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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祖骓虽然也算是世家出身,可他常年混迹在将作监,主掌舟车、兵械、厩牧、农器等奇技淫巧,和书院这样高大上的氛围格格不入,很多人不怎么理解,徐佑的解释是:祖骓只负责天经和玉算两院,凡不喜皓首穷经的学子,或者说没有读书天赋的人,又对术算和杂学感兴趣,可以选择进入这两院修习。这似乎在说别人不要的废材,祖骓要了,读书不成的笨蛋,可以去学学不入流的杂学。其实周王朝开始官学要求学生必须通五经贯六艺,六艺乃礼、乐、射、御、书、数。
数,从来都不是杂学!
只是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千百年来,儒家慢慢的以四书五经为上品,六艺已沦为杂学,徒呼奈何?
不过,所有人都不知道,儒佛道三院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天经和玉算院在徐佑心里的重量!他要通过玄机书院,在十年之内,把天经玉算拔高到显学的地位,就算不能凌驾诸学之上,也要并驾齐驱!
明道堂里挤得几乎没有空隙,徐佑高站在讲经台上,开始发表他身为山长的第一次公开演讲:“今日,玄机书院开院,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鄙人德薄能鲜,蒙诸君厚爱,推举为山长,实在是备位充数,当之有愧……现海内向平,文风日起,曾有人问,玄机书院之于其他书院,可有异同?我回说书院者,教书育人之地,大同小异。唯有的区别,玄机书院不再是世家门阀的私学,复古礼,尊孔圣,秋夏读书,冬春狩猎,以有教无类为根本,无论门阀子还是寒门庶子,皆可入院求学。学什么?立言、立功、立德,需先立志:有猷、有为、有守,学必有师。因此,玄机书院广邀鸿儒、大德和真人们法驾莅临这山水灵秀处,不拘一教和夷夏,不拘显学和末学,兼容并蓄,传道受业解惑……然而又有人问,该如何传道呢?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疏通知远,《书》教也;广博易良,《乐》教也;洁净精微,《易》教也;恭俭庄敬,《礼》教也;属辞比事,《春秋》教也。诗书礼易乐春秋,虽富贵不易其心,虽贫贱不移其行,以通经学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此即是道……”
徐佑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全方面的阐述了玄机书院的核心教学思想、教学方法以及教学目的,以复古礼为旗帜,搬着孔孟为靠山,悄无声息的把数百年来门阀世族牢牢控制的学习文化知识的铁幕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整座明道堂鸦雀无声,有人皱眉,有人张目,有人激动万分,有人敬服不已,只听到徐佑清越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道:“玄者,道也,机者,变也!玄机书院之立,将变革旧制,弘道江左,欲培植非常之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天平,希翼诸君协力,凭吴会灵秀,聚四海英杰,于斯为盛!”





寒门贵子 第七十四章 轻轻一语若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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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院仪式结束,灵秀山大宴宾朋,宋神妃亲手酿造的雪泥酒重见天日,酒香弥漫山野,人人痛饮狂歌。徐佑的玄功日益精进,几乎千杯不醉,无论谁人敬酒都来者不拒,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衣袂翩翩而起,恍若天上人。
兴尽而散,各归来处,徐佑抓紧时间安排书院的各项工作,以袁青杞为道院监院,以竺法识为佛院监院,以袁蔚为儒院监院,以祖骓为天经玉算两院的监院,监院以下设有各堂的堂正,堂正以下是管干、典谒和学录。再效仿春秋时的会盟制度,由徐佑和四大监院组成玄机书院监务会,凡重大事宜,若山长不在,由四人与会协商处理,并另设监办一人,负责学院的日常行政事务管理。
