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地黄丸
“是误会就好,否则我还以为有人跟子愚贤弟有过节呢。”
詹珽一窒,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好讪笑不已。最后出来的李易凤远远看了看席元达,见他脸色苍白,但身形尚稳,应该没有大碍,眼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冷笑,道“元达一时技痒,跟朱郎君切磋武艺,大家并没有什么过节,明府多虑了。”
顾允的目光在李易凤身上打了个转,道“这位是”
鲍熙从身后跟过来,道“这是天师道捉鬼灵官李易凤”
“原来是李灵官,久仰大名”
顾允客气了一句,以他的身份,本来不必对李易凤太客气,但天师道在江东根基太深,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不敢”
李易凤侧过身,做个了请的手势,道“院内风大,明府请移步”
詹珽此时已经六神无主,被李易凤一提醒才反应过来,竟然将顾允晾在门外这么久,赶紧引着往房内走,道“怠慢了,明府请上座”
顾允望了眼身旁的朱睿,他扭着头,置气的样子一如当年,心中无奈,随着詹珽往房内走去。鲍熙落后几步,经过朱睿身边时,以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飞快的说道“朱顾之外,皆是外人”
言外之意,自家人关起门来怎么斗都行,可当着外人的面,两家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
朱睿握紧了手,旋即松开,动身时宗主的话再次响起在耳边容人不易,成大事,要容不易之人,你要是连顾允也容不了,十年之后,他居庙堂,你居下僚,只会越差越远
是啊,容人不易
朱睿点点头,深呼一口气,道“多谢丹崖先生指教”他跟顾允父子交缠甚深,当然认得顾东阳身边的智囊幕僚
李易凤没有跟随顾允进房,而是相反方向走到席元达跟前,道“没事吧”
五大灵官素来面和心不和,所以这份关心的诚意有多少,不问可知。席元达铁青了脸,恶狠狠吐出一口吐沫,道“朱睿狗才早晚要死在我的手中”
他从小被杜静之宠溺长大,自高自傲,目中无人,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被朱睿一招逼退,实为生平以来的奇耻大辱,真恨不得立即杀了此人以泄愤
李易凤没有说话,心中却觉得可笑,朱氏世代豪族,百年来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要是能被一个小小的灵官杀了家族的嫡系子弟,恐怕早就从士族的名单上除去了。
“元达,祭酒既然招我回去,钱塘诸事都要仰仗你一力承担。詹文君詹珽你都见过了,下一步该如何筹谋,如何才能将詹氏这口肥肉吞到腹内,元达大才,胜我百倍,定能手到擒来。”
“放心,交给我了”
席元达不屑道“窦弃一口咬定丢了鹿脯,詹珽又承诺万金赔付,就是詹文君请的动朱睿,请的动顾允,也于事无补至宾楼,乃至詹氏的产业,我要定了”
“既如此,我先行一步,元达万事珍重”
李易凤也不去跟顾允告辞,他们道教中人,虽然依赖世俗而存,但也高于世俗存在,所以繁文缛节,不遵也罢。
离开了至宾楼,李易凤站在钱塘湖边,思虑了片刻,终还是忍住了去见徐佑。自发现徐佑牵扯其中,他已经萌生了从钱塘一事里抽身的打算,正好在詹文君居住的旧宅发现了看门老仆竟是小宗师的秘密,更加明白事不可为,所以对杜静之瞒下了这一点,只说詹氏内情复杂,詹珽不堪大用,要再宽限些时日才能得手云云。
杜静之疑他不用心做事,故意拖延,于昨日下令将其调回扬州,然后派了席元达来钱塘摘桃子。席元达行事凶悍,永宁县刘氏勾结冥海盗截杀道民,窃取鹿脯一案,就是由他一手操作。所以,要是钱塘詹氏再在他手中完结,可谓对天师道居功甚伟,说不定此事一了,就能禀告鹤鸣山,因功升任扬州治的正治一职。
杜静之总有一天要回鹤鸣山,出任天师道七大祭酒之一,扬州治祭酒的职位就要空出来。明眼人都知道,若无差错,或者说只要杜静之仍然得势,席元达就是下一任扬州治祭酒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若能在三十岁许成为扬州治的正治,那他就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没有之一
