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郭勉”
徐佑皱眉道“他的金旌船现在估计已经做了刺史府后花园的游玩之舟,区区一个商人,再有权势在柳权面前都是枉然,既已闹到这步田地,命恐怕都保不住,给他人情又有何用”
何濡笑了起来,道“郭濡要仅仅是三吴的一个豪富商贾,对我们自然毫无用处。但他的背后,却站着一个人。”
徐佑想起左彣曾经说过的话,道“江夏王”
何濡奇道“原来七郎也知道这一节”
“听风虎提过,他耳目灵通的很。”徐佑指着左彣笑道,左彣连道不敢。
徐佑放过了他,又道“不过江夏王什么身份,往来紧密的商人应该也不在少数,郭勉就是跟他能扯上点关系,也未必多么的亲近。再说这次是柳权亲自动的手,不是别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郭勉的面子,足以说动江夏王保他吗”
何濡对左彣道“风虎,麻烦你到外面守着,三十尺内不要有人”
左彣看向徐佑,见徐佑点头,道“明白,何郎君放心”
等左彣开门出去,何濡低声道“郭勉跟江夏王的具体关系,我还在查,但有一点可以保证,他们之间绝对比你想象的要亲近的多。如果非要找个合适的形容,我觉得,江夏王安休若除了自己之外,最信任的人里面,郭勉郭狗奴不能排进前三,也应该能排到前五之内”
徐佑这次是实实在在被惊到了,好一会才道“你是说,郭勉其实是安休若的心腹”
“这个绝对错不了,三吴之地,囊括天下财富的十之八九,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不会放过这里,安插心腹之人进行经营,是预料中事”
野心
安休若是诸皇子中实力最为雄厚的一个,特进,侍中,车骑将军,领荆州刺史,都督荆、楚、雍、豫、江五州诸军事,整个楚国三分之一的兵权在他掌中,又骁勇善断,颇受圣宠。这样的人,已经位极人臣,还要有野心,莫非想取太子代之不成
徐佑沉默不语,何濡抬起头,眼中掠过一道奇怪的神色,道“并且,我总觉得郭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而这个不对劲的地方,却仿佛是解开他跟安休若之间谜团的线索”
寒门贵子 第二十九章 旬月之约
何濡的谋划其实很清楚了,柳权和杜静之既然联手对付郭勉,短时间内詹氏已经失去了在钱塘最为可靠的依仗。没了郭勉的庇护,前有窦弃这样的无赖,后有詹珽这样的内贼,可以想见,要不了十日,詹氏的家财将被劫掠一空。
何濡选择在这个节点上介入,正好解了詹氏燃眉之急,对郭勉来说也是雪中送炭之举。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有了这样的开局,跟郭勉日后的交往自然顺理成章。
至于何濡为什么如此费心的结交郭勉,最终目的不外乎是为了将来有一日能够敲开江夏王府的大门。
只是,江夏王安休若,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在楚国,除了皇帝安子道和太子安休明,安休若的地位最为举足轻重,徐佑既然不容于太子,为日后计,能够走通安休若的门路,确实是一条可行之策。
徐佑来回踱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至少在当下看,何濡和自己的目标是一致的。他虽然自负聪明才智,但毕竟初来乍到,对楚国上上下下的人和事了解的不太详尽,有了何濡这些年的潜心绸缪,能够少走许多弯路。
“其翼,杜静之是三吴道首,对信众有莫大的影响力。只要他说窦弃丢失的鹿脯是神鹿的肉,那就是神鹿的肉无疑,如果不能从这一点上驳倒他,詹珽无论赔付窦弃多少钱财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要驳倒杜静之,谈何容易扬州治的祭酒,在天师道里的地位恐怕不在鹤鸣山七位大祭酒之下,当世除了孙冠,恐怕没人能让他改口。杜静之老谋深算,看似简简单单,信手涂鸦布下的这个局,其实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何濡目光连闪,道“七郎说的是,如果想要正面跟杜静之对抗,以咱们现在的实力,肯定毫无胜算。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不必驳斥”
