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过了一会儿,燕王呼出一口气,把上身放松靠在了椅背上,说道:“李景隆号称五十万,正向滹沱河附近聚兵。俺们的人马终究是太少了,依然势单力薄……”
朱高煦没吭声,只顾听着。
燕王又道:“李景隆在南面,北面还有辽东军、兀良哈三卫威胁俺腹背。尤其是宁王麾下的朵颜、福余、泰宁三卫精锐藩骑,十分骁勇。
俺与道衍等商议,决定各个击破,先不管李景隆,以争取宁王诸卫人马为要,壮大实力再与李景隆周旋。”
金忠立刻弯腰道:“王爷英明!”
燕王看向朱高煦,道:“俺瞧高煦拉拢张信时,颇有章法。俺想派你去永平卫练兵,一面设法联络宁王,一面在永平卫召集更多兵马,增大燕军军力。高煦可有异议?”
朱高煦稍微想了一下,抱拳道:“儿臣自当遵从父王调遣,不过儿臣与宁王素无来往,恐怕不一定能帮上父王……”
燕王摆摆手:“高煦只要尽力而为,定能建功。”他指了一下金忠,“宁王那边有什么消息,俺会派金忠与你联络。”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朱高煦便道:“儿臣遵命!”
就在这时,燕王用很随意的口气道,“金忠去拾掇一下宁王的消息,一会交给高煦。”
金忠作揖道:“是,下官告退。”
等金忠出门去了,燕王沉吟道:“高煦与俺长得很像,王妃也说过像一个模子……”
朱高煦听罢忍不住看了燕王一眼,燕王身材魁梧,骨骼粗壮,脸宽而端正,眼睛大、鼻梁挺、嘴唇也很厚实。在朱高煦看来,燕王并非后世那种鞋拔子脸的帅哥,但很有大丈夫的大气。果然脸窄、太瘦的男子,古今都很难有这种大丈夫气概。
燕王继续道:“要依俺的意思,一早就选高煦为世子。”
朱高煦忙道:“父王,万万不可。儿臣真不怎么看重权位,这还得让长兄生气,何苦来哉?”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朱高煦能感受得出来燕王的诚意:至少在眼下,燕王对什么都不在乎,巨大的压力让他只想竭尽全力成就大事!朱高煦能帮他,而且是相比之下最能信任的亲儿子,他此时简直是什么都舍得给予!
而这种时候,猜忌与管束不利于发挥部下的积极性,放权和激励才是上算之道,燕王用人还是很有心得的。
所以朱高煦此时觉得燕王很有诚意……只可惜,大丈夫还有一个特点,审时度势、随时可以厚着脸皮不认!
大明春色 第五十三章 水鸟
燕王待人的气度,感染力极强。他背着手,魁梧的身体在座位前走动,皱着浓眉大眼,似乎在考虑着还能给予朱高煦什么东西。
加上又是亲生父亲,如此待一个人,谁能不心甘情愿、提着脑袋为他卖命?也难怪历史上的高阳王拼命效力,对自己是继承人的身份深信不疑了……其实燕王一直待高阳王不算太薄,毕竟是亲儿子,只是没有高阳王期待中那么好而已。
就在这时,燕王转过身来:“上回你为部将请功,俺便依了你,升王斌、韦达二人为千户,跟你到永平卫去召集人马。”
朱高煦充分明白一个道理:父王愿意给他东西、真的给,他可以接着;不愿意给,则不能去要,更不能作势去抢。
他想着王斌拿命来替自己挡枪,把王的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下也不推辞,便拜道:“将士随儿臣浴血奋战,提着脑袋卖命,儿臣不敢亏待,儿臣替他们拜谢父王提拔!”
燕王点头道:“你们都在为俺拼杀,俺是知道的。左护卫马队中的千户张武、陈刚,俺有别的安排。左护卫马军剩下一千余骑也调给你去永平卫,将领人选你酌情任用。”
朱高煦抱拳道:“儿臣领命。不过……既然王斌韦达等提拔了,永平卫原来的千户等将怎办?”
燕王瞪眼道:“哪还有甚么指挥使千户,精兵强将早就到俺们大军中来了。”
朱高煦:“……”
好像是这样的,燕王已经动员了北平周围的所有兵员……那永平卫还剩下甚么?
