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不一会儿,王贵便跑到门口道:“王爷,马车备好了。”
朱高煦便走上前,一把将徐妙锦抱了起来,径直扛到肩上,大步往外走。
他先将徐妙锦放进车里,然后自己也上了马车。他说道:“这车厢里有点臭,小姨娘稍稍忍耐一下,我在下面垫了干净的被子。”
说罢,朱高煦便拍了一巴掌车厢木板,下令道:“走!”
前面“啪”地响了一鞭,马车便摇摇晃晃地动起来了。稍许之后,不出意料地“哐当”一声,车轱辘直接从门槛压了出去。
马车稍微停了一下,王贵跑回去,把大门锁上了。
一路上,徐妙锦很安静,既没有出声,也没有挣扎,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朱高煦看管着她,心里稍稍放松,但也不敢大意。马车虽然尽量挑人少的路走,但外面时不时仍有行人。
被结结实实五花大绑的徐妙锦侧躺在车厢里,她的头发因之前的折腾,已是有点凌乱,一缕青丝粘在脸颊上,身体又蜷缩着,显得十分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王贵下了马车,说道:“王爷稍等,奴婢去开锁。这北门平时没人走,是从里面锁住的,今日奴婢准备了一番,锁在了外头。”
“快去。”朱高煦在布帘里面下令道。
少顷,外面就传来了“嘎”地厚重的声音,高阳郡王府的北门打开了。





大明春色 第九十四章 布置
高阳郡王府最北边,有一个违章建筑的园子,在园子里、靠近内厅门房的位置,有几栋房屋,其中一栋里面建了酒窖。
地窖里原来囤了酒,现在差不多都被搬走了,还剩不多的几坛丢在角落里。这里面光线昏暗,上面洞口的光只能让一小块地方明亮。
徐妙锦手脚被绑着,靠坐在一张铺着柔软皮毛的椅子上。她嘴里的丝团已经被拿出来了,现在可以说话了,但她一声不吭,只是默默看着朱高煦在那里忙活。
旁边的砖壁上,挂着一张图,上面画着一些线条,朱高煦似乎就是照着这张图在改建,他不仅事先设计好了,还落到了图纸上,可谓是处心积虑。
“这种地窖最怕淤积二氧化碳。”朱高煦说着话,但徐妙锦听得一头雾水,好像在听天书。
他挽起袖子,拿着一把铁锹,站在一副梯子上正在挖洞。他把挖出来的土装进麻布袋,挂到地窖入口的钩绳上,对着上面道:“拉!就放在屋里,晚上咱们再弄去倒湖里。”
朱高煦转过身来,向这边看了一眼,说道:“事情仓促,我事先只准备了一些东西,没能修好地窖,现在进行了一半,只能连夜赶工。
我挖的这个洞通一间杂物房,杂物房外有一条夹道,对着西北方向,简直是个风口。一到春秋季节,风口的风特别大。
只要把杂物房的一扇窗户打开,大风就能灌进屋里;等这个洞挖通了,锁紧杂物房的其它门窗,风就只能往这个洞里贯……再通过地窖,从上面的口子出去,以达到通风透气的用处。”
徐妙锦无言以对。
她在乎的并不是这幽暗的地窖里是否透气,便皱眉开口道:“高阳王把我幽禁在家,还是这种地窖里,想过我的清白么?”
朱高煦道:“王贵不会说的,除此之外只有你我知道。”
徐妙锦几乎要哭出来:“清白不止名声。”
朱高煦皱眉道:“我没把小姨娘怎样啊!”
