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一大早上,徐辉祖手里端了一碗浮元子。他刚用勺子舀起一个,忽然便有武将走到门外说道:“大帅,叛军聚集大部兵马,于今天一早出城!”
徐辉祖听罢,把勺子里的浮元子放回了碗里,一副沉思的样子。
堂屋里的众文武立刻议论纷纷,有人还夸徐辉祖神机妙算。
徐辉祖很快下了军令:各营就地修整,广散斥候、盯住叛军的动静。
不料当天下午,斥候便报来了新的军情:叛军停止了前进!高煦的人马出城,只走二十多里地,便找地方扎营,还弄来了不少猪羊、在军营烹饪荤菜过起节来!
几乎所有的官军武将,都建议大军明日一早拔营、向叛军军营进发,寻敌军决战!
徐辉祖在中堂背着手走来走去。因为昨晚圣上的亲信太监来过,徐辉祖眼下不能只考虑战事了……如果完全遵照皇帝的旨意,徐辉祖是不用急着开战的。
即便叛军再次缩回城池,他们要等到援军、至少也需月余;如此也能完成圣上“拖延时日”的意图。
但是只考虑打赢叛军的话,便一定不能让叛军去守城!这样拖下去,官军毫无获胜的机会……对官军最有利的状况,正如徐辉祖昨日所言:叛军主动前来决战、战场就在此地!
徐辉祖权衡了一番,准备等等。
洪熙二年正月十六日,一整天,已经聚集准备好的双方大军、隔着三十来里地,竟然十分默契地整天都没动弹一步!形势十分诡异。
十六日的晚上,徐辉祖没睡好,反复思量着高煦的企图。
高煦不愿意主动走完这三十里,估计已经明白徐辉祖驻军此地的理由;那便是官军打赢之后,更容易追杀扩大战果!
但从另一方面考虑,高煦也必定没有自信能打败他徐辉祖,所以才会在战前就想好退路。这样一想,徐辉祖心里好受了不少。
但高煦究竟会不会退回太平州城?徐辉祖最不能想通的,正是此事……
正月十七早晨天还没亮,徐辉祖便召集部将,商议军务。
军中有文官出谋划策:“大军假意退兵,引诱叛军追击,然后调头与叛军大战!”
但是徐辉祖马上就否决了文官的计策。首先官军不能真的退兵京师,否则就变成了死守京师城池的局面、有悖御前议事的朝廷决策。其次,假装退兵这一招,连徐辉祖也骗不过,根本无法让高煦上当!
徐辉祖自己也是个用计谋的人,但他认为高煦更加狡诈。这些手段对付高煦,没有任何作用。
徐辉祖终于拍案道:“今日拔营、继续向南进军,在叛军北面五里扎营!”
一天行军约二十五里地,当然非常轻松。徐辉祖下令大军只走二十五里,便是准备十八日一早开战!
如此一来,直隶会战、便有一整天的时间作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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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第五百八十章 江山间的白雾
洪熙二年正月十八日清晨。洪幕山西面宽达数里地的江畔平野上,笼罩着潮湿的白雾。雾气之中鼓号齐鸣、人马喧嚣,看不清汉王军有多少人马。
“今日这雾,降得好生突然!”远处一个武将的声音道。朱高煦听到了声音,也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朱高煦在中军大旗下等了一会儿,便有斥候来报:“王爷,敌军已拔营,正在向南进军!”
“传来全军,照秩序缓慢向前、推进一里半,进入预定战场!”朱高煦下令道。
“得令!”
双方大营,昨夜相距五里。因为两军都有重炮的存在,布阵相距约二里是比较合理的安排;朱高煦的人马进军一里半,若是徐辉祖有默契、也行进这个距离,两军正好就可以开打了!
朱高煦回顾左右的平安和王斌道:“我大舅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病愈,我就料定他会来打这一仗!”
平安听罢,转头抱拳附和;一旁的王斌道:“王爷料事如神!”
二人说罢,很快便执礼告辞,离开了中军大旗。
此役朱高煦在太平州城留守了一些兵马,出动的总兵力不足六万;而徐辉祖的官军人数,大致是汉王军的二倍!但是朱高煦认为此时的官军、如惊弓之鸟,此役仍有一定胜算!
