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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除此之外,在明朝,伙夫们将熟米饭脱水晒干,制作成干饭,用餐时热水一泡,就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食,可以最大程度的缩短用餐时间,紧急作战时相当的实用。不过这种方便米饭早在汉代就出现了,当时称之为“糗糒”,不算稀奇物,现在需要研究的是如何提高干饭的保质期,并且加入适当的盐和副食。
只吃米饭不能保证士卒拥有足够体力和战斗欲望,必须搭配合理的副食来调节口感。徐佑的设想,是以大酱和腌菜为主,用三升豆豉掺和五升盐,捣烂成泥,做成饼状,曝晒成干,食用时剥指甲盖大小,足以满足调味需求了。这样做的好处仍旧是方便携带,且比惯用的醋布和盐布要卫生和美观,成本也更低。
解决了米、饼、盐和菜,如果可能,徐佑还想提供肉食,当然肉食不可能保证顿顿都有,也不可能保证所有作战部曲都有,但至少如拔山都这样的重装步兵,还有镇海都这样的特种作战部队得有不是?
这个倒是好办,徐佑直接照搬蒙元军队的做法,杀一头供食用的麟牛,将上百斤牛肉风干一个月,脱水后重量会明显减轻,生成约一二十斤的肉干,再把这些牛肉放进一个晒干的牛膀胱袋子里,随身携带时食用方便,营养丰富,最难得的是卡路里充足。
此外还有个军中的老伙夫提出效仿汉朝韩信和魏王豹作战时发明的踅面,他是从北方逃过来的侨民,祖上世居汉中,学会了踅面的手艺,可江东不怎么吃面食,所以好多年没有做过了,要不是听徐佑寻着法子的找那些方便携带的食物,他也想不起来。
踅面可以算是国内最早的方便面,大概是用荞麦和小麦混合制作,煮成几成熟的大面饼,冲水就能吃了,具体做法后世早就失传,而陕西那些卖踅面的店其实都是经过改良和再创作的赝品,徐佑听闻这人竟然是祖传的手艺,顿时大喜。
聚在一起进行了好几轮头脑风暴,徐佑很快定下来调子,由侯长民全权负责军粮的研发,户蓸和外兵曹协助。这种工作方法直接打破了人们的固有认知,贯彻了专业的人作专业的事的准则,而平时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府诸曹则成了提供服务和支援的角色。
刚开始还对徐佑的不务正业颇为不满的谭卓接到户曹的禀报时彻底服了,私下里对鲁伯之道:“昔年宣皇帝(司马懿)劝曹睿说‘千里馈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况深入敌境,飞挽不通,粮远难继,行军之大忌’……今若依大将军的计策,人持干粮三斗,可用数旬,大大缓解后方的压力,可称善策!”
鲁伯之笑道:“这对大将军而言不算什么,我听闻祖骓先生在天工坊造了两种新式舟船,不管是运兵还是运粮都比现在的这些船只更加的迅速和稳健,好似也是听从了大将军的建议方得以成型。”
谭卓叹道:“大将军真神人也!”
被称为神人的徐佑正在内室接见吴善从明玉山派来的心腹,他送来了吴善的密信,言及佛宗有异动,竺无漏想要带人回金陵面圣,重开本无宗山门,和部分僧众起了争执,望徐佑示下,如何解决。
开春之后,大战在即,徐佑觉得有必要回钱塘一趟,许多事需要他亲自安排,并且得和张玄机见见面。旋即向皇帝乞假,留沙三青这个小宗师坐镇大将军府,配合苍处的三百精锐,足可保护詹文君以及何濡等人的安全,他独自带着清明,轻车简从,出金陵顺江而下。





寒门贵子 第六十七章 聊赠一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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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吴县后,徐佑先去刺史府见了顾允,顾允满面春风,刚准备下拜行大礼,徐佑忙拉住他的胳膊,佯怒道:“飞卿,你这是要和我绝交不成?”
