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大明春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兔死狗烹
高贤宁送走恩师和朱高煦,回到青楼客房收拾好东西,又在房里犹自坐了许久。
外面传来的丝竹之声、女子拿捏强调的唱曲,此时已味同嚼蜡,他完全没了兴趣。那些东西虽美,确实只能在心中无事、身上无劳之时,方能有心境品味。
而现在高贤宁却一肚子的忧心。岂不言恩师齐泰的安危,光是有一条已够他担心了:私通包庇钦犯,被燕王的亲儿子朱高煦看到。朱高煦只要说出去,一切就完了!
但朱高煦说得也有道理,他若是来害人的,何必如此麻烦?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一阵喧哗之声,有女子的声音道:“那山东口音的人就在里边。他的好友出手阔绰,说那山东文士乃太学生哩!”
高贤宁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感觉有甚么事要事发了!
“笃笃笃……”房门传来了敲门声。
高贤宁听罢,心道既然来人讲究斯文、还要敲门,自己也不能无礼在先。于是他起身大方地开了房门。这时他马上愣了一下,因为站在门口的人是纪纲!
纪纲是他的同窗、已任锦衣卫指挥使。齐泰刚走,纪纲便出现在这里,好事还是坏事?
“哈哈……”纪纲笑道,“高兄果然在这等地方。”
高贤宁沉住气,微笑地作揖道:“同窗别来无恙?”
“你看俺这身。”纪纲指着自己的官服,又指着高贤宁道,“老兄瞧不起俺,不请俺进去坐坐?”
“失礼了,请!”高贤宁不紧不慢地微笑道:“我为何瞧不起纪兄?纪兄之生员功名已被革籍,既然未得建文朝恩惠,那投效今上有何不可?而我多年吃着朝廷禄米,每月到县学领着鸡鸭鱼肉铜钱,因此当年理应为济南城出力、劝阻靖难军攻城。你我不同哩!”
“说得好有道理!”纪纲喜道,又回头道,“这是俺的同窗好友高贤宁,俺兄弟!一篇《周公辅成王论》名震天下,连圣上也爱其才。你们都撤了!”
众汉子抱拳道:“遵命!”
二人走进客房,纪纲便满脸笑容道:“高兄与别的儒士不同,不迂腐。谁待你好,高兄便待谁诚心,俺便觉得高兄这样的人不错!”
高贤宁道:“纪兄的人该早知道我在扬州了,却到今日才来。我已领情了。”
纪纲笑了笑,沉吟道:“今上乃太祖之子,并非不能坐天下。今上既然召高兄进京,也算有知遇之恩,待高兄不薄啊。既然如此,高兄不如再看在俺的面子上,进京一回?”
纪纲稍微停顿,又沉声道:“俺并不想勉强,前阵子圣上下旨召你进京,俺知道你到扬州了,不也没来强求?但昨日圣上召见俺,叫俺亲自来找你,兄弟就不好办啦!”
“我愿与纪兄进京。”高贤宁忽然道。
纪纲面露惊讶之色,“真的?”
高贤宁道:“纪兄应知,我不是个爱玩笑之人。”
纪纲双手合掌道:“太好了,高兄真乃痛快人!”
高贤宁面带笑意道:“纪兄记着同窗情谊,我岂能抛却?”
纪纲大笑道:“俺们这就走!快马返回,还赶得上城门关闭之前进京。”
高贤宁拉住纪纲的袖口,低声道:“我有一言,纪兄可愿听?”
纪纲道:“高兄但说无妨。”
高贤宁居然附耳过来,耳语道:“纪兄这一行得罪人太多,不是好事。兄可闻兔死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耶?”
纪纲愣了一愣,笑道:“俺知道,多谢高兄忠言。”
高贤宁的目光在纪纲脸上仔细观察,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或许纪纲只是知道那两个词儿罢了。
当天高贤宁便到了京师。酉时已近,皇帝仍然马上召见。皇帝见到这个写周公辅成王论、搞得天下士子都知道的人,竟也来归顺了,自是十分开怀。
皇帝当天就封高贤宁为翰林院编修,并在京师赏赐了一座府邸。
君臣相谈甚欢,直到深夜。以至于高贤宁只能坐吊篮出午门,并在千步廊后面东侧的翰林院衙署里住一晚上。
高贤宁心里是清楚的:皇帝如此礼遇,看中的不是他的才能,而是名声。
天下进士、举人甚众,高贤宁一个太学生、功名只是秀才,凭所谓才华、便能与皇帝秉烛夜谈?
