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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挽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王拾肆

    明夷嘟了嘟嘴,不服不行,解开钱囊,把铜钱给了连山:“这些修缮旧屋用吧,寄人篱下少一日是一日,看还差多少”

    连山计算了下,嘴咧开:“娘子将钱囊里那几颗物事变卖了便刚好。”

    明夷不情愿也无用,把金珠子倒了出来,滚在手心里,仔细观瞧,并不太圆润,分量却足。

    连山收了笑容:“恐怕这是刘参军贴身衣饰上拆下的,也是可怜,对娘子是真有几分义气的。”

    明夷把金珠子收了,连钱囊一起交付连山:“那就让它物尽其用,也对得起它主人。只是他好歹是参军,真如此拮据”

    连山耐心解释:“他官位虽有些油水,但这京兆府的主要官员不是崔氏直系,就是其门生,刘参军只是旁系姻亲,要想站住脚,时时处处需要打点孝敬,加之畏妻如虎,哪有什么富余的钱财。”

    明夷更觉得那袋东西沉重,想起刘参军的惧内又有些好笑:“如此说来,他那条拆了金珠子的腰带得好生藏好,被他夫人见到,岂不挠得他面目全非”

    连山也笑:“娘子莫笑他人,真被那刘夫人见到,怕是要来砸了拾靥坊。平日坊间风闻娘子与刘参军之事,毕竟丰家财厚,刘参军钱财上不会吃亏,他夫人常常不闻不问。如今动了她钱财,必定不依不饶。”

    明夷想想也觉麻烦:“那快快把珠子换铜钱去,在手里不安心。”

    连山将铜钱也装回钱囊,突然叹道:“这钱囊倒真像刘参军本人。里头铜钱金珠还是有的,他政才文才虽不出众,却也远超官职。只不过钱囊虽破,却畏惧外露锋芒,一意缩居,志向也泯灭了。”

    明夷看了看连山的模样,此番话实不像一个下人能说出,看来丰娘子将他收在身边之后,确实不吝教养,处处点拨,而他天资聪慧,悟性不低。

    这钱囊,便是他夫人给他的官位,是他与崔氏的联系,虽破旧而不尽人意,却是安全保障。他有才不敢有志,有情不敢分妻,终究还是畏惧失去目前这可怜的的权位而已。

    明夷不想再说这些消极的人事,把背囊小心翼翼搬了过来:“各人自有他福分缘法,他今日义气,他人我必回报就是。来来,看这个。”

    紫檀木盒一露相,连山就欢喜不禁:“这木盒雕刻得鬼斧神工,必出自名家,可抵整个钱囊了。”

    明夷为刘恩朝不平:“都是一样的情义,莫只看钱财厚薄。”

    待盒打开,连山已瞠目结舌,连忙去检查了下闭死的铺门,又点了盏油灯,才小心翼翼拿出其中的珍宝观看,再轻手轻脚放进去,一边看一边摇头。

    明夷见他样子夸张,笑道:“怎么这些东西不好”

    连山摇头摇得更厉害:“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宝。想来师娘子这些年的珍藏,尽数在此。珍宝之贵重,已是惊奇,将如斯珍宝全数赠与,更是大出意料。”

    明夷笑了笑,洪奕是慷他人之慨,自然舍得,那师娘子自知魂魄将散,金银又有何值得留恋。只是这些琳琅宝石,她也不太懂得,丰家变故之前也算得上富商,连山如同管家,怎会这般大惊小怪。

    连山大约知道明夷所思,解释道:“拾靥坊虽名声在外,实则一来货物售出后,所得即刻用于购置花材药物,支付工匠,留存并不多,宫中、官眷、青楼、戏班,大多下月中方结算,赊账不少;二来阿郎与娘子皆务实之人,钱财积累用于购铺、置地、拓宅,对奇珍异宝却无甚兴趣,因此,连山也未见过如此多珍稀之物。”

    明夷点了点头,挑几颗艳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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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明夷站了三四个时辰,路上行人渐稀,腿脚也承受不住了。瞟一眼柜台下的钱箱,薄薄一层,做好的小样倒是送了不少出去。

