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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结局当然要大团圆,悲剧使人印象深刻,却无法讨好大众,所以想要占领最广大的人民群众的市场,一定要牢记一点,皆大欢喜,是国人最爱
徐佑用了两日时间,将白蛇传七改八改,裸的变成了针对天师道的一招毒计。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让这十八个说书人勤加背诵,做到无一字一句不牢记在心,并且要声情并茂,学会调动观众情绪和胃口的技巧,如此,才能保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一出大戏唱遍三吴。
现在,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徐佑和万棋一同走到门外,望着山下的萧杀景象,轻声道“不知道夫人那边怎么样了,要是顶不住天师道的逼压”
“不用担心”万棋突然接话道。
徐佑侧过脸,见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笑了笑,道“是啊,詹珽想要对付夫人,还差得远呢,何况,还有朱氏的朱睿在”





寒门贵子 第六十一章 阋墙
天光入夜,作为钱塘最大的逆旅,至宾楼罕见的闭门歇业,远远看去,平常通火通明的酒楼全是漆黑一片,不时有新入住的客人在门前被拒,得来的解释,只有轻飘飘的一句“客满”。
这不是至宾楼该有的作风,因此有那些心思熟络的人,已经猜到这里出了大事,但不管事情再大,不关己,自然高高挂起。
只是苦了几批刚从宁州赶过来的商人,都是至宾楼的熟客,多少年来只要运货钱塘,必定要住在这里。谁想今时不同往日,一时没了落脚的地方,一帮上百号人围聚在楼前,叫嚷着要詹珽出来给个说法。
十七个青衣侍者拦住了他们,和颜悦色的劝说起来,但无论如何,想要进楼去,那是绝无可能。跟外面的纷扰相比,位于至宾楼东北角最隐蔽的一处房舍内,满满当当的坐着九个人,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一身素黄打扮的詹珽坐在主位,手边的花茶已经沏了三四次,口中还是干燥的厉害。他的目光扫过座中的其他人,最后停留在跟他并排而坐的詹文君身上,脸上凝结出冷冷的笑意,道“既然大家都没话说,那就表示同意我的决定。择日不如撞日,诸位齐聚一堂也不容易,来按了指印,从此詹氏跟天师道融为一体,无分彼此”
詹氏人丁不旺,老侍郎死后,其他亲眷也相继亡故,嫡出子嗣仅仅留下了三房,庶出的还有几人,但地位低下,像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们是没有资格列席的。嫡子分别是站三子詹天,五子詹熙和八子詹泓。詹天嗜酒,无一日不醉,詹熙嗜赌,更是夜夜博戏,都是不成才的游手好闲之人,除了每月从公账里分些例钱,也不做别的营生。唯有詹泓还有几分才干,但多年前与人斗殴,眇了一目,断了双手三指,从此自惭形秽,闭门读书,也不参与家族生意。所以这些年詹氏能够蒸蒸日上,全仰仗詹文君,詹文君离开后,就由詹珽一手把持。
詹珽是聪明人,既然大权在握,钱财上倒从来不亏待这些人,因此长年下来,他们也养成了听话的好习惯。不等话音落地,年龄最大的詹天立刻表示赞同,道“无屈说的不错,能跟天师道攀上交情,那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福分。咱们这点家业,奉给了天师,天师自然不会慢待了咱们”
詹文君冷冷道“之前不是扬言要赔付的人是窦弃吗怎么,今日窦弃这位苦主没来,天师道却派了两位灵官,想要做什么”她说着话,眼神却望着坐在詹珽下首的李易凤,以及李易凤身边的另外一个人。
此人生具异象,天庭比常人要往外凸出一大截,双目因此深陷框中,鼻梁也很诡异的弯曲成了一个无法形容的怪状,眉毛短粗浓黑茂密,却偏偏唇薄如纸,让人一望之下,浑身冰凉难耐。
詹珽并没有介绍他的身份,不过詹文君手握船阁,不出门知天下事,哪里还猜不出这是天师道扬州治五大灵官之一的消灾灵官席元达。
据说这个席元达出生当日,先是娘亲难产而死,一月后父亲暴毙,三个月时突发山洪,全村罹难数十人,又长的极丑,被村民视为灾星,经过众议,连夜扔到了山间喂狼。
恰逢年方弱冠的杜静之云游经过,见两狼围绕婴孩,却不加以伤害,啧啧称奇,将他抱回收养。