以汉王前锋军的百战精锐,肯定不会太快崩溃。即便战不利,朱高煦也能熬到晚上,连夜奔走二十里回太平州城,然后闭门死守。
因此昨日徐辉祖在三十多里外按兵不动,朱高煦也没急着过去寻他决战;便是为了留后路,准备随时跑回城池里……毕竟兵力悬殊一倍,若非考虑此时的大势和士气,这种正面会战最好是不打。
但不管怎样,一战就可以迅速定鼎全局,朱高煦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太阳还没出来,雾天的视线不清。不过此地西面是大江、东面是洪幕山,方向很好辨别;又因这两天诸将早就把预先安排的战场地形道路、都摸清了,数万大军缓慢行军,并未发生混乱。
王斌率步骑一部已经离开了大军主力,前往洪幕山东麓的山谷设防。
官军仗着兵力雄厚,必定想迂回包抄夹击汉王军;而汉王军左翼是大江,右翼是洪幕山,敌军从洪幕山东麓迂回、是比较好的选择!
白雾之中,黑色的人影在移动、盔甲兵器“叮叮哐哐”直响。将士们的表现十分从容,这些经历过多次战役的精锐,早已习惯战场的气息。
平野之上,有很多旱田、稻田、菜地,还有大片湖塘。稻田里还没有犁田,看不见泥土,只见白汪汪的水。
此地还能看见一个村庄,以及一座富贵庄园。前天就有斥候来过,叫村民百姓们出去躲避几日,现在村庄里没甚么人了。那座修建了楼阁亭台荷池的华丽庄园,主人一家不是寻常人、早就跑去了京师城里,斥候禀报只发现两个守门的老奴。
各部陆续行进到了既定地方,朱高煦拍马来到阵前,已经隐约听到了北面的人生嘈杂、以及鼓号军乐。但是因为雾气没散,暂时还看不见人。只见白雾中游骑的影子在跑动。
太阳已升到了洪幕山顶,不过今日不仅有雾、还有云层;那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头,彤红的阳光显得十分柔弱无力,似乎不能驱散大地上的迷雾。
就在这时,平安等人拍马从北面过来了。平安抱拳道:“敌军主力大阵有点像偃月阵,其左翼很厚。看样子徐辉祖是要从洪幕山那边,迂回攻我右翼。”
朱高煦点了点头,张望着北边的光景,但是甚么也看不见。
“轰轰轰……”北面远处忽然火光闪烁,几声炮响随后响彻大地。然而没有作用,大约二里地开外的炮击,打不中甚么目标,似乎倒是像某种信号!
……洪幕山东麓山谷间,有一片平坦的狭长旱田。部署在此地的王斌部,率先开始了战斗。
没有谁来叫阵,雾气中黑影重重,一股步兵便已经接近王斌部前方的步阵了!没多久,远处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弦声,白茫茫的空中箭矢“嗖嗖”直响。
汉王军前面的枪盾兵的盾牌上、盔甲上被箭簇撞得如同下冰雹一般,时不时有人惨叫一声。后面的弓箭手也向天一齐抛射还击。
数轮射箭之后,数百人组成的几股敌军步兵推进过来。双方在十余步外开,拿着火铳对|射,四面火光成片闪烁此起彼伏,声音如同鞭炮一般。硝烟弥漫开来,本来的雾气显得更浓。
“啊!啊……”每一阵火铳闪烁之后,前排便有一些士卒大叫倒地。不过汉王军的阵型没有动摇。
火铳射击了几次之后,敌军的长枪兵成密集队形上来了!
王斌见状,顿时觉得汉王太了解徐辉祖了!汉王昨日曾说,当年中山王徐达常用的战术,便是以各兵种由远及近、依次攻击;徐辉祖极可能用其先父的惯用战术。如今果不出其然!
“撤!”王斌下令道。
亲兵拍马上去传令各将,汉王军混合编制的步兵大阵,迅速从横队变纵队,依次向后跑步迂回。敌军正面密集的长枪兵推进缓慢,此时也没敢散开了追击。
不一会儿,“隆隆隆……”的马蹄声从北边的雾气中响起。敌军出动骑兵了!
许多拿着弓箭的轻骑率先从迷雾之中冲出来。王斌提起马|刀大喊道:“杀!”
“杀杀……”众骑一阵呐喊,纷纷拍马从步兵各部的空隙之间、两侧冲杀出去。
双方轻骑靠近二三十步便开始骑|射,骑士们俯身在马背上、躲避空中飞来的箭矢,瞄准雾气中的人马“啪啪……”放箭。
人仰马嘶之中,双方骑兵一样的举动,各自朝左翼迂回;形成相反的方向运动,不断以弓箭射杀对手。箭矢在战马飞驰之中更加犀利,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不多时,王斌亲自带后续骑兵冲到,直冲敌军;空中刀枪飞舞,喊叫声震动山谷,马背上的骑士奋力开始厮杀。
后方敌骑挥舞着刀枪正面冲杀;王斌率部则跟着轻骑的方向向左迂回。敌军步兵快要过来了,此时汉王军骑兵若陷入混战,非常不利,只能边打边跑。
王斌率骑兵各纵队轮流冲杀、节节抵抗。但官军马队冲过了王斌部骑兵,直冲正在排列纵队小跑撤退的汉王军步军!
