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朱高煦冲上去,一枪刺|中了一个士卒的后背,拔枪时便见鲜血飞溅。身边的将士大声吼叫着,纷纷冲进了敌阵。一些拿着长矛的官军不成队列,竟然抱团抵抗,但朱高煦所到之处无人能敌,居高临下冲杀过去,樱|枪在他手里感觉很轻,便如穿针弄线一样灵活。
陈大锤靠近朱高煦身边,也是奋力表现,十分凶猛不顾命。朱高煦以亲兵精骑在前,一击便冲破官军右翼凸出的敌营,横穿其阵。
官军一片人马被拦腰分割之后,朱高煦策马往前跑,让后续的马队也跟过来,前方已至官军大阵正前方。
“轰轰轰……”城墙上的火炮陆续炮响,石弹在空中旋转飞来。偶尔有一匹马嘶鸣,不幸被石弹正好砸中。
朱高煦用樱枪指北面,身边的几面大旗也向北边倾斜,众军拍马奔去,正见藩骑接应。朱高煦率铁骑在中间,鸡儿按照以往的经历,在朱高煦左右两翼跟着。
一大股骑兵绕了一圈,官军右翼援兵被侧击破阵,已然停了下来不能上前。
朱高煦率众又冲到了王斌那边,一片低矮房屋已燃起大火,许多官军士卒正乱哄哄地跑出来。北军骑兵大股靠近,逮了乱兵一个正着!
官军伏兵没能首先发起进攻,此时被王斌驱逐出来,十分混乱,又遇到朱高煦的数千优势兵力围攻。顿时战场上便惨不忍睹了。
无数官军士卒四面乱奔,被骑兵纵横冲杀,死伤无数,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和惨叫的伤卒。
不多时,朱高煦听见了南边的脚步声很大,他回头看时,见官军步兵以纵队跑步增援来了!便是刚才被横穿其阵的那股人马,被骑兵横扫一通拦腰斩断,竟然还没崩?!
官军主将非常执着,拼命要救这边的伏兵!
朱高煦见状,便不想再与之纠缠,当下拍马带着一片红旗亲兵向北远遁。不一会儿,藩骑和王斌的人马也放弃了屠|杀,跟了上来。
无数战马逐渐缓下跑动的速度,朱高煦座下的马匹也“呼哧”地重重吐着气。四下吆喝声一片,诸将正在整顿各自的人马。
炮声也消停了,官军大阵右翼人马涌动。朱高煦远远看去,许多伤兵被扶着往南边逃。
王斌拍马上来抱拳道:“王爷!”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道:“官军非乌合之众,刚才一番交手,我觉得想用数千骑击溃其数万众,并没有机会。咱们继续把外围的房屋烧了,便退兵等待大军主力。”
王斌道:“王爷英明!”
众人稍稍停留,王斌又从各部人马中收集了携带的猛火油、火|药,继续带着人前去干活。朱高煦见东边有一片树林小坡,又叫陈大锤派数骑过去打探。
就在这时,城南方向一股官军骑兵赶到了西边观望,但并不敢上来。朱高煦也与官军大阵对望,他不进攻,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及至下午,朱高煦便传令各部北走,回到微山湖南面的军营驻地。一面又派人北上,禀报燕王徐州军情。
大明春色 第一百一十九章 睢水
没几天,燕王果然攻陷沛县县城,旋即率军南下徐州城。时徐州官军与前锋朱高煦部交战失利,已闭城死守。于是北军合围徐州,修建了围城工事。
震炮两天之后,北军并未用步兵攻城,而以骑兵四出筹粮,果然正如朱高煦所料……二十几万大军没有军粮别想长驱南下!
一天朱高煦率亲兵到四野巡视,却看到了一派农忙的景象。还没来得及收割的稻田里,许多民壮正在忙活,田坎上零星有些拿弓箭的骑兵,正在游荡监督。
朱高煦不禁驻马观看,心下也很惊奇……六百年了,收割稻谷的方法,竟与后世记忆的场面大同小异。他小时候就干过这些活,现在观赏起来,只觉得分外熟悉。
稻田里五人一组轮流作业,俩人割倒稻子,堆放在稻桩上。另外两人则站在一只木头拌斗旁边,用竹席围住斗的三面,在斗里放木板,然后拿起割好的稻子在木板上击打,翻来覆去将谷子摔打到木斗之中。
剩下一个人则将稻草捆好,晾晒到田坎上。此时不是所有民宅都是瓦房,还有一些草房,需要稻草每年换屋顶,也能当作烧柴。
朱高煦干脆从马背上下来,在田坎上饶有兴致地坐下。身边的亲兵骑兵没有下马,他们仍旧紧握着兵器,关注着四野的动静。
一种奇怪的宁静感涌上了心头,朱高煦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记忆深处,那些欢乐的同伴仍在身边,熟悉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而甚么小贷、什么攀比……以及奸谍、阴谋、争斗都变得虚无缥缈了。
“王爷在此作甚?”王斌的声音打断了朱高煦的沉思。
朱高煦便随意地用手指着田里,说道:“皇祖爷爷便是农户出身,咱们不能忘了自己是谁。”
王斌怪笑了一下,低声道:“俺们的人马,这是在抢百姓的粮食哩!”
