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袁青杞感激万分,道:“多谢大将军指点!”
元光笑道:“你且再行功六十四周天,会有不小的进益。”说完看向徐佑,道:“微之,你陪我江边走走?”
“好!”
徐佑侧身,道:“大将军,请!”
两人并肩缓行。
“微之,你救了於菟和丑奴,这份恩情,我始终牢记,只是现在的你身高位显,修为自成一家,也不需我指手画脚,思来想去,竟是报答不了。”
元光满脸歉然,道:“既然如此,我想厚颜再请你应我一事。”
徐佑好忍着没憋住气,大将军您这就不厚道了,敢情瞅准一只羊薅羊毛啊?
“大将军请说,凡我做得到,必定倾尽全力!”
元光犹豫良久,似乎很是为难,最后叹了口气,道:“日后若有可能,莫让沐兰死在平城!”
徐佑微微皱眉,道:“大将军何出此言?公主她深受魏主疼爱,又执掌兵权,麾下人才济济,谁能威胁她的性命?”
元光道:“身为女子,不能承继大统,这就是最大的威胁!”
牵扯到魏国的内争,徐佑不好插话,静静的听元光继续说道:“沐兰随我在六镇长大,习惯了六镇的风沙,实在不适合平城的尔虞我诈。皇兄在世,或许还能保她平安,可若皇兄龙驭宾天,我那当太子的侄儿志大才疏,偏又没半点主见,怕是容不下她……”
元光隐有托孤之意,徐佑忙道:“大将军虎威荫庇,就算元泷登基,他也不敢对公主不利……”
“和孙冠一战后,不论胜负,我会带着於菟和丑奴离开平城,可能会去西域,也可能觅地隐居,平城诸事,管不得许多了……”
“既然大将军心生去意,又委实放心不下公主,何不劝她一同离开?”
“我劝过,她不肯听。”
元光道:“沐兰和我不同,我现在离开,对大魏而言,利大于弊。可她生于斯,长于斯,愿为了大鲜卑山倾洒鲜血,又值连番战乱,朝廷多事之时,岂肯弃之而去?”
元光停住脚步,目视徐佑,诚恳的道:“微之,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沐兰性情刚烈,我怕她宁可死,也不会屈从别人的威迫而有违本心。所以,若真有那么一天,万望你能施以援手……”
元光亲手把元沐兰养大,两人之间,是师徒,也是父女,是朋友,也是袍泽,感情之深,无可比拟。
说白了,元光看透了世情,他不走,元瑜不安,所以甘愿舍弃所有,带着妻女远走高飞。
而元沐兰却宁愿燃烧自己,以报国家,她不会主动放弃,更不会畏难退缩,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一往无前。
元光劝不得,于是来找徐佑,可徐佑觉得他这是病急乱投医,自家和元沐兰什么关系?平日里打生打死,还能说各为其主,可哪怕不算仇敌,关系也无法和元光相比,元光劝不得,他就劝得了吗?
徐佑觉得很荒谬,但他无法拒绝,苦笑道:“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元光拍了拍徐佑肩头,笑道:“有你这句话,我终于放下所有执念,可以无牵无挂的和孙冠决战!”
徐佑颇为头大,感觉像是上了元光的贼船,可话既然说出了口,那就只能捏鼻子认了。
元光当然不会告诉徐佑,他之所以产生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是因为看到了两人牵手后的灵光一闪。
元沐兰为了不嫁给高远,宁可把平城杀的血流成河,但她却并没有拒绝徐佑牵起她的手。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以,元光欲为她留条退路,而徐佑则变成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好了,今夜谈兴尽矣。”元光潇洒的挥了挥手,渡江而去,声音在月色下回荡:“我先走一步,等沐兰醒来后,你让她自回分栋山即可。”
目送元光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徐佑哑然失笑。
他前后见过三位大宗师,竺道融号称黑衣宰相,虽然枯瘦如柴,但言行举止最像手握大权的上位者,为了佛门的壮大,他依附国主,殚精竭虑,不苟言笑,深沉莫测,让人敬而远之。
至于孙冠,他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富家翁,对人也特别的和蔼可亲,但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其实永远的高高在上,以天师之尊,冷漠的俯瞰众生。
而元光和竺道融、孙冠都不同,他身形威武,样貌英俊,镇守六镇,抵抗柔然,杀伐之威,响彻南北,符合世人对大宗师的所有幻想。可没想到,今夜认识之后,发现这位元大将军才是真正的超脱物外之人。
竺道融为佛门所累,孙冠为天师道所绑,他们空有世外之名,却深陷世俗之中,唯有元光,当决定离开平城的那刻起,他不再拘泥于一家一姓的国,不再着眼于是华是胡的民,他的刀法终于圆润无碍,再无丝毫的破绽。
慢慢回转原处,隔着老远听到鸾鸟正在询问刚刚行功完毕的袁青杞:“元君和张玄机相熟么?其人善妒乎?阴阳鱼脸治好,她真有传闻里那么美么?对了,可否讨个方子,我有个朋友,小臂上也有胎记……”
连滚珠问题让人应接不暇,可袁青杞是何许人,对付鸾鸟这样的人最有手段,笑道:“女郎到底是对玄机有兴趣,还是对方子有兴趣?”
