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朱高煦也说过真金白银不可能没用处,但沈家的财富和利润,应该是个巨额数字,远远超过了她过奢华日子的所需。
沈徐氏低吟了好一会儿,微笑道:“殿下问得简单,可妾身答起来真难呀……”
她想了想说道,“沈家在各行都有生意,与各地好些商帮也有来往,许多人靠着沈家家业养家糊口;若是整个沈家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大伙儿的生计就无处着落了。
妾身女流之辈,自是没那么大能耐、要担起许多人生计的担子。可不只是别人在指靠沈家,妾身也在指靠呢。这些生意,给了妾身容身之所。”
朱高煦耐心地听着,觉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时沈徐氏忽然问道:“殿下觉得妾身美吗?”
话锋转得太快,朱高煦愣了一下,打量着沈徐氏的容貌身段,顿时又感觉到了些许暧|昧。或许她问这句话,本身便会叫人多想了。
朱高煦回过神来,立刻点头。
沈徐氏高兴地笑了一下,又轻叹道,“可惜了……”
“怎么?”朱高煦马上问道。
沈徐氏道:“妾身若是想指靠美色、便过得好,古人却有一句当头棒喝: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殿下看到的美皮囊,若是没有锦衣玉食,很快就会如花瓣一般凋零;便是有,也逃不过光阴的蹉跎;便是光阴蹉跎之前,男子还会喜新厌旧……而今妾身是沈家家主,便觉得只要还能操持着沈家,反而比自己这皮囊更可靠了。”
朱高煦听罢,寻思着商人重利,果然如此;但他一时间又觉得沈徐氏说得很有道理,竟无以反驳。他只得点头沉吟道:“有点见地……”
“妾身奇谈怪论,殿下竟不气恼,真乃知音之人。”沈徐氏的声音道。
朱高煦终于想到了一处漏洞,便不动声色道:“只是女子掌握家业,会给太多人以侵吞的念想。”
“可不是?”沈徐氏轻声道。
看来沈徐氏也是个很有心思的人,她并非想不到这一点,或许她心中早有打算了。只是一时半会儿仍然叫人看不透。
而朱高煦是个喜欢猜测别人心态和牌面的人,这时他一琢磨,忽然想起沈徐氏其实还有一张牌:她的继女沈宝妍。
他抬起头,便见沈徐氏正看着戏台上、戏台上李楼先正在唱戏……朱高煦忽然想起,李楼先的夫君陈兴旺因安南国王后神魂颠倒,他猜测沈徐氏心里也在想那事儿罢?
朱高煦便叹了一句:“戏子让人感概,不论她心里是喜是悲,唱的悲欢离合、却都是戏本里写好了的。”
……
六月间,一行朝廷官吏从云南地盘路过。虽然云南不在连通天下四方的枢纽位置,但也常有朝里的人过来。比如京师的人要去安南,一般都是从云南走陆路,此时的海路风险还是大。
并不是甚么稀奇的事,朱高煦只需要从邸报中看一眼,谁路过就了事。
但这时御史李琦主动来到了汉王府,上名帖求见汉王。
朱高煦马上在前殿书房里,叫人请李琦前来见面。他不敢怠慢的、不是一个御史,而是御史很快回京要见的皇帝。好生招待一下,等那李琦回了京师,谈起汉王,言语上说好听点也有好处。
二人见礼罢,李琦便作揖道:“下官方出使安南国回来,路过昆明叨扰汉王,欲恭问汉王对安南国之事、是何见解。”
“我父皇叫你问的?”朱高煦也径直问道。
李琦微微一怔,便点头道:“正是。”
朱高煦见他站在那里一脸正色,似乎有点紧张,便好言道:“我只管云南的事,李御史叫我说安南,怎么好说?只好问一下是不是父皇想听。”
“原来如此。”李琦忙道。
安南国政|变的前因后果,朱高煦听说了不少,当下便问道:“听说李御史此番去安南国,乃为斥责胡氏,结果怎样了?”
李琦这时才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看来差事办得不错。他直起腰道:“那胡氏父子所作所为,还有甚么可狡辩之处?他们对朝廷的斥责哑口无言,只能上书请罪,还答应将王位让给陈氏,迎接陈天平回国继位。”
“哦……”朱高煦一副若有所的模样。
朱高煦寻思着,胡氏胆敢杀国王篡位,能这么容易让位出来?