寒门贵子 第六十四章 那一触碰的温柔
“小郎,小郎”
徐佑从噩梦中被叫醒,翻身坐起,斜靠着床头,身上的冷汗如同溢出堤坝的水,无声无息的流淌着。
秋分穿着贴身小衣,手中端着蜡烛,羸弱的火光将她的俏脸一半隐藏在黑暗里,担忧的道“小郎,你怎么了”
“没事,做了个梦”
徐佑抬头,透过窗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夜深如墨,连一点星光都没有,除了山风时而大时而小的呼啸,寂静的有些可怕。
“是不是有事情”
“嗯,万棋在外面候着,说是郭夫人回来了,要立刻见你一见。”
徐佑已经习惯了晚上跟詹文君会面,就着准备好的铜盘洗了把脸,秋分伺候他穿衣挽发,收拾停当后出门见到万棋,问道“夫人回来了”
万棋点点头,道“郎君随我来”
詹文君席地而坐,面前放着一张墨黑色的精雕案几,摆放着几盘虽然简单却不失雅致的素菜,看来一路匆匆,连晚膳都没有用。徐佑入了门,径自坐到她的对面,两人如今算是熟稔,也就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和讲究。
“郎君用过膳了吗”
“已经快子时了”
徐佑笑道“晚饭自然是早就用过了,不过看到这里的美食,腹中突觉饥饿”
“正好多备了一副碗筷,郎君若不嫌,陪我用膳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
徐佑拿起筷子,夹了一道不知用什么做成的黑色菜蔬,入口滑嫩之极,道“上品若是夫人肯赏一杯酒,那就再好没有了”
詹文君唇角一笑,执起樽杓,为徐佑斟满了一杯雪泥酒。衣袖微微卷起,露出欺霜赛雪的藕臂,映衬着晶莹的酒杯,仿若神仙中人。
“郎君,今日至宾楼里”
“不急先用膳,你难道没听过一句俚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吗天大的事,也没有填饱肚子事大,你等我吃完,咱们再聊不迟”
一边说着,一边筷子如落雨,飞快的将这盘黑蔬一扫而光。徐佑其实并不饿,但也知道一个人吃饭的滋味是比孤独更可怕的经历,所以故意这么吃相毕露,为的是缓和下詹文君看上去很有些疲惫的精气神。
詹文君以手托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以己身生平所见,不管是豁朗大度,还是矫揉虚伪,世俗间的男子在女子面前,总要或真或假的做出几分道貌岸然的样子来,像徐佑这样洒脱的不是没有,可她亲眼见过的,却是第一个
“快些啊,再不吃,可就被我一个人吃光了”
徐佑随手夹了一道菜放到詹文君的碗中,却突然惊觉这何止是不合礼数,简直就是裸的tiaoqg了,以他的急智,也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人家亲眷,也不是人家老公,别说两人没有情愫,就是暗生了一点好感,你用过的筷子,夹过的菜,哪个良家女子敢吃
其实这也不能怪责徐佑,在他以前的那个时代,朋友间互相夹个菜,简直太小儿科了,真玩闹起来,就是用一个酒杯喝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怪他两世为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搞混过去和现在的时空,当然,也怪詹文君给人的感觉太自然,让他心情放松,失去了本来该有的警惕性。
詹文君固然性格爽利,但也不会如此放肆,果然她诧异的看了看徐佑,见他表情尴尬,也知道是无心之过,笑道“谢过郎君,这菜太油腻了些,我素来不喜,郎君但用无妨。”
徐佑顺着台阶就下,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还故作小心的将这盘菜往自己那边拉了拉,小气财迷的模样,真是连旁边随伺的侍女都逗笑了。
詹文君扑哧一乐,竟学着他的举动,将另外一盘拉向靠怀的一侧,道“那盘给了你,这盘可就要给我了”
徐佑张望过去,皱眉道“我猜我一定选错了菜你那一道才是真正好吃的,对不对”
詹文君顿时笑的前仰后合,平日里果敢坚毅的俏脸露出一丝丝的小女儿神态,将菜盘护在臂肘间,道“后悔也来不及了,谁让你先选的”
徐佑捶胸顿足,叫苦不迭,道“正所谓后发制人,夫人深得兵法精妙。”
