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张长夜退守广汉,还没歇口气,被楚军追上,当夜围城,庾腾再次出马,只身进广汉,面见张长夜劝降,他对着大堂里几十名敌将,面不改色,侃侃而谈,道:“大祭酒,涪县之战,我军已经展现了自身实力,现广汉被围,贵部外无援军,内无兵粮,负隅顽抗不过徒增伤亡而已。若贵部愿意放下武器投降,我家军主愿以性命担保,既往不咎,今后兄弟相称,同享富贵。”
汤兴业冷笑道:“卫长安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不听忠言,贪功冒进,他败给你们,不代表我们也会败给你们。”
“贵部善战,自不是卫长安那样的鼠辈可比,可战争的胜负,一看将,二看兵,三看钱粮,今益州八郡,已有五郡在我之手,你们无处征兵,也无处筹粮,纵有将军这样的虎将,又能如何呢?”
汤兴业被捧的心里舒服,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闭口不言。
又有人道:“你们别得意,成都还在,天师还在,等他出手,管你是徐佑还是什么,都得死!”
庾腾哈哈大笑,那人不满道:“你笑什么?”
庾腾目光突然锐利起来,道:“我笑这位将军死在临头还替古人担忧,不错,孙天师武功盖世,单打独斗,天下可能无人是他的对手,可他只能坐困成都,看着江城失陷,看着彭模失陷,看着广都失陷,因为他知道自己一人杀不尽我数万虎贲,也杀不尽益州千万不满天师道统治的百姓。并且我还知道,若你们回了成都,涪县之败,总得有人担责,张大祭酒或许能够脱身,可你们这些提前脱离了战场的将军们,怕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难逃一死!”
众人齐齐色变,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想过,可没人真的宣之于口,总抱着鸵鸟心态,或许天师不会怪罪呢?或许能把罪责都推到死去的卫长安头上呢?或许张大祭酒会有办法保住大家的性命呢?这会被庾腾捅破了窗户纸,越想越觉得浑身发软,心惊胆颤。
又有一人站出来,道:“胡说,我们是因为回援成都心切,这才无奈撤离了涪县,天师定能体谅我们的赤诚之心……”
“天师体谅的,可军法不会体谅!换位处之,若你是天师,麾下闹出这样的事,杀不杀人?不杀人,如何服众?不服众,如何令出必行?”
庾腾文弱书生,可此时的气势足以吞吐山河,每句话都如利剑,刺在众人的心口,道:“诸位别再自欺欺人,就算有五成可能,天师会大开杀戒,你们也不应该用自己的脑袋去赌这五成的可能性……与其提心吊胆,何不干脆投了朝廷?徐大将军的信义,想必诸位都听过,只要肯投降,就不必担心之后会被过河拆桥。可徐大将军的威名,想必诸位也知道,拒不投降,等战败之后,我可不敢担保你们的脑袋会不会出现在成都的京观之上!”
大堂内鸦雀无声,无人再反驳,也无人再敢轻视庾腾,他们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张长夜,张长夜沉默良久良久,叹了口气,起身走下台阶,对着庾腾躬身一礼,道:“劳烦郎君,回去禀告贵军军主,为了这些追随我的部曲,为了广汉和成都的百姓,我,愿降!”
寒门贵子 第六十六章 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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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佑攻克广都之后,派出精骑突袭成都周边的乡镇村落,两天之内,拔出了多座据点,彻底清空了外围。
期间,成都守军曾派兵出来阻挠,却难以追上骑兵的速度,反被逐步蚕食,吃掉了千余人,于是龟缩城内防守,任由楚军骑兵来去纵横,再不敢出城。
七月十八日,徐佑抵达成都南门外,大张旗鼓的安营扎寨,虽只有一万兵力,却搞出了三万人的规模,虚张声势,以震慑城内军民的抵抗之心。然后摆设高台,由思筑都日夜不歇的高声宣讲楚军优待俘虏的各项政策,除首恶外,余众皆不追究,以瓦解城内军民的抵抗之志。
成都辟二九之通门,画方轨之广涂,城坚墙固,号称“金石”,存粮足够五年之用,丝毫不怕徐佑攻城,只要耗下去,等涪县方面取胜,徐佑就得自己撤兵。
然而,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涪县大败,卫长安战死,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张长夜退守广汉,这些消息传来,成都一夜三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广汉失守,张长夜降敌,澹台斗星于七月二十五日,率楚军主力抵达成都北门外,和徐佑胜利会师,兵势展开,将成都团团围住。
至此,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争的胜负已定,据益州一州之地,尚且不能和朝廷抗衡,现在益州失去大半,只余成都一座城池,将无谋,兵无勇,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天师,突围吧!”