“唉……”徐妙锦叹了一口气,再次无言以对。
朱高煦从梯子下来,走到墙角,左右各抱起一坛酒,又腾出一只手提起铁锹,转头道:“我到上面挖,等一阵再下来。”说罢,他便从地窖入口本有的木楼梯走了上去。
徐妙锦不怪罪朱高煦,只是起初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所作所为简直匪夷所思!但静下心稍微一想,她又觉得此事并不算错。
朱高煦似乎是要去京师办什么事,如果被朝廷预先察觉,那简直是自投罗网。朱高煦在知道她是奸谍的情况下,除了绑她……似乎只有先铲除了,才能安心。
信任确实很奢侈,有时候代价太大。
但她被关在地窖里,实在太羞人了!经历了这样的事,还有什么脸见人?还不知要被关多久,在这段时间里,谁知道在幽室之内,她遭受过什么对待?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缕微弱的光线从上面透了进来。朱高煦挖的那个洞通了!果然顿时就有一阵风吹了下来。
没一会儿,朱高煦双手提着四条方凳进来,旋即又默默从木楼梯上去,抱着一些木板下来。徐妙锦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干活,这时看清楚了,他在搭一张床。
徐妙锦回望这小小的地窖,再看那张床,脸上发烫。
她从上面的光线辨别日夜,这时光线渐渐黯淡,地窖里也点上了蜡烛,应该到晚上了。朱高煦和王贵仍旧在忙。
有时候他们很久都没下来,徐妙锦隐隐感觉有点害怕,但她又没办法,只好默默地忍受。
……换过的蜡烛被吹灭了,洞口的光也渐渐亮起来,从晚上又到了白天。朱高煦昨晚只睡了一小会儿,他厚颜无耻地睡在了地窖里。
徐妙锦的手脚被绑得不紧,但没法随意活动,现在觉得腰酸背痛,十分难受。
她在椅子上挣扎着稍微换了一下姿势,睁开疲惫的眼睛,很快发现地窖已变了模样。她感到十分吃惊,真想揉揉眼睛马上看清楚。
周围的砖壁遮上了月蓝色的绫罗帷幔,从透气孔吹进来微风,帷幔正在轻轻地晃动,上面还有点点红花刺绣。这地窖看起来不再那么简陋阴暗了。
“喜欢浅蓝色么?”朱高煦疲惫而低沉的声音道,“我看你穿过几次浅蓝色的衣裙,就选了这个颜色。”
徐妙锦白了他一眼,一声也不吭,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实在不明白是甚么心情,但至少明白,她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
还有那四条方凳垫起来的木板床,上面铺了柔软厚实的褥子,再搭上宽大的毛毯,两边垂下来遮住了凳子。还没躺上去,光看着就挺舒适……如此简单的搭建,看起来竟然非常不错。
床前还挂着两道帘子,一道半透明的丝帘,一道厚实的遮光帘,现在是卷起的,更有了卧房的感觉。他甚至不忘搬来了垫脚踏,放着两双布鞋。
床脚那边的墙角,放着一只浴桶,依然挽着绫罗帘子;浴桶旁边放着一条腰圆凳,上面叠着白色的毛巾和几只琉璃瓶子。
床头方向,放着一张木桌和一把软垫椅子,桌子靠墙壁的位置竖放着一排书籍。更过分的是,上面摆着的一个花瓶里插着一枝梅花。对面的墙角,遮着一道厚布帘。
徐妙锦原以为自己要像犯人一样被幽禁,却见到是这幅景象,地方不大一应俱全,而且都是高阳郡王亲手布置的。
朱高煦长吁一口气,说道:“总算差不多了,得委屈小姨娘一阵子。稍后,我要拆走楼梯,上面有绞绳,平素送饭、送水,由王贵搁食盒里放下来。小姨娘吃完后的碗筷重新放到食盒里,以及需要处理的东西,都通过绞绳钩住,由王贵弄出去。”
徐妙锦故意没回应他,她的脸红红的,心里感觉很复杂,但又不能说出来……能说甚么哩?难道要说感谢高阳王细心的布置,感谢高阳王把自己关在一个地窖里么?




大明春色 第九十五章 幽香
徐妙锦身上的绳索已被解开,她在这幽暗的地方来回踱着,活动发|麻的手脚。高阳王离开前,又添置了几样东西,蜡烛、炭炉、打火石、几只盛满井水的带盖木桶。
床幔对面墙角遮着一道厚布帘,那里应是“更衣”之所。
现挖的通风口比较小,位置也高。唯一通行的是酒窖入口,现在楼梯已被拆走;徐妙锦抬头观察了一番,没有梯子人够不着,上面还盖了铁栏栅,不可能爬得出去。
上面这入口,也是通过绞绳交换内外东西的所在,徐妙锦以后的用度所需、以及要送出去的废弃之物,都只能通过这地方。
如此光景,她想逃出去很难。何况她并不想擅自逃走,不然节外生枝,可能发生更多的事。
朱高煦竟能干出这种事来,他的胆子比徐妙锦想象得更大!