朱高煦一语顿塞,想了想便道:“等父王靖难成功,我便上书请免徐州各州县几年的赋税。”
……
南边的大江之上,江水渺茫。
徐辉祖左手按剑,昂首立在轮舸甲板上,他背上的腥红斗篷仿佛一面大旗一样,被江风吹得在空中飘荡。魁梧伟岸的身躯却一动也不动,披坚执锐的模样十分威武。
士卒们在后面悄悄地议论他,说他的父亲不愧是进了城隍庙的神。
战舰两侧的水车轮子飞快地转动着,卷起几团白色的浪花,船只迎风破浪,直趋北方。
徐辉祖眺望远近的无数战船,上面精悍的京营官兵衣甲鲜明,刀枪林立,军容十分雄伟!徐辉祖此时踌躇满志,只觉得这股大明朝廷最后的精兵,在他手里必得如蛟龙入海、猛虎上山!
“他娘|的!”徐辉祖望着江面,中气十足地笑骂了一声,“该俺去教训教训那帮叛军了!”
身后的部将忙恭维道:“魏国公一到,燕王定会胆寒。”
徐辉祖“哼”了一声,说道:“俺得先会一会那外甥!”
“魏国公所言者,可是高阳王?”部将问道。
徐辉祖点头道:“俺外甥已成气候,不久前,他四千骑就把徐州大军逼入城中!俺再不披甲上阵,便只好光看这些后辈纵横驰骋了。”
部将沉吟道:“末将听说徐州守将没吃啥大亏哩。”
徐辉祖冷笑了一声,转头说道:“只有朝中那些书生才信!徐州官军拥兵数万,乡勇不下十万,被几千人吓进了城里,还不叫吃亏?
其守将既没有援救沛县,至少应该拖住燕逆一个月,而非一天之后就缩进城里。俺估摸着徐州守将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吃了哑亏才丧气自保。
守将先是预设伏兵在城外,然后藏骑兵在南边、以步兵背城结阵,诱高煦来攻。欲夹击高煦前锋,先挫燕师锐气。
徐州守将的想法没什么错,布置也很规矩;但他错在不知燕师前锋是高煦!不料高煦先识破了他的伏兵,几乎将伏兵全灭,还冲破了官军大阵。反让官军失了士气,不得不退保城池。”
部将这才惊叹道:“未想高阳王一战,竟有如此多门道。”
徐辉祖目光炯炯有神,情绪激动道:“此战甚是精妙!俺反复推敲过其中过程。高煦不止勇猛,更是非常擅长捕捉战机,时机掌握得精准不差分毫!
他先分兵攻官军伏兵,引援兵来救;等官军援兵一动,正在半路,便侧击其阵。此时阻击延缓了官军增援,使伏兵坚持不住溃逃。然后高煦回师合击伏兵,将官军伏兵聚|歼!
俺常言燕王善迂回背击,而今观之,其子高煦用骑兵更加灵活精妙。”
徐辉祖握着拳头道:“这才是俺的对手!若是用牛刀去斩那些无名之辈,岂不无趣?”
徐辉祖此时十分兴奋,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出征干|仗的机会,只等着大干一场,对手越强,他越高兴。
徐辉祖仰头叹道:“想当年,俺先父以数万骑,大败元鞑六十万众,真乃气吞山河!俺等岂能辱了先父威名?”
他的模样,仿佛想要一举把燕王二十余万人全部吞了一样。
不料徐辉祖刚过大江,下船后脚还没站稳,便有一艘小船过来。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布袍的文士,上前附耳道:“黄子澄回京了。”
徐辉祖的浓眉一颤,得意的神情已消失不见,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镇定道:“俺打俺的仗,不管他便是!”
……当晚徐辉祖在江北扎营,他便连夜查阅塘报,对照地图熟悉军情。
徐辉祖认为:既然徐州闭城死守,南北又有官军逼近,燕师绝不会强攻徐州城。燕王围城,目的只有一个:筹粮!