三十年弹指即过,当年的弃婴,如今已经是扬州治的消灾灵官,位高权重,名声响极一时,比起李易凤也不虞多让
李易峰面无表情,安坐不动,并不开口接话。按道理,这样的场合他和席元达本不该出席,但詹珽并没有对付詹文君的把握,所以强烈要求他们列席亮相,倚为支柱和奥援。
席元达一直低垂着头,闻言望了望詹文君,豆子般的黄睛闪过一道贪婪,又转瞬消失不见。不过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詹文君立刻感受到了他身上传递过来的那股异样,身子没来由的一阵不安,但她心性坚毅,等闲不为所动,脸面上倒是毫无异色。
詹珽今天有两位灵官坐镇,底气很足,也觉得胜券在握,慢条斯理的道“窦郎君是天师道的道民,自愿将赔付得到的钱财转赠于天师,以惠及普天万民。故而杜祭酒派了李灵官和席灵官来接洽此事。你久不在府中,詹氏的事也过问的少了,所以不知此事,不足为怪。”
这是暗讽詹文君是外人,詹文君摇了摇头,对这个从小照顾有加的负恩人,她已经完全死心,转头对詹熙道“五弟,你怎么说”
詹熙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他昨晚熬夜博戏,这会困顿的厉害,恨不得立刻完事去睡上一觉,道“阿姊,你现在在郭府,使不尽的钱财,何苦来觊觎咱们詹家的这点家当无屈说的话,自然有无屈的道理,就像三哥说的,跟了天师道,此后有了依靠,其实日子不一样过没什么不同的”
他跟詹珽是博戏时的赌友,交情不是一般深厚,詹文君原不对他抱什么指望。并且可想而知,詹珽必定许了他们什么东西,比如先分了他们各自一笔钱财,并保证日后可以生活无忧、荣华富贵云云,以这两人的浅陋见识,定是信之不疑。
却不想想,家都没了,钱也终有花完的一日,等到了那时候,别人赏你饭吃,那是恩典,不赏你饭吃,就只能等着饿死了
詹文君的目光辗转停留在詹泓身上,对这个八弟的遭遇,她心中怜惜,柔声道“阿泓,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的”
詹泓面貌本来英俊,只是伤了一目,再好看的人也变得狰狞起来,微微笑道“我虽然闭门不出,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出来走一走。阿姊,你放心,我总是支持你的”
詹文君叹了口气,要是可能,她绝对不想让这个身世可怜的八弟陷入这样内斗的局面中来,只不过事关重大,她需要支持,而詹泓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詹珽十分不豫,讥嘲道“詹泓,你别忘了,这些年是谁供养你的用度也别忘了,要不是我挺身而出,你早死在那场殴斗中了。”
这是詹泓的死穴,这些年了,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往事。詹泓唇角一阵抖动,罩在袖子里,从不示人的一双废手紧紧合拢,连詹文君都以为他要一怒而去的时候,詹泓却出人意料的平静下来,正对詹珽,静静的道“多谢你了,当日救我一命。不过有句话我一直想问,那日我去云楼狎妓,怕父亲知晓,本就瞒着所有人,做的极其隐蔽,你又是怎么及时出现在厢房内的”
詹珽一愣,道“不是早告诉你了吗我那日跟人议事,正好约定了在云楼”
“是吗”
詹泓的眼神很是平淡,道“我起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信了你的话。这几年我读书日多,见识也似乎开阔了些,偶然想起那日,似乎跟你所言,略有不同”
詹珽心神一慌,不想再在这个话题说下去,道“多少年的事了,还说起来做什么。你既然选择支持一个外嫁的女娘,那是你的权力,由得你吧”
詹泓淡淡的道“多谢阿兄体谅”竟然也不再主动提起往事了。
詹珽这才知道,这个一直以来所有人看不起的废物,似乎比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詹文君也同样目露异色,盯着詹泓看了又看,慢慢的浮现温柔欣慰的神色。
“七叔,你怎么看”
詹珽不想再多纠缠,直接问起了坐在詹文君下首的一个老人。这人名叫詹亮,是一众詹氏子弟的长辈,也是现存的唯一一个长辈了,他老眼昏黄,白发皑皑,但年轻时精明能干,在詹氏很有威信,其实今日议事,成与不成,多要看他的态度。
詹亮也是道民,但并非盲目的信众,要他捐献钱财可以,但要拱手相让整个家族,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我我”