御史李琦好像很相信胡氏父子的承诺,但这并不重要;因为皇帝朱棣,肯定不信……那胡氏父子也不想想,当今大明皇帝是怎么登上皇位的!
朱高煦也不愿和李琦争执这个问题,他开口道:“我父皇胸怀四海,必有平安南之略。做儿臣的原不必多言,不过谈谈我的想法也成。陈氏虽失位,一些宗室、旧臣仍在安南国有名望势力。父皇若在安南国扶持陈氏,此乃良策。”
李琦点头附和了一句。
朱高煦接着说道:“我问了通读过史书的文官,安南在五代时就自立了,待中原纷纷扰扰终于安定,大宋朝廷却文兴武弱、无力压制四方各国,以至之后安南数百年脱离中原朝廷统|治。
安南如今言语、习俗都已与大明迥异,臣民也不认同他们是大明子民,与缅甸土司等地无异。大明要征伐这等地方,拉拢当地势力结盟是必要之举。”
李琦一脸茫然道:“朝廷没说要征伐安南,为何要征伐安南?”
“嗯……”朱高煦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声音。他不理李琦又道,“或许安南百姓并不太在乎,他们是大明子民、还是安南国子民。但咱们防的是那些有实力、有野心的人,如同胡氏那样的人!所以安南国须得有一个他们的国王,好断了野心者的念想。”
朱高煦说到这里,想起了沈徐氏的处境。
这是男尊女卑的宗族世道,正因为沈家没有男主人,才会有西平侯、岷王、沈徐两家的亲戚,甚至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垂涎其家产,总觉得有念想。
安南国国王的位置,不也正是如此?
李琦似乎一头雾水的样子,他便是饱读诗书,也无法完全听明白朱高煦的意思。
朱高煦用慷慨的口气道:“朝廷礼遇陈天平,趁机与陈氏结盟,将来用兵,则有熟知安南地形人情的人作内应。大明以堂堂正义之师,天时地利人和,必胜此役!”
他也不提安南小王子,正如早就考虑过的事:小王子的身份一时难以佐证;而且无论是小王子陈正元,还是宗室陈天平,对朝廷来说反正都差不多!
朱高煦深信这种联合“伪|军”的套路是正确选择,没有别的深层原因,只因他了解到的事都是这样……当年清朝立国,不也拉拢了大批汉|人,这样才能因地制宜。
而且朱高煦在云南大小干了两仗,都是同一个套路,先找当地的势力联盟、好处均沾,然后再对付自己的敌人。一路下来,这个套路屡试不爽,干得都十分省事,不然大军占|领谁来付军费?
李琦只得拜道:“汉王今番一席话,下官定如实上奏。”
大明春色 第二百九十四章 你信我我信你
起初,御史李琦叫朱高煦评说朝廷大略,朱高煦是比较谨慎的;确定是父皇朱棣要问,他才谈了一些见解。
现在朱高煦处处都比较注意,他很守规矩。缘由无他,只因他有掀起天下风浪的能力……他的父皇朱棣也知道这一点。
皇帝的嫡子、朱家亲王,他还能征善战,坐镇一方,其能量爆|发出来,能搅动天下半壁;可惜,还是很难与京师朝廷对抗。在这种情况下,朱高煦只能极力想让父皇相信:汉王府是完全可控的势力。
朱高煦亲自送李琦出书房,叫官员继续送出汉王府。他没有再返回书房,而向承运殿的台阶走了过去。
重檐琉璃瓦的宏伟前殿,其建制与京师的皇城有几分相似。此时这样的建筑,象征着很多很多。世人给它附加了权|力、威严、正义等意味。
然而,朱家得到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在汹汹铁骑甲兵的野蛮厮杀中,在无数罪有应得的屠夫、无数无辜平民的流血牺牲之后,太|祖的一群人站到了最后未灭。
朱高煦在台阶上,抬起手止住身边的宦官随从,犹自走进了空旷宽敞的大殿。
他在硕大的红柱子间徜徉,踱步了一阵,便走上正上方的王位,在他的公座上坐了下来。他把手肘放在扶手上,身体微微倾斜,让手臂撑住了上身的重量。目光仿佛在巡视他的大殿,又仿佛甚么也没看。
……很显然,高煦在云南对付土司的手段,让皇帝朱棣很满意;否则朱棣不会又叫人问高煦、有关安南的事。
若是安南战争爆|发,高煦认为皇帝极可能会调他参战。
一来朱棣正当壮年,而且很想建功立业;而高煦这个儿子又表现甚佳,有能力帮助皇帝实现抱负。
二来,高煦虽有些实力和本事,却完全不能反抗皇帝;在皇帝壮年时,高煦从道义和实力上都没什么根本威胁,至少暂时可用。
高煦现在才后知后觉,自己在“靖难之役”后,因为表现太好,反而给了皇帝继续驱驰他的想法。
如果他各种不听话、不受控制,整天胡|搞;估计靖难以后,他就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了。
……朱高煦想不明白,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至少有一点好处,他明显感觉到父子间的矛盾、日趋缓和了。
毕竟不论他是不是整天胡|搞,能力和名分就摆在那里;客观的危险性,不是他怎么做就能有所改变的。
到底是亲父子关系哩,朱高煦觉得父皇心里多少还是有自己。
他坐在公座上,想了很多……思绪渐渐清晰,现在唯一能挑战皇帝信任的事,是藏在巫山桃花源的那些猛将!