几股步军纵队迅速被击穿、分割。但是汉王军步兵很快各自聚集大小圆阵,就地抵抗。
一骑敌骑冲到圆阵十步开外,忽然“砰砰”两声铳响,那敌骑惨叫一声,手里的樱枪脱手、人也向后仰倒。片刻后另一骑敌骑冲近圆阵,前排的枪盾兵已站起来,长枪向敌骑刺去。“嘶……”战马一声惨叫,马匹摔倒在地向前一撞,两个枪盾兵大叫着被撞翻在地。
王斌部骑兵大队退回了已经失去纵队的步兵乱兵中,双方步骑混战;敌骑死伤了不少,很快便败退了。不过后面更多的骑兵冲杀了上来!
这时战场上临时组成的汉王军大小圆阵、一哄而散,将士们撒腿就跑,一片溃败的迹象。许多人径直往西侧的洪幕山树林里溃逃。
没过多久,王斌部数千步骑陆续冲进了西南面的一座大庄园!庄园不仅有大阁楼、青瓦白墙房屋,甚至还有一道土夯包砖的围墙。
汉王军的右翼偏师、兵力远不如敌军,刚打了一阵就败逃到了这里;但是主力并未溃散,众军冲进庄园内,很快关闭了庄门。
各部武将吆喝不已,步军纵队立刻列队向四面的围墙、靠墙的阁楼上跑步冲去。围墙里用麻袋沙土垫高、早有准备,各军迅速防住围墙。
这时一些将士从一栋房子里把拒马枪搬出来了,抬着往庄门搬去。
率先追到庄园外的是敌军骑兵,一众骑兵在关闭的厚木庄门外面迂回,很快便被围墙里的弓箭、开山铳一顿射|击。敌骑四面人仰马翻,很快远离了庄园围墙。
过了一会儿,东北边脚步声震天响,大量官军步骑列队涌出来了!朦胧的白雾之中,只见铁盔成片、刀枪如林,敌军人马就像洪流一般涌动。
这阵仗,官军在此地的兵力至少是王斌部的数倍甚至十倍!他们显然不止要击溃王斌部的防御,还要继续迂回到汉王军的侧翼、围攻汉王军主力大阵。
庄园外面聚集的敌军步兵越来越多,不过他们都没急着靠近、去攻打围墙,敌军只在外面用弓箭射击。许久之后,官军连盏口铳等火器也运过来了!官军显然不会坐视王斌部不管,否则王斌部从庄园里冲出来、反而会威胁官军左翼的侧背。
但是更多的官军步骑,不理会这个庄园,从大路和田土之间,继续向东进军。战火从洪幕山东面开始,不到半个时辰便向正面战场蔓延过去了。徐辉祖凭借成倍的兵力优势,直接发动了包抄与主动进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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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遇到了一些麻烦,所以耽搁了。昨天请假,书友仍然慷慨的打赏,我甚为感动,明天加更。)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八十一章 光明
“报!隆平侯(张信)于左翼洪幕山大败叛军,依军令从洪幕山之南、迂回侧击!”一名骑士举着旗帜飞奔禀报。
骑士上前继续说道:“洪幕山之叛军大败,除一部分败兵、溃逃至洪幕山山林之中,余者皆奔入南面庄园负隅顽抗。隆平侯已分兵攻打,以剿灭叛军洪幕山残部。”
诸将顿时吹捧了一番徐辉祖。身材极其魁梧的徐辉祖坐在马背上,却显得十分镇静,他回顾左右道:“左翼突破,不过是在意料之中而已。叛军就那么点人,在洪幕山那边、能调动多少人马?”
徐辉祖成竹在胸的言语,淡淡的神情,又让部将们多了几分信心。
“奏鼓号!传令各部,大阵向前移动一里,进军至各火炮射程之内。”徐辉祖断然下令道。
“得令!”身边的亲兵接了令旗,拍马便走。
官军大阵布置的是两翼不对称、形似偃月阵的阵型,但又并非规矩的偃月阵。徐辉祖并不拘泥于兵书,他这么布置、是在考察地形与战策之后的部署。
大阵向前再推进一里之后,右翼靠江的地方有两处湖塘、一处码头村镇;显然右翼不利于大军迂回、列阵进军。因此官军在左翼部署了很厚的兵力。同时以隆平侯的三四万步骑,迂回敌军右翼(东)侧击;敌军右翼阵型将遭受官军两面夹击、数倍之重压!