今上不是汉文帝,高贤宁亦非贾谊。
但高贤宁还有另一个价值,便是名声。一篇周公辅成王论,搞得天下皆知,朱棣要大义就不该攻皇侄建文……而现在写文章的人已经投靠了朱棣,既未以身作则,那文章所写之义、还能叫人信服吗?
……
朱高煦昨夜酉时进城,先去了他爷爷兴办的官方窑|子“金陵十六楼”之一的醉仙楼,找了个姑娘作陪,听曲到深夜,然后马也假装忘记了取,径直摸回郡王府,只等明日再来取走坐骑。
他在醉仙楼顺走了一条板凳,拿麻绳拴上,娴熟地翻墙回家,然后去了杜千蕊房里。
第二天一大早,朱高煦便走出了杜千蕊的房间,出门碰见了脸上有几颗麻子的半老徐娘王大娘。王大娘见了他,揶揄地笑了一下,朱高煦也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
他便准备到饭厅去,等人上早饭。走到一条檐台下,却见姚姬拿着牙刷、刚刷完牙要进屋。姚姬面无表情地微微执礼,“见过王爷。”
朱高煦顿时感觉姚姬今早似乎冷冰冰的,他疑惑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姚姬又道:“王爷若无事吩咐,我先进屋去了。”说罢转身便走。
朱高煦想到她对自己浓情蜜意之时,再对照她现在的态度,顿时有种冰火两重天般的反差!姚姬身上的气息,有时候着实让朱高煦觉得反差太大、有点摸不着头脑。
便像现在的忽冷忽热,又如她清纯秀丽中的妩媚妖娆。她的身段也是,没有宽松的僧袍遮掩了,穿上稍微合身的襦裙,胸脯简直大得不协调,但腰姿却只堪一握。幸好姚姬身材高挑、肩背挺拔,只是太诱人。
朱高煦便唤道:“姚姬?”
她刚刚走到门口,便转过身来,看着朱高煦,“王爷还有何事?”
朱高煦脸上带着笑容,走上前道:“你吃醋了?”
姚姬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声音舒缓,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乃宗室贵胄,三妻四妾不是很寻常之事?我在您眼里,真的蠢到了那种地步,要和富乐院带回来的一个女子争风吃醋?”
朱高煦一听,似乎是那个道理。于是他更困惑,又没惹她,她今早为何忽然变冷了?
“那又是为何?”朱高煦收住笑意,皱眉道,“我有时觉得与姚姬十分亲近,有时明明在眼前、却仿佛在千里之外。”
“没甚么!”姚姬目光有点闪烁,“我有失礼之处么?”
朱高煦道:“那倒没有,就算有,我也不在意。罢了,我从来不愿强人所难,你若不愿意说,那回房去罢。”
姚姬微微屈膝作礼告辞,忽然又微笑着低声道:“杜姐姐既然要装,何不装得像一点?”
朱高煦的嘴角顿时微微抽搐了一下,马上又开口道,“难道她不舒服,我怎么没听出来?”
姚姬明亮的目光在朱高煦脸上拂过,“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但我能听出来。”说罢进屋子去了。
朱高煦踱步去饭厅,一路上便在回想刚才的光景,寻思姚姬是什么意思……
难道姚姬识破了他的伎俩,知道他前天晚上悄悄摸出去了?于是她的冷淡,是因为朱高煦干这事儿、没选她,所以埋怨他的不信任?
朱高煦真的不够信任姚姬,因为有些事推敲起来比较蹊跷;而且问她家乡、底细时,她也语焉不详岔开话题。难道不无脑地信任一个人,有错么?