鸾鸟奇道:“有区别吗?”
“有区别!”
袁青杞好整以暇的道:“若是对玄机有兴趣,牵扯到大将军的内宅,恕我不能据实已告。若是对治病的方子有兴趣,等我回去见到玄机,为女郎讨了方子,再派人送到平城……”
言外之意,别问,问也不说!
鸾鸟抿嘴笑道:“莹心炫目,昙千的评鉴果然不错。既然元君不肯谈论张玄机,那就来谈谈我家沐兰,元君以为,沐兰可为徐佑的良配么?”
“情之一物,只有爱与不爱,何来配与不配?”袁青杞见招拆招,笑道:“女郎未曾遇过良人,以后千万别这样问,免得惹人嗤笑。”
鸾鸟接连吃瘪,非但不气馁,反而将遇良才,斗志爆棚,还要继续追问,徐佑听的后背冒汗,赶紧出现,道:“元大将军先走了,让你们稍后自行回山。”
“你来得正好!”
鸾鸟眼光一亮,伸手拉徐佑的胳膊。
徐佑闪到旁边,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女郎自重!”
鸾鸟没好气道:“刚才哪个登徒子拉着沐兰的手不舍得放开?怎么,大将军以貌取人乎?”
徐佑道:“刚才事急从权,非不得已而为之,这会再和女郎纠缠不清,岂不真成了登徒子?”
鸾鸟翻了个白眼,道:“南人,口舌之利!”
寒门贵子 第六十四章 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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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番唇舌,没占到任何便宜,鸾鸟倒也不恼,依旧笑呵呵的与徐佑闲聊。反正该问的不该问的,这位鸾鸟大人百无禁忌,知道徐佑不可能翻脸,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然而身为侯官曹的两大巨擘之一,谁又敢真的把她当成烂漫无邪的普通女郎,徐佑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袁青杞再时不时的接两句话,一夜下来,比和元沐兰大战三百回合还累。
远处天际露出淡淡的鱼肚白,元沐兰终于从入定中醒来,美眸流转波光,似有星辰凝聚,鸾鸟扑过去抱住,左右看看,道:“好沐兰,二品感觉如何?”
元沐兰笑道:“不如何,我还是我!”
徐佑和袁青杞也纷纷道贺,元沐兰谦让两句,得知元光已经离开,而这时素阙机也养好了伤势,众人客气的道别,各自归去。
沿途元沐兰冷着脸,鸾鸟试探着问:“生我气?”
元沐兰淡淡的道:“我听得到你和羽灵元君的对话。”
鸾鸟吐吐舌头,搂住元沐兰的肩头,道:“好心没好报,我那是为你打探敌情,袁青杞和徐佑之间道不清说不明,她很可能是你平生难遇的劲敌……”
“他们之间,干我何事?”元沐兰差点翻脸,道:“鸾鸟,我再明白告诉你一次,我和徐佑只是朋友,并无男女间的任何情愫,你这样口没遮拦,若惹得他心生轻贱,我饶不了你!”
鸾鸟咯咯直笑,笑的元沐兰心里发虚,伸手去扭她的耳朵,道:“笑什么笑?”
“我笑你都被人拉手了,还自己骗自己,你敢说对徐佑毫无好感?”
元沐兰认真解释,道:“当时联手御敌……”
“那我就奇怪了,咱们挨着站,他怎么不来拉我的手呢?”