他冷冷一笑,道“神鹿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什么无耻的话都编造的出,这次我要让他自食恶果,好好的栽一个跟头”
正在这时,房外传来争执声,秋分怒道“我们掏钱住店,你们凭什么赶人至宾楼就是这样待客的吗”
“女郎莫恼,并不是鄙店赶人,只是你们的过所有些不妥,所以”
“闭嘴”左彣一直在门外守候,这会也赶了过去,道“我们从晋陵到钱塘,一路经过多少关津,过所查了没有百遍,也有十遍,还从来没有说不妥的。你们区区一家逆旅,难倒比官府的皂隶还懂这些不成”
“这位郎君,话不能这般说,你们的过所上注明要到钱塘编户入籍,可我们刚去县衙查了,黄籍上并没有录诸位的名姓。真要闹将起来,县衙派人来追查,你们也吃罪不起所以奉劝一句,还是尽早离去,免得大家为难。”
当时的户籍分黄籍和白籍两种,黄籍是江东本地人,也就是南人的籍贯,而白籍是专门针对五胡之乱后渡江的北人,两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白籍的齐民不需要纳税服役
房门打开,徐佑和何濡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见院内站着六个青衣侍者,还有一个锦衣中年男子,看样子应该是至宾楼的管事,态度颇有些趾高气扬,说出来的话更是没来由的让人心中起火。
“是吗钱塘顾县令亲口告诉你,说我等的过所是假的”
锦衣管事看了过来,知道是正主露面,拱了拱手,笑道“凭几位郎君,还惊动不了钱塘令
何濡上了前去,立在秋分身边,对那名管事模样的人劈头盖脸一通言辞,道“钱塘有户一千五百,故而置令,其下有丞、尉、主薄、录书史、门下书佐,功、户、吏、金、兵、法诸曹椽史,还有狱门、都亭、贼捕等职吏散吏,共计八十六人,不知尔等惊动的是其中哪一个”
徐佑熟知历史,秦汉以来,县分大小,千户以上设县令,千户以下设县长,这个跟楚国一致。但在魏晋之后,南北朝期间,秉承一贯的一州一郡一主官制度,县令以下不再设县丞、县尉等佐贰官,取而代之的是主薄。主薄本来只是县令的秘书而已,但没有了丞、尉等副手,主薄的权力和作用日益增大,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二把手,集丞、尉之权于一身,民政军政一把抓,甚至有架空县令的可能性,到了后期已经需要中央进行任命。
但听何濡所说,楚国的县制明显有了改变,这也是徐佑决定留下何濡的原因之一。要是还按照他之前记忆里的历史去认知这个世界,一不小心,就会走到深沟里去了,身边有一个熟知天下事的谋主,真是有种随身携带谷哥的感觉,别提多么省心了。
“这个”锦衣管事憋的脸红脖子粗,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徐佑对其报以深深的同情,因为所有跟何濡说话的人,都会有这种被气到便秘的无力感。“我找的户曹丁椽史”
“我谅你也只能把门路走到户曹椽史这一步,他不过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史,就算把我们的过所放在眼前,又能分辨出什么真假来”何濡宽袖一甩,轻蔑的眼神几乎能让人七窍出血,道“至宾楼,我们是住定了,想赶我们走,可以请顾县令来吧”
“你,你”
锦衣管事怒极反笑,道“等着,我还不信,在至宾楼里有逐不走的恶客”
说完带着侍者狼狈离开,何濡懒的多看他们一眼,转头对秋分道“你是七郎身边的小娘,身份尊贵,何必跟这等下人枉费口舌,再有聒噪的,直接打出去就是”
秋分小声道“我怕给小郎惹麻烦”
何濡笑了起来,不冷不傲不嘲讽,柔柔的,带点宠溺,映着他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竟有了几分让人心动的魅力。
“怕麻烦的七郎,还是七郎吗有时候越是怕麻烦,麻烦越是会来找你,所以不必担心,想怎么做,就去怎么做,真要惹出什么不得了的麻烦,有七郎,有风虎,还有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秋分虽然在徐氏的时候备受徐佑宠爱,但也不是骄纵的性子,听何濡这般说,只是感激的对他点点头,却没有受其教唆的意思。
“别教坏小丫头”徐佑瞪了何濡一眼,道“钱塘人杰地灵,不知暗中藏着多少英雄,就咱们三个绑一起也未必够人家塞牙缝的。说的跟你是钱塘令一样,真这么厉害,怎么不去把钱塘湖给占了呢”