燕王挥了挥手:“去罢。”
朱高煦只得告退:“儿臣这便去内殿问母妃安好。”
他退出大殿,在外面找了个宦官,便叫宦官跟着去王府北面。朱高煦进了另一座门楼,又走到上回的月洞门外,叫住一个丫鬟问母妃何在。丫鬟说在后园里,朱高煦便离开此地,到后面的园子里找徐王妃。
朱高煦今天没有穿团龙服,虽然穿着昨日那件褐色团领,不过本来这件袍服就不脏,绸缎料子的也很有质感。颜色低调,正合他的口味,加上今早新换的白绸里衬,想来这样过去还算得体了。
假山旁的池塘边,徐王妃正被一群人簇拥着。她正在拿吃食喂鱼,这时转过头来,看到了朱高煦。
他上前抱拳见礼,问母妃身体尚好?
徐王妃道:“上次你的小姨娘为我调养后,身体好多了。”
朱高煦又向旁边的徐妙锦拜道:“见过小姨娘。”
那年轻的徐妙锦先是愣了愣,便又点头道:“高阳王在真定阵斩官军主帅长兴侯,早已传遍王府内外。高阳王真是英雄了得。”
朱高煦笑道:“能得小姨娘夸奖,实在难得。”
“呵……”
朱高煦不敢盯着女人看,在这个时代盯着女的看,十分不礼貌的。他便时不时不经意地瞧一眼,徐妙锦今日没有戴帷帽,穿得也很普通,马上就完全不像个道士了。
她那双眼角上翘的杏眼、当真美妙,光是眼睛也比百花中任何一朵还漂亮,朱高煦说不出来为什么,反正只消被看一眼,无论是赞赏还是嗔怪,心里都能像旁边的湖面一样、会荡起一阵不同的涟漪。
这时王妃道:“你父王昨日一回来,就对你赞不绝口,还说你是福将。我便说,高煦先是你儿子,才是部将,以后像真定前锋那种危险的差事,别总让自己儿子上!”
朱高煦道:“儿臣能帮上父王,也是为咱们全家使力。不过……还是母妃更疼爱儿子。”
王妃顿时露出慈爱的笑容,毕竟是她生的,总是要心软一些。
朱高煦不愿在母妃面前多提公事,便岔开话题道:“儿臣过来,是不是把母妃的鱼儿惊跑了?”
王妃道:“那鱼儿只要有吃食,还会过来。”
朱高煦便把上身一转,要旁边的人给鱼食。徐妙锦正要递上去,朱高煦便伸手道,“我来。”徐妙锦只得把鱼食递过来,他接陶瓷盅的时候,一根手指不慎捏在了徐妙锦的手背上。
她的手当真很滑,朱高煦像捏到了绸缎,又像捏住了温玉。她的脸色马上变了,手便径直一松!幸好朱高煦眼快手急,马上稳稳地捏住了瓷盅。
徐妙锦狠狠地瞪了过来,那杏眼中明亮的光就好像有刺一样,朱高煦一瞬间真切地感受到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朱高煦不禁心道:很多鲜花都有刺。只是这姨娘的刺太多,太冷了。
“当心点!别摔了。”徐妙锦马上提醒道。于是她的眼神,在别人看来就如责怪朱高煦拿得不稳一样,不露痕迹就拂平了尴尬。
可是,她瞪来的眼神,究竟是怪朱高煦没拿稳瓷盅,还是怪他捏她的手背?
“小姨娘比我娘还凶。”朱高煦一边嘀咕一声,一边把瓷盅捧给王妃。
徐妙锦的声音道:“我哪敢?高阳王多厉害,多威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燕王手下立功最大的人,我敢凶你?”
“嘿嘿。”朱高煦笑笑了之。
不过他笑了之后,又觉得怪怪的,一时也想不明白哪里怪……对了,徐妙锦就算没有道士的气质,但给朱高煦的印象也是非常之清高、冷清,眼下依然,微妙的口气中的“呵”的冷笑,也是短促而凉意十足;既然如此,为何一说到军国之事,话句就长一点了?