阴长生自重伤痊愈后,红润如婴儿的脸蛋布满了苍老的沟壑,精气神大不如往常,但他的见识和经验还在,所以备受孙冠倚重,并没有因此失宠。
成都最高的摘星楼,楼顶可以看到城内所有的景致,栋宇相望,桑梓接连,百果甲宅,异色同荣,孙冠站在楼顶的栏杆处,叹道:“徐佑用兵如神,委实难制,今城内可用之兵只有万余,又该如何突围?”
阴长生不是将才,靠他出谋划策,战场上打败徐佑,那是痴人说梦,可他准确的抓住主要矛盾,道:“楚军所依仗,无非徐佑一人,天师可否屈尊,出城斩了徐佑?等楚军大乱,我趁机率兵突围,等日后卷土重来……”
孙冠夜赴岷江的事,阴长生并不知晓,孙冠笑道:“元光守在徐佑身边,想杀他,得先杀了元光……”
阴长生吃了一惊,道:“元光?徐佑敢私通北魏大将军,就不怕朝廷怪罪吗?”
“徐佑行事不择手段,只为达成目的,敌我抑或胡汉,都不放在他的心上。如今可堪与我一战的大宗师唯有元光,不管他怎么说服元光来益州,也并不是太出乎意料的事。”
阴长生愤然道:“要不是张师弟贪生怕死,擅自退兵丢了涪县,间接害了卫师弟的性命,怎么会被徐佑小儿逼迫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这时传来脚步声,李长风匆忙走上台阶,来到两人跟前,道:“赵威、李正、贾羡、王扶等四姓豪族昨夜密谋,欲聚众起事,献城投降,被鹿堂派出的眼线探知,请天师示下,该如何处置?”
阴长生怒道:“还用问吗?立刻派兵剿了,所有参与谋逆者一个不留。”
李长风淡漠的看了眼阴长生,道:“三师兄,赵威是蜀郡太守,李正是成都令,贾羡为益州首富,曾资助我军数千万钱,王扶更不用说,名望之隆,益州半数士人全是他的弟子,杀了此四人,成都也不用守了……”
阴长生驳道:“不杀他们,成都就守得住了吗?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声望隆兴,影响越是恶劣,不尽早铲除,以雷霆手段警示余众,你我的脑袋,早晚被他们给砍了!”
李长风没再搭理阴长生,抬头望着孙冠,静等他的吩咐。孙冠似乎根本没有听两大弟子的争论,远眺东南那起伏雄伟的分栋山,沉吟良久,道:“天师道的道统不能灭于我手……长生,长风,我决定五日后前往分栋山,和元光决战!”
“天师!”
“天师,不可!”
阴长生和李长风同时趋前惊呼,阴长生扑通跪地,道:“元光虽然侥幸成为大宗师,可他乃粗鄙武夫,胡人贱种,何德何能,值得天师出手?”
李长风也随之跪地,道:“天师身负三天正法,履大运所不能改,经大劫所不能易,当此我教生死存亡之际,万望天师以天下道民为重……”
孙冠微微笑道:“你们也不必给我贴金身,元光是魏国皇室,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谓贱种?况且,汉人是人,胡人也是人,人无贵贱高低,他是大宗师,修为足可与我一战。最主要的是,如果取胜,徐佑答应我,放一条去路,任由城内的道民离开……”
什么?
阴长生和李长风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底里的疑惑。这几日成都被围城之后,确实用箭射进来许多劝降书,开的条件天花乱坠,但能够送到孙冠手里的,无不经过两人的筛选和鉴别,可孙冠说的徐佑答应他的事,他们却全不知情,究竟是何时何地发生的呢?
敬畏之心,再次浮现,阴长生深知孙冠的神通广大,但他没想到的是,时至今日,天师道已经山穷水尽,可天师依然是天师,无人敢轻视。
“天师,徐佑的话,岂可尽信?”阴长生还是不死心,苦苦劝道。
孙冠望着李长风,道:“你和徐佑曾有些交情,觉得此子可信么?”
