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风虎,你也去吧”
片刻之后,秋分和百画一左一右扶着履霜出了门,得到徐佑首肯后,上了步辇安歇。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至宾楼,往城东那所幽静的宅院走去。
由于只有一座主楼的缘故,徐佑等人被安排在二楼靠西的厢房。先安顿履霜睡下,吩咐秋分留下照顾,徐佑带着何濡何左彣去了一楼。
还是之前那间屋子,这次换了詹文君坐了主位,在她身后分别站着百画,千琴和万棋,独独宋神妃不见了踪影。千琴犹记恨日间的不满,冲何濡狠狠的瞪了下眼睛。
等徐佑等人落座,詹文君开门见山,道“听闻几位郎君白日曾登门示警,文君在此先行谢过”
“但凡物不平则鸣,任谁见到此不平之事,都会作仗马之鸣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不平则鸣徐郎君言语简练,却字字珠玑,文君敬佩不过,话虽如此,诸位郎君的情义,文君心中谨记,不管有没有良策对付杜静之,总要报答才是”
这份大气的心性别说在女子当中,就是男子也很少见,徐佑笑道“不如夫人先听听何郎君的对策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何濡也不推脱,道“在献策之前,我想先问一问夫人,杜静之究竟为了何故,非欲得夫人而甘心”
徐佑侧目,问的这么直白,会不会被那个冷冰冰的万棋暴打
詹文君浑不在意,正色道“不瞒何郎君,此事我也匪夷所思。要说姿色,三吴之地多少美人,怎么也轮不到文君。要说才学,我少读诗书,粗通文理,却仅仅是粗通而已,并不以此见长,更难入杜静之的法眼。除此之外,实在想不出他有何缘故,甚至不惜与家舅为敌”
魏晋时也称公公为阿舅,詹文君意指郭勉。何濡皱眉道“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可要是不搞清楚这一点,就摸不透杜静之的底线,应对起来,难免束手束脚。”
徐佑忍不住道“或许杜静之,那个,那个,别有爱好,恰巧喜欢郭夫人这样的样貌”就与区区在下一样。
詹文君和何濡同时看了过来,直把徐佑看的心里发毛,何濡才冷哼道“杜静之在林屋山上的左神、幽虚二观里不知藏了多少美人,无不是修眉小口,妩媚娇柔的绝色。”
言外之意,人家杜祭酒的审美正常的很,别以你那点小见识妄自揣度。
徐佑干咳道“原来如此”
詹文君对徐佑笑了笑,似乎对他的尴尬颇觉有趣,转对何濡道“何郎君为何这般在意此事”
“因为我想知道,杜静之得到你的愿望究竟有多强烈,是不是强烈到可以不管不顾,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都要如愿以偿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必须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
詹文君陷入了沉默,显然在思考何濡提到的这个可能性。不过徐佑何等城府,一下子就听出来何濡这是在挖坑给詹文君跳。
任何抛开因果的推理都是耍流氓,杜静之针对钱塘詹氏的行动,要结合这件事的整体来看。刺史府对付的是郭勉,杜静之与刺史府合谋,首要目标自然也是郭勉。
而詹氏,只是杜静之私人的行动,一旦来自詹氏的抵抗威胁到了对付首要目标的大局,他必然要丢卒保帅,任如何不舍,也要放下对詹文君的所有yuang。
所以说,何濡夸大其词,只是为了在詹文君的心目中加重己方的砝码。毕竟,将一个人从刚刚淹没脚踝的水泊中救出,怎么比得上把她从即将溺毙的大湖中拉上岸呢
智谋,术数,变谲,辞谈
阴符四相,果然不放过任何一个利益最大化的机会
“事已至此,文君已经做好了你死我亡的准备何郎君,若你能挽回我詹氏即将面临的命运,今日以后,凡你有命,文君万死不辞”
“此计非从我出,乃是七郎的妙思”何濡摇摇头,道“况且,这样未免对夫人不公,我们不是不讲情理之人。如果能够侥幸破开此局,望夫人答应七郎三件事”
詹文君问也不问,道“可以我应下了徐郎君,何郎君,我们先要做什么”
何濡望向徐佑,徐佑笑道“我们需要一条白蛇”
寒门贵子 第三十九章 巴蛇涂白
“白蛇”