顾允笑嘻嘻道:“大将军麟趾驾临,下官自得礼数周到,这不为朋友之谊,是全朝廷的体面!”
徐佑拉着他往府内走去,没好气的道:“还不带我去见见嫂夫人?说来是我礼数不周,自你成婚后,竟还没有来专门拜见过,只是今日来得急,没准备礼物,容后补上。”
“礼物不必容后了,等会你给我写几个字,徐大将军的神品书,如今在扬州可是千金难求啊……”
“嗯?”徐佑停住脚步,诧异道:“什么意思?”
顾允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反手拉着徐佑走,道:“自你入了金陵,除骠骑将军,整个扬州士林就彻底沦陷在幽夜逸光的盛名之下。等到拜大将军,更是一发而不可收,连孤山顶的雨时楼也因为你曾在此参加雅集成了比西湖更受士子佳人们青睐的名胜之地,每天都有很多人沿着你曾经走过的足迹去观摩,据称这样可以沾染些许才气。当年三都赋造成扬州纸贵,现在的扬州是欲求大将军一字而不可得……”
徐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娱乐匮乏的这个时代最容易搞出来形形色色的个人崇拜,容色、文章、诗赋、战功,哪怕会说笑话也行,一旦出名,立刻就能传唱天下。
“还有,你是不是给赵信留过字?”
徐佑想了想,道:“好像有过……对了,青天有月来几时就是在他家喝酒时戏作……”
“对,就是这首青天有月来几时!有官宦之家出五十万钱求赵信割爱,后又有人出价到百万钱,全被赵信婉拒了。这原也没什么,赵氏船坊如今在扬州首屈一指,财力雄厚,日进斗金,百万钱虽多,可对他而言九牛一毛,为这点钱舍弃了大将军的墨宝不值当。谁知紧接着从赵家后宅传出来消息,说并非赵信不卖,而是赵信的女儿,一痴迷你的字,一痴迷你的诗,两个妙龄女郎已到了嫁人的年纪,说亲了多家郎君都看不上,日日夜夜抱着你的字入睡,所以坊间传闻,这幅字自带女儿香,价值千金……”
徐佑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事?寻个时间让计青禾冒充商人去要了回来,别为此误了人家女郎的终身。
说话间来到内宅,陆未央出来见客,她一如那日婚礼上的美貌,只是身子变得稍显圆润,脸颊隐约流动着母性特有的柔和,委身施礼,道:“妾拜见大将军!”
徐佑瞪了顾允一眼,冲着陆未央拱手作揖,道:“不知阿嫂怀了身孕,今日两手空空,实在是失礼,莫怪莫怪!”
陆未央笑了笑,眼神充满了爱意,温柔的望向顾允。顾允笑道:“自家人,何必这么见外?不过,若是男孩,将来可要拜入你的门下,若是女孩,就拜入玄机的门下,怎样?”
“顾尚书开了金口,我岂敢不允?”徐佑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随后陆未央招呼着置办了家宴,顾允陪着徐佑同饮,酒至酣时,徐佑让顾允屏退左右,道:“飞卿,你要早做准备,过了年或许就要进京,扬州刺史干系重大,朝廷不可能让它久握于外姓之手。你以吏部尚书兼领扬州刺史,只是时局纷乱的权宜之计,如今新主在位,最好主动提出辞呈,免得……”
后面的话不必说的太直白,顾允点点头,虽酒意上涌,可眼光愈发的清明,道:“我听你的!过年后朝廷要改元,要大赦,各州也要上祥瑞,我不屑搞那些神鬼之事谄媚君王,以扬州刺史作献礼,估计也该够了!”
能这样解决扬州的问题,自然皆大欢喜,徐佑和顾允碰了一杯,道:“廷议已定,明年西征凉国,我估计战事要延续五个月到八个月,在此期间,扬州绝不能乱,不管哪位殿下接手扬州,应该还是留在金陵遥领,扬州长史和司马的人选你有没有合适的举荐?”