可以预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四大监院的精力主要放在讲学上,监办将成为书院的实际掌控者。所以此人必须得是徐佑的心腹,能够完美执行徐佑的意图,并有足够的应对处理各种琐碎事务的能力,但这个人又不能出身太高,背后不能有明显的靠山,不然会对监务会形成牵制,尾大不掉。
就这样沈孟进入了徐佑的视野,袁青杞对沈孟的观感不错,支持他担任监办一职。所以当沈孟被徐佑叫到房内,说了让他担任监务会监办的打算,沈孟小吃一惊,立刻意识到这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然后颁布了玄机书院规约,就入学资格、书院礼仪、专业教学、成绩考核、违规惩罚、休假制度等条例均被纳入规约之内,齐志趣而端士品,全仰仗于此。后世司马光曾写文章把规约的存亡作为学院兴衰的金标准,朱熹的白鹿书洞书院学规更是被视为书院教育的巅峰之作,所以玄机书院规约制定的十分详尽,对不率师教、学业无成、假违程限、作乐杂戏等十七中行为作出了相应的惩罚,却又特别注意不能禁锢学生的思想独立和创新精神,如何在两者之间找到平衡,需要日后在书院的发展壮大过程中随时的删减和修正。
通过天工坊无比强大的印刷能力,徐佑著作的《五经正义》装订成千余册,发给各院师生。同时对所有愿意担任书院都讲的各宗各学的大家,由天工坊免费开印对方的著作,并通过骆白衡在全国进行推广和售卖,所得收益尽归著作方所有。
人活在世,无非名利,谁也逃不出这个真香定律,所以玄机书院很轻易的就笼络了大批饱学鸿儒,师资力量急剧膨胀。
开院后的第二天,徐佑亲自给首批入学的三百五十三名学生上课,讲的不是五经正义,而是妙趣横生的天文地理知识。
东汉时期蔡邕的《天文志》中说“言天体者有三家:一曰周脾(盖天),二曰宣夜,三曰浑天”。盖天说就不必提了,朴素的不好意思讨论,浑天说相比盖天说有点点的进步,但也基本属于知识分子的美好臆想,只有宣夜说吸收了道家关于气的思想,提出“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是以七曜或逝或住,或顺或逆,伏见无常,进退不同,由乎无所根系,故各异也”的见解,它认为宇宙是无限空间,日月星辰漂浮在气体里,这具有相当大的突破意义,但它又认为星辰发亮是因为有质有精的元气自带光耀,却又拘泥在了时代的框架里。
“地是圆的,类似一个球体……”
这样的说辞其实算不得惊世骇俗,毕竟在楚国比这个更过分的言论都不知有多少,然而有意思的是,徐佑以屈原的《天问》为切入点,解释了天是怎样,地是怎样,潮汐是怎样,太阳月亮如何发光,宇宙如何形成,星辰如何运转等等等等,听着匪夷所思,偏偏又能够自圆其说,这就很了不得!
明道堂里坐着的三百多人几乎大半数听的很懵逼,可也有少数几个人陷入了认真的思考。徐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作为山长第一次讲学,不讲经义,不讲诗赋,甚至连佛道都没有提及,却讲了这么个不三不四的东西,必定会带来最强烈的冲击力,国人已经远离科学太久了,沉疴要用猛药,不用怕会药死人,药死再多没关系,只要能救过来几个,那就是星星之火的种子,是未来的希望。
“山长!”有人举手喊道。
徐佑把虎钤堂那套规矩搬了过来,课堂可以发问,发问要先举手,笑道:“好,请起!”
那人站起来,五短身材,肥胖不堪,说话时脸上的肉堆积一起,把原本还算大的眼睛糟蹋成了小小的缝隙,寒冬之日,可能由于堂里的人太多,或者是由于紧张,额头隐约还有汗滴,道:“弟子庾策,敢问山长,方才你说的这些既不见人诸圣经典,也不见于稗官野史,若是真的,又该怎么验证呢?”
言外之意,空口无凭,这是当众开炮,堂内顿时哗然,以徐佑今日的文名和权势,敢于这样公开质疑,莫不是疯了吗?
堂内有认识庾策的,知道他是庾法护的第六子,可全然没有继承父亲任何的优点。据说是庾法护某次夜里醉酒马厩,兴之所至,和最卑贱的养马女发生关系生了这个儿子,要不是后来庾法护还算磊落,干脆的认了这个事,他可能根本来不到这个世界上。
不过,敢于质疑,这是徐佑最喜欢看到的场面,道:“天经院和玉算院即可验证,但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一人一家之力。你若有兴致,可去两院好好学习,我期待你自己找到答案。”
为了刺激天经和玉算两院的就读率,玄机书院毫无悬念的采用了两年毕业的学分制,各院之间不设门槛,你可以在儒院,也可以去道院,只要时间充足,精力充沛,且饱含求知欲,甚至可以从早听课听到晚。
学的课程越多,学分赚取的越容易,最后通过考核毕业,成绩优异的可以优先得到扬州十二郡的察举机会——这是徐佑动用了大将军的特权,联合顾允和张紫华为玄机书院开的后门。
后来曾有学生问徐佑:山长,玄机书院要给予所有人公平接受教育的机会,并保证考核过程的公正和公开,然而这样明目张胆的把朝廷的公器拿来私用,对那些没有进入玄机书院的学子公平吗?