记得那次朱高煦来探病,也是那样,徐妙锦根本不理自己的。后来再次见面,说到张信的事,她便注意朱高煦了……那会儿朱高煦就觉得哪里奇怪,现在倒是想通那感觉了。
杜千蕊就对那些东西、几乎完全没有兴趣;而这小姨娘出身诗书之家,心大,她的兴趣、当真是不能以小娘子来比较啊。
王妃喂了一会儿鱼,把瓷盅拿给别人,又沿着木桥慢慢走动,一边与朱高煦说话。
宗室亲王之家,便是母子之间说话,也是很讲究的,完全不像寻常百姓那么顺便。朱高煦也很注意言词,不过还是要比在燕王跟前轻松得多。
一旁的徐妙锦很少开口,不过朱高煦一直没遗忘她……就算是长辈,却是如此绝美的长辈,没办法。
而今天徐妙锦没穿那又宽又大的道袍,却是一身素色的襦裙,这实在难得,朱高煦忍不住瞅机会多看了几眼。徐妙锦的上衣是立领,包得严严实实,只有挺拔的脖子露出一点肌肤,也是光洁如玉。
她的衣裙上连一朵刺绣的花都没有,连衣边的花纹也只是普通的斜纹,衣裳颜色也是素净单调。然而,她根本不需要装饰来点缀秀美,光是走起路来那腰身和臀|部的自然扭动,就已是妩媚极致了。
她的脸上也不施丝毫粉黛,但光是那对顾盼生辉、目光流转的杏眼,已是任何婉约宋词无法描述的美丽了。
可惜眼神冷清了点,叫人觉得拒之千里、难以靠近。
朱高煦再次趁人不备,假装看风景,瞅了徐妙锦一眼,竟被她发现,她的目光回敬过来。朱高煦微微有点尴尬,便做了几个琐碎的动作掩饰,正当把手伸到鼻子跟前时,便见徐妙锦眼睛里露出嗔怒!
我哪里做错了?
朱高煦苦思之下,才想起刚才伸手的那根手指,恰好是捏到徐妙锦手背的手指……他顿时猜测:难道徐妙锦认为老子在闻味儿?!
朱高煦欲哭无泪,自己啥也没干,这就在徐妙锦面前表现出了一个轻浮的形象?
应该还不至于,陪着王妃走动说话的这段时间,他的言行总体还是持重的。让他诧异的是,自己竟突然那么注意形象了。
不过朱高煦很快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在绝色娇|娘面前,有点动心不过人之常情,像前世那些已经几十岁的老头,还有在公车上盯着女人的胸部看的;他一个十几岁的年轻人,被美女吸引不是很正常么?
但也只能仅此而已!他很明白自己拥有的一切有多么重要,何况现在还不稳当,决不能因为美色就搞些世人不容的幺蛾子出来……这徐妙锦名分上是长辈,而且还住在燕王府!
于是朱高煦便忍住,再也不去偷看徐妙锦了。
这时徐妙锦开口道:“王妃,高阳王陪不了您几天了罢?”
王妃点头道:“王爷昨晚就说,想让他去永平卫。”
朱高煦不和徐妙锦说话,而看向王妃搭腔道:“儿臣估计有一段时日不能问母妃安好了,不过等儿臣一回来,就来看您。”
王妃道:“高煦不必牵挂我,好好做正事,注意自己的安危。”
“儿臣记住了。”朱高煦躬身答道。
不经意间,他发现徐妙锦正在望着池塘那边。朱高煦便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
水面上有一只白色的鸟掠过,它俯冲下去,轻轻触碰水面,刚一沾水,马上又飞到了半空、飞得离水面远远的。只剩下池塘水面上,被激起的一圈圈淡淡的水纹。
大明春色 第五十四章 话糙理不糙
中午朱高煦被徐王妃留下来吃饭,燕王也来饭厅了,朱高煦一顿饭吃得非常拘束,完全不像和父母吃饭。
不过亲王府的饭厅当真豪华,墙上挂着值钱的古董字画,屋里摆着上好的红木家具,盛放菜肴的餐具也是精细的景德镇官窑。菜式也很丰富,与朱高煦在郡王府享用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在这里吃饭,再对比燕王府外面的低矮房屋,朱高煦觉得自己再次穿越了,内外是两个文明程度不同的世界。
徐王妃为朱高煦夹了一块炒的羊杂碎,轻轻叹气道:“高煦已到成婚年纪了,为娘心里终究记挂着这件事。”
朱高煦故作轻松道:“母妃勿忧,眼下还不是时候,等父王兵至京师,清理了奸臣,儿臣也就可以成家了。正道是,奸臣未灭,何以家为?”
徐王妃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于没说出来。
朱高煦猜测,她是担心万一靖难不成功,儿子连婚都没机会结。但在燕王面前说这个不太好,她便没有开口。
再看燕王时,他的神情果然愈发凝重了,口中却淡淡地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高煦娶妻有啥难的?王妃别太操心了。”
徐王妃道:“高煦到了永平,要用心帮你父王办事。我抽空给韦百户家的打个招呼,女儿家耽搁不起,以后我再给你瞧一个。”
朱高煦听到这里,心道:那教授侯海密告的消息,韦达家的女儿本来是有婚约的。如此倒也好,省了些破事麻烦。
他便点头称是,十分孝顺的样子。
再说朱高煦从来没期待过韦达的女儿……他很相信作为母亲的徐王妃,不可能给她自己找个太漂亮的儿媳!
