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午膳之后,朱高煦到东暖阁呆了一会儿,便叫王贵安排出宫的事宜。
如果这些事被官员知道,必定会有人反复劝诫,多是出于忧虑皇帝安危的理由。朱高煦一般就是安抚,然后当作耳边风。太祖太宗并未规定皇帝不能擅自出宫,没有成宪可循,所以并不严重。
而且朱高煦不是一个叛逆青年,他不认为大臣们只会约束自己,实际上他需要那些官员、更需要合作。朱高煦经常不听劝诫,甚么“纳谏如流”的高尚品德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是经常会妥协。
玄武湖畔的沈家府邸,如同别墅一样,不过作为别墅稍微大了点。
沈徐氏迎接朱高煦之后,将他带到了后面近湖的地方。那是一处半敞的院子,西面是一个陡峭的堤坝、修建了石头栏杆,玄武湖与沿岸的风光一目了然。
闲杂人等已经不在这里了。京师人口稠密之地,这一片地方简直是闹中取静,朱高煦来到几乎没人的院子,有一种隐居之感。
马恩慧在这里向朱高煦见礼,俩人有一番简单的礼节。
沈徐氏便道:“请‘王夫人’帮忙接待圣上,我先去安排点事,过阵子再来侍驾。”然后立刻离开了。
朱高煦转头看了一眼,不料刚走没几步的沈徐氏也回头看,见到朱高煦的目光、她立刻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圣上客厅里请。”马恩慧有点紧张地说道。
她穿着素净的浅色袄裙,料子似乎有丝绸和棉,盘起的头发上也没有甚么首饰,象牙发簪并不夺目。她没有如姚姬那样打扮得艳丽精致,但白净的肌肤、丰腴的身材,在整洁素净的衣裙衬托中,却自有一番美丽,更多了几分亲切感。
马恩慧在一言一行中,也让朱高煦感受到了一般人没有的复杂、丰富情愫。她本身还残存着贵妇的傲气、尊荣;却又有挫折磋磨后的隐忍,以及一些不光彩的负罪感。她的眼神有点逃避,却也看得出来,她见到朱高煦很高兴。
在如许多的心绪干扰下,她看朱高煦的神色,依旧流露出情意,所以她的心里必定有一些诚挚的东西。
朱高煦看到她,便觉得今天大费周章私自出宫,就算没有别的事、也是值得了。
“过年那阵子,一直到元宵节,宫里有很多事,我没来看你。”朱高煦有点愧疚道,“我叫王贵送了礼物来,你喜欢吗?”
马恩慧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谢圣上恩赐。先进来,湖上风大。”
大明春色 第七百六十章 黯淡中点燃
今日的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有着门窗的客厅里、光线十分明亮。
“妾身失礼。”马恩慧起身脱下了宽袖上衣,整齐地折叠放在一个柜子上,她只剩下贴身的束衣。接着她便开始倒茶,没有袍服的遮掩,她细致的动作、每一个步骤都呈现在了朱高煦的眼前。
茶水从一壶已经泡好的茶壶里,如涓流般淌到了一只小杯里。接着马恩慧又把小杯里的茶水,倒进了另外一只小杯。
此时朱高煦并没喝到茶,好不容易准备好的茶水、马恩慧却自个喝了。不过他却闻到了茶香,那清淡的气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朱高煦转头看着她做这一切。虽然很琐碎,但是她一直不急不躁,十分从容;此时让朱高煦又想起了,她曾经有崇高的地位。
马恩慧看了朱高煦一眼,说道:“等一会儿,我再为圣上倒茶。”
不必再多解释,朱高煦已经看明白,整个过程,都是为了避免毒|药。
甚至于她第一步脱去的外袍,也应该是这个理由;为了不让宽袖遮挡视线、让她的动作不够清晰,完全避免像魔术师一样从袖子里做甚么小动作。
朱高煦这样监督、或是欣赏她的姿态时,看到了她胸襟位置的侧面轮廓,素白的束衣让那流畅的线条十分美好。
而且朱高煦发现,从每一个角度欣赏她,她都是不一样的。第一次真正看到她的美,是她正在上|吊自杀的时候,朱高煦为了救她不慎损坏了她的衣裳,当时她已经昏死过去了、是正面平躺的角度。而在之后那次,朱高煦北征前夕,那是个漆黑的夜晚。
于是在这样已知与未知之间,朱高煦的内心有点躁|动不安。他明白这样的心境,来源于想象的余地。
朱高煦有过类似的经历。他曾经在光线暗淡的地方与妃嫔亲近,也曾在铜做的镜子里看过模糊的美丽景色,共同的特点都是看不清楚细节,于是有了幻觉的空间。而且那种无法满足贪婪的渴望,也能刺|激人的情绪。