此言一出,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詹文君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望着徐佑,轻声道“徐郎君要白蛇做什么”
“白蛇乃世间灵物,自然有它的妙用”徐佑有后世的科学理念做底蕴,知道白蛇不过是白化病异变而成,任何品种任一条蛇,都可能变异成通体白色,没什么稀奇,只是概率多少的问题,跟神仙扯不上关系。
只是这些话不能直言,唯有世人皆信白蛇乃世间灵物,才可破了杜静之的死局。
詹文君没有说话,低头陷入了沉思当中,似乎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让她很是为难。
千琴却皱起了眉头,道“白蛇等闲难以得见,虽然史不绝书,但实际上见过的人屈指可数。若是长年累月的搜寻不休,还可能偶然抓到,可这顷刻间,去哪里寻呢”
百画嘻嘻笑道“莫非徐郎君其实也无良策,故而第一个条件就如此让人为难”
徐佑笑道“两位小娘冤枉在下了。有真的白蛇最好,如果没有,还是那句话,穷则变,变则通,找一条巴蛇涂以白漆,远在十丈外不露破绽,也就是了”
山海经海内南经有:“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腹之疾。”楚辞天问中亦有:“灵蛇吞象,厥大何如”的记载。所谓的“巴蛇”、“灵蛇”,可能就是现今的蟒蛇的一种。这种蛇的产地多在秦岭、大巴山以南的南方地区,徐佑曾经考证过,具体大概有两个地方。一是大巴山,也就是四川和陕西的交界,也称蛇山。据水经注和蜀中名胜记记载,大巴山山北有“神蛇戊”、山南有“巴蛇洞”,皆古时流传下来的地名,还有无数关于巴蛇的传说。
另一处距离钱塘就要近的多了,淮南子本经训载“尧之时封 、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断修蛇于洞庭。”修蛇即长蛇,亦即巴蛇。六朝宋的庾仲雍江记云“羿屠巴蛇于洞庭,其骨若陵,故曰巴陵。”也就是说,在古时,人们在洞庭湖一带,发现了巴蛇的行踪或遗骸,并且不算少见。
“巴蛇”
百画歪着脑袋想了想,拍着手道“我想起来了,去年在汨水观竞渡时曾见乡间的捕蛇者抓到过此蛇,要十余人才能扛的起来。不过,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大么”
山海经说巴蛇长八百尺,这个数据应该是夸大了,一般在四米左右,长的有七米,已经算是蛇类中的巨无霸了。
至于汨水,是汨罗江的分支,在北为罗水,在南为汨水,汇成一处后注入洞庭湖,屈原就自杀于此。
听了百画的话,徐佑确定巴蛇果然生活在洞庭一带,心头大定,道“既然小娘亲眼见过,想必汨水附近还有,麻烦夫人即刻派人去那里求购一条巴蛇。”
千琴就是要跟徐佑唱反调,道“就算有,可也不是那么容易买到的”
“重金之下,岂有买不到的东西”徐佑目视詹文君,她一直在低头沉思,一言不发,跟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大相径庭,心中有些起疑,道“只是此事需秘密进行,不可张扬。夫人以为如何”
詹文君抬起头,道“巴蛇好寻,此事不难。只是,徐郎君若打算以白漆涂之,恐怕众目睽睽之下,难免会有人瞧出不妥”
诗经秦风里“阪有漆、隰有栗”的一句,让中国用漆涂色的历史往前推了几千年。之后夏商周秦汉乃至魏晋南北朝,漆制工艺更是突飞猛进,到达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白漆的技术最是简单实用,经久耐牢,不怕潮湿、不褪色,真将巴蛇涂成白蛇,除非抓住了拿到眼前细看,否则根本难以分辨真伪。
徐佑眼睛一亮,道“夫人可是有更好的法子”
他隐约猜到了一点,却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之巧。詹文君点点头,道“三年前,家舅去往益州巴东郡资丝锦运送三吴,途中迷路,夜宿于一处山水奇佳的所在。是夜电闪雷鸣,溪水突然暴涨,多名部曲遇难,仅家舅率两名腹心移至山林高处躲避,却不经意中发现了一条栖息在草丛的白蛇”
“啊”
发出惊讶声音的是百画,她身边的千琴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连冷若冰霜的万棋也不经意的蹙了下秀眉。
这件事,连她们都不知道