“或许嫌弃你武功低……”
“喂,不许说我武功低,你还不如说嫌我丑呢……”
两人打闹起来,鸾鸟突然收了笑容,变得严肃无比,道:“沐兰,你贵为公主,终究是要嫁人的,要么自己做主,嫁给如意郎君,要么再重复高远那样的折磨……究竟是要幸福,还是要痛苦,全在你一念之间。”
元沐兰驻足,回望山脚下流淌的岷江,黄衫迎着山花,是那么的楚楚动人,她久久不语,过了片刻,双眸燃起坚毅的神色,道:“我是大魏的公主,他是楚国的大将军,注定今生无缘,何必强求?不过,谁说女子定要嫁人的,我宁可战死沙场,也不会嫁给蝇营狗苟之徒,成为那些让人作呕的贵族们私底下互相夸耀的玩物!”
鸾鸟叹了口气,道:“我只怕由不得你……”
平城的局势比金陵更加复杂百倍,皇权和部落权的对立,鲜卑旧戚和汉人新贵的争斗,佛道两教明里暗里的交锋,边镇军方和平城军方的隔阂,元沐兰身处所有漩涡的正中心,她的终身和归属,是太多势力虎视眈眈的重要筹码——正如鸾鸟担心的那样,怕是由不得自己。
“你入定之时,大将军曾约徐佑江边密谈,若我所料不差,他应该和徐佑提到了你……”
“嗯?”
元沐兰惊道:“师父他?”
“傻丫头,大将军既然决定要离开平城那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又怎会不给你安排退路?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徐佑,很可能会是你最后的希望。”
元沐兰呆呆的站着,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沐兰,你将兵在外,实在太久了,久的忘了平城的风都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难道真的以为主上借诛高腾一事杀了八大姓那么多人,这些部落大人们就怕了吗?他们暂时的臣服,只是为了更有力的反击,而你的婚事,既是引起这场腥风血雨的开端,也是他们进行反击最好的切入点。”
元沐兰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眉目间溢出浓郁的杀气,贝齿咬着红唇,道:“不知死活!”
“他们原本要等你平定大乘教返京之后,再次纠集众臣向主上奏议你的婚事,只不过你为了来益州观战,假托生病,要在冀州小住修养,推迟了回京日期,让他们的谋算暂时落空。可拖得一时,拖不过一世,你总归是要回平城的,躲不过去。沐兰,如果……我是说如果,大将军和孙冠一战落败,你……依我的主意,干脆跟徐佑去金陵……”
元沐兰这次并没有生气,只是望着鸾鸟,沉声道:“事态严重到这等地步了吗?”
“严重与否,全看你的抉择。你若能屈服,任由他们主宰你的婚事,那自然万事大吉,可若是你不愿屈服……高腾等人的前车之鉴,你觉得,他们还会善罢甘休吗?”
“想死?我成全他们……”
“没用的!”
鸾鸟从来都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性子,这会却罕见的露出几分放弃反抗命运的无力感,道:“主上这次不会站在你这边,除了你的亲兵,平城的部曲你一个人也调不动。沐兰,你斗不赢的,听我的,干脆走吧,远离平城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就算不嫁徐佑,也能逍遥自在的过下半生……”
“你呢?我知道你早厌倦了侯官曹的差事, 为何不想法子离开呢?”
“我和你不一样,选择的主动权不在我的手上,而你,现在还有机会!”
元沐兰摇了摇头,道:“自出生冠上了元姓,我也就没有了选择,元氏没有落跑的公主,我宁可死在平城,也不会让大鲜卑山蒙羞!”
鸾鸟没法再劝,耸耸肩,扭过头去,道:“由着你吧!”
回到分栋山深处,这里有三五间山中猎户打猎时居住的木房子,被元光一行掏钱买了,反正他们都是马上将军,风餐露宿,家常便饭,只是稍作打扫,便可以住人。
元沐兰求见元光,被门前坐着打盹的老仆人元山海拦着,道:“少主吩咐,他要闭关两日,着公主静心感悟,不必来请安问候。”
元山海是从小照顾元光长大的老仆人,在元府的地位极高,也只有他称呼元光为少主。
元沐兰对他十分尊重,躬身施礼,道:“是!”然后回房入定,继续巩固境界。
不知觉到了晚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少顷大雨倾盆,狂风怒号,恍如末世。鸾鸟走出木屋,来到元光的屋子前,缓缓屈膝跪下,浑然不顾全身被大雨淋的湿透。
过了片刻,屋门打开,元山海道:“进来吧,少主答应见你了!”