“朕是信任你们的,不然根本不会亲自来。”朱高煦不禁道,“现在京师仇恨朕的人可能不少,但要达到不顾一切刺|杀朕的程度、那样的人已经不多啦。”
马恩慧转头微笑道:“世间没有比圣上更重要的人,这样没有甚么不好。”
朱高煦点头,认同了她的话。
不过俩人的理解有差别。马恩慧的意思,必定是朱高煦的皇帝身份,仅仅这样一个重要理由。但朱高煦认为,自己在所有帝王里面、也是最重要的人。
执掌皇权这些日子以来,朱高煦已经逐渐认清了大明朝的秩序非常稳固。从人们的思想、到具体的制度,都建立在可靠的几千年根基之上,几乎是一个可以循环的圆圈。
这样深根蒂固的王朝运行规律,即便再发生几次“靖难之役”,或者改朝换代,恐怕也难以动摇。
体量庞大的惯性就是这样,已经成熟到、根本无法靠自身的力量改变方向。外力的施加,或许是改变的唯一原因。
这样的外力,朱高煦也“预见”到了。无论是更落后的奴隶制度阶段的外力介入,还是更先进的近代殖民者介入,对于华夏文明都是一个悲剧、痛苦、代价巨大的转变方式,甚至几度徘徊在彻底毁灭的边缘。
而现在,朱高煦也认识到,自己也是一个“外力”。他带来了王朝体系里、不可能靠自身酝酿出来的外部力量。
登基以来,朱高煦的内心也经历了一系列的改变。
与想象不太一样的帝王生活,带来了失落;本能私|欲的容易满足,反而带来了迷茫;自我膨|胀的权力体验,又有了厌倦……此时他开始接触到王朝权力真相,在此过程中、便渐渐地认识到自己的价值,一股自然而然的使命感也就壮大了。
使命感,让朱高煦感觉到了自己的宏大价值。他似乎看到了今后无数的冤魂与不公、正在向他伸冤,他似乎觉得有必要去争取一个文明的生存空间、尊严。
黯淡的热情正在重新点燃。
朱高煦这几个月里,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粗略纲领。用科学理性的精神浸润这个“圆”;形成全球性的势力范围构图;变革具体的制度、从更大的范围为皇朝吸取经济营养。
不过他无法改变中央集|权的皇帝制度,因为他自己全家、就是这个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也是为何、朱高煦会反复与妙锦讨论,并且认定科学不是哲学,可以与原有制度兼容。
朱高煦充满了信心。近代腐朽制度下的沙皇俄国、奥斯曼土耳其、德皇德意志,在独|裁体制下,吸收了科技之后,照样有相当的力量;基础更加优越的大明朝,难道还能比其更差?
世界到了一定阶段,大国的封闭就会变成不可能。而现在,各大文明,仍然被禁锢在各自的区域、进行有限的缓慢的接触……
“圣上。”马恩慧的声音打断了朱高煦的思索。
朱高煦首先看到了她的手,一双不用做体力活的白净光滑的玉手,接着便看到了她的眼睛。马恩慧的眼睛正在观察着他,同时也流露出了很多她自己的感受。
以此时的礼仪,直视地位更高的人、是不礼貌的表现。但是马恩慧依旧看着朱高煦。
“你看到了甚么?”朱高煦接过茶杯。
马恩慧有点茫然。
朱高煦便又道:“你从我眼睛看到了甚么?”
马恩慧沉吟片刻道:“孤独,火焰……还有更多无法明了之事,很深。”
朱高煦笑了一下,心道:人的眼睛,果然非常神奇。
马恩慧又道:“圣上的笑意也很难懂,不是喜悦,却说不清楚。”
朱高煦道:“夫人离开了皇宫,心也好像从禁锢中放了出来。”
俩人的对话,不知甚么时候变得方式奇特。马恩慧沉默着,似乎在琢磨朱高煦的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喃喃道:“我确实觉得好像轻松了很多。”
朱高煦慢慢地抿了一口茶,静静地看着她。
马恩慧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圣上与别人都不同,与位高权重的人们更不一样,你竟然会如此细心地倾听。我毕竟是个快被忘掉的人,无关紧要。”
朱高煦点了点头。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缓缓地说道:“起初很轻松,我说过年的时候。没有了礼仪,还不用见各种人,觉得可以随心所欲。直到元宵节,京师忽然恢复了往年的火红热闹,我才有点莫名地焦躁不安了。”
马恩慧沉吟道:“好像自己与别人的日子不一样了、好像被忘掉了,便觉得有些悲哀。不过,接着我想到可以不必忍受别人的议论,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再次轻松了起来。这里真好,不会是误会罢?”