不过,朱高煦也觉得有可能自己多想了。最后她那句话意思不明,但并不像指责朱高煦。
他走到饭厅里坐下来,很快心情便好起来,因为丫鬟端上来的早膳、着实看起来很有食欲。一笼灌汤包,一大碗松花蛋瘦肉粥,数碟颜色各不相同的盐水泡菜。
朱高煦昨天下午骑马二百里,没吃晚饭,半夜才从醉仙楼回家,现在着实有点饿了。
他前世就是一个很重享受的人,享受便是满|足需要,不是说条件不好的人、就不能满足需要。食色性也,最普遍的满足不就是这两样?其中最简单又最重要的就是食,一天会饿三次,至少三次食欲,便是每天都能满足三回。
朱高煦津津有味地用早膳,心情也渐渐好了。
高贤宁答应进京做官,又有把柄落到朱高煦手里,今后朝中就多了一个他的人……这相当不容易,朱高煦不觉得自己作为藩王,在父皇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去拉拢朝臣、是明智之举。
但另一方面,王贵一天不带消息回来,朱高煦一天就无法放心,总在担心和期待之中。
这种即将得手、又有不确定感的感觉,就像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邂逅,心跳加快。他其实很受用。
大明春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 终南山捷径
宽阔的千步廊,两侧聚集了许多衙署。而翰林院则在千步廊后面,是皇城里离皇宫午门最近的衙门之一。
高贤宁便在这个衙门里上值,他是个谦逊随和的人。虽然同僚大多是进士出身,但很快就与他熟识了。
在翰林院,真乃往来无白丁,结交的都是知书达礼之人,同僚待人很客气儒雅;环境又好,高贤宁很快便觉得在这里当官挺好的。
京师因此给高贤宁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同僚里只有一个人有点瞧不起高贤宁的意思,很快高贤宁就听到一个多嘴的同僚告诉他:那人背地里说过高贤宁不走科举正路,专挑歪门邪道上位!
又说高贤宁靠写《周公辅成王论》沽名钓誉,却马上自食其言、投靠新君,不过走“终南山捷径”罢了。
那个人就是解缙。
解缙的名声也很大,出名比高贤宁早。高贤宁很早就听过这个人的事,但他只是笑笑而已,并不作评论。
传说中解缙还在襁褓中吃奶,就开始学识字了;五岁时神通之名已传遍乡里。接着考秀才、举人、进士是一路凯歌顺风顺水,乡试更是位列榜首,人称“解元”。
等解缙考中进士时、还不到二十岁,在这个白发苍苍的人还极可能不中举的年代,不到二十岁的进士,那是相当了得!
解缙科场得意,进入官场后就非常坎坷了。
先是太祖坐皇帝的时候,太祖很爱其才,叫解缙“知无不言”尽管进谏。结果解缙真的什么都说,说了很多太祖的坏话,还说李善长有点冤枉云云……于是太祖虽然认可解缙的才华,却觉得用着不顺手,就叫他先回去修身养性。太祖的意思,自己不想用,还可以留给孙子用。
于是到了建文朝。解缙马上进京为太祖吊丧,结果与多名朝臣结怨,总遭弹劾。建文皇帝感觉非常棘手,又把他贬到甘肃去了。准备留着等以后缺人了再用。
等到建文四年初,解缙又回到了京师,但建文皇帝刚想起他、皇帝自己就“自|焚”了。
不过这时京师又有了新皇帝,便是永乐帝。解缙上来投靠,说甘肃太远、羊太多,想做京官……永乐大喜!
原来的燕王府一屋子武将,不缺武将,就缺文官!他娘|的居然有士林名人主动来投,永乐马上把解缙当作宝贝,准备好好用他。
解缙马上被任命了京官,先做个翰林侍读再说。于是解缙终于翻身了。
……最近高贤宁和解缙又要在一个屋子里上值,因为大伙儿要一起编修《太祖实录》。先编修,做一些准备工作,等以后才能定稿。
翰林院的大堂上,摆满了书籍案牍,空气中飘着墨香,“沙沙沙”毛笔尖流过宣纸的声音之间,偶有儒士读到精彩之处,摇头晃脑地之乎者也。
阳光洒满宁静风雅的书堂,这里一片明净敞亮。有人提着笔、捻|着胡须沉吟斟酌字句、有人端坐在书案前,手里的笔灵巧如行云流水,有人在打躬作揖向同僚请教。
大伙儿面有神圣严肃之色,因为他们在修编的东西,要流传青史!便是千年之后,后世子孙也要看这些东西来理解此时的人;就像此时的人,要读隋唐的文献,才能了解大唐盛世、千古明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喊:“圣上驾到!”
众官吏马上就放下了手里的事儿,都走到大堂外迎接行礼。
皇帝朱棣走上前来,亲手扶起一个文官,和颜悦色地说道:“起来,都平身,做自个的事。朕前来不是为了打搅爱卿们办事,只是来瞧瞧朕的大臣在做甚么。”
于是众官吏谢恩,迎皇帝进了翰林院大堂。大伙遵旨,重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忙活起来……而且看起来比刚才的不慌不忙、要忙碌多了,人们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朱棣一边偏头去看文官们手里的卷宗,一边不断点头赞许,饶有兴致地在翰林院呆着。让大伙儿都瞧瞧,今上不仅在马上能打天下,下马也进得翰林院,能与饱学鸿儒们相处。
就在这时,高贤宁拿起一叠卷宗,走到了解缙面前,拱手道:“请解侍读参详参详,下官今日修订的这些初稿,是否恰当?”
