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语旦
“我帮你请了上午的假,霍凌说没事,你别紧张了。”
荣寅看他狂风暴雨的脸渐渐平静下去,道:“易畅,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还没到一半的进度你就这样了,接下来的时间你能撑得住吗?我们的治疗成果不是让你这样挥霍的。”
“我没事,昨天可能是太累了,”他用手抵了抵额头,有些懊恼,“我不该去那里……”
他想了片刻,抬头问道:“对了荣寅,你知道我妈她在哪吗?姐说她已经出院了,是真的吗?”
“嗯,医院那边的消息是这样。不过你如果要知道她具体在哪,可能还是得找沈煜升。”
“你的意思是,她还受他的控制?”
当初知道母亲由沈煜升安排全套的治疗时,他很不解,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住院和治疗的用在其次,欠下的这份人情他不知道怎么去还。
“有可能。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看他那样子也不像会害你,”荣寅看了眼手表,“不跟你说了,我开会要迟到了,你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
荣寅走后,他很快拾好去了片场。
剧组正忙得不可开交,副导见他来了就让他赶紧准备好,等这场结束要开始拍情/欲戏的部分了。
他有些惊讶,问:“怎么提前了?”
性是霍凌的作品向来不避讳的内容,这次也不例外,在影片的前半部分便有一处在许墨家中并不小气的床戏。
在彭熙文的剧作里,情/欲的表现从来都是斯文而隐讳的,而剧本里的这处却是张力十足,尺度不可谓不大,不禁让人怀疑这纯粹出自霍凌之手。
易畅之前只有过拍吻戏的经验,而且还是蜻蜓点水的那种,第一次拍这种戏还有些忐忑。
临时换戏直接取消了他做心理准备的时间,看来是要硬着头皮上了。
饰演学生“程飞”的陈明帆还对此一无所知,换完服装就过来找他,问道:“怎么现在才来?不舒服吗?”
当他把变动告诉他后,陈明帆脸上立马挂了三条黑线,愣了愣道:“不是吧,这么突然?”
“没关系,别紧张,我们去找导演讨教。”
“喂,这要怎么讨教啊……”
易畅远远看到霍凌在跟监制谈话,便带陈明帆走了过去,道:“抱歉我来晚了。霍导,听说床戏要提前拍是真的吗?”
这时霍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示意他们等一下后接起了电话,表情渐渐变得阴郁。
“还要我强调多少次?我无所谓票房!我不明白了,大堆的捞钱片子等你们投你们不要,偏偏来找我不痛快是吗?”
“……合约已经写得很清楚,我有绝对的创作自由,我敢拍就敢放出来,你们没资格这么要求我!”
一旁的监制脸色越来越尴尬,对霍凌道:“好了老霍,火气别那么大,咱们好好说……”
没想到霍凌直接绕开他走远了,留下三个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陈明帆道:“发生什么了?”
“就床戏的事呗,投资方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要老霍把这段戏掐了。”监制无奈道。
“为什么?”易畅问,“不是不一定要进院线吗?”
监制摇头,道:“对方大概不知道他脾气,还说什么如果拍了就撤资,本来人今天情绪就不好,这一点就炸了。你们做好心理准备,要是老霍不肯让步,我们可能就得停一停了。”
其实到目前为止,霍凌的大部分影视都没有公开放映,《座位》是其中的例外。他一向拍什么就留什么,删戏只有艺术方面的考虑而无其他,投资方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着实是令人大跌眼镜。
而作为团队的一员,他们最多也只能是做好自己的工作。能一起做这样一部片是缘分,能不能走到最后便也是随缘。
两人明白了监制的意思,没再说什么就坐了下来在一旁静等。
陈明帆看着被他翻皱了的剧本,叹了口气,说:“我看删了也挺好,演一般的戏我都劲,这场他还不得用鞭子抽我。”
易畅笑了,说:“何必这样妄自菲薄,霍导要受不了你早把你开了,还能留到现在?”
这一次陈明帆能参演,是托他的熟人将他举荐给了霍凌,镜头前一脸青涩的样子像极了当初的他。
时间是一个又一个轮回。他以前辈的经验带动像好友这样的新人,同时便也是在回报初初入圈的时候受到的提携和帮助。
过了一会,霍凌快步走了回来,看他们一群人组团傻在那里火气又上来了,沉声道:“还坐着干什么?野餐吗?”
他们赶紧开始张罗了起来,氛围有些紧张局促,只有副导勇敢问了一句:“没问题了吗?”