元光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一张木几,身后一张木床,除此再无他物,双目闭合,气息绵长,道:“为了沐兰?”
鸾鸟低垂着头,雨水顺着青丝滴落地面,道:“我劝她离开平城,她不肯听,但她最听大将军的话,还请大将军晓以利害,别让她回平城送死!”
“你觉得她这次很危险?”
“不是危险,是必死无疑!”鸾鸟猛仰起头,目光全是冷意,道:“皇帝已决定把公主许给渤海郡公贺旸。”
“贺旸?那个肥胖如猪猡的贺癞子?”
“正是丑鄙不堪的贺癞子!”
元光睁开双眼,轻声道:“皇兄决定了?”
“皇鸟告诉我的消息,确凿无误!”鸾鸟突然激动起来,道:“大将军,贺氏虽在高腾案里牵扯不深,但它和长孙氏、刘氏、陆氏是世代姻亲,长孙氏、刘氏、陆氏被主上杀了百余人,唇亡齿寒,贺氏岂会真心臣服?此次推贺旸来求娶公主,只是他们为了试探主上心意的诡计。主上允之,也正是希望恩威并施,杀戮之后,再赐以恩典,收群臣之心,安定平城局势,可他想没想过,公主该怎么办?”
鸾鸟当着元光的面,肆无忌惮的非议君上,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侯官曹主官之一,实在是破天荒的奇观。
元光道:“当了皇帝,孤家寡人,其实也是苦的。天子,天子,就不能有人间之情,该舍弃时,我们全都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我认命,身入局中,早有死无葬身之地的觉悟,可公主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大将军,你也看到了,公主对徐佑别有情愫,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何不趁此良机,把两人撮合一起?或许只有徐佑,能让沐兰打消死志……”
元光默然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沐兰的性子你比我了解,她外柔内坚,最有主见,让她主动背弃大魏,嫁给南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昨夜厚颜请托,让徐佑在紧要关头务必救沐兰一命……”
鸾鸟道:“徐佑应了吗?”
“他应了!”
鸾鸟喜不自胜,道:“以徐佑的手段和能力,他答应的事,绝对可以做到!”
这种来自敌人的信任,是对徐佑最大的赞美。
“我也如是想,但是为了万无一失,还得你在平城多做准备,必要时候,出手助徐佑一臂之力。”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
末了,鸾鸟离开时问道:“大将军,你毫不藏私的指点袁青杞修行,难道就不怕楚国多出一位大宗师,将来对大魏不利吗?”
元光淡然道:“秦汉以来,可有永盛不衰的王朝吗?日亏月盈,天道之常,若是大魏因为楚人多了几位大宗师就烟消云散,那就烟消云散!”
寒门贵子 第六十五章 愿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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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之夜的第二天,徐佑离开彭模,挥师北上,进逼新津渡。
新津渡是建安二十一年由李严凿穿了天社山,连接起成都平原和眉嘉平原的重要渡口,占领新津,则成都平原门户大开。
徐佑调集兵力,张扬旗帜,以虎将田元化为前锋,率三千人发起强攻,吸引守军的注意力,然后由唐知俭率八百镇海都赤身衔刀,连夜泅渡皂里江,绕到新津后方,前后夹击,至天明,克新津渡,斩敌五千人,缴获无数。
新津既克,眼前一马平川,徐佑遂令焦孟引轻骑一千,直扑广都。广都守将祖经武闻知城外来了楚军,大惊道:“莫非是神仙?怎么来的如此之快?”
他点起兵马,出城鏖战,被焦孟娴熟的骑兵指挥技巧教了做人,狼狈逃回城池,正要据城坚守,城内发生了暴动,秘府鸣篪司收买了城内的士族和部分军卒趁乱放火,并打开了城门,焦孟纵兵入城,祖经武仓皇逃窜,无奈拱手让出了广都。
广都始建于公元前316年,与古蜀国成都、新都并称“三都”,以其盐井、渔田、铁矿和稻田之饶,富甲一方。
因此,徐佑占领广都,得到了大量盐井、粮仓和钱帛,弥补了孤军深入千余里的补给困难,他毫不吝啬的全都封赏给了有功将士,军心大振。
另一方面,北线的楚军主力和天师道主力还在涪县对峙,双方经过了多次战役,有攻城,有野战,却始终没有打开局面。
随着南线的战报越来越不利于天师道,涪县军中的士气也越来越低落,张长夜请来卫长安商议,试图说服他同意撤兵,卫长安以天师谕令为由,仍然坚决的表示反对。
“大祭酒,成都眼看着要失守了,我们空有十万大军,守在涪县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到底要干嘛?”