此时的婚姻也奇葩,男女二人相互连面都没见过,就直接结婚。不过朱高煦也无所谓了,他并不想为了这种事,挑战父母在这方面的权力。
毕竟在前世,选择权是有了,可是他得有实力选,最后还不是会选到一个几手的土肥圆最适合他……就像他的前女友稍有姿色,遇到事儿为啥不挑有钱的,非得挑他?
吃完午饭,燕王径直去前殿。朱高煦等徐王妃一番叮嘱,也告辞回家,准备行程了。
……
北军兵员匮乏,燕王说好的、把左护卫剩下的马队都给朱高煦,然而当朱高煦接手的时候还不到八百骑。燕王护卫中诸将,以各种名目抽走了小半将士。
反正一共就没多少人马,朱高煦也不计较了,过了三天就聚集人马前往永平卫。
从北平出发,照方向和路程估计,朱高煦猜测永平府大概在秦皇岛附近。后世的秦皇岛算是一个发达地区,不过现在还不是。
此地原来叫卢龙镇,自古就是兵家要冲,北控长城,东扼辽西走廊,简直是一处四战之地。河北这边一打仗,基本少不了把永平府地面打烂一遍。
朱高煦进城后看着那些低矮破败的房屋、尘土飞扬的烂街,他就知道这地方不搞经济的,只顾着军事了。全城最豪华的建筑就是四座城楼。
永平城既是府城、也是卫城,府衙和卫指挥都建在城内。果然朱高煦一到永平城,府衙诸官员便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朱高煦带着韦达等人赴宴,在酒桌上确定了自己独揽军政的权威。大明初,本来就是武官的地位高于文官,朱高煦又是燕王的儿子,在这里谁是老大几乎没啥悬念。
当晚随行的一千余骑先在卫指挥衙署附近驻扎,包括郡王府仪卫队和燕王给他的八百骑。次日一早,朱高煦起床便召集部将,开始干活了。
朱高煦先整编手里的人马,法子很简单:骑兵武将在真定城下战损多人、又被调走一些,将领空缺;他便叫剩下的百户升作副千户,试百户升作百户,总旗升作试百户,以此类推填补空缺。各小旗、伍长由百户和总旗自己选出来上报。
王斌出任骑兵千户,统领二冲八百骑。陈大锤直接升作仪卫队百户,暂且统领朱高煦的卫队二百余骑,反正亲兵近卫只需要跟着主将,不需要太大的才能,忠心最重要。
朱高煦部署之后,令教授侯海登名造册,检阅诸将。忙活下来,一天又过去了,时辰已到酉时。他便下令散伙,各自休息。
当晚朱高煦便住在卫指挥衙署内。
这衙门简直破得可以,不知道有十几二十年没翻修过了,连木柱子上的红漆也早已没有一点红色,脱落得斑驳不堪。
整座院子里弥漫着一股奇特而复杂的味道,有发酵后的汗味、霉味、烟灰味、马粪味……各种气味夹杂在一起,非常之丰富。
朱高煦住的内宅里,床硬得像石头,昏暗的光线下,房间各处黑乎乎的积垢也不明成分。他愣是没睡着,翻了几次身,便披衣爬起来了。
他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便想去二堂那边,刚走到门楼时,忽然听得外面有人说话。
一个汉子的声音道:“大锤……哟,而今得叫陈百户,你可升得快,怎地一下变成百户了哩!?”
陈大锤的声音道:“老子不要命挨打的时候,你们没见着,吃肉了就流口水?”
接着传来一阵不明所以的压低声音的笑声。
陈大锤的声音又道:“看在老弟兄的份上,别怪俺没教你们。俺们在郡王手下做亲兵,早就占了先机,这一打仗,立功升官的机会多得是,就怕不打仗!打仗就要死人,死了就啥也没了,怕死也只有干瞪眼,看命哩!”