詹文君妙目一闪,凝视徐佑,道“后之发,先之至,此用兵之要术也。郎君不愧是义兴徐氏的子弟,真让我吃惊,读荀子,也读的是兵法。”
这句话出自荀子议兵,詹文君能教的千琴等人信手用典,能教的至宾楼的侍者出口成章,学识之佳,自不待言。
徐佑指了指她的那道菜,调侃道“读书终究是死的,能像夫人一样活学活用,才是真正读书读的明白了。”
詹文君又是一阵大笑。
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跟吃货一起吃饭是最香的,詹文君笑过之后,不知觉间也胃口大开,接连用了一小碗酥托饭,吃了两道菜,且喝了半樽杓的雪泥酒,破了多年来饭量的记录。
放下碗筷,詹文君略觉腹饱微胀,但也不会真的用手去触摸。旁边侍女端来漱口和净手用的清水,略一清洗,笑道“看来今日一日没有用膳,实在是饿的狠了些。”
徐佑同样净了口手,站起身道“不如去山间走走”
他一直挺反对跪坐吃饭,容易挤压肠胃,对消化系统不好,楚国虽有了胡床和高案,但很多时候大家还是习惯低几和蒲团。所以吃完饭走一走,消消食,是健康的举动。
“好主意百画,取大氅来”詹文君猛一停顿,神情有点悲伤,不过转瞬消失不见,对一个侍女说道“夜间风寒,为郎君取件大氅。”
“诺”侍女应声退下,不一会拿来一件装点了一圈雪白狐狸毛的黑色鹿皮大氅,不大不小,正好贴合徐佑的身形。
詹文君穿的是青色大氅,通体没有装饰,但裹着一双长的逆天的玉腿,肩若削成,腰如红素,还是让徐佑晃花了眼睛,有了片刻的失神。
两人并肩而行,身后远远的跟着十几个侍女和部曲,不怕被听到他们说话。詹文君说起今日至宾楼里的冲突,道“有朱睿在,顾明府自然向着我们这边,但想要以持质问罪詹珽,却不是那么容易”
“持质”
“我原也是不懂的,问了鲍主薄才知道,楚律定有持质和劫质二罪,凡持、劫人为质者,皆斩”注唐律疏义里有关于绑架的律条卷十七说诸有所规避,而执持人为质者,皆斩。有时候关于南北朝的具体律令实在是很难查到,所以引用时会顺延到隋唐的律令,达者不必深究。
这跟徐佑以前的世界相比,算是刑法严苛多了。毕竟在那个时空,绑架最低十年起判,致人死亡才有死刑,且也可以多种方法救赎。可在楚国就不成了,不管死没死人,但凡绑架案,全都是一个字斩
“詹云是万棋亲自救出来的,虽杀了几人,但也有两人被活捉送到了县衙,三木之下,有什么口供拿不到怎么还无法入詹珽的罪”
詹文君低头避过一道树枝,弯腰的时候,大氅包裹着身体,将臀部的浑圆和坚挺完好无异的展现了出来。徐佑紧跟在身后,几乎触手可及,不过他秽而不淫,及时移开目光,伸手抬起树枝,道“当心”
詹文君回首,对他展颜一笑,算是答谢,然后等徐佑再次并肩,才移步前行,道“那两人必定被詹珽拿了把柄,所以存了死志,任衙里动用什么手段,全都死咬着是自己利欲熏心,想要借阿客勒索七叔的钱财,与詹珽毫无干系”
“他们说无关就无关查一查两人的底细,定能发现跟詹珽的蛛丝马迹”
“这两人偏偏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身份来历姓名全都无从知晓。”詹文君无奈道“要是没有天师道,不管这两人如何嘴硬,总能栽詹珽一个罪名,让他脱身不得。可天师道好大的手笔,一个捉鬼灵官还不行,竟把杜静之最信任的消灾灵官席元达也派来了。两位灵官坐镇,没有真凭实据,或者说不能将案子钉死了,顾允也不敢多做偏倚。”
前方小道变窄,徐佑提着衣角先行,道“若如此说,这两人应该是天师道从别处借调过来的人,行事隐秘,可见小心之极。呃你说什么消灾灵官”
他猛然停下,詹文君脚步微跄,来不及收势,竟整个人撞了上去,温和的后背,却又雄浑有力,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那一刹那,她似乎听到了这个男子的心跳和血管在肌肤里流淌的声音。
如此近,又如此的远,
似乎伸出手,就可以握到久违的生命的感觉
寒门贵子 第六十五章 山间夜话动心弦
徐佑只觉一阵软玉温香从后背传来,那种触感,不仅仅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从生理角度所能感受到的快意,而是突破了禁忌和时代束缚的一种肆意奔放的刺激。脑袋一沉,下意识的双手将要往后去搂詹文君的腰身。
也幸好他是经历过红尘阵仗的过来人,眨眼间就清醒到的意识到这一伸手,将坏了所有的大事,立刻往前一步,离开了詹文君如同糯米般松软的身子,然后转身,伸手扶住她的玉臂,轻声道“夫人当心”