    连山制妥藏宝蜡烛,又替她把刘恩朝的金珠子和一些普通金银首饰送去西市相熟的番商换了铜钱,比东市能高三成价。奔波回来已近黄昏。

    明夷见连山回来,乘店里没有客人,快步走上去拉他到柜前:“你看这些,比平日能多出多少”

    连山赶路回来原本就浑身热气,额头上密密的汗珠来不及往下掉,又被明夷拉得近,几乎是贴紧了身子,莫名呼吸就重了起来,耳朵尖儿都是红的,一下子怔在那儿,想憋住粗气,憋得辛苦,全身更加燥热了。

    明夷见他愣神不语,胳膊肘推了他一下:“怎样”

    连山这才回神,抬手擦了擦汗:“与平日相差无几,恐怕还少了两成。”

    明夷的脑袋嗡一声,不敢相信:“你确定少了两成不是多了”

    连山点了点头:“娘子恐怕这一日都无暇他顾,随我一看便知。”

    明夷亢奋了半日的心一瞬跌到地上,冰凉凉,由着连山小心翼翼轻扯她衣袖,带到门前。

    随连山所指望去,日头西斜,行人已稀,对面的街尾却熙熙攘攘,正是红云坊门口。

    想到大小纸扎人的气焰,明夷低落的情绪一下子燃了起来:“他们这是搞了什么鬼”

    连山皱了皱小巧的鼻子:“还不是见我们铺里有新变化,故意捣乱,说是仇老板的阿爷八十大寿,买胭脂送香粉。谁不知道他家阿爷前几年就归天了,拿先人出来扯谎,也不怕折福。”

    明夷顾不上别个折福折寿,最怕折了自己的财路:“她这是要玉石俱焚的意思”

    连山不屑地瞟了眼街尾,请明夷回铺内说话:“现在红云坊相当于五成价出售,而她家定价原本就比我们低两成。我们一百文的货,她们四十文就卖,可她们原本成本不过三十文,并不亏本。而我们成本少里计算是五十文,就算不赚钱卖也拼不过她的价钱。”

    “我们自然是不可以自堕身价,但既然她们成本如此低,恐怕是不置拾靥坊于死地不罢休。”明夷说着,心里早已平静下来,这种低段位的价格战,她不知经历过多少,从来没放在眼里过。

    连山显然也对她很有信心,并不追问,只说:“现下已兑了足够的铜钱,明日即可开始修缮。若是恢复到原来,还需两个月,若只是能住能做脂粉,多请些工匠,四五天也够了。”

    明夷对他的处事莫名放心:“简单能用就好,你放手去做。钱数不够再拿首饰玉器去兑。”

    连山点了点头:“那我这几日先去找那些熟练的工人,能找回几个算几个。人手料还不够,我先去佣作坊挂个名,尽快找到合适的人手。至于原料,我明日一早借匹快马多跑些路,晌午之前应该可以遍访一向合作的花商,通知他们五日后送货物来。”

    明夷看着他汗迹尤存的俏脸,听他有条有理的安排,脑子里过了一遍,真心感叹:“连山,没了你我不知怎么办才好。”

    连山忽地看向她,琥珀色的眼珠像湖畔的远山,渐渐湖水漫上来,水汽氤氲,以为要从眼中溢出来,吓得明夷内心慌乱,不知怎样安慰这么一个好看的男子。幸而,那水汽无由消失了,如来时一样。

    连山低下头,一会儿,从背囊里取出两贯钱来:“娘子这些你拿去花用,我这几日无暇来铺里,楼上西屋可以休息。连山知道娘子对红云坊的事情自有打算,恐怕也少不了应酬大点,如若这些不够,长安大小酒肆茶楼都可赊账,让他们日后来铺里收账就是。”

    打算明夷还真没太大打算,这么下去让红云坊得意肯定不行,今晚必须想出应对办法。连山貌似对商业手段并不精通,况且他手头事务那么多,指望不上。她还有一个很靠谱的大参谋,此时不知帐内有没有销金客。