可以外的是,詹亮在詹珽的逼问之下,竟然支吾起来,为难的看了看詹文君,张口欲言,却又一时说不出话。
詹珽不耐道“同意就同意,磨蹭什么两位灵官在这里,莫非要等你到天黑不成”
詹亮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反驳,好一会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走到詹文君跟前,眼中全是慈爱之意,道“你是出嫁了的人,有家业,有前程,别再跟这些人搅和在一起了。詹氏存或不存,其实都不重要,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说完之后,正要表态,詹文君拉住他,低声道“七叔,且等一等,不急”
詹亮不明所以,却也知道詹文君还在为挽救詹氏而努力,摇摇头道“阿娪,看看你这几个兄弟,救得了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天数有定,该亡的存不了,不要再费心力了。”
阿娪是詹文君的小字,自她主掌家业之后,已经很少有人叫过了。听詹亮的话,詹文君心下感动,但却异常坚定的道“能救得一次是一次,詹氏的基业,绝不能毁在我们的手里。”
詹亮叹了口气,无奈的道“有些事,你不知道”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道“夫人,婢子有要事回禀”
“进来吧”
一个婢女轻手轻脚的推开门,走到詹文君身后,凑耳道“西郊传来消息,事情已经办妥了,这是手信”
詹文君接过来,递给了詹亮,笑道“七叔,阿客的字已经写的这样好了”
“啊”詹亮急忙接过来,一看之下,果然是自家儿子詹云的亲笔,一时老泪纵横,道“阿娪,全仰仗你了。”
詹珽脸色大变,急忙一拍手,一个部曲应声而入,吩咐了两句,又匆忙离去。
詹文君美目生寒,道“詹珽,你不认我这个阿姊,我不怪你;你要出卖家族,我也不怪你;可你为了达成目的,竟然派人劫持了阿客,知不知道,他是七叔年近五十才得的麟子,若有闪失,就是要了他的命李灵官,你们天师道,就是坐观道中之人这样用尽恶毒手段,想要谋人家产的”
天师道暗地里再怎么下作,明面上也不能罔顾律法,甚至要比君子更加的君子,所以才用了神鹿鹿脯之计。听詹文君如此指控,自然不能落人口实,李易凤皱了皱眉,望着詹珽,道“郭夫人所说,可是实情”
詹珽慌乱之后,自然知道李易凤这是为他开脱,忙道“一派胡言,我跟阿客情同手足,岂肯做此猪狗不如之事”
李易凤点点头,道“无屈郎君是钱塘公认的正人君子,既然他说没有,那自然是没有的事,想必郭夫人有些误会。”
詹文君笑了笑,自若道“是不是误会,等顾县令大驾莅临,自会明断”
这次别说李易凤,一直没有做声的席元达,也身子一紧,粗弄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倒八字,说不出的邪恶和阴森。




寒门贵子 第六十二章 荒山丑狗
“你身上沾染了血迹,可是与人动手了吗”
徐佑见万棋站在身侧,一时没有离开的意思,笑着问道。
“是”
万棋应了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佑瞧她神色,还当问了不该问的话,道“若是不方便讲,不讲也罢。”
万棋螓首微摇,眼睑轻轻的垂下,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在想,该怎么向郎君说起”
徐佑顿时明白过来,这个女娘的性子比较冷清,恐怕日常中也很少跟陌生男子交谈,所以急切之间,难以清晰明白的组织起语言来。
她顿了半响,道“我昨夜奉了夫人的命令,到钱塘县外西郊荒野的一处废宅里救了一个人,看守的人里有两个高手,所以受了点轻伤”
“救人”徐佑奇道“你是夫人的贴身侍卫,什么人竟劳驾你亲自出手”
“那人唤作詹云,小字阿客,是夫人的堂弟,也是七公的独生子。七公德高望重,在詹氏很受尊重,所以他的态度对詹珽至关重要。”
徐佑立刻明白,原来詹珽为了投靠天师道,竟然连这种毒计都使的出来,真是人神共愤。他轻声叹了口气,道“夫人想必伤透了心”
万棋望着徐佑的侧脸,疑惑道“夫人有什么好伤心的詹珽背叛家族,按照家法处置了便是。”