顾允心领神会,道:“鲍熙可为长史,李二牛可为司马!李二牛好说,他虽是元凶任命的扬州司马,可毕竟一早就投靠过来,由他继续担任,朝廷不会有异议。鲍先生这个人,微之是知道的,才具自不必提,以前气度略欠缺了些,这些年磨砺的也差不多了,任扬州长史,我是放心的,只是怕尚书台那位谢仆射不会太放心……”
鲍熙是老朋友了,何濡对他也很是推崇,让这样一个人主政扬州,西征不必担忧后方生乱,徐佑想了想,道:“鲍熙的任命我来想办法。”
“那感情好!”顾允犹豫了会,道:“未央有事想求你……微之,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但,”他长长叹了口气,苦笑道:“实在经不住家宅不宁……”
相识至今,顾允从不曾因为个人私事求过徐佑什么,这次破天荒的开口,徐佑无论如何不能拒绝,笑道:“你我之间,谈什么求字?我和陆氏其实也说不上太大的矛盾,就因为陆绪想要杀我才生了芥蒂。既然阿嫂开口,好,以前的恩怨就此揭过不提,若陆氏有子弟想进大将军府历练,或者要谋军功晋身,把名单交给谭卓,他会酌情处理!”
顾允大喜,命人请来陆未央,说了徐佑的意思,陆未央同样大喜过望,盈盈下拜,道:“妾替青符兄长谢过大将军恩典!”
若不是陆未央提起,徐佑几乎忘记了陆绪的小字叫青符,说明这个曾经高不可攀的陆氏麒麟儿,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视野之内。
酒尽兴,人尽欢,顾允抬眼望见窗外一枝寒梅摇曳,文人的痴气发作,伏案泼墨,顷刻而就,一幅梅花诗意图跃然纸上,笑道:“梅花有了,却没诗意,岂不是憾事?微之,该你了!”
徐佑拗不过他的纠缠,挥毫写了两句“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顾允瞧的双目发光,道:“以前你的字锋芒毕露,剑气纵横,现在做了大将军,却又光华内敛,不见了杀气,可偏偏无处不捭阖,自有万千气象,韦世南品鉴当世大家,以徐郎书为神品,果得其妙!”
徐佑自道心玄微大成,书法一道已经无人可及,不过他志不在此,这两年已经极少给人写字。顾允喜字,陆未央则喜诗,纤纤素指轻轻摩挲着两句诗:“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大将军,这是残句,还是有整诗的?”
“偶得两句,不值一提!”
徐佑扭头看时辰不早,欲辞别离开,顾允笑道:“怎么,准备直接回钱塘,不去见见佳人?”
徐佑低声道:“心所愿尔,无奈不好登门……”
张玄机既然回了张府,重新认祖归宗,没有由头,这么直接上门去见太过失礼,尤其他已贵为大将军,难免给人以势压人的感觉。张氏就算明知两人情投意合,苟且也不知道苟且多少次了,可毕竟男未婚女未嫁,吴郡门阀的脸面总是要的。
陆未央抿嘴轻笑,命人取来一把卖相极佳的折扇,以象牙为骨,金玉为坠,比起当初徐佑粗制的那一把华丽了无数倍,道:“月前我和玄机约定,由我作画,请她题诗,正合大将军和夫君今日之雅意。只是我最近身子不适,无法出门走动,可否麻烦大将军代劳?”