不过这件事做得还算谨慎,唯有一个风险较大的地方:王贵。
宦官王贵知道得太多了。朱高煦不认为王贵有理由出卖自己,那样的话王贵也会死无葬身之地,没有任何好处!不过这仍然是一个很危险的弱点。
特别是现在,朱高煦判断自己可能要带兵去安南。彼时长时间不在汉王府,安南战场上形势又乱,就怕王贵出甚么差池。
杀|掉王贵,彻底扫除这个风险因素?
……王贵是个宦官,朱高煦却也记得王贵为自己出过的力,记得给过王贵的承诺和希望、将来让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或许,要干事的人,总会对不起很多人、辜负很多人……朱棣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辜负!岂不言,一开始就说好的皇储位置;朱高煦现在甚至不认为,等朱棣想传承皇权时、会给太子留个巨大的隐|患。
人有时候不是没办法么?
有百般理由,不过朱高煦还是觉得,这种干法有点太过分了,心里堵着难以释怀。
朱高煦一掌拍在扶手上,人就站了起来,快步向大殿门外走去。
他回到书房门口,转头道:“王贵,你跟我进来。”
“奴婢遵命。”王贵弯腰道。
二人前后走进了旁边一间无窗的小屋子,里面还挂着昆明城的示意图,放着一些小物件。
王贵躬身侍立在旁边,没有吭声,一副听从吩咐的模样。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开口道:“不久之后,我可能会带兵去安南。想提前派你去另一个地方,你或许会在那里住两年。”
王贵低着头抱拳道:“请王爷明示。”
“巫山县桃花谷。”朱高煦道。
王贵一愣,马上便正色道:“奴婢唯王爷马首是瞻!别说去巫山县,就算王爷要奴婢死,奴婢也无怨无悔!”
“我为甚么要你死?”朱高煦皱眉道。
王贵道:“王爷没让奴婢死,不过奴婢随时准备为王爷死。”
朱高煦不管王贵的死心塌地、有几分决意,他只知道客观上王贵就是个漏洞!
“王贵,你一向对我忠心耿耿,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吗?”朱高煦道。
王贵忙摇头道:“王爷当然不是。”
朱高煦便道:“那要你信我,还是我信你?”
王贵拜道:“奴婢马上去收拾收拾,明日就赶去巫山县。”
朱高煦抬起手道:“叫王斌和你一起去。王斌只消送你到那个地方,不必进山谷。如此一来,王府里总算还有个人知道那地方;将来我想联络你们,可以派王斌去。”
王贵道:“王爷所虑甚是。”
这件事如此安排,王贵虽被关在那个山谷,却又多了个王斌知情……王斌在战场上豁出性命,为朱高煦挡过火铳,也是忠心耿耿的人。但王斌和王贵有些不同,那些事、王斌知道得没王贵多;而且王斌是个卫指挥使级别的大将,别人更难动他。
……王贵刚买没几个月的小娘,都送给了王斌做小妾,带了些东西就出发了。
指挥使王斌也去书房见过朱高煦一面,明白了要干什么事,很快也准备好了马匹等物。
二人带着路引一路出昆明城北门,干脆利索地踏上了旅途。
王贵骑在马上,回望昆明城城楼,颇有些感概地叹了一口气,又长长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些许笑容。
王斌好奇地问道:“别人出远门都是伤心,王公公,你笑啥?”