“这话原本不错,只不过人生而有情,刑法严峻,只是立规矩,可人心中的情意,却不是说处置,就能处置的。她跟詹珽幼小结伴,朝夕相处十数年,就是阿猫阿狗也生出几分不舍,却闹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岂能不触景伤情”
万棋愣了好久,清明的眸光不染尘埃,道“是,就如同郎君讲的故事里那样,连只白蛇都懂得知恩图报,何况是人呢”
徐佑负手而立,山风吹过衣襟,带来几分透骨的寒,道“但愿夫人顾全大局,不要为亲情所困,被那位无屈郎君钻了空子”
“这点请郎君放心,我见夫人杀伐决断,对詹珽已无一丝怜悯,必定不会误事”
“夫人心志坚毅,顾大义而弃小情,佑所不及。”
徐佑赞了一句,转过头道“你既然办妥了事,怎么不去至宾楼陪着,却独自回转山中莫非”
他话到口边,却收了回去。万棋性子清冷,一般别说跟男人闲聊,就是面对面坐着,也可以一言不发,更别提会对某个话题产生好奇心。但徐佑似乎有种奇妙的特质,言谈举止,如沐春风,让人不知不觉的放松警惕,破天荒的追问了一句“莫非什么”
徐佑干咳一声,道“没什么。”
万棋看他神色尴尬,竟起了一丝促狭心,冷冷的目光望着徐佑,道“郎君有什么不可对人言”
徐佑一听,不说还不行,解释道“我本想开个玩笑,说你莫非是为了赶回来听白蛇传。可也自知你不是这样不明轻重之人,贸然说笑显得唐突,所以”
万棋板着脸道“郎君说错了,我正是为了回来听白蛇传,所以才如此不知轻重。”
“啊”
徐佑一脸错愕,呆傻的样子跟平日完全不同。万棋的唇角溢出一丝淡若春兰的笑意,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可就这白驹过隙的一瞬,已经让整个山间的寒意去除了少许
万棋垂下头,似乎不愿跟徐佑对视,道“夫人有过交代,一旦救出阿客,派人去至宾楼通禀即可。郎君身边虽说有左郎君,但多一个人,总归要安全些。”
徐佑是聪明人,知道詹文君之所以急切让万棋回山,一是不放心自己,二来,却是不放心那条藏在山中的白蛇。
“劳烦夫人挂记。”徐佑叹道“我只是有点担心若撕破了脸皮,没有你在,夫人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郎君谬赞了,婢子这点本事,实在不值一提。”万棋恢复了清冷的模样,道“郎君或许不知,朱睿朱郎君号称武痴,有他在,夫人断断不会有事”
当顾允的牛车出现在长街口时,至宾楼的门外喧嚣依旧,主薄鲍熙遣人去打听了一下,掀开牛车的幕帘,低声禀明了原委。
“钱塘湖多少逆旅,还怕没了住店的地方去,派人找其他逆旅的店家来,吩咐他们一炷香内安顿好这些商人,不得再聚众闹事,违者立办。”
顾允此来不欲声张,自行下了牛车,矗立道左,静观天上云卷云舒,心里却在琢磨着关于迁想妙得的种种。
那日徐佑跟他一番细论,已经推开了屏蔽在眼前的一道门,可踏进门内,又能走的多远,却要看他自身的灵气和悟性。所以这几日处了上堂理事,其余时光,全都像此刻一般,痴痴的冥想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鲍熙走到身后,道“众人已经散了,明府要不要现在过去”
他虽然跟随顾允的父亲多年,资历犹深,但既然入了顾允的门墙,就没道理再倚老卖老,所以开口闭口,尊称明府,这是安身之道。
“丹崖先生,你觉得我该去吗”
鲍熙笑了笑,道“若依我的意思,不去也罢。”
“哦,怎么说”
鲍熙道“此次天师道突然动手,背后又有刺史府暗中扶持,牵扯到了朝堂和地方,所谋为何,一时还瞧的不太明白。明府刚刚入仕,不知这淌浑水的深浅,正该高卧锦榻,静观其变,等闲不必亲自下场。”
顾允那妇人一般的容颜倒映着红日的余晖,晶莹剔透的肌肤让人忍不住失神,笑道“我本也作此打算,但詹文君将具状递到了县衙,无论于私于公,都无法佯装不知。再者,”他的目光停留在至宾楼的檐角上,道“朱子愚都来了,我岂能避而不见”
关于顾允与朱睿的心结,鲍熙略知一二,但他知道分寸,自然不会主动提起,道“吴郡四姓一家,朱郎君既然来了钱塘,必定会与明府谋面,倒不急于一时。”
顾允摇摇头道“朱氏肯派人来钱塘,说明已经决定站在詹文君这一边,此事缓不得。”
“明府是怕朱睿不知分寸,将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他虽然痴迷武道,但也不是蠢人,应该不会太过火才是。”
顾允苦笑道“丹崖先生这些年常在东阳,对吴郡不甚了了,要是朱氏派了别人,倒也无妨。偏偏来的是朱子愚,他他一言不合,可是会取人性命的”
