奇怪的转过头看着江绀香,他心里对未知的情况有过估算,不应该这么久才对,但说过之后立刻被其他的情绪冲昏了头脑,也就没把这天数放在心上,看着这个极美的小姐,七斤愣愣说道:“这十天里,你都这样等着我”
这样是那样七斤没明说,反正江绀香是明白了。
笑了起来,江绀香道:“美的你,这几天,都是府里丫鬟在这等你....我,我就是今天才来。”
说完,嘴一撇,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窗外,别有一番俏皮。
七斤很喜欢。
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七斤大呼一声“糟了”,挣扎着就要起身,苦笑着道:“竟过了这么多天了,擂台要怎么办满打满算下来,加上张浩然的一个,我刚好到九十九分,连一百都不到,好多人可在我之上的。”
不知是以为心里着急,还是因为挣扎起身的关系,气息不顺,喉头一口鲜血涌上来,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来,就喷在身上的鸳鸯缎面上。
原本两只自由自在的鸳鸯,如今成了血红一片。
虽然侥幸战胜了张浩然,但能在床上躺了十天,那必然是受了极极重的伤,内伤与外伤都有,不动还好,一动便如疽附骨,万蚁遍身,疼的七斤倒吸一口冷气。
江绀香也慌了神,没了刚才淡定模样,急忙来扶七斤,好歹将七斤扶稳,半躺半靠等了许久,一口气舒平了,才安稳下来。
“就知道逞能!”江绀香嗔怒地督了七斤一眼,“自己身体什么样不知道吗擂台的事情你不用多想,已经不算数了。”
听着这诡异的说法,七斤急忙奇怪问道:“怎么了”
江绀香回道:“我爹病好了,一切的闹剧都结束了,擂台也取消了...”
末了还嗔怪地瞪一眼七斤:“所以我才说,你不该那么冲动的。”
七斤微怔:“你爹病好了”
江绀香点了点头。
七斤看了她一眼,“所以擂台取消了招婿也没了”
一切都太过诡异,七斤自然是不解的。
江绀香有些羞涩的低头低声道:“嗯....”
七斤愣了愣,一口鲜血又快涌上喉头了,口中大喊着:“亏了,亏了,他娘的,怎么一出来尽做吃亏事。”
江绀香摇了摇头,不解问道:“怎么擂台取消了不好你就那么想为我招夫”
七斤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不好,当然好为你招个好夫君才算了当。”
“还是擂台这种东西好,简单明了,又方便,虽然躺了这么多天,但若是真的通情达理,设个加赛也未尝不可,江家这么多人可没人能打过我。”
“这下好了,擂台没了,要娶你这种千金小姐,还要另想办法,恐怕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我这种穷小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难道不知道,入城那天只为了看你一眼的游侠豪客都要排出十里之外了,我可怎么办”
江绀香扑哧一声笑了。
七斤看的痴了。
“不过也好,至少你不用每天喊着要我走了,至少不用太过冰冷,至少...至少不用再想着法子找你说话了。”
“才十七八岁的年纪,你就懂的这么多又跟多少人说过”江绀香半羞半笑地看着七斤,看着七斤面颊上隐约可见的酒窝,看着七斤比院外阳光更清澈的双眼,好奇的轻声问道:“我很好奇,这里面真的东西你都是跟谁学来的,一天到晚静不学好。”
七斤看了他一眼,笑道:“从书上学来了一些,不过大多还是从老头子那学来的,不算难学。”
“你这登徒子...”
......
......
吃了两块豌豆黄,三块桂花糕,两碗米糊,正说话间,仆人老赵来了,在房门外轻轻扣门,“小姐,老爷吩咐,等七斤公子醒了之后去见他一面。”
“知道了。”江绀香面无表情道:“稍等片刻,马上就去。”
“怎么有点姑爷见岳父的感觉了......”
七斤笑着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自己止住了,他也是太过得意,却没有注意到江绀香的语速变得越来越缓慢,而后猛然惊醒,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虽然是面无表情,但能从言笑晏晏转化成面无表情,也不容易。
“等会见了我爹,你自己当心,记住了,
第二十四章:天下第一文宗
江家的东北一角,七斤推门进了那间气机最为平凡却又最不平凡的房间,见到了那个气息平凡却怎么也不可能平凡的江一瞻。
江一瞻正在沉思,不知是望景,还是在追忆。
七斤不敢说话,气息沉重。
这的确是一个很平凡的房间,当七斤缓缓走进来之后。那些不管腥风血雨还是阴暗的思想,在真正走进这座房间之后都变得烟消云散,简洁或者说精致的小房间里温暖如故。
江一瞻就坐在那个木制铁镶的轮椅上。
他满头银发梳理得光可鉴人,显得精神,只是脸上皱纹堆积在一起,又显得老旧。
两种不一样的感觉汇聚在同一张脸上,平添几分矛盾与怪异。但也仅此而已了,基于世间大多是人都是矛盾的这一理论,这个矛盾也就不那么刺眼,这就是个很普通的老头罢了。
一切在他揭开身上的狐白裘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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