真正的大战,肯定不是在徐州干。燕王若让燕师在徐州城下、形成被内外夹击的局面,他就不是燕王、也不可能打到徐州来!
徐辉祖把手指重重地敲在地图上的睢水位置,“咚咚”两声。
平安部从北面来,他徐辉祖和何福合兵从南面至睢水,两军在睢水一线夹击燕逆,这将是一场让燕逆进退维谷的大战。至于什么防守,并不是徐辉祖的风格,他只想以京营精兵配合平安等的人马,径直把燕师干|翻!
徐辉祖又详细推敲算计了一番,谋划妥当,这才想起……他并不是此战的主帅!只是江北京营的总兵官。
次日天刚蒙蒙亮,军营里才吹起号角。徐辉祖便在奋笔疾书了,他一连写了两封信,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写好,然后漆封。
传来亲军,徐辉祖便道:“两封信,一封立刻送给盛庸;一封送回京师,交给齐泰。”
俩人分别接了书信,抱拳执军礼道:“小的领命!”
徐辉祖见信使出帐,脸上再次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盛庸乃“平燕大将军”,在前线的兵权极大。徐辉祖与盛庸一向关系很好,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他非常相信盛庸对战局的审时度势。盛庸不会拒绝这个方略。
还有前兵部尚书齐泰,盛庸与他来往不多。但两个月前齐泰拟出“上下夹击,长远攻守”之策,让徐辉祖对他刮目相看……此略算不上多高明,却没甚么问题,那是因为齐泰对燕师的动向有充分的了解。如此看来,齐泰和别的文官并不太一样。
徐辉祖难得地认同一个当今朝廷的文官,又琢磨自己的“睢水之策”与齐泰的大略相符,齐泰也应该不会反对。此时齐泰虽已卸任兵部尚书官职,但在圣上跟前,依然是一个很得信任的重要大臣。
徐辉祖走出大帐,脸上的疲惫、马上就因为恢弘的军营场面消解了,他重新精神抖擞。
苍劲的号角,在徐辉祖耳中是最美妙的音律。朦胧的清晨,将士矫健的身影印在天幕,是最动人的丹青。
“喀喀喀……”步军的脚步声,振奋人心。徐辉祖眯起眼睛,欣赏着那整齐的队列。远处的骑兵在聚拢、奔跑,轰隆隆的马蹄声充满了力量。
徐辉祖从亲兵手里接过缰绳,比周围所有人都高大魁梧的身躯,却非常灵活,轻松便翻身上马。一众马兵跟着他策马冲出行辕,在宽阔的军营中四面巡视。
他抬头看着人马中的写“明”字的军旗,追溯着这面旗帜曾经席卷九州,让四等子民重新昂起头颅、穿起了祖先的衣冠……有人问徐辉祖为甚么大义灭亲,为甚么苦苦忠于朝廷,他解释不出来,只是一言难尽!
徐辉祖策马冲过一片步骑大阵,大喊道:“大明军魂不灭,明军必胜!”
四面陆续传来了呐喊声,“必胜!必胜……”喊声震动天地,此起彼伏,阵仗十分恢弘。
京营官军长驱北上,兵、马养得体壮膘肥,甲胄兵器十分精良,携带新的火器无数。又有城隍神灵的嫡长子徐辉祖为帅,一时间士气非常强盛。
……时平安军正在从济宁南下;何福军从淮河附近北上,徐辉祖也很快行军赶到。燕师在徐州已成上下合围之势,大战愈来愈近了。
大明春色 第一百二十章 大舅美言
“高煦在徐州一战,连你大舅也极力夸你。”燕王看向朱高煦。
徐辉祖夸他,燕王怎么知道?朱高煦立刻想到了奸谍,消息来得还真快……父王不仅是在战场上善战,布置奸谍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经常能提前知道官军的部署。
他还没开口,燕王稍微一顿,又道:“高煦善用骑兵,你的兵太少了,张武!”
张武出列道:“末将在。”
燕王道:“你与本部一十二冲精骑,此后跟随高煦,受他统领。”
张武抱拳道:“末将遵命!”
张武现在已不是护卫千总,之前因为朱高煦极力为他表功,后来又几番立功,此时已升任都督同知;手里掌握着北军最精锐的骑兵多达近五千骑!
而且张武与朱高煦私交不错,燕王忽然大大加强了朱高煦的实力……朱高煦不得不猜测,局势可能要严重了!