解缙看了高贤宁一眼,便拿起那叠稿子,刚看几眼,马上就道:“谁告诉你,太祖第四子乃孝慈高皇后(马氏)所出?”
一句话出来,许多人纷纷侧目。正闲庭信步的朱棣也马上转头看过来,毕竟“太祖第四子”说的就是他。
“难道不是?”高贤宁一脸困惑道,“那应该怎样写?”
解缙道:“本官在问你,谁告诉你的?”
高贤宁道:“天下皆知的事儿,很多人都是这样告诉我的!”
解缙的脸顿时因恼怒而发红,说道:“高编修,你给我找出来,何处记载了此事!”
“下官正是找不到,才写天下公认之事。”高贤宁直着腰站在那里,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岂有此理!”解缙顿时冷笑了一声,指着高贤宁的鼻子的手又放下了。
他长呼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后辈要多看、多学,要谦虚一点,不要以为写过一篇有名气的文章,就可以随意涂抹青史了。你知道咱们在做甚么吗,啊?这是太祖实录、将来便是青史!给后世万代子孙看的,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解缙摇头叹息不已。
高贤宁道:“下官就这么写的,不然解侍读来说说,该怎么写?”
解缙道:“那就去查,查到为止!”
高贤宁不动声色道:“下官查不到哩,要不您帮个忙?”
解缙顿时向朱棣抱拳躬身道:“圣上,这高贤宁真愚不可及,请圣上明裁!”
朱棣的脸色顿时像猪肝一样,站在那里手脚无处放置一般尴尬……主要这事儿很怪异,难道朱棣连自己是谁生的都不知道?他要怎么明裁?
就在这时,一个文官道:“恭问解侍读,若是咱们甚么都查不到,还有脸领着朝廷禄米吗?”
朱棣听罢,看了解缙一眼,似乎某个地方在发疼一样的表情,道,“朕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万急之事……”说罢便要走。
众官忙拜道:“恭送圣上!”
高贤宁一面跪拜,一面心道:终于可以在翰林院清净一点做官了。
大明春色 第一百六十六章 借衣裳
大明洪武三十五年四月下旬,朱棣册立徐氏为皇后。大典之后数日,皇后诸子女陆续上表道贺,徐氏遂在御花园设家宴,宴请亲眷。
世子接到懿旨时,袁珙刚来到世子府。
袁珙是从玄奘寺径直过来的,他原来是江湖相士,并不信佛,去寺庙只是因为姚广孝住在寺庙里。袁珙、金忠都是姚广孝举荐到燕王府的,他们才有今天的高官厚禄。
姚广孝在“靖难之役”中居功甚大,今上登基后,要赐他豪宅、宫女,他竟然什么都不要,只住在寺庙里。早上穿官服再去上朝,下朝就穿僧袍了。
世子忙着换衣服,却不避袁珙,问袁珙何事。袁珙却捻|着嘴唇上的胡须,没吭声。
于是世子穿好了团龙服,便屏退奴婢,复问之。
这时袁珙才道:“今日似乎不太恰当,改日上朝在御门里,世子可为方孝孺家求求情。”
“啊?”世子正在抚弄身上的袍服,这时手上的动作马上停在那里,他震惊道,“袁寺丞这是要俺忤逆父皇?”
袁珙皱眉道:“谈不上忤逆。”
世子扶住椅子坐了下去,他连一刻也不想多站,能坐着绝不想站着。他说道:“父皇肯定会不高兴!那方孝孺名气虽大,却拒不投降,还骂了父皇。而且方孝孺的养子方忠义,刺|死了御史景清。父皇怪其圈养死士,十分震怒!”
世子顿了顿,继续又道,“洪武末,景清便与父皇交好,在危难之际心向父皇,之后一直都有来往;景清之女,曾认了母后为义姊。而景清却被方孝孺养士当街谋|刺,俺若此时为方孝孺家求情,不惹得父皇盛怒?”