而形似偃月阵的官军左翼、阵线是弧形,这样便于各部轮流对敌阵发动进攻!此乃中山王徐达当年常用的进攻阵型,各方阵兵种单一,各兵种轮流猛攻;这与明军常常混编的战术十分迥异。
徐辉祖在马背上昂首挺胸,跟着中军各部一起缓缓向南行进。
蒙蒙的白雾中,依稀的阳光从东边的天边透进来、洒在大地上,偌大的战场上气氛十分特别。
谈不上宁静,左翼洪幕山那边的枪|炮声、人马嘈杂隐隐可闻;周围近处的脚步声与鼓号声,也弥漫在空气中,其中还夹杂着时不时的一声马嘶和武将的大声吆喝。
但是,也算不上喧嚣。各种声音之中、平野上竟给人某种宁静之感!大概是没有枪|炮声、弦声和喊杀声罢,厮杀与战斗完全还没有发生,因此战场上显得有点平和与安宁。
徐辉祖率一众文武骑着马,慢慢地向前方走去。叮叮哐哐的金属轻轻碰撞声中,大伙儿都没再说话了。
此时此刻,未散的白雾在空中优雅而舒缓地飘动着,徐辉祖仿佛在穿过某一种神奇的心路历程;他回头看彤红的太阳时,又有一种人在黑暗的洞穴中、忽然看见了洞口的光明一样的错觉。
那一刻的光明,正是他屏神期待的胜利!那种走过了无尽黑暗之后、看见光的欣喜若狂!
在周围的文武大员一起沉默走过迷雾的过程中,徐辉祖感到了空前的宁静。
此时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的心思确实很奇异……他明知“平汉之役”的大结局几乎铸就了失败,但是他却执念于那种虚无的荣光!虽然对大局影响不大的胜利,却是能证明自己、的一次辉煌胜利;是在大厦将倾之际,力挽狂澜的一役。
他的先父中山王徐达的光芒,太耀眼了,那就是一尊在恢复汉人衣冠的关键时期、普照天下千秋万代的战神。徐辉祖想让天下人也看到,他在明媚的太阳之下、仍然能发出勇武的一点光芒……
徐辉祖拍马来到前阵的间隙之间,亲眼观察了一番只剩不到二百步的敌军大阵。
虽然雾气在太阳下尚未完全消散,但此时雾水消失、白汽已经稀薄很多了。敌军的大阵已依稀出现在视线之内,加上之前斥候们也探明了大致军情,官军大将们已经摸清叛军的阵型。
徐辉祖观察了一会儿,笑道:“俺这个外甥,从小就不喜读书、只知诡诈,这个堂堂之阵、便布得太好笑了!”
身边一个靖难勋贵也附和道:“叛王打了很多仗,或许十分勇猛善战,但军阵确不敢恭维。叛军此役兵力本来就少,如此方方正正的长条阵,横面太宽了,且又均匀部署兵力,不利于及时增援各处;咱们不管从何处发动进攻,叛军的兵力都处于劣势。”
徐辉祖再看了一阵,因为高煦的战绩摆在那里、徐辉祖并未有轻视之心,他很快读懂了高煦的战策意图,说道:“高煦太在意战线完整。但是他在这里一动不动、被动防御,又太过拘泥于完整的战线。”
勋贵看明白之后,抱拳道:“魏国公乃叛王长辈,叛王用兵、还得您教教哩。”
徐辉祖的获胜信心立刻增加到了八九成!他说道:“咱们聚左翼厚阵于此地,重兵攻打、再以隆平侯军配合侧击,高煦这个长条阵兵力吃着大亏,怎么赢?”
徐辉祖立刻转头道:“命令前阵诸将,准备进攻!各部轮流从远近猛攻敌阵,将其阵线击破!”
“得令!”
徐辉祖下令罢,用马鞭遥指前方,回顾左右道:“此敌军大阵,关键是打破他的阵线!两军各部冲到一起、相互穿插,俺们的兵力优势便能发挥了!”
“魏国公英明!”众将纷纷附和道。
不料忽然一个声音喊道:“魏国公当心!您这个阵不行!”