徐妙锦心道:便是朱高煦乘人之危,在这地窖里欺辱了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这地方既隐秘,她的身份被朱高煦攥在手里、又不敢声张……
想到这里,徐妙锦脸上发烫,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滋味……被强行关押在地窖,她十分羞愤;可朱高煦又有他的理由,而且并未轻薄她,想怪却怪罪不起来。
这里每一样东西都准备得如此细致,他恐怕是想象他自己要住,才会如此周全罢……徐妙锦隐隐有种朱高煦和她住在一起的错觉。
……朱高煦走到堆满了酒坛的库房门口,转头又道:“王贵,平素锁上后园门房,不得其他人进来,你就住在这库房旁边。叫你那干儿子曹福送饭,饭菜多盛一些,用碗分一份出来、送去酒窖。”
王贵道:“奴婢遵命。”
朱高煦想了想又道:“你不是在燕王府读过书?稍后去书房搬些书籍过来,告诉曹福你要在这里用心苦读。”
他说罢,又回顾四周,望着郡王府的高墙,惶惶的心里稍微安定了。若是普通人家藏个人,定然容易被查出来;但郡王府高墙竖立,又是权贵之家,现在除了燕王,谁敢查郡王府?
他正提着脑袋为燕王办要紧的大事,燕王也不可能动他的府邸。
朱高煦从怀里掏出一份徐妙锦写的信,交给王贵:“你收拾一番,戴顶大帽,先到池月观去送信。”
王贵接过书信,抱拳道:“奴婢告辞。”
朱高煦在周围巡视了一番,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现在已顾不得更多的事了,得马上准备行程。
他走出后园,锁好门房,然后找到曹福,叫他去传令:找王斌、韦达二人随后到府上议事。朱高煦则忙着换了身衣裳,先到燕王府去一趟,联络宦官郑和。
朱高煦带着数骑,骑马出门,赶到燕王府。他找人寻见了郑和,约定明日出发,然后又去燕王府内宅,与母妃告辞、并想叮嘱她注意保密。
……
正是料峭春寒时候,徐王妃身体不太好,房间仍然放着取暖的泥炉子。世子妃张氏也在这里,正帮着徐王妃缝制一件红色斗篷。
“听说父王和二叔又要去打仗哩。”张氏轻声道,“之前儿媳在内厅门口碰见了父王,父王说要出远门,叫儿媳平时多过来陪陪王妃。”
徐王妃道:“你家里也有事儿忙,不用听他的!王府有那么多奴婢,还有你们小姨娘陪我。”
“对了,今天没见小姨娘哩?”张氏随口问道。
徐王妃道:“两天没见着人了,有个奴婢说她回了池月观,估摸着快回来了。”
“也是,小姨娘是得道真人,修炼起来那是神龙见尾不见首。”张氏笑道。
就在这时,便有个丫鬟在门口道:“禀王妃娘娘,高阳王来了。”
不一会儿,果然见朱高煦走到门口,他的脚踩到门槛上时,微微弯了一下腰,提防着脑袋撞到门方上面。魁梧的身材把门口一挡,屋子里的光线也暗了几分。
“儿臣拜见母妃……”朱高煦又转头看过来,“大嫂也在啊。”
张氏一脸笑意道:“母妃正为父王缝制斗篷,我过来帮忙。二叔也要赶紧给我娶个弟媳回来呀……母妃,您说是不是?”
徐王妃立刻点头道:“等他随你们父王忙完这一阵,我就帮他安排。”
“母妃,儿臣有点事……”朱高煦沉吟道。
张氏眼珠子一转,马上回过味儿来,很快便放下针线,站了起来,“哎哟,腿都坐酸了,儿媳先出去走走。母妃也要活动一下腿脚,可别坐久了。”
徐王妃点头笑道:“就你想得周到。”
张氏向门口走去,与朱高煦插肩而过。忽然,她闻到了一股非常淡的幽香味儿,转瞬即过。此时张氏已走到了门口,又不好回去仔细闻,只得出门去了。
那幽香味儿虽然淡,但是张氏鼻子很灵,靠近了隐约能闻到……那是她弄到的西域珍奇香料!在北平除了她手里的,还真没有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张氏马上就想到,上次送荷包时,那香料给了徐妙锦几块!
她顿时心里“扑通”一跳,心道:朱高煦和徐妙锦有过身体接触?或是徐妙锦又送了一点香料给朱高煦?
无论哪一种可能,这俩人关系不一般呐!