对于燕王需要他时、就对他很好的干法,朱高煦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他自己也很想帮燕王早点打赢这场战争。
对于“靖难之役”,朱高煦最多的是担心出什么差错,导致大家一块儿完蛋!还担心妙锦在酒窖里节外生枝,又挂念着京师的姚姬……总之他很想赶快熬过这段日子,先体验一把亲王的滋味再说。
朱高煦便抱拳道:“儿臣一心只想父王早日获胜,无时无刻不顾念着竭力为父王分忧!”
燕王朝他点点头,这时果然便道:“俺刚得到一些消息,情势愈发紧急。俺军想长驱直下淮河,恐怕还不成,得先打一场大战!”
他转头看了一眼金忠。金忠拱手作揖,便面向诸将道:“盛庸在夹河大战后精锐尽丧,正在聚集乡勇,部署淮河防务。此时北面平安军已出济宁、过黄河;南面徐辉祖、何福援军过了淮河……”
“咱们已得到确切消息,朝中已有人猜到我师‘临江一决、急趋京师’之方略,故官军并未向徐州增援。”金忠举起双手往中间一合,“而欲在睢水夹击我师!”
金忠又道:“王爷之策,欲以‘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应对。我师先在淝河设伏,击溃平安;然后再东下睢水,迎击徐辉祖、何福部,以瓦解官军对我师的围追堵截,然后渡过淮河!”
燕王道:“尔等可听得明白?”
众将纷纷抱拳道:“末将等听明白了!”“王爷英明!”
……时燕王已筹集到了大量军粮,于是北军陆续从徐州撤围南下。
这回邱福为前锋,佯作向睢水搜索行军;朱高煦率步骑一万多人尾随邱福,相机策应。一路上两股人马虚张声势,沿路一面鼓噪,一面震炮。
而燕王已率主力转向淝水方向挺进,欲在平安军途径的道上伏击。
朱高煦与邱福保持距离,跟着邱福部走得非常缓慢,只等燕王那边的消息。时间已经快到九月了,这里虽然没有北平寒冷,但更湿润。早上起来,朱高煦已觉得盔甲冰凉,上面还聚集了点点露珠。
十天之后,数骑从西边来。在军营外查验了印信,便进了朱高阳的中军行辕。
信使单膝跪地,递上一封信来。
朱高煦拆开看了一番,回顾张武、王斌等人道,“平安察觉我父王伏兵,与我师交战,未决出胜负。平安已经撤到宿州城去了;我父王围宿州,难以攻下,只劫掠了徐州城押运粮草的兵马。”
张武道:“平安还未到宿州,徐州便送粮过来。看来平安缺粮,不能久守宿州。”
朱高煦摇头道:“即便如此,我师想围城等平安饿毙,也来不及了。父王可能会撤围,改变方向先攻徐辉祖、何福部。”
……这事儿又被朱高煦言中!九月中旬,燕王拿平安毫无办法,下令邱福赶到睢水,找合适的地点搭建浮桥,大军克日南下!
张武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恭维了朱高煦几句。
朱高煦想到两年多以前,张武对自己用兵的诟病,心里也颇有点感概。这段时间以来,他也感觉自己有些变化,亲身经历了大小战役无数,东拼西凑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燕王每次大战前,对形势的考虑和安排;以及燕王率骑兵常常避开正面,迂回寻找弱点的做法……大事细节,朱高煦都看在眼里,打仗大半就是和燕王学的。他又学了一些其他武将的伎俩,虽然很庞杂,但已有了不少经验、揣摩出了一些自己领悟的东西。
此时,朱高煦还未得到燕王新的军令,或许燕王正忙着率军向睢水方向挺进。
他倒是得到了邱福传来的军报,邱福已经选好搭桥的地方了……睢水那边有一条旧河道,名叫小河,河面不宽,正好能尽快搭建桥梁。
朱高煦便先派出斥候,去打探邱福建桥的地方。数日后便召集部将议事。
眼下朱高煦部实力大增,他便不再叫百户以上的军官到场,而下令副千总以上武将议事,大帐里同样挤满了几十个人。
朱高煦学着燕王的模样,先叫口齿清楚的韦达通报燕王、邱福的军情动向,以省得浪费口舌。
等韦达说完,朱高煦便道:“我父王没有给咱们新的军令,而咱们之前得到的军令是策应邱福部。现在邱福在小河搭桥,我部便应该靠近邱福,到达能够增援邱福的距离。”
他拿出一张自己刚画的潦草简陋地图,举起来指着说道,“邱福在小河这里,侧后翼这个圈是一大片林地,距离小河约二里地,斥候刚打探到的。咱们就到树林里蹲着,见机行事……诸位看方向,上北下南!”