詹文君罕见的低着头,侧身对着徐佑,梳拢了一下发丝,或许是为让有点羞红的脸蛋平复下来,也或许是为了安抚有点跳动的心。但不管怎样,徐佑注定无缘目睹那国色生香的一幕,当詹文君再次面对他的时候,已经变得跟往日没什么两样,微微笑道“谢过郎君。”
徐佑见她已经自若如初,也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显得自己轻薄无赖,道“夫人刚才说消灾灵官可是真的来了”
“不错,还跟朱郎君交了手”
“哦,还有这一出”徐佑对席元达所知不多,道“可赢了么”
“我不懂武功,不过席元达被朱郎君一招逼到了房外,气的脸色乌黑,直到众人散了,还盯着朱郎君不放,想必是输了的。”
徐佑暗忖李易凤的身手他是知道的,比自己要差一点,席元达跟李易凤齐名,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也就是说,这个朱睿的身手,或许连自己也比不上
不会吧好歹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号称年青一代第一人,不会连一个没听过名字的朱睿都比不了吧
当然了,那都是以前的徐佑,现在的他武功尽废,计较这些也没什么用处。
重要的是,李易凤明白告诉过他,七块鹿脯,由两位正治和五大灵官分别负责,现在却派了席元达过来,目的是什么
他沉吟片刻,道“李易凤可曾说过什么”
詹文君摇摇头,道“顾明府来了之后,李易凤就不告而别,据席元达说,李易凤另有要事,已经离开钱塘,鹿脯丢失一事,由他接手不过此言不好尽信,很可能一明一暗,李易凤只是隐在暗中,更容易行事罢了,我们要万分小心”
徐佑突然笑了,雪白的牙齿在黑夜中十分的耀眼。詹文君心头一跳,似乎连身子都热了起来,刚才那一下触碰无可遏制的重回脑海,几乎要将肌肤融化。
她咬了咬牙,道“郎君笑什么”
徐佑之所以笑,是因为他想明白了,这是李易凤金蝉脱壳之计。既然自己涉足其中,李易凤苦劝不行,又不能跟自己作对,只好及时抽身而去。反正他跟杜静之不合,以这等毒计谋人家产,日后若有泄露,定会招致物议非非,没理由冒这个险,不如趁机脱身。
可笑席元达还以为能够逼走李易凤,由他来享受即将到手的胜利成果,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最后一刻,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没什么,只是笑天师道吃相难看,为了一个詹氏,先后派两位灵官,简直贻笑大方”
詹文君眼角微翘,望着徐佑,道“郎君言中之意,可是觉得詹氏不配”
徐佑没想到一向大方的詹文君会突然作此斤斤计较之语,忙解释道“断不敢有此念夫人雅量,一时失言,还望海涵”
看他客气有礼,詹文君没来由的一阵心烦,道“好了,我说笑呢,郎君莫当真”
徐佑莫名其妙,你的样子像是在说笑吗不过对女人他一向很有法子,那就是该转移话题时,一定不要纠缠,道“李易凤我虽不熟知,但也听闻扬州治五大灵官不合,所以席元达在,李易凤必定会离开。这一点,夫人不必多疑”
詹文君听他说的笃定,心知他必然有别的情报来源,但正如她也有秘密一样,徐佑身为徐氏的孤子,身上带点秘密,才在情理之中。
“郎君既这般说,我自然信得过。”詹文君秀美紧蹙,道“今日至宾楼议事,由顾明府暂时压了下来,说是先审明詹云被劫持一案,若真的跟詹珽无关,才好再议赔付鹿脯的事。不过天师道肯定会通过刺史府暗中施压,没有实据,顾明府顶不了多久,最多也只能拖延日”
“拖得三日是三日,拖得五日是五日就算詹珽无罪开释,最后还得回到议事的路子上来。你七叔不点头,詹珽只有詹天和詹熙两人支持,仍是个相持不下的局面”
詹文君忧色浮于双颊,道“我忧虑的,也正在于此七叔年迈,已不复往日风采,今天虽救回了阿客,但日后呢谁能保证安枕无忧詹珽结合天师道的势力太大,他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没有胆气,也没有斗志跟对方继续斗下去了。若我估计不错,只要詹珽承诺不伤及家人,再给他一笔安老的银子,再次议事,必然要站到我们对面去了。”
对自家人的认知,詹文君肯定在徐佑之上,若按照这个思路,不管怎么拖,也只能拖延数日。徐佑当机立断,道“事不宜迟,从今晚开始,对说书人进行最后的训练。白蛇传他们都已经背的熟了,只是欠缺一点讲故事和煽动人心的技巧,我这里有现成的人选,可以帮他们弥补这一缺陷。”