张氏初时很震惊,徐妙锦可是母妃认的妹妹,连姓名也赐了。但很快她又觉得不算奇怪……那徐妙锦长得艳冠群芳,这偌大的燕王府,论姿色谁比得上她?朱高煦又是个十多岁的大后生,连媳妇都没娶,他时常往燕王府内宅跑,与徐妙锦见面的机会也多。
俩人若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足以为怪。
张氏非出生在富贵之家,但以前便听说过这种贵胄高门里,龌龊事是最多的。她这么一想,心里几乎是认定高阳王和徐妙锦有啥事了。
不过她又寻思,仅凭那点容易消散的气味,不能就让朱高煦坐实什么;还会使张氏自己遭徐王妃恨,被认为挑拨离间。
所以张氏很快决定,暂时不能轻举妄动,此事还得观后效。




大明春色 第九十六章 姆妈不高兴
南方的春,是大地上的一片嫩绿。野草新生,树梢发出初芽,枝头的花蕾含苞待放。
大院坝村离最近的饶州府余干县,也有数十里之遥。此地水网密集,蜿蜒的河流小溪数也数不清楚。河面上撑着竹竿的独木舟、划着水的乌篷船随处可见,一片片水田里,带着草帽的农人和耕牛已经开始了一年的耕作。
一个鬓发花白蓬乱、皮肤黝黑的妇人背着一大背篼猪草回来了,走过一丛竹林间的小路,一个土坝、几间茅草屋,便是杜家的房子。
小土坝开的门是后门,进去就是灶房。一个小娘赶紧上来给妇人接住背篼。
妇人马上开始唠叨起来,“侬那时还是细嗯子,爹爹要卖你,饿哭了好几场。眼底下侬生得白嫩,在外头过得好,还回来作甚?侬瞧乡下的里宁都过得甚么日子。”
离家太久了,小娘连乡音也听得很吃力。她就是杜千蕊,现在穿着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衣裙,但皮肤又白净细嫩,看起来十分不搭调。就像是长了一副大户小姐的皮囊,却过上了村姑的日子。
杜千蕊听罢,便轻声问道,“我回来,姆妈不高兴哩?”
“饿冇事。”杜母摇头,“只是侬爹爹与弟郎,得了钱,跑县城嗬。眼底下各家在耕田,侬爹爹不回怯家,今年吃甚么?”
杜千蕊听罢,无言以对,只好抢过那一背篼猪草:“我来剁碎。”
她穿回来的衣裳也都被当了,所以只能穿母亲的衣服。虽然拿了财物出来,爹和弟弟很满意她,但母亲不满意……
正如母亲平素唠叨的,爹以前只是跑附近的集镇赌钱、找船娘,晚上还几乎要回家;现在得了钱,已经去县城了,快一个月看不见人影,晚上也不回来。
眼下稻田要翻耕才能种稻子,又要育秧,正是农忙时候,所以母亲急得很。
杜千蕊拿起一把磨得很旧的柴刀,便枕着一块木板,开始剁草料了。她的手指上包着两处布,都是平时干活划伤的。多年不干活,此时已变得笨手笨脚,又很容易受伤。
……几乎所有的首饰、带回来的全部稍微值钱的东西,全给了爹还债。现在杜千蕊只剩一个翠绿的和田玉镯子,藏在内衣里没拿出来;这个镯子真的漂亮,爹拿去又当得很便宜,她实在舍不得。
没钱了,爹或许便会回来种地,母亲也不会怪她了罢?杜千蕊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她惨叫了一声,便见左手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马上便浸出来,不断往下滴。杜千蕊又痛又伤心,顿时眼泪便哗哗往下掉。
这时母亲闻声跑了过来,跺脚道:“侬甚么也不会干了,饿来。侬出去扫院坝。”
手指被划破流血,在村民眼里根本不叫事!杜千蕊赶紧拿袖子干脆地抹了一把眼泪,一咬牙,把手指拿到嘴里吸|允掉血吐掉。
她便默默地到灶房里,拿起扫帚出去了。
一只手扫不动,她只好双手拿着扫帚,刚刚受伤的手指血还没止住,很快染红了草柄。杜千蕊含着泪水,谁也没法怨……她回家后,只干了些轻巧的活,这都干不好,还能怪谁?
原来以为在富乐院卖笑卖艺,总是遭人轻辱,已经够惨了。她现在才发现,早已过不惯家里的日子,在京师操贱业,似乎也挺好,而且还不用卖身。
……或许,原来就该珍惜京师的好日子。毕竟不是所有女子都能进教坊司、富乐院当乐伎的。
就像母亲,以前就是船娘……在一艘破烂乌篷船上卖身。同样遭人轻辱,还要接客,而且卖不起价钱。
母亲因为做船娘,所以二十多岁才成婚,陆续生了他们姐弟。嫁的人是个嫖|客,多次光顾她的生意,后来就变成了杜千蕊的爹。
同样是操贱业,母亲现在过成什么样了?才刚刚四十出头,看起来就像六十岁的人一样。不过母亲也没法子,她们那些姐妹里,也有没嫁出去的,现在还在接客维持生存。老了更惨,有时连几文钱一次的老汉客人也接。
杜千蕊瞧着母亲的下场,幻想着自己还在京师富乐院,她寻思,自己再过些年估计比母亲好得不多。以色相事人,人老珠黄了还剩什么?什么才艺,没了好皮囊有何作用?往好了过,存些钱、学些为人本事,估计能过成富乐院鸨儿那般算不错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院坝旁边的山茱萸已经发了新芽。虽然还没有长出那红红的小果子,但杜千蕊也是杵在那里,呆呆地看了良久。
……山茱萸?是那种长了许多小小红果子的矮树?