众人伸着脖子瞧了一番,纷纷抱拳道:“末将等遵命!”
朱高煦便挥手道:“拔营出发!”
各部收拾了东西,便陆续照秩序出发,沿着一条大路浩浩荡荡地南下。朱高煦六月初出北平,已经跟着大军跑了近四个月了,一路上没打什么大仗。在徐州城下一战被不少人称赞,但实际规模不大。
大多数时间不是在扎营、就是在行军,眼下他也如同往常一样跟着大股人马行进……但此时此刻,朱高煦已隐约感受到,可能大战不会太远了。
大明春色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染的桥(1)
十月中旬,睢水之小河虽未结冰,却也是湿冷浸骨。
靳石头在何福军中,他站在小河北岸,正在反复跳动着抖掉身上的冷水。不久前天还没亮,他就在舟桥上铺木板,看不太清楚,不慎掉进了河水里。幸好拽住木桩才爬起来,下半身全打湿了,此时更是冷得发抖。
“哐!哐……”槌敲击木桩的声音错落而均匀,桥上的兄弟们还在加固木桩。小河水不深,将士们用绳索固定舟船后,又因北军多骑兵、便在河中间夯木桩稳固舟桥,以使骑兵也能快速过河。
“靳命硬,你他娘|的生堆火烤烤,别得病了!”总旗嚷嚷了一声。靳石头自“靖难”开始就一直在军中,有两次他所在的整个小队都死了,就他没死,于是被人取了个外号。
靳石头刚想应答,却没发出声音来,他纳闷地转头看向河面,刚才一直听到的“哐哐”敲击声忽然不见了!
他张开嘴,瞪圆眼睛望着浮桥。早上的雾气特别大,河面上白茫茫一片,本来并不长的浮桥,此时却看不见桥尾。
“总旗,不对劲哩!”靳石头终于发出了一个声音。旁边的总旗也转头看着河面。
就在这时,忽然见到几个乱兵从雾气里跑出来了,一面大声嚷嚷起来。
总旗见状瞪大眼睛,马上转身就走,大喊道:“快走,敌兵来了!先后退!”
靳石头马上调头就跑,附近的将士也丢掉了木槌、木板等物,纷纷向北面奔跑。
“啪啪啪啪……”雾中传来一声声弦响,靳石头缩着脖子拼命奔跑,耳边时不时传来“噗噗”箭矢插|进泥土的声音。四面的马蹄声都响起来了,只是甚么也看不见。
“扑通!”靳石头忽然听到一声重物着地,他转头看了一眼,见一个士卒扑倒在地上,没戴头盔的后脑勺上插着一枝箭羽,哼也没哼一声,四肢却还在抽搐。
靳石头身上早就不冷了,此时连脑袋上的汗也憋了出来,他赶紧扶一下头盔,拉扯了一下锁项,大口喘着气,“叮叮哐哐”地拼命跑。
不多时,迎面一个个黑影冲出了迷雾,北军的骑兵过来了!众骑陆续从靳石头等人身边越过,直冲河岸,靳石头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自家人马的背影,这才稍稍定住了神。
远处很快便传来了惨叫和喊杀声。这时靳石头听见总旗的声音,便摸了过去,跟着总旗一块儿走。没多久,周围陆续聚集了几十个人,大伙儿整顿队伍,排成队列继续往北小跑行进。
他们走到军营箭楼附近,从河岸过来的更多人马也陆续来了,靳石头等人寻见百户队的另一些人,便聚拢一起列阵站在军营外面。
总旗说道:“王百户派人去禀报千总了,兄弟们背靠藩篱,先在这里别动!”
众人纷纷应答。
……殷红的太阳悬在天边,在雾色中光线柔和,周围仿佛有一圈光晕。浓雾也渐渐稀了,雾气在阳光下流动,仿佛缭缭的白烟。
靳石头跟着队列走进杂草横生的荒田里,此时周围的人马越来越多,左右已看不见头。四面人声鼎沸,马匹的马蹄声和嘶鸣混在一起,一时间十分喧闹。
靳石头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想搞清楚,反正没啥用!他只需知道:官军过河袭击,北军正在聚集人马,他要和兄弟们一起准备干仗了!
王百户正在和试百户、总旗官们说话,声音传了过来,“河对岸来的人是官军大将何福,听说平安的人马也从西边来了。不过燕王率军也到了小河,俺们的人不比官军少。瞧见了么,俺们右边的旗帜上写着‘陈’字,那便是都督佥事陈文的人马,跟着燕王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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