“没啥,咱家到了深山僻壤里,过得无趣是无趣了些,倒是一件好事。”王贵随口道。
他完全不认为王斌送他,有什么诈……如果王爷真有杀心,这么麻烦作甚?在书房就一刀砍了了事!非得叫个卫指挥使心腹大将,来干这种活么?
王贵早就觉得自己不安生,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的密事太多了。他这种小卒,掺和太多事很危险,随时可能变成弃子。
为了大事,王贵不觉得自己的命值钱!
所以前几天在前殿书房,他说就算赴死也无怨,倒不是只为了表忠,因为确实没啥可怨恨的理由。
等王爷提出,要把他藏到巫山县时,王贵心里是非常感激的。王爷为他找到了一条稳妥的生路度过难关!
“王爷是个值得侍奉的主人。”王贵没头没脑地叹了一句。
王斌把黑|糙的圆脸转过来,看了他一眼,“哼哼”了一声,便转头看路了。王斌现在已是卫指挥使,似乎不屑于听一个阉人在那说教道理。
王贵却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继续说道:“咱这等人,净身不就为了有机会过得好点?只能依靠皇室藩王贵族,贵人也有没良心的人啊……可咱们王爷是个念旧的人。”
走到旁边的王斌没吭声。王贵这才回过神来,身边这个不修边幅的黑|糙大汉,其貌不扬却已混到了正三品武官,估计比他一个宦官还看得明白。王斌应该不是像其相貌一般的人,当年郡王府的将士也有好几百人,王斌若没点头脑,恐怕也难以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
昆明城是云南布政使司最大的城,附近的驿道宽敞,二人刚出城时并排着骑马,走得很快。
前面十来天他们都没多少话说,无非谈谈怎么放置马匹、在哪个驿站落脚之内的事。后来旅途无趣,王斌的话也多了起来。
因为王贵是朱高煦身边的心腹,王斌以前也没少当着他的面怨言。王斌在路上他谈到皇家的事,少不得又骂骂咧咧了一阵。
大抵就是打江山的时候汉王出力最多,出生入死,皇帝却让高炽做皇太子不公平之内的话。
“太子是嫡长子。”王贵此时反倒更清醒,这么提了一句,“王指挥这些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
王斌一脸不悦道:“俺还要你教?”
王贵只得勉强地陪笑了一声,悻悻住了嘴。
……他们走得官道,不是云南最大的驿道,而是直接去四川布政使司,然后沿大江东下。接着他们找了条船走水路,从叙州府宜宾县从大江顺水而行,路过重庆府地盘后,就到巫山县了。他们走的差不多也就是四川东出的道路。
这条路路程不远,但其间一些地方山高路窄、崎岖难行,二人也不太急着赶路,轻装简行走了将近一个月、才到巫山县。
大明春色 第二百九十五章 山风
王贵王斌过了巫山县城,在山路上又遇到了白莲教教徒,向他们兜售符水。言谈中还提到了鬼王寺邪鬼出世,只有神水可保平安云云。
附近似乎聚集了很多破落户和流民,在此讨生活。有做纤夫的、码头苦力的、在煤矿铁矿上干活的,还有匪贼。四川布政使司和湖广地面交接之处,山川地形复杂,又是出川的东面枢纽,官府统|治薄弱,山匪江匪是出了名的多。
于是朝廷明令禁止的白莲教、明教等大小教派,都在附近出入。此地乱糟糟的,并非甚么净土,王贵等人再度遇见了教徒,也不算稀奇。
王贵等寻到那“鬼王寺”的山谷时,正在起一阵大风。山谷处于一个风口位置,大风都往狭长的山谷里灌,简直是飞沙走石。
漫天的尘土砂石荒草树叶乱飞,遮蔽天日,风声“呜呜呜……”呼啸如同鬼哭神嚎!王贵又想起白莲教徒的话,连脸色都变了。
王斌没来过这里,反而面不改色,冷笑了一声:“俺杀了那么多人,浑身都是怨鬼,真有鬼王就来收了他们。”
他们沿着山腰的狭窄小路往山上爬,风大得几乎要把人掀翻,王贵手脚并用,十分狼狈。二人好不容易才爬到了悬在峭壁上的一处寺庙。这庙子显然已有些年头,修在石壁上当真是怪异,和此时所有的教派都不沾边,难怪周围都是谣言。
庙子里有一阵子没人来过,泥菩萨身上、门窗、地上都积满了尘土。王贵甚至担心山谷里的那些人是不是死了。