徐佑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霓虹国的岩国白蛇就是通过先进的技术手段,将白蛇的变异基因遗传了下来,成为可以人工培育的白蛇的一种。其他的,只要关注时事和新闻的人,都会记得河北那条被雷击而死的白蛇,还有金山区廊下镇某集团内的白蟒,至于蛇类饲养基地发现的白化病蛇更是多的数不清。
以此类推,就算此时没有专门的蛇场,但白蛇的个体数量应该也不算太稀少,只是古代有太多地方人类无法达到,且信息流通处于闭塞的程度,哪怕在某些深山老林有村野之人发现了白蛇,也很难传到文明世界。
所以,以郭勉的庞大财力,时不时的还要行商各地,真遇到白蛇,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
徐佑大喜,道“如此更妙敢问夫人,这条白蛇还活着吧有没人外人知道此事”
詹文君摇头道“那夜在场的只有两名心腹部曲,全都得了严命,不得将白蛇一事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所以这三年来,白蛇一直养在居钱塘三十里外的明玉山中的隐宅内,除了家舅和我,无人能够得见。“
徐佑哈哈笑道“由此可知,天意站在夫人这一边,任杜静之奸猾似鬼,也要喝夫人的呃,若是让白蛇现世,不会引得郭公震怒吧”他话到嘴边,才想起女子的脚也是私密,被男子喝洗脚水,无疑是公然tiaoqg,所以及时咽回了去。
詹文君决然道“危难之际,连自身都不能保,何惜一蛇”
“好,那就这么定了。接下来,需要夫人找寻二十名识字之人,要口才便利,说话明白,且可以受掌控。寻到后,把他们齐聚一处偏僻的宅子,禁止出入,等我前去安排。”
千琴受不了徐佑颐指气使的样子,冷哼道“何谓可掌控”
徐佑笑不作答,他还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为难。何濡却没他这么好说话,道“有家室,贪财色,或者怕死,此等人,皆可掌控。”
千琴立刻追问道“怎么个掌控法”
“有家室,可以以家室胁迫;贪财色,可以以财之;怕死,自然刀剑加颈。如此掌控,你觉得可否”
千琴鄙夷道“何郎君行事如此毒辣,到底怎么读的圣贤书”
詹文君站起身,道“你再口无遮拦,肆意羞辱贵客,那就不要再跟着我了。百画,明日去寻个人家,嫁了她出门”
百画笑着道“诺阿姊,你是喜欢白白净净的郎君呢,还是喜欢老实敦厚的农夫呢”
千琴瞪了百画一眼,赶忙跪下,匍匐于地,不敢做声。詹文君径自走到徐佑身前,双手作揖行了大礼,道“给我一日时间,尽尊徐郎君吩咐”
回到二楼厢房,三人对坐,左彣疑道“郭勉为何如此紧张发现白蛇的事不仅不对外宣扬,反倒藏的如此严密。按说白蛇乃灵物,要么报祥瑞敬献给主上,谋求恩赏,要么养于家宅,扬名吴地。我看郭勉乘金旌船招摇过市,不似这般淡薄之人。”
徐佑笑道“风虎所言不差,只不过少算了一点。”
“望郎君赐教”
徐佑望向何濡,道“你来说吧”
何濡冷笑道“这还不简单郭勉存的心思,可比名利要大的多了。若是所料不差,他是在等着有朝一日,能够将白蛇献给江夏王呢。”
左彣更是不解,道“郭勉不是跟江夏王关系匪浅吗真要献蛇的话,三年前就可以啊,为何还要等”
“他等的,是时局别忘了,汉高祖可是斩了白蛇,才有了天下”
左彣明白过来,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惊讶,何濡又转对徐佑道“七郎,如果说之前还只是猜测,有了白蛇一事,足以看出郭勉的野心。而他又是江夏王的肱骨,他的野心,不过是江夏王野心的延续而已。所以,这一次天赐良机,必须将詹氏救出虎口,跟郭勉好好的交个朋友”
徐佑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道“知道江东百姓最爱的是什么吗”
何左二人齐齐摇头。
“是鬼神事”
寒门贵子 第四十章 私会
纵观中国古代小说史,自先秦神话,到魏晋南北朝志怪,再到唐传奇,宋话本,千百年的凝练之后,成就了明清小说的高绝艺术水准。
如果说楚辞是先秦神话集大成者,魏晋南北朝时的搜神记就是志怪小说的代表作。
任何脱离时代本身的文学都是无根之水,搜神记写人写鬼写真写幻写报应写情爱,虽然充满了超越时代的想象力,但它的本质还是建立在当时的社会政治、思潮和民风的基础上。因此,搜神记里的志怪故事能够广为传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受到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