徐佑回答:我教给你们的第一课,人要有独立思考的精神,树立崇高的理想,教会你们的第二课,那就是理想要结合现实,公平从来不是绝对的!
其实察举制根本没有给寒门庶族任何的机会,反而是玄机书院有教无类,把属于门阀世族盘子里的饭分了点出来,比起之前,反倒更加的公平许多。
庾策想了想,掉头离开了明道堂,直接往天经院走去。堂里不少人发出了笑声,这份痴气,倒是和庾法护很有几分想象。
徐佑记住了这个名字,至于日后会给他多大的惊喜,那要看庾策到底有多大的造化了!
第一节课的效果很显著,下课后去天经院和玉算院旁听的人多了不少,但相比儒院还是少数。至于道院和佛院,儒生都愿意去兼听,毕竟世风如此,清谈必谈玄理和佛法,多学多看多听,以后聚会装逼也好装的到位。
可仅仅四五天之后,袁青杞的课取代徐佑成为书院最受欢迎的课,徐佑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袁青杞的课堂质量更高,酸溜溜的说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太美?其实美只是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袁青杞讲解的《上清大洞真经》别出机杼,提出了“上登上清”的概念,意思是上清之上还有太清,从境界上高于天师道的上清,然后结合传统的百脉关窍,认为各窍皆可通神,提出存思日月二十四星之法,达到精神内守,神不外驰的至真至道之境。
而最重要的是,袁青杞的新道法注重于个人精、气、神的修持,不重符箓和金丹,贬斥合气术,宣扬通灵达神,洞观自然,养神炼气,然后乘云飞仙。
这从根本上解决了天师道因合气术而带来的恶劣影响,赢得了这些胸怀广大、豪气干云的年轻士子的心。不过后来何濡曾暗中吐槽说,主要还是因为年轻人身子骨好,没有到需要合气术来重振雄风的年岁,所以对这些污秽东西嗤之以鼻,对这个说法,徐佑不置可否,虽然他也想送给何濡两句诗,年少不知那啥,老来那啥流泪,可天师道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合气术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弊大于利,袁青杞能够果断割舍,不仅有大魄力,也有大智慧。
又过了两三日,朱凌波和崔英娥结伴来到明玉山,这是开院大典时徐佑和朱仁提到,借口秋分想见朱凌波,这才把她邀请来此。等见了面,徐佑惊觉朱凌波真的长大了,自永安十一年两人初遇,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十年,曾经的小丫头变成了窈窕动人的女郎,以她的年纪到现在才嫁人实属太晚了些,不知是朱礼太过宠爱,想多留几年,还是中间出了别的什么岔子,如果梁笑古确实是良人,真该好好祝福她才是。
“微之哥哥,好久不见!”




寒门贵子 第七十五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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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微之哥哥,让徐佑心头生出几分温暖之意,说来他和朱凌波仅见过四五次,完全算不上熟悉,但彼此间却又像相处了多年的家人,没有任何的隔阂和疏远,好似真的多了个妹妹,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自在和轻松。
“听说你要嫁人了?”徐佑笑道:“谁家郎君有这样的福气?”
朱凌波娇憨不减当年,不依的道:“微之哥哥笑我!”
“哪里会?”
徐佑转头和崔英娥打了招呼,领着两女去了山腰的田墅。昨夜刚刚一场大雪,明玉山如同穿了白裙的仙子,到处都是看不完的美景,田墅的后面挨着悬崖造有一座漱石亭,亭子四角围着暖障,潺潺山溪水从旁边流过,把一块三尺方圆的青石板冲刷的如铜镜般光可照人。
这是漱石亭的来历!
朱凌波蹲在溪水边,兴奋的撩着水花,崔英娥心疼的道:“小心点,别受了凉……”
“咦,那是什么?”
朱凌波猛的抬头,指着前方一闪而逝的白色的影子,继而眼睛睁大,叫着跳了起来,道:“是狐狸!微之哥哥,是白狐……”
说着往山那边追了过去,崔英娥顿足道:“哎,别乱跑……”刚准备跟上,徐佑笑道:“夫人不必担心!清明,你去看着凌波!”