封山占水是门阀政治得以存在的经济基础,可钱塘湖现在还没有后世那么大的名气,并且水利未修,一旦大雨,立刻泛滥成灾,一旦大旱,立刻干涸见底,景致就不显得那么漂亮,所以侥幸从世家贵族的口中逃脱,成为漏网之鱼。徐佑在来时的路上就幻想了一下,要是能把钱塘湖,也就是鼎鼎大名的西湖变成徐氏的私有财产,这种成就感,应该不下于屌丝逆袭了女神。
当然了,这只是幻想而已,天下之美景,应该属于天下人共有,圈起来成为特权阶级的玩物,未免太狭隘,也太无耻了一点。
何濡哼了一声,道“七郎品味之差,我不忍多言。区区钱塘湖,在三吴的名湖中都排不上号,就是占了又有何难要不要打一个赌,将来若是我占了钱塘湖,七郎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徐佑笑道“个人眼光不同,以我看来,日后流传后世,千年不衰的名湖,必然有钱塘湖的一席之地。至于打赌,你这么迫不及待的逼我答应,肯定是一件让我十分为难的事,既然为难,我又怎么会蠢得跟你打这个赌呢”
何濡并不沮丧,徐佑如此谨慎,其实他心里是高兴的,毕竟没人愿意辅佐一个冲动无谋的粗汉,道“没关系,这个我不急,以后有机会,再跟七郎打赌不迟。”
“哦你倒是志在必得这样吧,免得你说我小家子气,给你个机会,咱们来打一个短期内可以验证的赌注,你要是赢了,你的要求,我答应可以考虑,但不是一定同意。”
“可以七郎说吧,赌什么”
“我赌旬月之内,钱塘湖可以名动三吴,成为诸湖之冠”
何濡脸现讶色,道“七郎,你可想好了,为钱塘湖扬名不难,可旬月之内,想做到这一点,怕是”
徐佑淡然道“非但在旬月之内,而且还要和你挽救詹氏的计划结合起来,火趁风威,风助火势,成一石二鸟之计”
何濡终于失了镇定,惊道“七郎已经猜到我的计划了”
寒门贵子 第三十章 相见争如不见
这也难怪何濡惊讶,刚才徐佑还一本正经的说杜静之布下的这个局是无解的死局,可转脸就猜到了他的破局之道,如此智计,实在让人骇然,也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徐佑低声道“你的计划,是不是准备以神棍对神棍”
“神棍”
以“棍”为贬义出现的具体时代不可靠,比如神棍、赌棍、恶棍、淫棍、光棍等等,徐佑知道自己又一不小心用了他人听不懂的词汇,解释道“装神弄鬼之辈,皆可称之神棍杜静之,可不就是三吴最大的神棍吗”
“神棍哈,这个称呼好,以后遇到杜静之,我可用此灭灭他的颜面”何濡老实不客气的将这两字占为己有,然后凝目望着徐佑,半响方道“原来七郎真的料到我心中所谋,若不是亲耳听闻,我怎么也不会信”
徐佑微微一笑,道“其实还是听你说不要跟杜静之正面对抗,我才灵光乍现,顺着这个思路往深处思索了一番。也许这就是愚人千虑,必有一得吧”
“七郎谦逊,我看这叫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
徐佑正要说话,从院落外进来一个人,正是白日见过的詹珽,他来到众人近前,施施然笑道“方才下人们不懂礼数,慢待了诸位,且看在鄙人薄面,不要见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句话对何濡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他眉头一皱,道“奴仆做完恶人,主人又来做好人,我们又不是三岁稚子,使这些下作的勾当有何益处有话直说,绕弯子,玩心计,你这个天天沉迷于博戏的不学无术之徒,又能绕的过谁,玩的过谁”
魏晋南北朝是赌博盛行的朝代,上至皇帝公卿,下至齐民百姓,无不沉迷其中。何濡说的博戏也是赌博的一种,称为六博。据颜氏家训记载,博戏是两人对局的玩法,开始时两人相对坐,棋盘为12道,两头当中为水。把长方形的黑白各六个棋子放在棋盘上。又用鱼两枚,置于水中。比赛双方轮流掷琼即骰子,根据掷采的大小,借以决定棋子前进的步数。棋子到达终点,将棋子竖起来,成为骁棋。成为骁的棋,便可入水“牵鱼”获筹,获六筹为胜。
詹珽脸色大变,道“何郎君,我自认对你无得罪之处,为何口出此诛心之言”
何濡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眼角朝天,道“丑颜陋貌,观之作呕”
一言以盖之我嫌弃你长得丑