脑海中一个声音说。每一个字的声调,说话的语气,仿佛就在耳际,仿佛刚刚在她耳边低吟。
杜千蕊甚至记得那古铜色脖子下方,那一尘不染的白绸里衬。还有那若有所思的眼神,沉静却又锐利。
就在这时,竹林外面传来“叮当”一声金属敲击声,接着有人喊道:“蜂糖,手绢,簪子嘞……叮当!”
杜千蕊愣在那里,目光从幽深的竹林小径投出去,仿佛穿过了一道光阴的廊道,回到了多年前的儿时,那个想着货郎的挑担里甚么都有的年纪,想着有个货郎把她带走的好笑期待。
……你那时的想法,确是有些稚嫩,货郎恐怕无法帮你。
那个声音又说。
杜千蕊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笑,眼角还挂着泪珠。
为什么?从相识到别离,也没多长时间,但是他的影子,却深深印在杜千蕊的心里,恐怕一生也无法忘怀。原因或许是他给了杜千蕊希望,若无期望,又怎能有如此失落?
……
夜幕降临时,外面一阵狗吠,隐隐传来人声。很快母亲就在堂屋里敲杜千蕊的门,“快出来,侬爹爹回来啰!”
杜千蕊只好打开门闩,借着一盏豆粒大的油灯,她看见爹带了一个陌生的胖汉回来。那胖汉穿着长袍服,带着巾帽,估摸着四五十岁以上了,脸上的肥肉已经有点下垂。胖汉听到门响,马上转头过来,眼睛竟然看直了!
刚到别人家,就盯着人的家眷瞧,这人也是全无礼数。不过爹那种人,能交到甚么正经人?
杜千蕊马上要把房门关上,不料他爹马上就恼了,“砰”地一掌拍在破旧方桌上,“冇管教!不出来行礼?”
杜千蕊一脸无奈,但在家里,哪能忤逆着爹爹?她只好慢吞吞极不情愿地走了出来。
“这个是李掌柜。”爹指着旁边的胖汉,一脸笑容道。
胖汉也是“嘿嘿”直笑,竟然拿袖子擦了一下口水!杜千蕊见状,心里一阵反胃,差点没干呕。
她见爹脸上的笑容忽然又消失,正皱眉向自己递眼色。杜千蕊只好微微屈膝道,“见过李掌柜。天色晚了,我不便见客,请见谅。”
“哟!哟嗬!”李掌柜十分激|动的样子,“京城官话!可以,老杜啊,你这姑娘上得台面喲。饿很中意,开个价罢。”
“甚么?”杜千蕊刚想转身回房,立刻又站定了,她转过身来,身体也在微微发颤,脸色顿时苍白,“爹,你又要卖我第二回么?”
李掌柜不等老杜开口,马上就利索地说道,“杜姑娘耶!侬要有自知之明,侬爹爹哩,也是为侬好。侬想嫁个何地人?乡下勒个些泥腿子,侬往后和你姆妈一样!回去做娼,终不是长久哩。”
“我不是娼!”杜千蕊气道。
竟然爹爹的面,鄙夷母亲过得不好,不分青红皂白就侮辱她是娼妓……但爹却面无表情。杜千蕊顿时觉得,就算忍着反感,跟了李掌柜,也不会啥好日子过!
老杜的声音道:“李掌柜是开当铺的,妹头呢给他做妾,吃香喝辣。侬冇嫌弃了。”
难怪爹认识,稍微值钱的东西,估计就是到李掌柜的铺子里当了。
李掌柜立刻接过话头,“妹那些物什,都在饿铺子里头,侬跟我走,那些物什都还予侬。”
杜千蕊暗自呼出一口气,“我有点风寒,实在支撑不住了,让我回房歇了罢。”
“风寒要吃药!”李掌柜一本正经道。
“罢了!”老杜开口道,“侬进屋去。”
杜千蕊马上躲进了一墙之隔的卧房,赶紧将门闩住。
外面传来了爹的吆喝,“婆娘,恰水都冇得,快端水来!”
1...3435363738...423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