    时辰不早了,明夷接过钱,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胡服穿得自在,一直未换,虽层叠,但质料上等,不会闷热,最适合夜晚走动。

    知道连山又要回残破的旧宅废墟里,明夷也是不忍:“你今晚住在楼上吧,我还要去行露院一趟。”

    连山愣了下,点头:“也是,总要把那些蜡烛早些送过去,夜长梦多。我送娘子去吧。”

    明夷摆了摆手:“只不过是些蜡烛,我自己去就好。”

    长安的夜本就来得晚,又有宵禁,阳光仍在,商户们已经开始盘点准备关门。明夷穿过东市,路过红云坊也未多看一眼,省得惹出口舌,她现在没有情绪和人争吵。

    人越来越稀落,明夷恍惚觉得这像是自己去过的那些个影视城。路很容易认,方方正正,不想再让连山陪同,因为她总得自己去面对这莫名其妙的生活。

    这种感觉遥远而熟悉。太久太久之前,那年刚考入大学,到陌生的城市,遇到陌生的人。离不了如堡垒一样护着她的家,军训时候装病偷偷跑了回去。家还在,人不在,父母还没有手机的年代,她拨着家里的固定电话,铃声在门里不停响着。坐在门口,哭到睡着。

    晚上叫醒她的是妈妈和一个陌生男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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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夷笑够了,突然想到什么,走到墙边,附耳听了下。

    洪奕翻了个白眼:“不用担心,你忘了昨晚我们完全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我是怕那边突然打开。”明夷推了推,毫无松动感,惊叹了句古人的智慧。

    既然不怕隔墙有耳,就开门见山:“快,搞事天后,我的店被人用低价砸,我砸不起。”

    “昨天不是给了你一箱宝贝吗不够用”洪奕瘪了瘪嘴,“那我只能努力接客了。”

    明夷把连山精心制作的蜡烛展示出来:“百宝箱里最珍贵的都在这里头了。那些东西来历不明,太扎眼,不是平常市场可以出手的。”

    洪奕对钱财向来的态度是钱是王八蛋,用出去的时候才有价值,因此一脸惋惜:“哦,不能卖啊,那不就是废物。”

    “不是不能卖,是留着更有价值。这是什么世道,随时兵荒马乱,好歹这些东西好携带。以后有了合适的用处,我再跟你取。”明夷翻着师红依的衣箱,找了件最低调的石榴裙,裹住蜡烛,塞到箱子底部。

    洪奕架着腿看明夷忙活,不紧不慢说:“现在大中二年,也就是848年,唐朝玩完是907年,但暂时的安定也就在大中年间,宣帝一殁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从现在到大中十三年,还有十一年安乐日子。如果我们那时候还回不去,就不定能不能活。”

    明夷盖上衣箱:“看来你这历史系高材生还有点用处。”

    “早还回去了,不过这朝代表倒是想忘都难。你问我点野史趣闻,可能还行。”洪奕好动,扒拉着那些胭脂粉盒,百无聊赖。

    “天下总会有一片桃源,看来这十一年我们得好好筹谋,变了天也不碍事。”明夷是认真在打算这些事情。

    洪奕咦了一声:“你像是完全接受了在这里生活下去咯挺随遇而安啊。”

    “到什么境地不都得吃饭睡觉赚钱养自己,总不能躺倒晒肚皮等穿回去吧。何况我还真不觉得回去就有多好,就当开了个唐朝副本,搞不好我们还能混个首富贵胄帮派头脑。”明夷想着那箱子里的蜡烛,底气多了不少。

    洪奕也稍微有了点精神:“我就当陪你打这个副本了,只是实在有点无聊,你给我也找点事儿干吧。”

    “不是跟你说了,快,想办法帮我对付那搞价格战的山寨货。”明夷仔细把红云坊的事儿说了遍,相信这点事情对纵横公关界的洪奕只不过儿戏一般。

    “这题目太简单了,你是侮辱我的智慧化妆品无论哪个年代,卖的是什么卖的是女人变美变天仙的一场梦,什么香味颜色价格都是浮云!找几个女神,拿着化妆品,制造出你用了就会和我一样美的谎言。这个还用我说”洪奕连珠炮一堆,也真是没人说话憋坏了吧。