谁当众这么一喊?动摇军心!徐辉祖听罢便戾气横生、骤起杀心。他回头一看,只见阳武侯薛禄与新宁伯谭忠二人、骑马奔来了。
徐辉祖眉头紧皱,十分不悦地看着他们。
待二骑靠近,徐辉祖先问道:“你们不是在湖广吗?”
谭忠道:“末将等奉诏回京,昨日才到京师,闻知魏国公已率官军前来迎战。今天凌晨,薛将军忽然找末将议事,担心魏国公吃亏;今天天没亮,咱们便找到了东城兵马司的人,弄来印信出城,然后快马赶来了太平州!末将等到了地方一看,魏国公的大阵如此密集,果然定要吃亏!”
薛禄抱拳急道:“魏国公,您得立刻丢弃前阵,叫后阵退出大炮射程!前阵立刻变疏阵、并组成防御阵型,能保住多少算多少!”
徐辉祖听罢哑然失笑。他听到薛禄这番话,顿时像看白|痴一样看了薛禄一眼。两军前阵、相距已不足二百步,官军排列好了进攻队形,无数阵营在阵前变阵,甚至要临阵退兵……这是一个打过仗的武将能说出来的话吗?怕是生怕敌军打不赢、故意自乱罢!
薛禄与谭忠面面相觑,薛禄开口道:“俺们写过奏章,陈述湖广大阵之战况,建议朝廷官军避免野战。魏国公没看到奏章吗?”
徐辉祖当然没看到,他接帅印之前、一直在家里“养病”。倒是旁边一个勋贵说道:“末将倒是听说过、阳武侯上过一道这样的奏章。”
徐辉祖摇了摇头,心道:你薛禄在“平叛之役”中,赢过一次吗?跑到阵前来教训俺?
不过他嘴上不想说这些话,便开口道:“阳武侯,俺认为你的建议太过玩笑,以后在阵前这等地方说话、必得严肃!这次俺便不治你的罪了。”
“看!那里!”谭忠忽然喊道。
薛禄顺着谭忠指的方向,瞧了一番一片小池塘后面的低矮平缓的山坡。薛禄也点头道:“对,叛王的那种炮应该就在那片山坡上!”
薛禄回头观望了一番官军的大阵,痛心疾首的神情道:“那个炮阵位置……俺们官军最密集的主力,全在敌炮的覆盖之下,主力怕是要崩了……”
“住口!”徐辉祖终于忍不住愤怒,喝了一声,“薛禄!你懂不懂战阵?俺徐家打了那么多仗,经验比你多,这样的对阵,怎么可能输?”
薛禄颤声道:“魏国公,您千万要相信末将!朝中诸公不懂,但俺们是亲身经历过、亲眼见识过……那个东西,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是新东西,以往的战阵经验没用。”
徐辉祖摇了摇头。
薛禄径直下马,跪伏在了徐辉祖面前,哽咽道:“末将对朝廷忠心耿耿,在四川杀了瞿能全|家。那瞿能是汉王心腹大将,官军一旦全部战败,俺的下场太惨了……俺求您,这是朝廷最后的精锐了,千万不能如此轻易葬送!”
徐辉祖见薛禄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心里也觉得薛禄不像是玩笑。徐辉祖顺着刚才谭忠指的方向、观望了一阵,雾气朦胧,看不太清那片山坡上的东西;但是隐隐约约能看到形似火炮的东西,那里应该确实是个炮阵。
徐辉祖沉思了片刻,还是摇头道:“战阵自有规矩。俺华夏数千年争战,兵器战术变化天翻地覆,但万变不离其宗,总有一些东西不会改变!此役俺官军胜算很大,且临阵退兵,无论在何时何地的战阵上、都是最错之错!”
他顿了顿,神情坚毅地说道:“俺的信心、顽强,绝不动摇!”
这时官军前阵、照徐辉祖的中军军令,已经开始继续向前发动攻势了。薛禄一脸绝望地看着战阵前面的动静。
大明春色 第五百八十二章 人皆赌徒
白蒙蒙的雾气中,忽然火焰一闪!
片刻之后,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同时一枚铁球已经砸进了官军密集的队列之中!前后几个战阵中央,仿佛被一阵劲风掠过,呼啸的炮弹弹跳着从人群里飞过。
没有人看清炮弹是怎么弹跳的,等周围的人回过神来,那炮弹在地上弹起的尘土已然剧烈腾起、很多人已经向地上倾倒了。一个军士的头盔脑花一起炸裂,鲜血飞溅,人向侧面软软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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