詹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钱塘地界,竟然有人敢这么侮辱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也顾不得再装出一副仁人君子的样子,铁青着脸,高举双手拍了两下。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呼啦啦冲进来二十多人,一色的黑衣,上着裲裆,下穿缚裤,手中持有一米多长的殳。殳,也就是一种类似于棍棒的兵器,前面有棱和刃,积竹木为杆,成八菱形,外面缠着丝线。殳的杀伤力虽然不能跟锋利无比的刀剑相比,但胜在长度和重量,用于游侠儿打架斗殴,可是堪比后世“板砖”的神器。
这帮人在詹珽身后分成两排站立,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用犀利的眼神对徐佑等人进行精神上的压制和恐吓。
“我还当怎么逐咱们走呢,原来找了游侠儿。这样直接点多好,既然早安排了伏兵,刚才何苦费那么多唇舌”
“这叫先礼后兵,我仁至义尽,就是逐了你们,旁人也无话可说”
何濡冷笑道“詹无屈,都说你量小器狭,少勇无谋,但好歹也是士族出身,老侍郎的本事没学到一成,只会用这些不入品的手段,没得辱没了先人,还说什么先礼后兵没得笑死了人”
徐佑也没把眼前这二十多人放在眼里,什么游侠儿,不就是他那个时空里的小青皮吗他们对普通老百姓是一大害,可比起那些心黑手辣的劳心者,只会打架的劳力者,其实是天真可爱的
“我怎么听人说钱塘詹无屈侠义仁心,精明能干,要不是他,詹氏的家业早两年就败的干净了”
“世人多以讹传讹,谁知其间别有内情我甚至怀疑,这些言词都是詹珽派人暗中宣扬,来为自己传名的把戏。”
詹珽一言不发,双目死死的盯着何濡,大有吃其肉饮其血的架势。
左彣怕有意外,不动声色的往何濡所在的位置移动了两步,右手握着剑柄,一旦有变故,剑幕张开,能将徐佑、何濡和秋分都护在身后。
“不会吧我看无屈郎君不像是那样不要脸的人嗯,也说不好,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君子儒有,小人儒也是有的”
论语雍也里孔子对子夏说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简单点说也就是君子和伪君子的区别。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七郎此语之精辟几乎可以跟昙千那和尚品鉴人物时的状语相媲美。”
詹珽被两人的嘴炮喷的几乎要溢血而死,如何在这里待的下去,恶声道“君子也好,小人也好,你们说的不算。不过,能不能让你们在钱塘过的安稳,我说的可从来是作数的”
说完掉头离开,片刻后,窦弃头戴折上巾,身着褐色宽袍,腰间挎着紫艾刀,穿过人群走了进来。他一眼看到何濡站在徐佑身边,喝道“好老革,果然是一伙的我说无缘无故出来帮什么腔,真是恶狼生了个贼狐狸,都不是好种”
老革是骂人的话,三国志里记载彭漾骂刘备就是用的“老革”。革也是兵的意思,古时重文轻武,骂人老革已经是很严重的羞辱了。并且窦弃的话里辱及祖宗,就算没有鹿脯这档子事,跟徐佑等人,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掌嘴”
徐佑刚刚发话,左彣的身子一闪,蓦的突进到窦弃身前一尺地,抬起左手,往窦弃的右脸袭来。
窦弃大惊,腰间紫艾刀来不及出鞘,单掌下压刀柄,刀身一个翻转,刃尖朝上横在了半空,正好挡住左彣的指掌间。
同时微一运力,长刀离鞘下落,落在手中,宛转一挥,刀光如练,划过一道半圆的弧线,砍向左彣的腰腹要害之处。
“好”
“行主这一招真是厉害”
“那老儿也算快了,可跟行主一比,简直不值一提”
四下里响起众游侠儿的马屁声,如潮拍岸,连绵不绝。窦弃也为自己的应变感到得意,不仅挡的好,攻的也妙。正幻想着下一刻紫艾刀破开对方肚肠时那悦耳的撕裂声,左脸突然一疼。
“啪”
窦弃整个身子横飞数米,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装饰华美的紫艾刀也脱手掉到了更远的树下,半边脸肿的不成样子,口角流出血迹。
“啊”
“发生什么了”
“行主怎么怎么”
众游侠儿面面相觑,根本没看清刚才怎么回事。也只有徐佑明白,左彣第一招其实是虚招,只为投石问路,落子弈棋,最多用了一成的劲道。等窦弃做出了反应,并且招数用老的时候,闪电般使出右手,打了他一记十成十的耳光。
窦弃能在钱塘混出名声,也有几分狠劲,被左彣瞬间击败,非但不怕,反倒吐出满嘴的血沫,高升喊道“上,全给我上,死活不论那个小娘留着,晚上给兄弟们开开荤”