这时,张长夜麾下大将汤兴业闯进来,嘴里大声抱怨,跟在他身后十几名将领也纷纷发起牢骚。
卫长安坐在旁边,冷着脸,默不作声。
张长夜皱眉道:“天师有谕令,让我等务必守住涪县,你们又不是不知……”
“此一时彼一时啊!大祭酒,若徐佑在此地,我们和楚军决战便是。可现在徐佑虚晃一枪,北五城留了个傀儡,自家带兵从南线都快打到成都了,说是只有一万兵力,可我怎么不信呢?”
汤兴业斜眼看着卫长安,卫长安主掌鹤堂,对外情报由他全权负责,可被徐佑以李代桃僵之计骗了这么久,追究起来,至少也是失职之罪,语气不善的道:“一万兵力能全歼韩大祭酒的两万部曲,能短短十几日从犍为打到广都?徐佑是神仙吗?我估计他应该有三万人,以楚军的战力,成都是守不住的!”
卫长安阴冷的声音响起,道:“你是质疑天师?”
汤兴业直接摔了头盔,拔出腰刀砸在地上,怒道:“卫大祭酒,你位在我之上,又是天师的亲传弟子,要杀就杀,别给我扣屎盆子!我对天师之心,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卫长安站起来,缓缓拔出腰刀,道:“汤兴业,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汤兴业也是硬茬,脖子一伸,道:“来,照着这里砍,你今天不敢杀我,就是我孙子!”
锵!锵!
跟着汤兴业的那十几人也拔出了刀,面带紧张的对着卫长安。
张长夜脸色如水,沉声道:“干什么?我还没死呢!都把刀收起来!”
众将不敢不听,迟疑着收了刀,张长夜再看向卫长安,温声劝道:“师弟,别和这浑人一般见识,老汤你也知道,对天师忠心耿耿,绝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南线战况,我也担心,这不是正找你商量吗?”
卫长安苦口婆心的解释道:“师兄,你还没明白吗?就算天师没有谕令,我们也必须死守涪县。只要把楚军主力钉死在这,以徐佑区区万余人,纵然再骁勇善战,也无法对成都形成合围,更别说攻破成都防线……此战的关键,在涪县,在你我,而不在成都。徐佑孤军深入,拖延日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根本不足为虑。”
这等于当面说张长夜不懂战略,汤兴业等人皆面露不忿,卫长安告辞后,张长夜脸色铁青,汤兴业呸的一声,道:“什么东西!”
“闭嘴!”
张长夜厉声道:“都滚,回去整饬部曲,明日和楚军决战,不死不休!”
等汤兴业等人离开,张长夜露出笑意,军心至此,终于可以为他所用。否则,他虽是主帅,可长生军奉孙冠为至圣天师,无不忠心耿耿,实行计划时,未必能带走多少人马。
当夜召开军议,张长夜提出次日决战,卫长安原想反对,毕竟时间在他这边,拖延日久,楚军必疲,到时再行决战,胜算更大,但他犹豫了片刻,没有出声。
白天的争执已经让他和张长夜的关系变得比较僵,若是再反对,怕是彻底成了水火,临阵之际,将帅不和,是兵家大忌。
况且,张长夜肯留在涪县和楚军决战,而不是退兵撤回成都,已经算是不小的进步,卫长安退而求其次,表态支持。
第二天,长生军倾巢而出,摆开阵势,绵延十数里,旌旗蔽日,锣鼓震天,和楚军大战。卫长安所部三万精锐处于前方,双方犬牙交错,正战到酣处,突然阵后大乱,张长夜带着两万直属部曲脱离战场,仓皇往成都方向退却。
这一退,牵一发而动全身,长生军左翼一万人跟着溃散,卫长安来不及反应,被突然冒出楚军骑兵从左翼突破,然后完成了切割包围。鏖战至天黑,明敬一刀砍掉了卫长安的脑袋,所部三万精锐死伤殆尽,余众投降者达数万之多,涪县之战正式落下帷幕。
随后,澹台斗星马不停蹄,率军南下,万安、绵竹、德阳、什邡、雒县等地被张长夜的退兵裹挟着全都弃城逃窜,楚军兵不血刃,三天之内,直逼广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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