徐郎扇已经风行江东,又经无数能工巧匠的艺术再创作,扇骨有用象牙的,玳瑁的,檀香的,沉香的,粽竹的,以及各种木料的,工艺则有螺钿的,雕漆的,漆上洒金的,退光洋漆的。还有镂空边骨,有镂空通身,更有空圆钉铰中,藏着极小骰子的。
徐佑大笑,接过了折扇,道:“谢过阿嫂成全!”心里暗道,都说陆未央是镂雕座屏,容貌甚美,腹中空空,可今日所见,她心思灵巧,温柔似水,进退不失气度,原是个极聪明的人。
等来到张府,报了名字,不一会就听到里面急切嘈杂的脚步声,中门大开,张景隆带着府内上得了台面的诸多子侄全体出迎,场面隆重且盛大。徐佑笑着应酬了一会,无非是些没营养的恭维话,张景隆瞧他颜色,心知马屁拍错了地方,不动声色的让众人散去,只留两个儿子作陪,其中就有张桐的父亲张岳。
张岳看上去很是沉稳,说话不急不缓,条理分明,不知怎么养出张桐跳脱飞扬的性子。又说了会闲话,徐佑从怀里掏出折扇,道:“刺史府的顾夫人因故无法出门,托我给贵府的张女郎带来这把折扇,张公可代为转交……”
这可真是掩耳盗铃的典范,但对面的人是大将军,兵权在手,圣眷正隆,谁敢多嘴?张景隆摸着胡须,笑道:“玄机不在府内,说是去春江畔赏冬雪,大将军若是有闲暇,不如去那里直接给她就是。”
识趣的人总是可爱的,徐佑脸皮的厚度也不可小觑,面不改色的收回折扇,道:“恰好无事,那我就去春江走一趟!”




寒门贵子 第六十八章 各有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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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泛江畔的桃花落尽,光秃秃的枝叶尽显凄凉的冬意,唯有数亩梅花傲骨凌霜,绽放着娇艳的粉红色,还是那扇似乎永远不上锁的柴扉,轻轻一推,就走进了另一个清寂又明媚的世界。
破阵如今已不需清明出手,徐佑神照万物,自然轻而易举可以找到生门所在,出了阵,走过小桥流水,轻叩院门,听到里面传来清脆的声音:“谁呀?来了哎!”
开门的是清珞,这个小丫头向来牙尖嘴利,可自从张玄机从明玉山转了一圈回来,她心里清楚自家女郎怕是逃不出徐佑的毒手,而她作为贴身婢女,按惯例免不得要通房承欢,乍然看见徐佑,脸红的胜似院子外的梅花,哪里还刁蛮的起来?
“徐郎君……啊,大将军!”
清珞赶紧让到旁边,正要回头大声通禀,徐佑轻轻嘘了一声,道:“玄机呢?”
“在后院逗鹅……”
“别做声,我过去瞧瞧!”
徐佑悄无声息的来到池水旁,听张玄机正和两只呆头鹅说话:“白水,你何时才肯点头嫁给阆风呢?它苦候了你十年,痴情若此,铁石也该动心了吧?”
徐佑听得有趣,故意不打扰她,又听张玄机道:“阆风,你是好男儿,可惜白水不是你的良人。她高傲又冷,你热情且躁,南辕北辙,怎么合得来?要不然就听我的,从此结义为兄妹,各自安好?”
徐佑噗嗤笑出声来,这是牵的哪门子的线,愿天下有情人皆成兄妹吗?张玄机闻声回头,眼眸里乍起的惊喜,几乎把钻过枝丫的阳光都变得黯然了。她提着裙裾,从池子边的石头上跳起来,连鞋履都来不及穿,仅着白袜跑向徐佑。
“你来了!”
徐佑微笑着张开双手,张玄机咬着唇,微微垂头,发丝从眉角垂落,似有些羞涩,还是被徐佑轻轻一拉,这才紧紧的抱在一起。
“我来了!”
两人自徐佑跟随临川王起兵举义开始,将近大半年没有见过面,小别胜新婚的感觉在胸腔里疯狂的跳动,徐佑突然明白了詹文君为何要他不能再拖下去,如果真的等到詹文君三年服孝期满再成亲,确实对张玄机太残忍了!