    “毕竟这里没有报纸杂志也没电视网络,我怕只靠现场活动掀不起什么波澜。”明夷不是没想过找几个花魁来撑场面,何况有师红依的牌子在,不用白不用。

    洪奕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把脑子留在时空黑洞里了吧没有宣传媒介可以自己制造啊,没有话题可以自己炒作啊。如果以咱俩的经验不能镇住这些古人,那你也别做生意了,来一起陪我做花魁得了。”

    明夷讪笑起来:“我可没这资本,在这个年代都快当人外婆的年纪了。那这件事情我们得尽快开始,胭脂水粉有一定的消耗周期,一旦都买了红云坊的东西,短期内需求不足,拾靥坊就受到影响。”

    洪奕拿起一盒胭脂反复琢磨:“没关系,我们让她们主动扔掉红云坊的劣货就是了。”

    两人越说越兴奋,整场反击战的筹划越来越详细。

    聊完商业大计,洪奕突然想起一事:“上午隔壁那谁,琴师,来找过我,说如果你来了,到他那儿一坐,他恭候大驾。”

    明夷缩回榻上,不情不愿:“邢卿他一双眼,深不见底,我看着瘆得慌,感觉把我看透了。”

    “还有你害怕的人”洪奕打趣道,“各种心机男老油条你也见惯了,周旋轻松,怎么这么个就把你吓住了”

    “说不清,特别是他的琴音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全无力气。幸而上次他琴声被刘恩朝打断,否则我怕什么都跟他说了。这个邢卿到底什么来头,你听师娘子提过吗”明夷心有余悸。

    洪奕回想了下:“师娘子是给我简单介绍了行露院各色人等。邢卿似乎她也摸不太清楚,只说琴艺十分了得,她经他略加点拨,就已经艳惊四座,迷恋她琴艺的客人愿意一掷千金。殷妈妈很看重他,除了教几位花魁琴艺,平时不让人打扰。至于刘恩朝,大概因为这行露院除了女人就是恩客,没几个正派人,他能看得上眼说得上话的自然寥寥无几。依你看他俩什么关系”

    明夷眼前映出邢卿那张精致的脸,在媚气中带几分透彻诚恳,以及刘恩朝对他痴迷的眼神,摇了摇头:“你说能有什么关系,断袖分桃,龙阳之癖,古人是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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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夷被邢卿这一套听琴辨人的说辞搞得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确凿证据,让他一口咬定自己是外来魂魄。如此一说,明夷的惊吓没了,多出几分玩笑心:“如果我真是另外一个灵魂,你会如何”

    “我想认识你背后的高人,招魂夺舍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邢卿语气平静,眼里的光芒却突然更加热烈,看来是真的对这件事情非常在意。

    明夷差点想说出自己从千年之后莫名其妙穿越而来的真相,转念一想,对方到底存的什么心并不知道,如果他以为自己身后有高人,好歹会有所忌惮,也便不否认:“你怎么知道我背后有高人的”

    邢卿走到墙边,把两道门之间的暗门移开,又关上:“我听到你来访,原本想通过暗门过去,又担忧男女之防,犹豫了会儿,就听到你和师娘子的对话。当然我并不完全懂,只确定她也不是师娘子本人了,而你们能预见到大唐的气数,且连年份都算得清楚。如非你二人身怀异术就是有高人指点,如果身怀异术又岂能不知隔墙有耳,必定是后者了。”

    明夷都快被他说服了,仔细回想下自己和洪奕的对话,对一个古人来说,这是多大的震撼,恐怕唯有仙术道术能解释了。

    如此看来,邢卿确实也没什么敌意,如今倒是有求于自己,正是最好的机会。

    明夷故作为难模样,叹口气:“没想到被你看穿,只是这事绝不可再对他人张扬。”

    邢卿深深点了点头:“放心,我可与你交换关乎我身家的秘密。”

    明夷听到这里,倒也不急于说练琴唱曲的事儿:“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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