比起诗词歌赋的高雅,琴棋书画的风流,这种说理简单,剧情跌宕,志怪神异的故事,最易口碑相传,也最容易在短时间内掀起全民追捧的热潮。
当然了,所谓的最短,至少也要数年以上的时间
徐佑没那么长的时间等待,也没有那么长的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件事上,所以,他要做的,只是稍稍的改进一下传播的方式和方法
“鬼神”
“不错要对付杜静之这个神棍,只能另造一个神棍出来”
三人计议已毕,何濡和左彣正要离开,徐佑突然道“其翼,我怎么觉得那个鲍熙有点名不副实”
何濡停下脚步,没有做声。
“既是顾东阳派来辅佐顾允的心腹,智计谋略应该是上上之选才对。可我看他在至宾楼里的表现,一直畏首畏尾,束手束脚,毫无临机决断的应变能力,实在让人心生疑虑”
何濡静静的道“鲍熙此人,不需要我们过多的费神,他不是阻碍”
“你确定”
“我确定“
徐佑微微一笑,道“那就好,去吧,累了一天,都早点休息”
左彣躬身离开,何濡出门之后又回转,坐到徐佑对面。徐佑保持着刚才的坐姿,对何濡的去而复返并不惊讶,低垂着头,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杯,没有做声。
“我跟鲍熙,是在江州刺史府时的旧识”
徐佑抬起头,将玉杯放在桌面上,笑道“鲍熙不是我们的障碍对不对”
“对我保证”
“那就行了,至于你跟他的往事,想必也是你心底的秘密,不需要对我说,我也不需要知道。其翼,你我相交,贵在知心,知心则不疑,不疑就不会生乱,这是长久之道,也是成事之道。”
何濡收敛了平日里的傲气,恭谨的道“诺”
到了午夜,窗外月明,钱堂城陷入了完全的沉寂当中。徐佑刚入睡不久,猛然惊醒过来,正要侧耳倾听哪里来的响声,左彣已经破门而入,擎剑在手,护在身旁。
“发生什么事”
“还不知清楚应该是有人闯了进来,被发现后正在交手”
徐佑披衣而起,走到窗边,可以看到院内两人分开而立,其中一人,正是捉鬼灵官李易凤,另一个人却让大吃一惊,竟是那个应门的老仆。
两人不知在院中说了什么,李易凤闪身后退,到了院墙下,脚尖一点,身子腾空而起,没入墙外不见。老仆咳嗽了几声,佝偻着腰身,慢腾腾的走回了门房。
“这院子里果然藏龙卧虎,连一个垂垂老矣的奴仆都能逼退天师道扬州治的捉鬼灵官,怪不得詹文君有信心保咱们的安全。”徐佑饶有兴致的目送老仆离开,道“风虎,回去休息吧,有这样的厉害人物把门,不会有事的”
左彣犹豫了下,道“要不我还是守在房内好了李易凤既然为刺杀郎君而来,恐怕没有那么轻易放手”
天师道的威名可不是哄娃娃哄出来的,真要是打定主意对付一个人,恐怕天下无人能够安心睡觉。
徐佑的侧脸在月光下看起来十分的柔和,轻声道“放心吧,李易凤是来找我不假,但他不是来找麻烦的”
左彣有些莫名其妙,道“不找麻烦难倒还能跟郎君叙旧不成”
徐佑笑道“让你猜对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左彣看了看徐佑,见他点头,过去开了门。詹文君立在门外,身后跟着千琴和万棋,拱手道“闯入的贼子已退,让徐郎君受惊了。”
徐佑耸了耸肩,姿态异常的潇洒,笑道“能将捉鬼灵官称为贼子的,夫人可是头一个”
“不告而入谓之贼,捉鬼灵官又如何自也是贼子而已”
这话说的气派,不过气派是需要底气的,能有老仆这样的高手做门房,詹文君无疑极有底气,道“徐郎君若无睡意,文君可否进来一唔”
深更半夜,虽然不是两人独处,但也于礼不合,尤其詹文君丧夫一年,还在服丧期间,若是传出去,恐怕会辱没清誉。
詹文君或许不在意,徐佑其实也不在意,但他不能不考虑郭勉是不是也有这样大度的胸怀。
“夫人若是想问有了白蛇有了人之后具体的计划,我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过了两日,夫人自然便知”
詹文君听出徐佑的婉拒之意,也不着恼,笑了笑,英挺的剑眉往上一扬,飒爽中透着可人的味道,道“那就不打扰徐郎君休息了今夜这里交给万棋看守即可,若是有事,吩咐她就是了”
说完带着千琴离开,万棋也不看徐佑,径自立到门口,仿佛一尊冰雕美人,让周边的空气都快要凝固起来了。
左彣一看这个场面,哪里能放心去睡觉,也到门口另一边站定。两人一左一右,如同两个门神,只是不够凶神恶煞,反倒一个大叔,一个少女,竟然莫名的有了点搭配感。