詹文君主控秘府,每日忙碌的要死,又没有家族和亲眷所累,能够时刻陪在徐佑身边,可张玄机不行,她是张氏的子弟,还要顾及张氏的名声,不能随意出入府邸,所以她只能在桃轩和两只呆头鹅聊天,心里苦苦思念着远在金陵的良人,寂寞和孤独,最能蚕食人心,那是无法形容的痛苦。
徐佑的目光停留在那晶莹剔透的耳垂上,俯过去轻亲了一口,柔声道:“等我安顿钱塘诸事,返程时请顾长雍做媒,到你家里提亲……”
张玄机耳朵敏感之极,被他亲了口,浑身微微颤抖,突然听到提亲两字,先是一僵,然后整个人松弛下来,伏在徐佑怀里,双手搂紧腰身,声音很轻,却又很坚定的道:“嗯!”
徐佑抬起张玄机的下巴,炽热的眼神似乎要融化了彼此的身子,道:“想好了?从此嫁作徐氏妇,不听话可要打屁股的!”
张玄机轻啐一口,眼波流转,吃吃笑道:“夫君又不是没打过……”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如此佳人,如此情趣,徐佑的道心玄微顿时失守,把张玄机打横里抱起,轻点水面,飞掠入院,惊的两呆头鹅振翅分飞,嘎嘎嘎的叫个不休。
只可惜阆风逃得比白水还快,没有展现英雄救美的那一面,想要学徐佑抱得佳人归,估摸着还得再等个十年,呜呼哀哉。
到了日落黄昏之时,红红的如绸缎展开的霞点缀着天空,像是情人的唇,张合之间,吞吐着远处的群山,徐佑和张玄机在春水畔依依惜别,乘舟连夜前往钱塘。
……
明玉山的冬天没有别的地方那么的凄凉,山川起伏间的常绿植物触目皆是,香樟、枇杷、女贞、木莲、白兰、赤松应有尽有,山腰各处漫出来的庭院的檐角,在烟火缭绕当中若隐若现,曾几何时,徐佑已经把这里当成了真正的家。
义兴属于过去,金陵属于将来,唯有明玉山,承载了他的过去和将来,把他托到了青云之上!
简单的梳洗之后,吴善在外面候着,等清明叫他进来,立刻跪下喊大将军。徐佑眉头微皱,道:“起来吧,你也是跟了我近十年的老部曲了,还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么?”
吴善忙站了起来,道:“也不知怎的,这次见到郞主,腿弯直打颤,禁不住就跪下去了。”心里却美滋滋的,骂几句算什么,这是自己人才有的待遇,越客气越透着生分。可话说回来,谁知道郞主当了大将军,以前的规矩还作不作数?跪一跪或许会错,但只是小错,可要是不跪,真是错了,那就完蛋了。
徐佑忍不住笑道:“不要学外人胡闹,瞧着生厌……说说吧,竺无漏近来都做了些什么?”
自竺道融身死,大德高僧要么罹难,要么圆寂,六家七宗无论是形式上还是实际上都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再到徐佑收拢残余,江东偌大的佛宗,只有玄机书院的尺寸之地可以容身,互相之间同病相怜,虽佛法要义不同,可毕竟都是出自于《般若经》,以竺无漏的手段和心性,趁徐佑不在钱塘,说不定真能重新整合,把散乱成沙的佛宗融合一体。
然而徐佑早防着竺无漏,故意搬出《华严经》为诱饵来分化佛宗,这本经中之王不仅可以和《般若经》分庭抗衡,世界观之宏大无匹,甚至犹有过之。只要有人禁不住诱惑去读去钻研,注定要和竺无漏分道扬镳。
吴善所禀告的大事,就是基于这个背景。
“郞主可还记得心无宗的智现法师?”