李长风苦笑道:“过去十余年了,观前的石头都被雨水滴的四分五裂,况乎于人?不过,徐佑是知道利弊的,若天师胜了元光,他若反悔,今后余生,将日夜活在恐惧当中……以此推断,似乎有几分可信……”
阴长生担心的道:“天师取胜,该是定局,但自身难免受损,若被徐佑黄雀于后,他的麾下,二品三品都大有人在……”
孙冠淡淡的道:“就算被元光重伤,可我要是想走,徐佑倾尽麾下所有小宗师,也拦不住,这点你们大可放心。”
阴、李二人劝无可劝,毕竟这是眼前唯一破局的法子,他们也对孙冠有信心,天下第一人的名头不是吹出来的,是多年来经过无数挑战和杀戮奠定的地位,竺道融死在孙冠的手里,元光不会例外。
“长生,你去挑选教中可堪造就的俊才,秘密召集一起,等徐佑履行诺言,立刻带领他们往西翻越龙门山,进入党项人的领地,再往北进入吐谷浑,择地安居下来,传我教义,等待时机!”
阴长生浊泪滚滚,俯首道:“谨遵法谕!”
“长风,你负责整理我教所有典籍,带领其他道民出南城,直奔宁州。切记,人可以死,但典籍不能丢,只要典籍在,天师道就有重振的那天。”
李长风也红了眼,道:“是,遵天师法谕。”
孙冠目视两人,神情变得柔和起来,轻声道:“我不是好师父,弟子八人,如今只有你们两人随侍身侧,若过此劫,我百年之后,长生当接任天师,长风当为护教天尊,且好生做事!”
大弟子范长衣死于金陵,二弟子白长绝死于钱塘,四弟子张长夜广汉投敌,六弟子韩长策彭模被擒,七弟子卫长安死于涪县,八弟子宁长意叛教立宗,值此危急之时,名震南北的天师道八位大祭酒,竟只有阴长生和李长风陪在孙冠身边。
谁说太上无情,孙冠高坐于云巅数十年,此时此刻,也生了一丝凡人的凄凉之意。
不等阴长生和李长风跪拜,孙冠转身进入后面阁楼,道:“我要在此闭关五日,其他的事你们两人商量处理。还有,派人通知徐佑,就说我如他所愿,五日后,和元光决战分栋山!”
寒门贵子 第六十七章 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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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斗星带着千余骑绕过成都城墙,由北至南,云屯席卷,直奔楚军大营而来。
城头的守军噤若寒蝉,非但不敢出城阻拦,连一箭未发,目送澹台斗星
见到徐佑,澹台斗星兴奋的道:“大将军,几时攻城,我愿为先锋!”
“一军军主,要的是坐镇指挥,用你去冲锋陷阵的时候,怕是这场仗也别打了!”徐佑笑骂了两句,问道:“张长夜呢?”
“他在营外候着,说是没大将军的召令,不敢进营。”
何濡在旁边笑道:“这是自抬身价,等着七郎去亲迎呢……”
徐佑起身,正了正衣冠,道:“应该的,若不是张长夜,北线得伤亡多少江东的大好男儿?愿意止戈休战,别说亲迎,就是让我躬身也无不可。走吧,大家一道去见见这位天师道的张大祭酒。”
当即率领众将迎出辕门,张长夜慌忙跪地,叩首道:“老道归顺来迟,万乞大将军赎罪!”
徐佑上前扶起,道:“大祭酒言重了,益州之乱,孙冠是罪魁祸首,余众只要真心归顺,朝廷皆既往不咎。你能在广汉迷途知返,是朝廷的幸事,也是益州百姓的幸事,我现在就可承诺,回京后奏请皇帝,封你为关外侯、振武将军,从此同朝为臣,为国尽忠,如何?”
振武将军是正四品,关外侯爵位虽低,可非军功不赏,多少三品四品高位的官员们还没封侯,张长夜能得此殊荣,哪里还端得起架子,痛哭流涕,道:“多谢大将军恩典,多谢大将军恩典。”
权势之下,无人幸免!
为了打消张长夜仅剩的疑虑,接风宴后,徐佑命他率五千天师道的降卒驻守广汉,负责北境至梓潼方向的防务,然后尽力劝说剑门守将投降。
张长夜欣然领命去了,澹台斗星还记挂着几时攻打成都,缠着徐佑问章程,徐佑笑道:“成都号称金石,你预估多少人可以攻克?”