徐佑劝了几句,两人都不听,无奈的自去睡觉,睡梦中好像见到一个女子,朱衣青发,似远似近。
第二日醒来,徐佑喊了两声风虎,左彣推门而入,他一夜没睡,但精神饱满,丝毫不见疲态,果然是底子好,经得起打熬。
“万棋呢”徐佑扭头看了看,没看到万棋的身影,奇道“莫非半夜偷跑了不成詹文君这样可不行,身边的婢子没一个听话的。”
左彣笑道“郎君忘了詹夫人吩咐的是夜里守着。所以天一亮,她就走了”
徐佑摇头失笑,道“原来是太听话了”
说笑间秋分推门进来,服侍徐佑穿好衣服,徐佑带着众人下了楼,厅内已经摆好了早膳,詹文君没有现身,由百画负责招待。
“其翼,你先和秋分用膳,我和风虎出去一趟。”
何濡点点头,不必说他也知道徐佑要出去做什么,倒是百画笑着道“徐郎,我家夫人吩咐了,让你尽量不要出门”
“无妨,我只在附近走一走,半个时辰就回来”
徐佑和左彣离开了詹宅,随意的逛着街。钱塘是县治,又是商贸集中地,市场制度没有严格按照坊市进行划分,所以不像金陵那样的大都市,要到午时才开市营业。这会所见,已经有不少商旅中人在街面上奔波往来,有些零星点点的食肆也做起了早行人的生意。
“李记汤饼,就这里吧,进去尝尝店家的手艺”徐佑和左彣进去后发现这家店生意兴隆,十几张桌子坐满了人,等了片刻才找到一处靠里屋的座位,颇有后世去吃知名餐厅要排队的经历。
左彣找店家要了两份汤饼,还没等端上来,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坐到了两人对面。
捉鬼灵官,李易凤
左彣下意识的就要动手,被徐佑拦住,望着李易凤笑道“李道兄,数年未见,你怎么还是骨瘦如材呢天师道的膳食,真的这么难以下咽”
寒门贵子 第四十一章 疗伤
听徐佑说话如此不客气,左彣心中一紧,手摸上了剑柄,牢牢的盯着李易凤的双手。
捉鬼灵官,顾名思义,他最强的武器,就是一双手
无坚不摧
李易凤干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正当左彣以为他就要出手的时候,突然溢出一丝笑意,嗓音尖利,道“还记得那年在鹤鸣山上,你第一次见到我时,说的也是同样的话。”
“是啊”
徐佑感慨道“我那时的性子太急,言语上大大得罪了道兄可谁想在山上住了七日,日夜相处,无话不谈,竟跟道兄成了好友”
李易凤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暖意,沉默了半响,低声道“微之,你不该管詹氏的事”
徐佑叹道“道兄,有些时候,身不由己”
李易凤摇摇头,道“我知道你的为人,好武任侠,见不得不平事,早年在义兴时就四处惹是生非。不过有徐氏为你撑腰,只要不是惹出捅破天的麻烦,都无关紧要。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被主上安置到钱塘,看似迁徒,实为保护,再怎么低调都不为过,如何还敢贸然插手天师道的事”
徐佑苦笑道“我要是说自己适逢其会,被人拉下水的,你不知信不信”
“我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詹氏已经被祭酒视为囊中之物,任何想要从中作梗的人,都会让祭酒不高兴微之,听我一句,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徐佑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道兄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易凤再次沉默,末了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一刻钟后,到三文山顶的凉亭来见我”
等李易凤离开,徐佑和左彣每人吃了一碗汤饼,都对店家的手艺赞不绝口。汤饼又名水引、馎饦,通俗点讲也就是面条。东京梦华录里曾在汴梁居住过二十多年的孟元老,对往昔京华繁荣景象的追忆,其中提到北宋汴京市场上的汤饼名品就有十多种,元初的梦粱录一书,则说南宋时临安市场上的汤饼,竟有三四十种。由此可见,起源于东汉,成形于魏晋的面条,到了宋时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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