徐佑点点头,道:“记得!”那夜在玄机书院**,智现是最认真也最虔诚,曾受他摩顶加持,彼此间已有师生之谊。
“智现法师研习《华严经》,欲自创新宗,有大批和尚追随,和竺无漏日渐不和。然而竺无漏有佛子的身份,又是竺道融的钦定的接任者,还有竺无尘这样的小宗师为羽翼,智现力敌不过,双方已分东西院居住。前段时日,我听说竺无漏准备率跟随他的和尚们上京面圣,再造本无寺,复佛宗旧观……”
对竺无漏而言,钱塘不是久留之地,寄人篱下,难免受制于徐佑。尤其智现受《华严经》的启发,佛理日益精进,双方多次论难,竺无漏已经居于下风,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本无宗要断绝在他的手里。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竺无漏瞧的分明,不离开钱塘,终究没办法重振旗鼓,他打算趁徐佑无暇顾及佛宗的机会,先斩后奏,离开钱塘赴京,京城里还有许多信仰佛宗的居士,他们有权有钱有势,虽然短时间不大可能恢复竺道融在世时的盛况,可至少龙入大海,前程无量,何必困在玄机书院这个小小的樊笼里,和智现那个背师弃宗的家伙争当徐佑豢养的狗呢?
计划很是严密,除了他和竺无尘并无其他人知晓,对外只说带人去周边村子里宣讲佛法,只是他没有想到,最该信任的竺无尘却心神不宁,觉得不该这样不告而别,更不该脱离大毗婆沙的领导,自去金陵谋求生路。所以他把此事悄悄告诉了吴善,由吴善通过秘府告知徐佑,静等徐佑的谕令。
可连竺无尘也没有料到,因为佛宗的异动,徐佑竟放下金陵的军务,亲自回来了……
“方斯年呢?”
回山后没有见到方斯年,徐佑还觉得奇怪,吴善干咳一声,犹犹豫豫的不敢说,这就让徐佑更加奇怪了,道:“怎么了?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斯年她这几个月整日夜的呆在佛宗那边,说是听智现**觉得有趣,可每次我去,都看到她躺在莲池里睡觉……”
“嗯?”徐佑扬了扬眉,道:“在莲池里睡觉?夜里也是么?风雪无阻?”
“对!”吴善哭丧着脸,显然对方斯年这个行为操碎了心,道:“我劝了她几次,可她就是不听,并且已经七天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我问了竺无尘法师,他说让我不要管,斯年是在修行……”
可以肯定的是,菩提功和受想灭定不需要躺在莲池里修行,唯一的可能就是徐佑从昙谶那拿回来的悟自《华严经》的新功法。
清明心中微动,望向徐佑,道:“我去看看?”
徐佑笑了笑,道:“不急,这是她的造化,我们帮不了什么。”
接着吴善又汇报了近期明玉山的各种事务,张玄机回家,詹文君入京,目前他是明玉山的大管家,负责方方面面,处理的有条不紊,甚是得力。徐佑夸奖了两句,让吴善带路去见萧药儿。
萧药儿来钱塘后一直居住在东边的偏僻小院里,很少出门,也不和人来往,磨得没了棱角,性子更是判若两人,漂亮的脸蛋全是憔悴,眼神麻木又无神。
徐佑柔声道:“萧氏附逆案马上可以了结,再过段时日,萧家会有人来接你回京……”他这次回京原本可以带着萧药儿同行,可回京之后萧勋奇就要问罪处斩,这对萧药儿何其的残酷?所以再迟延一段时日,由萧氏派人直接接回东海郡望为好。
“阿父……他,他要死了,是吗?”
萧勋奇必须死,这没得商量,也不由徐佑做主。可看着此时的萧药儿,他有些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道:“朝廷自有法度……庾氏、柳氏倾尽全力,也只能保住萧氏不被族诛……萧女郎当节哀!”
萧药儿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而落。其实她心里早有预感,阿父罪重,又不肯屈膝,死是早晚的事,良久良久,突然道:“我想写封信,麻烦郎君带回金陵交给阿父,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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