霍凌看了眼他没有表情地点了下头,抬手指示摄影站位。
这一次他让他们自由发挥,细致安排近二十分钟的走位和相应的情绪表演。两个人讨论了一番确定了下来怎么做,但是真的实行起来却有些艰难。
按导演们的想法,主角二人虽同样都是第一次,但必须区别出不同的风格。学生需要表现出青涩的莽撞,而年长一方则是有着包容的心态,动作幅度不能大,更要注意张弛有度。
因为病情和长期服药的原因,易畅现在本就不习惯使力,演起来其实很轻松,只是陈明帆经常把控不住力道,有一次还把人撞得磕到了床头柜。
易畅被这一下磕得有些懵,看对方有些尴尬的表情便笑了出来,但意外的是导演并没有喊停。陈明帆还有些发愣,在他要扭头看向霍凌的时候,易畅便伸手环上他的肩示意他继续下去。
已经在一起拍了快半个月的戏,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些默契。陈明帆很快明了,随后也进入了状态,接下来的爱抚和喘息一气呵成,达到了出人意料的完成度。
后来按霍凌的要求他们又补了好几条。炎夏的天气里虽然只穿着简单的背心,两个人最后也已经汗流浃背,倒是越来越像戏中人。
结束后他们拿着毛巾边擦汗边看回放。陈明帆站在易畅边上,看着看着脸都红到了脖子根。
像是还嫌他还不够窘迫,霍凌看完后微微点头,拍了拍他的肩道:“终于找到适合你的路子了,孩子。”
他脑袋一嗡,道:“啥意思?哎!霍导!……”
霍凌没理睬他,示意他们工后又上一边打电话去了。他用眼神狠狠剐了站在一边看热闹,正笑得合不拢嘴的易畅,喊:“笑够了没?走,吃饭去了!”
拿了盒饭后他们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一打开饭盒,易畅就见一双筷子伸了过来,很快夹走了他一块排骨。
他扭过头,只见一张假笑的脸对他道:“这就是对你幸灾乐祸的惩罚。”
易畅无语,开始自顾自吃起自己的饭。
陈明帆边咀嚼着边看着他的后脑勺,只觉得很郁闷:“真佩服你,你怎么就能那么面不改色看那种回放,跟看新闻联播一样。”
“什么那种回放?那是你自己演的戏。”
“嘁,跟我搭倒是特别淡定,要换成你家那位……”
话头突然被掐断。陈明帆自觉自己嘴快了,有些讪讪道:“抱歉抱歉。”
易畅看了他一眼,边开放醋的盒一边道:“有什么,都陈年旧事了。对了,你出国这阵子有没谈了朋友?”
“我啊,谈了两个。一个几个月前分了,性格不合适。现在这个还行,偶尔吵吵架也挺热闹的。”
易畅眨眨眼,“那你怎么演个床戏那么不自然?不知道的以为你还是个处男。”
陈明帆瞪大了眼,道:“你可别瞧不起人啊,我可是冉冉上升的新星,跟你这种老戏可不一样!”
他失笑,摇了摇头,夹起一块排骨丢到他那去,道:“好——那就请新星多吃块肉吧!”
鸽子 八十九、担心
接近八月的天气越来越无常,暴雨和晴天不断交替,时不时打乱原本的拍摄计划。
距离结束大概还有十天左右,在其他人都还干劲十足的时候,易畅却发现自己开始出现问题。
前期他遵从医嘱服药,在工作中除了有些体力不支外,并没有出现差错。但在后期台词增加,节奏更加紧凑之后,他发现自己开始力不从心了。
药物的副作用下,除了偶尔的腹泻和呕吐之外,最致命的是,他经常无法集中神。
故事里,校方管理层长期的腐败引起了各系学生的不满,许墨在去为学生请愿的路上遭遇了车祸从而瘫痪。因此,易畅后期的戏都将在轮椅上完成。
这天他与陈明帆的对手戏是许墨自出院后与程飞的第一次相见,是全剧中戏剧冲突最激烈的部分之一,也是二人感情的升华和对最终悲剧走向的预示。
在出发去片场前,他照例拿出药瓶倒了两颗在手上。
他盯着那两颗药丸看了许久,随后将其中一颗吞下,另一颗放回了瓶子里。
……
“你也看到了,我是个废人了。”
许墨垂着眼,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老师!”程飞上前一步,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眼里满是急切和无措,“老师,你听我说,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都不重要。”
他终于抬头看向他,脸上僵硬地抽/动了一下,目光又移了开,随后闭上了眼,道:“你走吧。”
“你为什么不信我……”程飞眼里有了泪光,他失了会神,又握住他瘦得快只剩骨架的手,“老师,你让我留在你身边,让我照顾你就可以了,好不好?”
一阵怔忡后,许墨的目光又回到了青年的脸上,但随即便涣散了。
让我留在你身边。
只要陪着你就好……
青年的轮廓突然与另一个人交叠,又很快只剩下那张硬朗清俊的面庞。
此时那个人正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
心中猛烈地震荡着。
易畅喉结缓慢地滚动了几下,之后竟不自禁站了起来,与他对视。
“cut!”