王贵背着一个大包袱,点上火把走进里面的黑屋,径直走到一块石板旁边,就去掀地上的一块石板。王斌道:“照着火,俺来。”
等掀开石板,一道在石头上凿出的石阶就出现在他们面前。二人一前一后打着火把走了下去。
里面阴冷而潮|湿,四处都有水滴的细微声音,不过在这种地洞里,有活水就不会闷死。王贵来过的,心里有谱倒没那么担忧。他循着以前走过的路,慢慢向前摸。
不过过了多久,面前的石缝里隐隐看到了光亮,但是有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前路。王斌伸手试了一下,那石头纹丝不动。
王贵打着火把上来,在石壁上找了一会儿,便抓住了一根绳子,拉扯了一下,外面顿时“叮铃”地响起了声音。
王斌见状,一副恍然的模样。
如此反复拉响了铃声数次,二人便靠在石壁上等着。等了许久之后,一处透着亮光的石缝忽然一暗,似乎有一双眼睛凑到了那里。
王贵立刻站直了身体,那火把照着自己道:“是咱家!”
就在这时,王斌想了想说道:“俺的事儿办完了,就此别过。”
王贵也抱拳道:“王指挥回程一路当心。”
“告辞了。”王斌伸手接了火把,转身便走。
又过了一会儿,堵在洞口的大石头开始动弹起来,“哗哗……”的声音中,巨石慢慢地挪开了一道缝。王贵侧身从石缝里挤了出去。
石洞外有一条滴着水的石腔道路,位于峭壁中间。王贵走出来就看见,四个人都站在石路上,但推动巨石的只有三个大汉。瞿能父子、盛庸,还有个齐泰站在后面看着。
“诸位,别来无恙乎?”王贵的神情有点尴尬,鞠躬行了一礼。
那几个人都抱拳回了礼。瞿能一副此地主人的模样问道:“王公公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因为瞿能父子来这个地方最早,等盛庸和齐泰陆续过来时,瞿能都已经熟悉这里了。
王贵道:“王爷吩咐咱家在这里住下。”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没说甚么。三个汉子合力,艰难地又把那块石头推上了。
王贵跟着他们往前走,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洞口修缮过,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那么一块巨石;没有三个大汉一齐合力,恐怕是掀不开的。
……这片山谷草木横生,四面都是山,似乎连出口也没有。石壁上的水流淌下来,汇成了一条小溪。瞿能等人的几栋木头房子就建在小溪旁边。
几处房屋与一道木桩藩篱,在这了无人烟的深谷里形成了一个小村落。王贵惊奇的发现,村子周围竟然还有庄稼地和菜地,里面的一条道路居然铺了石板。对这些有劳动力的汉人来说,只要有可以耕种的地,就肯定能建起村子。
瞿能等人并未问王贵别的事,却只说庄稼。瞿能道:“咱们都没种过地,不知道耕种的使节,倒是齐先生(齐泰)懂不少。”
齐泰和盛庸也开口说起了,甚么时节种甚么菜。
起初王贵都有点相信、他们会在这里安心落户,但很快他又觉得哪里不对:没有妇人,如何安家?
而等王贵被迎接到齐泰的房子里,见粗糙的木头墙壁上、桌案上摆满了图和纸,王贵这才认定:这些人并没有想躲在这里一辈子!
图上看起来好像是大明东部地区的地形图,上面还有很多线。王贵细看之下,图上写着许多大将的名字、以及地名,如“盛庸部”三个字,旁边写着济南城……这是“靖难之役”各次战役的形势图!
齐泰忙道:“未料今日有客,我没来得及收拾,诸位见笑。”
盛庸看到这些东西,神情阴沉,这时他开口道:“齐部堂记的这些大战,只要有一战打胜,天下形势迥异!”
齐泰道:“盛将军别再叫我部堂。”二人说起这个话题,齐泰随后也忍不住嘀咕道,“只要没有黄子澄,哪能这般局面……”
初时大伙儿还只谈种菜的事,这时连瞿能也哼哼道:“建文元年,官军数十万进逼北平,兵临城下。若非李景隆为帅,咱们早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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