他停了一会儿,旁边嘀咕什么,他接着说:“等燕王干到京师,上边一大票人要滚蛋,不说封侯拜相,荣华富贵的好位子空出来一大堆,就看大伙儿谁有本事了,嘿嘿……”
朱高煦听到这里,倒觉得陈大锤说的特有道理!当兵的那么多,为啥就他在关键时刻抢先一步送马上来?这不是偶然,正应了那句话: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陈大锤这汉子看起来憨,头脑确实要比其它小卒灵活点,有眼力劲。
朱高煦不打算出去了,又返身回到卧房。他在床边坐了一下,脑海里又想到刚才陈大锤的话,朱高煦想得更多:这干内战,并不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有一种人是很高兴的,就是那些还没得志的人;不打内|战,腾不出来位置,光靠熬资历能熬上去?
燕王只要一得逞,朱高煦自己也是能升亲王的……亲王和郡王都是王,乍看差别只是一个字的王和两个字的王区别,然而实际上天差地别!看看现在燕王府什么规模,有多富贵、多少人;再看看朱高煦自己的郡王府,差别就十分明显了。
前世朱高煦只是个小民,还欠了一屁|股债;可如果作为亲王,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荣华富贵、受人尊敬膜拜,享受着无数人的专职服务,山珍海味美人如玉享用不尽……
如果能当大明朝的亲王,朱高煦已经可以很满足了!
但是,真的可以安安心心享用么?一个连长相都没印象的影子,就像一个梦魇,又像心头的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骨髓。
“几噶几噶……”床板发出牙酸的声音,朱高煦躺下后,又连续翻了几次身。
一缕月光闪在他的脸上,颜色青白青白,就像鬼脸一样。此时的窗户开得特别高,而且小,屋子里幽暗的光线就是从那窗户照进来的。
朱高煦反复掂量:燕王如果在这里也成事了,燕王自己就得国不正,还说什么取代嫡长子、免费让我做继承人,老子根本不信!
只要安安心心做个亲王,究竟行不行?
“几噶……”他又翻了个身,忽然琢磨:历史上那朱高煦跟着燕王造反,如何举兵、套路看也看会了吧?怎么后来造反时,会被一个刚登基的小子轻易按死,一点浪子都没掀起?大明朝藩王有几次造反,只有朱棣掀起的波浪很大,什么燕王次子造反实在没什么阵仗的。
朱高煦不得不想到一个问题:历史上的朱高煦究竟反了没有?
他越想心越冷,他吗的不造反,极可能也要被造反!
朱高煦越想这些,越睡不着了,一整晚几乎都没合眼。到了第二天早上,眼睛就好像进了沙子一样,左右不舒服。
他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到水桶里拿了一根柳枝,放在嘴里嚼,当作刷牙了事。其实这时候已经有牙刷了,蘸青盐刷牙。
部将陆续到了大堂上,朱高煦坐到公座,看着他们,仿佛巡视着自己的实力。
不管要用怎样的套路自保,首先要有实力。朱高煦在心里暗骂,想弄死我,能那么轻松愉快?
大明春色 第五十五章 谁是傻子
永平卫的兵员已被燕王调走,总共只剩下三百余人守备。
朱高煦退至签押房,一面翻阅乱七八糟的卷宗,这些都是临行前金忠给他的东西,一面在叫众将想想法子。
就在这时,雄县俘虏的百户刘瑛道:“末将倒有一些办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百户但说无妨。”朱高煦抬头道。
刘瑛抱拳道:“地方上的卫所军户,通常分作守御和屯田,定期轮守,都有制度;这些年卫所制度呆板,不到轮守期限、绝不会有人去动规矩。燕王起兵不久,诸事仓促,可能只是调走了守备诸部,正在各处屯田的军户应该还在的。”
“哦!”朱高煦恍然,一拍脑门道,“若非刘百户提醒,我还忘了这一茬。”
朱高煦立刻叫侯海去查永平卫的造册卷宗,看屯田的人是不是还在当地。等了许久,侯海进签押房,确认了刘瑛的猜测。
刘瑛便又出主意道:“高阳王便以备边为名,下令屯田将帅聚兵到卫城报备。军户都不富裕,若是王爷能从永平府库弄些财物出来奖赏,此事更稳妥了。等兵马到了卫城,是不是备边、怎么调用,还不是王爷说了算?”
朱高煦听罢不断点头,当下便拍了一下桌案道:“韦千户,你拿着永平卫将领名册,即刻操办此事。”
韦达站过来,抱拳执军礼道:“得令!”
朱高煦挥了一下手,让韦达马上去做那事儿。他仍忙着分辨手里的卷宗,究竟哪些有用,一大早就在干这个。
过了一会儿,朱高煦便把一小叠纸往前一放,转头看向刘瑛,“你留下,别的都散了。”
众将纷纷拜道:“末将等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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