袁珙不动声色道:“世子言之有理。不过世子敢冒圣上之不讳,必得心中怀仁,方有此义举,天下士人都看在眼里的。若圣上能纳世子之谏,也有益于圣上也。”
世子听到这里,与袁珙面面相觑。
“天下士人之心呐……”袁珙又沉声道。
……御花园在春和殿西侧。朱高煦得召见,收拾了一番,想着是家宴,便不管那么多,穿了身紫色的圆领了事。
他从皇城北面的北安门进城,又到了北上西门,走过长长的甬道,他才进了皇宫。走那条甬道,让朱高煦感觉十分不快,两边红色的高墙,头上只有巴掌大一块天,有种深陷囚笼的错觉。
朱高煦走进御花园时,觉得皇宫的花园也不过尔尔,还比不上城里一个最普通的园子。因为只有稀疏的大树、中间以地砖铺地,所以显得非常单调,可能是为了防止有藏匿之所。
他还看到一个水池和一座假山,同样非常单调,没有任何花草的点缀,一眼就能看尽。树木全不靠近墙,墙又高,身在宫中、看不见外面的任何东西。朱高煦顿时感觉,在这宫里稍微久点、肯定会很压抑。
一个宦官带着朱高煦,路过假山,朱高煦转头观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前走。忽然迎面来了两个女子,朱高煦初时以为是宫女或嫔妃,但看了一眼便觉得不像。
但见俩女子靠得很近,年龄大一点的那个女子也才十几岁的样子,不过身段已经发育成熟丰腴了,容颜有妩媚之色。
另一个稍矮的十分清秀漂亮,皮肤细腻白皙,脸上还带着稚气,从衣领露出的脖颈、和袖子外的手腕又白又嫩,人看起来白净又清纯。不过这姑娘穿的绸缎衣裳明显不合身,好像不是她的衣裳一样。
俩女子走近了朱高煦,便让到一旁,微微屈膝作万福礼。那小姑娘本来很有礼节,这时却抬起头悄悄看朱高煦,一双明亮如月光的大眼睛充满了好奇。
小姑娘给朱高煦的印象相当好,她的清纯、她的明亮坦然的目光,让人感觉美好,仿佛世间没有了阴秽,世界都是那么敞亮美妙而生机勃勃。
朱高煦今年十九岁,嘴上只有浅胡须,但也明显是个男子。在宫里见到男子肯定是很稀罕的,所以她才好奇罢?
朱高煦也迎着她的目光,四目相对,那姑娘便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秀美的脸颊上顿时起了两朵红晕,还真是个害羞的小姑娘。
“你们不是宫里的人?”朱高煦没忍住问了一句。既然不是宫里的人,怎么会在御花园游逛?他的几个姐姐妹妹,他当然是认识的,但不认识这俩姑娘。
小姑娘马上轻快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呀?”
“我猜的。”朱高煦微笑着温和地说道,他觉得这小姑娘清纯可爱,便开玩笑道,“你在长身体,可没必要把衣裳做那么大罢?哈哈!”
小姑娘脸一红,“不是我的衣裳。”
“哦?”朱高煦发出一声疑问的声音。
小姑娘脱口小声道:“娘帮我借的。我本来有丝绸做的衣裳,但丝绸太娇气过两年就旧了,还容易坏。我们要来皇宫,总不能穿着旧衣裳哩。”
“薇儿!”旁边的大姑娘拽了一把她的袖子。
朱高煦更好奇了,微笑道:“真是怪了,能进皇宫的女眷,需要借衣裳?”
小姑娘被拽了一下,看着朱高煦不吭声。
朱高煦笑道:“我随便问问,不愿说就算了,不用勉强。”他说话很温柔,毕竟是在和一个估摸十三四岁的美丽小姑娘说话,小姑娘也很友善,怕吓着了她。
大一点的姑娘便道:“公子,我妹妹失礼了,竟说这等难堪的话,请公子莫见笑。”
朱高煦摆手道:“没有,是我失礼了,不该多问。再说衣裳并不重要,人美中慧,谁不敬之?王宝钏在寒窑住了十八年,也没见世人瞧不起她哩。”
大姑娘脸一红,柔声道:“公子不愧为宗室贵胄,知书达礼,待人当真和善。”
“哈哈,多谢夸奖。”朱高煦抱拳道,“做姐姐的聪慧,知道在御花园的男子定是宗室贵胄。”
大姑娘低着头,鼓起气、屈膝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我叫朱高煦。”他笑道。
就在这时,小姑娘脸色忽然变白了,顿时抓住了姐姐的衣角,那双柔荑非常用力,好像被吓到了一般,整个人都绷住了。
大姑娘也是僵在了那里。
“高阳郡王?”大姑娘颤声道。
朱高煦一脸困惑,低头看自己身上,怔怔道:“我有甚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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