清明点点头,鬼魅般的身影掠过雪地,如同一缕青烟,真正的踏雪无痕。有小宗师作扈从,崔英娥放了心,无奈的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童心不改,是好事!”徐佑侧身,礼让道:“外面冷,请夫人入亭内小坐!”
崔英娥长得千娇百媚,体态动人,闻言犹豫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徐佑不是那些孟浪的好色之徒,再者以他的权势什么样的女郎得不到,只是瓜田李下,若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去,朱义未必高兴。正在这时,宋神妃从厚厚的暖障里走出来,素净的冬裙,清汤寡水,不施脂粉,可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乎比这雪还要白腻,两点如墨的眸子平静如渊,笑起来浅浅的酒窝,道:“崔夫人,刚温好的雪泥酒,不进来尝尝吗?”
崔英娥俏脸微红,这才知道徐佑安排了人陪同,忙笑道:“久闻宋夫人的雪泥酒妙绝天下,今日有幸,不如你我姊妹痛饮三百杯?”
宋神妃的神色登时飞扬起来,刚准备答应,徐佑淡淡的看过来一眼,她撇了撇嘴,拉着崔英娥道:“有瘟神瞧着,喝多了酒伤身,还是算了!等阿姊有闲暇,单独来山里找我,到时候不醉不归。”
崔英娥不敢接话,谁知道这个看上去漂亮的不像话的宋神妃和徐大将军到底什么关系,抿嘴笑道:“其实我只有三杯的酒量,适才胡说呢,妹妹别当真……”
入得亭内,熏香缭绕,温暖如春,崔英娥尝了口雪泥酒,腮边如抹了桃花,忍不住好一番夸赞。徐佑又看了看宋神妃,结果她只是安静坐着,眼鼻一线,专心致志的温酒,仿佛之前交代她的事不存在一样。
徐佑拿她没有半点办法,只好亲自出马,问道:“崔夫人,那梅笑古何许人也?”
崔英娥愣了愣神,瞬间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暗道坏了,莫非徐佑竟对朱凌波有意?一时忐忑不知该如何作答,但又不敢迟疑太久,斟酌着词句,道:“家世清白,虽是庶族,但为人上进,颇有才华,可为良配!”
“世族以门第为重,朱公如此开明,难道不惧朝野非议吗?”
崔英娥苦笑道:“凌波喜欢,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劝也劝了,骂也骂了,三叔还关了她三个月,禁足在家,结果差点闹出人命来……”
“小东西,还往哪里跑?”
朱凌波纵身落在白狐前面,娇笑着去抓它的后颈,不料那白狐狡猾的很,四足蹬地,凌空转向,生生越过了朱凌波,眼看要跑进树林子里,一人突然出现,闪电般伸手,轻松的擒住了白狐。
朱凌波停下脚步。
那人抱着白狐慢慢走了过来,隔着五六尺的距离踌躇不前,眼睛里似有期翼,又满是羞惭,唯唯诺诺的望着朱凌波,鼓足了勇气把白狐递了过来,道:“你喜欢……送给你……”
朱凌波歪着头,奇怪的道:“我好像认得你,你是谁?”
那人涨红了脸,道:“我,我是白易……”
“原来是你啊!”出乎白易预料之外的是,朱凌波并没有露出戒备或者厌恶的神色,轻轻笑道:“这么多年没见,长高了不少……”
白易见她态度和善,略微放心了点,说话也没先前那么的支支吾吾,再次把白狐往前递了递,道:“送给你!”
白狐呲着牙,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朱凌波噗嗤一笑,低头看着,眸子里浮现出几分温柔,过了一会,道:“还是放了它吧,我只不过好奇追过来瞧瞧,它皮毛太美,活着不易,若是豢养府中,何如在山林里快活?”
“嗯!”
白易自是不会反对,松了手,白狐嗖的窜出去老远,忽的停下,扭头回望,似乎在感谢朱凌波,然后钻入林子里再也看不到了。
“谢谢你啦!”
朱凌波转身欲走,白易急忙喊道:“女郎……”
“嗯?”朱凌波回眸,笑道:“怎么,还有别的事吗?”
“我……我……”
白易猛的咬牙,道:“我喜欢你!”说完之后,直觉得心口要炸开似的,大脑里空白一片,像是等待着神灵审判的罪人,又像是奢望登上天宫的凡夫俗子。
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之上,点点金鳞,如梦似幻,朱凌波先是讶然,然后想了想,终于转身,很认真的看着白易,满是歉然的道:“可是,我不喜欢你啊!”