朱高煦听罢,开口道:“我倒认为不是误会,并非夫人才有避世之心,好像真的很轻松?但是人的需求总是无法单一。”
“哦?”马恩慧道。
朱高煦道:“朕的势力,给了沈徐商帮庇护,沈夫人又给了你生活上的庇护,其实可以过得很惬意。但人需要外界的庸俗刺|激,还有一些期待,才会舒坦。更何况太闲了,你就分不清光阴的轻重,当然会有空虚感。”
马恩慧十分认真地倾听了一会儿,问道:“庸俗的刺|激?”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夫人今天穿得很漂亮,虽然衣裳简单,却能让我有一种闻到了清香的错觉。”
马恩慧喜道:“圣上过誉了。”
她说完这一句,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好像明白了甚么。朱高煦简单的一句夸奖与欣赏,就能让她得到些许的快乐刺|激。
朱高煦见状,笑道:“沈夫人在京师开张了个梨园,那是个丰富精彩的地方。你若有心境,可以去走走,不用非得呆在此地。”
“抛头露面,像甚么话?”马恩慧道。
朱高煦道:“谁会再责怪你?”
马恩慧看着朱高煦道:“圣上不会?”
朱高煦道:“之前朕便说了,朕是相信你们的。过分的占有欲,没有意义,可能会导致枯萎。何况夫人不是朕的妃嫔,不必担心礼教上的惩罚。现在夫人也可以回皇宫,那里本来就是个小社会。”
她又看了朱高煦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道:“知道圣上要来,便很好了。”
俩人的目光一触,朱高煦仿佛感觉到了某一根弦、微微一颤。他安静了一会儿,面不改色地沉声道:“你能不能让我看得更清楚一点?”
马恩慧一开始没太明白,接着目光开始闪烁,脸上也似乎泛|红了:“大白天的。还会有人来罢?”
朱高煦没有吭声,沉默让这屋子里变得尴尬,却又让人觉得紧张起来。她的手沉重地往上挪了一会儿,使劲捏着衣襟,悄悄说道:“妾身,头有点晕。”
但朱高煦还是没有回应,他只是时不时瞧着坐在侧面的她。
大明春色 第七百六十一章 小池塘
窗户纸上滤过的阳光,洒在有些狼藉的几案上、以及旁边的椅子中。坐在那里的朱高煦感觉有点闷热,早早地感受到了春天的阳光、让人暖洋洋有点疲惫的感觉。他掏出手帕,揩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鬓发,然后拿起了案上的巾帽。
马恩慧大致系好了衣带,用手指抚平头发,她一边做着琐事,一边与朱高煦默默地相对。
客厅里已不止有茶香,空气中失去了清幽的气息,显得有些混乱。
她看了朱高煦一眼,有气无力地呼出一口气,轻声问道:“刚才会不会有人听见?”
朱高煦道:“这院子应该没别人。”
马恩慧怔怔地看着外面,不好意思地说道:“那院墙好像不高。”
朱高煦这时听到了玄武湖边传来的些许浪|声,说道:“听到湖边的声音了吗?这种水浪会干扰声音,别担心了。”他顿了一下,忍不住又道,“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想法。他人怎么看,又能奈何?”