澹台斗星是知兵的人,早就从张长夜口中得知城内尚存的长生军人数,想也不想的道:“五万人足矣!”
“几日?”
“三日!”
这倒不是澹台斗星胡言,像成都这样的天下坚城,若城内军民一心,斗志昂扬,别说五万人,就是十万人攻打一年也未必可以攻克。
所以攻城实属下策,攻心方为上计,唯有外无援军,内无斗志,上下离心离德,方能破之。
而现在的成都,正是这般风雨飘摇,只要楚军尽起雄兵,以泰山压顶之势砸过去,三日必克!
“伤亡呢?”
“这……”
澹台斗星抓了抓脑袋,不知该怎么回话。
兵法云慈不掌兵,攻克成都,灭了天师道,这是多大的功劳,死再多人也值。可徐佑这样问,言外之意,不想死太多的人,他能怎么回,只好闭嘴。
“再等等,张长夜一降,我想,孙冠也该下定决心了!”
嗯?
众人听的满头雾水,这时有人来报,成都派出使者,求见大将军。
徐佑笑道:“有请,孙冠的末日到了。”
五日转眼即过。
徐佑安排好大营的防务,带着袁青杞、清明、朱信、侯莫鸦明、白易、沙三青等人前往分栋山。
踏着青石台阶,缓步而上,周边怪石巉岩,古树虬枝,山花遍布,美不胜收,众人皆神色凝重,一路无话,正午时登上分栋山最高处——望苍坪。
坪上别无他物,唯有一株千年古松,挺拨苍翠、雍容大度,松树下坐着一人,正是元光。
在坪的另一端,元沐兰、鸾鸟、素阙机、元山海迎风而立,神色同样凝重。
徐佑走过去,躬身一礼,道:“大将军还有何吩咐?”
“我自幼学刀,三十岁大成,后弃刀不用,草木花叶,皆可为器,再后来不假外物,以身化刀,从此无法寸进,以为到了刀道的巅峰。直到那夜在岷江畔,我和孙冠交手一招,忽而顿悟了刀道的终极,不存一念,无我无刀……”
说着轻轻竖起一指,道生于一,于虚空中画出了阴阳鱼,一生为二,阴阳鱼摇摆游弋,灵动曼妙鲜活深邃,二生为三,然后骤然扩大至整个世界,三生万物。
徐佑站立不动,闭目感受着那天地间蕴含的至理,再睁开眼,恭敬的道:“多谢大将军,我已到了山门外。”
元光收了指,笑道:“你尚未而立,有此成就,可以想见,必定会成为二百余年来最年轻的大宗师。只是切记骄躁,康静只差临门一脚,就可破开一品山门,此人来历神秘,功法通玄,会是你今后的大敌。”
徐佑撩起袍摆,屈膝跪地,以师礼叩首三次,道:“不管此战结果如何,我会信守承诺,保公主一世平安!”
元光柔和的眼神注视着徐佑,道:“各有天数,你尽力而为就好!”说完突然转头望向西边,气势大变,仿佛天神临凡,磅礴如连绵山岳,压的所有人喘息不过来。
孙冠!
孙冠去了那套常见的商贾打扮,穿着黑色的麻布道袍,仙风道骨,负手提刀,翩翩而至。
元光起身。
徐佑退到袁青杞旁边。
南北天下,最顶尖的两个人终于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这是元兄遗留在山中池塘的雁饮刀,今日物归原主!”
不见孙冠如何动作,那柄通体幽黑、刻着古篆的质朴长刀突然出现元光面前,元光伸手,恰好在此时触碰到刀柄,就像是事先等候在这里似的,让旁观众人无不升起玄妙之极的感觉。
锵!
元光拔出雁饮刀,目光如凝望挚爱的女子,道:“老伙计,十几年不见,你还好吗?”
光华流转,龙吟声声,
雁饮刀似乎欢快的做出回应。
“来,随我去问道!”
道在哪里?
孙冠即道!