天宫崩塌,凡人皆罪!
白易的眼前,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爱情啊,总是没道理可言,白易生性跳脱,不受拘束,可遇到朱凌波后变得浑浑噩噩,日里夜里,心底脑海,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所以那夜潜入大营,其实只是想看看朱凌波,没料到她正在洗澡,实际什么也没看到就赶紧闭上眼退了出去,却还是被人发现后大打出手,以至于不慎伤了朱相。
由此闹出的轩然大波,袁青杞亲至朱氏赔礼道歉,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勉强让朱信不再追究伤子之仇。
悔恨和自责折磨着身体和心灵,但越是如此,越是忘不了朱凌波。白易知道,自己入了魔,
修为再无寸进,反而经脉开始淤塞,若不是徐佑出手解决,或许过不了多久,他就彻底成了废人。
白易失魂落魄的站在那,朱凌波似有些不忍心,可她也知道男女情事绝对拖延不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给了他虚假的希望,将来伤得更加的痛苦。
她柔声道:“白易郎君,我生在朱家,自小见到的无不是通晓拳脚的武人,他们好勇斗狠,意气任侠,虽别有豪迈之情,可我偏偏不喜欢,所以那时就想,以后若是嫁人定要嫁那些博才美望、清雅倜傥的书生文士……所幸老天对我不薄,今得遇良人,已将此生托付,郎君美意,只好辜负了!”
说完后退两步,对白易躬身施礼,转头飘然离去。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到,白易呆呆的立在那,如同旁边悬崖石头里钻出来的孤单的赤松,噗的吐出大口鲜血,溅洒在朱凌波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显得凄美又凋残。
是夜,狂风怒号,卷起胳膊粗细的树木,夹杂着白天的积雪,横飞直撞,像极了末日里的场景。安顿好崔英娥和朱凌波,徐佑来到半山,清明迎了过来,低声道:“我看他情况不妙,袁祭酒寸步不离的守着,只是五感六识已自行封闭,轻易不敢碰触……”
说话间到了近前,袁青杞的俏脸满是忧色,徐佑宽慰道:“我观白易面相,不是早夭之命,该当命中有此劫难,君于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定能逢凶化吉。”
袁青杞幽幽道:“自古情劫难过,何况白易少不更事,尚没有来得及历尽人间,却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事已至此,不求他破山门,证大道,只要人无恙,我便知足了……”
她和白易如师如姊,从小养着长大,情深义厚,徐佑怎么也不能坐视白易陨落,他走了过去,并指如剑,缓缓指向白易的眉心。
神照万物,洞幽察微!
白易体内郁结的经脉,前些时日已被徐佑冲开,可现在的局势比当时更加的凶险,先天之炁四处乱窜,时而倒转,时而逆行,随时都可能爆体而出。所谓炁聚则生,炁散则死,他灵台尚存一丝明智,唯有以多年练就的道心苦苦自守,以阴交、气海、石门、关元四穴固住黄庭这藏精之府。
破而后立,这是好事!
道心玄微大法以一化五,潜入五脏,又五脏化五炁,收拢白易体内失序的青龙劲!
白易口鼻无息,眼睑微合,八风不动,于雪地站了两日夜。朱凌波得知后找到徐佑,不安的道:“微之哥哥,都是我的错……我真不是有意的……”
徐佑温声道:“这与你无关!他喜欢你,是他的事,你不喜欢他,是你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不用放在心上。还有,我听崔夫人说,你和梅笑古情投意合,不以门第为鸿沟,愿结为连理,我很欣慰。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方便对令尊说的,可以来找我,我定能护你周全……”
朱凌波美眸溢出泪光,道:“微之哥哥,十年前你救了我,十年后还是你说着护我周全,妹妹愚鲁,却没什么能帮到哥哥的……”
徐佑笑道:“你这次能来,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最近突然不会写东西了,摸着键盘脑海里空荡荡的,场景无法再现,也就无法形成文字,手感实在太差了,见谅!)




寒门贵子 第七十六章 浮云一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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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凌波离开之后,也是白易封闭感知的第三天的深夜,风停雪住,星辰漫天,徐佑运指如飞,顷刻间点中周身一百零百处要穴,然后一指在眉心,一指在丹田,厉声道:“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青龙所居,不可背之……盗天地虚无之机,接天地真阳之炁,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内不见我,外不见人,一无所见,则我通天地,天地通我,我与天地,似契似离,同于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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