马恩慧没回答。
朱高煦道:“我现在要去见沈家的商人,到院子外边去见面。恩慧可以回房慢慢收拾。”
“圣上稍等。”马恩慧道,她接着便起身走过来,为朱高煦整理袍服上的细节,让他更加整洁。
俩人再次离得很近,朱高煦已经能感觉到、她呼到他脖子上的气息温度。朱高煦低头看她,好言道:“你要是想回宫,咱们可以谈谈,沟通一下想个法子。”
马恩慧道:“妾身再想想。”
朱高煦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就是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马恩慧笑了笑,不置可否。
朱高煦顿时想到马恩慧与姚姬的恩怨,也醒悟好像在皇宫里也不是那么容易,他也不多说了,只道:“时辰晚了不便议事,我先去一趟,一会再回来。”
马恩慧送朱高煦到客厅门口。
朱高煦走到了坝子边,站在石砌栏杆后面,看了一会儿波光粼粼的玄武湖。这个湖非常大,一眼望去,对岸的景色也看不太清楚,就像海面一般。不过这只是错觉,若它与大海比,只是个小池塘罢了。
他随后走出了一道洞门,马上就有个中年妇人上前来屈膝行礼,带引着朱高煦径直走过一道走廊,进了一栋房子。太监王贵带着几个布衣青壮远远地跟着,这时候朱高煦才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沈徐氏应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中年妇人弯腰道:“公子稍等片刻,夫人马上就来。”
朱高煦点头回应。
这是一处建在水池边的青瓦白墙的小房子,进门那边是小回廊组成、如玄关一样的地方,然后一道绣花屏风当着。朱高煦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觉得如同书房、又如同客厅。两侧还有几间如耳房一样的休息屋子。
木架上的摆设也是稀奇古怪,并不局限于古董字画,它们是一些来源于不同地区的稀罕物。朱高煦还注意到了架子上放着一块没加工的石头,他凑近看了一会儿,确定那是一块翡翠原石。
朱高煦感觉得出来,沈徐氏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她痴迷于占有各种各样的财富,需求对资产的完全处决权,就算对亲戚也分得很清楚,不愿意他们窥欲属于她的东西。不管她表现得如何淡雅,但外在的虚荣、显然能让她感到快乐。
而且她显然不受任何礼教的制约,收藏这些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玩物,也如同冷眼旁观的欣赏罢了。因为朱高煦发现回回教门与景教(基督)的物品,同时摆放在木架上。士大夫们鄙视商人唯利是图、没有信念内涵,好像也算不得很冤枉。
没一会儿,果然沈徐氏就来了。她走到门口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接着忙屈膝道:“圣上久等了。”
朱高煦转过身道:“我刚到这里。”
“圣上觉得妾身这屋子怎样?”沈徐氏走了过来。
朱高煦道:“挺不错,很宁静。”
沈徐氏轻声道:“宁静的地方,就怕甚么时候投入一块石子,波澜平息便要许久。若是没有石子,就不会让人去想起了。”
朱高煦若有所思地想着她的话,又打量了她一番。
沈徐氏穿着长长的半臂外衣,下幅接近膝盖的位置,料子是柔软的丝绸,这样的服饰与襦裙比起来,多了几分随意、少了几分工整,比那些宽大的袍服又更温柔轻盈。加上她弱骨丰肌的身体,让人容易产生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
她的脸上施了脂粉,颜色更加鲜明;手腕、头发上的少数几样首饰,也很闪亮,与她精细的装扮修饰,倒也十分相配。
沈徐氏看到朱高煦的目光,她轻轻避过脸,露出了一丝笑意。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声音:“草民等叩见圣上。”
便见姚芳、徐财七二人已跪伏在了屏风一侧。
朱高煦道:“进来罢。今日不必拘礼,不然我在宫里召见你们就行了,何必在这里见面?”
房间里左右两侧摆着茶几、椅子,不过朱高煦没到那边去坐。那种茶几靠墙,两边各放一把太师椅,适合两个坐在一起。
靠近屏风的地方,有张圆桌,摆着腰圆凳。朱高煦便走到北面的位置,犹自坐了下来,招呼其他人也入座。
姚芳和徐财七先后道:“谢圣上赐坐。”
这时,外面的丫鬟送茶进来。先是只有一盏茶,放到了朱高煦面前,接着又有人端着木盘进来,摆上茶水与干果点心。
沈徐氏陪侍在一边,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对于朱高煦在她的地方商议大事、一直十分有兴趣。朱高煦后来才明白,沈徐氏并非想干政,而是似乎享受坐在“某种高度”的自我肯定。
“几个月前,你说派和尚去曰本国,事情怎样了?”朱高煦径直看向姚芳。
他最先与姚芳说话,别人都是理解的。姚芳属于沈徐商帮的一个掌柜,他但又是皇亲国戚,其实是商人与皇帝之间的连接地带。
姚芳道:“几个和尚还没信回来,不过送他们的商船已经回京。”他显然是有备而来,从袖袋里拿出了一张图摆在圆桌上,“对马岛的守护大名是宗氏,麾下武士庄民壮丁,大概一共超过五百人,属于势力很小的守护大名。宗氏位于曰本国海外的岛上,与其他大名关系也比较疏远。
其城寨在此地,圣上请看,东南角的这个海湾,近曰本国那边。余众集中在往北的另一个海湾,以及岛屿西侧的浅茅弯。岛上其它地方山林纵横,几乎没有人烟。几个海湾也比较小,码头恐怕无法容纳太多战船。”
朱高煦点了点头。
姚芳接着说道:“石见国的地方也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在曰本国西海岸,离朝鲜国不远。但是没听说那里有银矿。”
朱高煦道:“肯定有的,那是一座大银山,可能当地大名还没去开采。”
姚芳道:“咱们的商船在博多的大内氏地盘上靠岸,和尚们都去博多了。事先草民已安排好,让两个人去石见国;但是现在石见国不属于大内氏的领地,所以还需要周旋打通关节。”
朱高煦问道:“大内氏与你们商帮交好了?”