“谁”
徐佑笑道“可还记得我那个乘坐你的步撵,病怏怏的侍女吗”
詹文君一脸讶色,道“你那个侍女会说书吗”
说书这个说法,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的,只是徐佑最早提出来,詹文君等人觉得形象,也都接受了这个称呼。
徐佑笑而不语。
说书倒是不会,只不过履霜歌姬出身,最拿手的就是如何讨好观众,勾引人心,将喜怒哀乐玩弄于股掌之上。
由她来教这些初窥门径的说书人怎么去说好一个动情、动人又动心的故事,正是人尽其才,再合适不过
寒门贵子 第六十六章 以力服人者
辞别徐佑,詹文君褪去华服,换了一身黑色的修身锦衣,然后在万棋的陪同下走过秘密石门,绕着盘旋如龙蛇的石阶步步向下,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泉井深处。
十书早接到下人禀报,等候在门口,双手交叠于额头,屈膝跪伏在地,恭声道“夫人”
在她身后密密麻麻跪着几十号人,同时喊道“夫人”
“偏你规矩最多”
詹文君秀目在黑压压的人群中一扫,眼波中透着一闪而逝的光华,然后俯身握住十书手腕,轻声道“说了多少次,你有伤在身,走路尚且不便,切莫行此大礼”
十书勉力站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微微渗出了汗滴。詹文君一看,知道她伤重难忍,扬声道“抬胡床来”
两个侍女抬来胡床,十书低垂着头,婉拒道“夫人面前,哪有婢子坐着的道理”
“胡说”
詹文君眉心一凝,道“受了伤,难道还迫你强撑不成锦绣,扶她坐下。”
“诺”
跪在十书身后的锦绣忙站立起来,挽着十书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扶持着坐到胡床上。詹文君抬步前行,跪伏在地的人群如同波浪般移到两边,留出中间一条小道。
等进了房,詹文君来回踱了几步,在一处地砖的位置停下不动。锦绣偷偷望了两眼,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因为詹文君站的地方,正是刘五子毙命之所。
詹文君沉默良久,背对着众人,突然道“小五哥就是死在这的”
锦绣呼吸骤停,脑海一片空白。泉井一直在绝对控制之下,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詹文君都不应该知道的这么详细才对,可她刚回明玉山,不仅知道刘五子已死,而且连死在何处都一清二楚。
这何等可怕
难道是万棋透露的
可万棋从昨夜回山,一天都没有露面。泉井是郭府重地,就是万棋,没有经过十书的同意,也不能随意进出这里,加上这个人冷貌冷心,不善交际,更不可能从泉井中人偷偷探听内幕。
她下意识的去看十书,却见十书神色不变,波澜不惊,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感觉惊讶。突然之间,锦绣有了明悟,她的道行,跟人家比起来,还差的远呢。
一片寂静
没有人敢回话。
“是”
足足过了半响,十书终于开了口。
詹文君没有回头,看不到容颜表情,但声音听起来平静的有点不同寻常,道“其罪当诛”
“刘五子当值期间擅离职守,论罪,并不至死”
十书表情肃然,说出口的话却斩钉截铁,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道“不过事关绝崖瀑布,郎主曾经有过交代,违令者,杀”
听她提到了郭勉,詹文君微微叹了口气。对刘五子之死,她心中实在悲痛,但事已至此,追究下去,不仅于事无补,还闹的上下不安,人心慌乱值此多事之秋,强敌环伺,实在是得不偿失。
十书,好丫头,真是选的好时机
詹文君问道“家眷如何安置的”
“每月一两银子的例钱,年节都有米面送去,刘五子的儿子已经十一岁,可以派到商行里做事”
一两银子,看似不多,但这个价钱的抚恤金在楚国的部曲中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尤其刘五子是因罪处死,不是为了家族利益牺牲,按规矩连五百钱的抚恤金都领不到。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