至宾楼内依然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听到顾允要来,李易凤反没了话,而一直没说话的席元达却站到了台前,目光直直的盯着詹文君,似乎一条毒蛇想要择机而噬,道“郭夫人,今日议事,为的是詹氏的家事,你却将官府牵连进来,是何居心”
“家事”詹文君看也不看席元达,淡淡的道“若是家事,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列席”
席元达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并不羞恼,目光下移,停留在胸前那一处高耸曼妙的山丘之上,若有所指的道“今日外人,说不定明日就成了家人,世事无绝对,夫人切莫说的太早了。”
詹文君身为女子,触感何等敏锐,哪还不知席元达在猥亵自己,但她四面处敌,若是不能保持冷静,一着不慎,就要满盘皆输,所以再怎么被人羞辱,也只能忍下来。
更何况,谁知席元达是不是故意借此来挑动自己的的怒火,要将事态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就凭你一个被弃荒山的丑狗也配跟我文君阿姊说话”
浑似炸雷响起在耳边,房内唯一一个没有说过话的人缓缓站了起来,铁塔般的身材傲视群雄,,四四方方的国字脸,面目如同斧凿刀刻,充满了西方胡人才有的棱角分明。
他坐在詹文君这一侧的最下首,从入门后就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睡着了一样,任众人吵作一团,他混若不觉。
詹珽等人不知他的身份啊,只当是詹文君带来的侍卫,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李易凤和席元达却是知道的,虽然同詹文君唇枪舌剑,但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个大汉身上。
“荒山丑狗”
席元达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上的精致雕刻,喃喃道“上一个这般说话的人,我想想啊,他去哪里了哦,对了,被我斩了四肢,在伤口灌了蜜糖,然后埋在土中,被虫蚁叮咬了七日七夜,最后哀嚎而死。”
他来到朱睿身前丈许站定,眼中的怨毒和戾气,几乎能将整个房间变作人间地狱,一字字道“朱睿,你想死吗”




寒门贵子 第六十三章 摘桃子
顾允等人行到至宾楼前,青衣侍者面面相觑,他们都是詹家调用物力财力特地培训出来的眼尖口利之人,岂能不认得本县的父母官所以问也不敢问,拦也不敢拦,只好派人领着他们往后院走去。
过了圆拱石门,侍者指着眼前的房舍,恭敬的道“明府稍待,容我通禀一声”
砰砰砰
话音未落,房内响起三声金石相撞的刺耳杂音,紧跟着红木所制的门窗轰然破碎,一个人影夹在漫天碎屑里倒飞了出来。
跟着顾允身后的几个部曲立刻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顾允骤逢突变,神情不动如山,望了望身旁的鲍熙,好似在说你瞧,已经闹的不可收拾了
鲍熙看了一眼飞出来的那人,眉心似笑非笑,低声道“是天师道扬州治下的消灾灵官席元达。”
顾允微微颌首,表示知道了,然后分开部曲,上前几步,正好和从房内追出来的人碰了个照面。
三年未见,故人依旧,只是许多往事从脑海深处悄然浮现,那些本以为早就忘怀的过往,其实片刻不曾离去。
“子愚,住手”
朱睿一招将席元达逼出房间,拳风之烈,简直匪夷所思。正要赶上去再给他一拳,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定睛一看,顿时愣在当场。
他心里清楚,家里此次派他来钱塘协助詹文君,目的之一,就是希望能够借此良机解开他跟顾允的心结。
吴郡四姓一家,作为朱、顾年青一代的俊杰人物,长此不相往来,对家族不利,也对他们个人未来的发展不利。所以朱睿硬是忍下了对这个画一般的男子脸上来一拳的冲动,冷哼一声,却没有继续动手。
詹文君詹珽等人也赶了出来,看到顾允,齐齐施礼,道“见过明府。”
顾允虚扶一下,笑道“都免礼吧怎么,郭夫人,我晚来一步,你们就搞的这么热闹”
詹文君还没做声,詹珽忙道“只是点小误会,小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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