姚芳摇头道:“谈不上好,都是铜钱开路。曰本国的人最需要的是大明的铜钱,其各方势力并不一统,铸钱工艺很差,加上铸造铜钱没甚么实利,所以习惯使用大明朝运过去的钱。”
朱高煦又问:“大内氏能猜出来、那些和尚别有所图么?”
姚芳毫不犹豫道:“回圣上,恐怕他们是心知肚明了,咱们商帮的人出钱找人照应,意图实在很明显。而且草民与回来人见过面之后,觉得大内氏甚至猜到了、咱们可能会对曰本国动武。”
朱高煦皱眉琢磨着:难道这大内氏是日|奸?
姚芳道:“庆寿寺的和尚到博多宣讲佛法,此事出奇顺利,草民也有些意外。不过这倒让草民想起了,之前在巨济港认识的那个大内胜。他在言语之中,似乎对曰本国乱局十分失望,且毫无解决的办法。各国大名明争暗斗,只顾权势,并时不时爆发战|乱,局势十分不稳。”
姚芳思索了一会儿,“那时大内胜说了一番话,大概是说‘我能过得好就行了,过一天算一天’。”
朱高煦道:“天皇是甚么地位,是否能在精神上号令诸国一致对外?”
姚芳道:“回禀圣上,据臣所知,掌握实权的幕府将军、似乎也很难统领诸国。所谓‘天皇’只是个牌位,受各个将军挟制、作为装点幕府之用,大概二十年前打了一仗之后,现在是南北天皇轮流做傀儡。”
朱高煦听到这里,觉得攻占对马岛的代价越来越小。他当即说道:“咱们的主要目标,是设法弄清楚曰本国本土的势力关系之后,用最小的代价、占据石见国!将来挖了银矿,朝廷与沈徐商帮商议分成。”
徐财七立刻说道:“草民等谢圣上恩赐。”
朱高煦道:“先占对马岛,以便更近地干涉曰本国本土事务。”
大明春色 第七百六十二章 火种
黄昏时分,朱高煦离开沈府、回到了皇宫。
他是从玄武门回来的,沿途的几条道路设有锦衣卫的暗哨,数日前就部署好了;而朱高煦离开玄武湖畔之后,临时才随机选了其中一条路。
一切都很平静。正如马恩慧侍奉茶水的一系列过程,最大的意义,可能只是表明朱高煦的重要。
朱高煦走进玄武门后,心血来潮登上了城楼。就像他走出马恩慧的客厅、来到湖边观景一样,此行并没有甚么特别的目的。
真是明媚的一天,即便在日落时,天地间也非常美。余晖洒在皇城中无数的重檐上,琉璃瓦一片绚烂。在皇城外面,恢弘的建筑、与春季复苏的草木和谐共存,形成了一道环保而优美的画卷。
眼前的景象十分美好。
华夏文明在多次灾难中浴火重生,而现在大一统的中原帝国重新升起,正在进入立国数十年的上升期。这是每个完整朝代里的黄金阶段,无疑是一个充满了光荣与梦想的时代。
经济开始复苏,人口开始增长,庞大的舰队正在辽阔的海洋上开拓,明军铁骑数度深入贝加尔湖地区,并在遥远的库页岛附近、建立了都司级别的军事管制区。中央帝|国重新出现、夺回了这片世界区域的控制权,压制着无序的野蛮势力壮大,将十室九空的大规模混乱的可能、降低到了最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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