众游侠儿仗着人多,齐齐一声喊,持殳围了上来。
“上”
七八根殳从四方攻来,或成平刺,或成竖砸,或成横少,看上去有章有法,不像乌合之众。
何濡神色一动,口中喃喃道“四平势,跨剑势,骑马势劈山势”
锵
左彣长剑在手,寒光四溢,足尖点地而起,身法迅疾而飘忽,如狼如羊群,碰着即倒,挨着即伤,剑出则殳断,手下无一合之将。不过他多用肩、肘、膝和剑背等部位攻击,只薄施惩戒,并没有杀人。
转瞬之间,地上满是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殳杆更是断的四处都是。左彣收剑归鞘,气不喘,声不颤,道“郎君,这样教训他们可好我念着咱们总要在此定居,要是杀人,恐怕县衙那一关不好过。”
“你做的对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人总归是麻烦事,况且这些人又未必个个该死”徐佑轻笑道“不过风虎你莫非有个人喜恶不成怎么这几个伤的重了些”
徐佑指的那三个人,一个人断了左臂,一个断了左手三指,还有一个却是折了腿骨。这会也是他们喊的最为凄惨,其他的看起来鼻青脸肿,但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叫的惨,或许是做给窦弃看的。
打群架这种事,总有人出工不出力,古今亦然
左彣赫然道“这三人的功力要高出旁人一大截,下手又刁钻狠毒,混战中难免会照顾不周不过都是断骨而已,找大夫接上,百日即可痊愈。”
徐佑倒是奇了,左彣的武功怎样,这一路来他是烂熟于心。对付钱塘县几个游侠儿,竟然会收不住手,可知这三人的武功已经不是街头小混混的级别,难倒还能入了品不成
左彣看出徐佑的疑惑,道“这三人的真实功力并不足道,只是使出的殳法颇有些门路,彼此配合巧妙,攻守兼备,要不是他们没有学过修行气息之法,恐怕一时还不容易对付”
“还有此事”
徐佑方才在一边观看,已经看出这群人的殳使的似模似样,可毕竟没有亲自下场,体会没有左彣的深刻。
一扭头看到何濡,正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满院子的断殳,想起刚才似乎听到他嘀咕什么四平势、跨剑势的话,眼睛悄悄眯了起来,突然问道“其翼可是知道这殳法的来历”
何濡的脸上浮现出一股寂寥之意,用只有身边几人听到的声音,道“这是北魏的沙门殳法,是我恩师支道安所创,因我不曾习武,仅有我的师兄清鸾学得”
之前何濡曾跟徐佑提过,五年前他和恩师一道从北朝逃回了江东,却没听提过所谓的师兄。
“清鸾现居何处”
“他也与我们一同来了江东只是我为了心中所谋之事,早早离开了恩师,也不知道师兄现在去了何处”
徐佑目光扫过想从地上爬起的窦弃,提起一根断殳,走过去对准脑后砸了下去。
扑通一声,窦弃软绵绵的趴在地上,彻底昏迷了过去。
徐佑扔掉断殳,拍了拍手,又走了回来。秋分从怀中掏出小帕,给他细心的擦去手上的灰尘。
徐佑笑了笑,由的她去,悠悠道“那就是说,你这位清鸾师兄,很可能就住在钱塘喽”
左彣道“这个不难,既然这群游侠儿会何郎君师门的殳法,跟着他们自然就能知道贵师兄是否真的在这里”
何濡默然无声,过了一会,微微叹了口气,道“见又如何,不见又如何顺其自然吧”
寒门贵子 第三十一章 全都是套路
不知是不是詹珽事先安排了人清场,还是这里的院落太僻静,众人又吵又打,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也不见有闲人来围观凑趣。
徐佑见何濡似乎不怎么想提起那个师兄,也就不再问,看着满地的游侠儿,道“你说詹珽接下来会做什么”
“要是他不那么蠢的话,应该会留有后手。照我估计,出不了一刻钟,县衙的贼捕也快要到了”
“那就等着吧,正好在院子里透透气。秋分,去搬几张胡凳来,我和两位郎君一同在这古槐树下,欣赏欣赏万叶秋声里,千家落照时的景色”
秋分应了一声,刚准备去房中搬胡凳,詹珽带着七八个男子走了进来。见地上一群人翻滚哀嚎,窦弃更是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死活不知,脸上掠过一道怒色,低声道“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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