刀光暴起,如星辰坠地,笼罩了孙冠周身丈许,那光芒比头顶的太阳还灿烂了百倍千倍,无穷无尽的刀气勾勒出天罗地网,好似要把孙冠吞噬其中。
孙冠面带微笑,往前轻轻踏出半步,如同晴空之内,响彻了万里惊雷,浩浩荡荡,连地面都跟着震动摇晃了起来。
光芒尽敛。
元光站在原地,仿佛从未出刀。
下一瞬,他的身子消失,再出现时已到了十丈外的高空,长刀高举,上承天之阳,下接地之阴,先天真炁通过一百零八窍如激流般飞快的运转,周而复始,没有终竭。
那刀光融合进了太阳里,在徐佑等人的眼里,仿佛延续了千百丈长,如有神迹,可以轻而易举的斩断分栋山。
这岂是人力可以抗衡?
朱信赫然色变,到此刻他才知道,究竟和大宗师的差距有多大,可也激起了心里的斗志,目不转睛的盯着场内,以毕生所学,印证自身的不足。
今日能有资格观战的人,无不是心智坚毅之辈,袁青杞同样如此,她在岷江受过孙冠一招,感受比朱信更深,但并没有因此气馁。
知不足,然后能自反。
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是未来得以进军无上武道的路,她美眸不眨一下,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其内。
元沐兰双手紧紧攥着,俏脸满是担心,这一刻她关注的不是谁胜谁负,不是武道兴衰,而是元光的安危。
如果可能,她宁愿元光永远不要和孙冠交手,可这是元光最后的愿望,谁也无法阻止。
她只能祈祷,祈祷祖灵的庇佑!
孙冠仰头,衣衫猎猎,周遭无风而起漩涡,卷起大片青石,每一块都被风刀切割的方方正正,大小如一,然后足尖轻点,如土龙惊蛰,直冲天际。
他挥出一拳。
没有任何言辞可以形容这一拳的威力,毫无花巧,却贯通了天地至道的奥秘。
这惊天动地的一刀斩断了土龙,斩碎了青石,斩破了万象!
拳刀相交,无声无息。
噗!
朱信吐出大口鲜血,后退数步,盘膝坐地,运功压制几乎要暴走的真炁。也是此时,他知道终生再无望问鼎一品——那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袁青杞功力稍逊,没有像不服输的朱信那样受到强大的冲击,但也娇躯微颤,快要坚持不住。
元沐兰、素阙机、鸾鸟、清明、侯莫鸦明等人也不好受,至于白易和沙三青,在元光使出第一刀后就匆匆退到了望苍坪的下面,不敢再近距离观战。
两人再次分开。
还是站在原地。
不差分毫。
中间的千年古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
围绕着古松的周边,神奇的出现了一个完美的圆形,孙冠和元光各站在坎位和离位。
一阴一阳谓之道!
元光长发倒竖,霸气之极,长刀遥指孙冠,大笑道:“痛快,再来!”
孙冠笑道:“能和元兄一战,足慰平生!请!”
两人再次交手,电光火石之间,斗了不下数百招,时而快若奔雷,时而慢若老妪,看似击在空处,却又好像颠倒了空间和时间,奇妙的出现在对方的要害,更可怖的是,交手至今,两人始终没有落地,全靠生生不息的庞沛真炁支撑,谁也不敢停下来。
众人里面现在只有徐佑一人能够若无其事的站着观战,他表情淡然,不见悲欢,实则体内的元炁正不受控制的自行运转,如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无为而为,无治而治,一切水到渠成。
寒门贵子 第六十八章 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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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午到黄昏,时间的流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在意,元光和孙冠仍在缠斗,到这个境界,他们拼的已经不是招式,而是对武道的理解和运用。
正值盛夏,山中气候多变,刚刚还是和熙的夕阳,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豆大的雨滴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砸掉了无数的树叶,可两人的身上却干燥如故。
借着水势,孙冠的若水诀能够发挥出奇效,张开双臂,衣袍鼓起,那些即将接触到身体发肤的雨滴全都在瞬间静止,然后改变了方向,随着他往前疾冲,像是离弦的弩箭,成为极具威胁的杀器,从四面八方攻向元光。
元光猛然倒退,以气御刀,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劈出千百次,将所有攻来的雨滴砍成粉碎。
世间最柔的水,遇到世间最坚固的刀,竟发出刺耳的金戈之声,叮当叮当,不绝于耳。
两人凌空交手数十招,同时落在古松树如伞盖般的树冠上,突然电光炸响,一道闪电自两人之间劈中了古松,燃起熊熊天火,连雨水都无法浇熄。
元光举刀。
又是几道闪电从头顶广袤的夜空划过。
天地元炁疯狂的吸入体内,经过全身窍穴的转化,逐渐汇聚于刀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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