如同从梦境中突然抽离,易畅闭了闭眼,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抬头时只见面前的陈明帆满脸疑惑,问道:“阿畅你怎么了?”
一边的霍凌表情严肃,道:“易畅你过来。”
他恍惚地看了一陈明帆,随后慢慢走到了那边去。
“刚才怎么回事?”霍凌问。
他很清楚,他刚刚又出现了幻觉,这在之前的拍摄过程中从没发生过。
至于为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对不起,”他垂着头,“我会好好调整。”
霍凌看了看他,思考了一会,道:“再试一次,这次不过你就先回去。”
他给了他一刻钟调整状态。
等到重回站位开拍的时候,在一片寂静的气氛里,他又开始感觉到了威胁。
周遭知了的叫声渐渐尖锐,如洪流般冲进他的意识,面前的人影开始扭曲,像鬼怪一样在他眼前晃动着。
“阿畅?……”陈明帆察觉他的不对劲,一时也顾不得戏了,弯下腰担忧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一阵煎熬的剧痛中,他猛地捧住了头,推开对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在所有人愕然的视线下冲出了片场。
夏夜,废弃的塑胶跑道上空无一人。
燥热的空气里,偶尔有些风卷起了些碎屑,在干涩的路面上滚动着。知了的声音还是响个不停,明明很吵闹,却又充满了寂寥。
一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拍摄器材安静地立着。可能因为被遗忘了的缘故,只有那张轮椅孤零零地被留在了棚外。
青年走到轮椅旁,专注地抚摸了一会,随后坐了上去。
“小飞,你的心意我明白。”
“你不要把时间耗在我身上。”
“我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头顶的夜空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繁星,偶尔有鸟匆匆地飞过,划过一道模糊的黑影。
他边默念着台词,边抬头看着,渐渐也觉得累了。
出了片场后,他漫无目的地进了一片树林,坐在一块石头上冷静了很久,才渐渐恢复过来。随后他接到了副导的电话,对方知道他没大碍后松了口气,向他传达了霍凌的话。
霍凌让他注意休息,等到确定能够继续的时候再过去,否则只是浪时间和人力,毫无意义。
这已经是相当大的包容。
他颓然地把手机关了机,就这样在树林里呆坐了很久。
荣寅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他知道,他自作主张减药就要承担相当的风险。只是他没想到,回馈会来得如此之快。
先前稳定的状态给了他一个极其真实的假象,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健康,只要他足够努力和用心,工作就能像从前一样安稳顺遂。
反观现在,时间如金钱,分秒必争的拍摄计划,会等他吗?
他盯着那双能灵活自如站立的腿,想到了片场所有人惊诧的表情,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
环顾四周,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把修剪道具的刻刀。
他将它拿在了手里,将刀片缓慢地移出,又短暂地停顿了几秒,往腿上扎了过去。
大概是出于本能,在刀片嵌入皮肤后就失了力度,只轻轻地划出了一道血痕,甚至感觉不到疼。
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将刀片又往外推了一点,随后垂直往下对准了腿根。
当他正要用力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大喊。
“小畅!”
恍若在深不见底的水下,听到岸上的厉声呼唤。他霎时清醒了过来,手猛地抖了抖。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后,手被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刀被夺了下来狠狠扔到了一边。
抬头时,只见那张经常出现在幻境里的脸,此时正气急败坏地看着他。
他嘴唇颤了几下,道:“是你……”
沈煜升只是喘着气瞪着他,然后仔细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口,将旁边放在角落里的医药箱和水拿了过来。
他在他面前蹲下,把长裤上划破的那处地方又撕开了一些。
在他打开了瓶子想往那道伤口上浇的时候,手却被按住了。
易畅道:“我自己来。”
“我来,你别动。”
他愣了一下,刚想站起来,男人却先他一步将他按住,语气不容置喙:“别动。”
他只能坐下来,看对方为他冲洗伤口,消毒,贴上创口贴。
等干脆利落的动作结束,他刚想开口说话,却见对方拿出了一个东西。
是他的药瓶。
他诧异,道:“你怎么有这个?”
沈煜升只自顾自扭开瓶盖,倒出两颗放在手中,和水一起递到他面前,道:“时间到了吧。”
他盯着他看着,眼神复杂。
男人脸颊比过去消瘦了一些,下巴上有了些胡渣,虽然依旧穿得整洁体面,但此时站在他面前却没有了曾经那种冰冷凛冽的气势。
他突然明白了。
原来那天晚上,不是幻觉。
他感到难以置信,道:“你跟踪我?”
对方没回答他,只说:“吃药。”
药依旧安安静静躺着,男人也不急,道:“你只有吃了状况才能稳定。”
“跟你无关。”
易畅别开了眼站了起来,却在下一秒被重重按了回去,他诧异地抬头,却见对方神色平静,只道:“把药吃了。”
“我说了,和你没关系。”
沈煜升点了点头,道:“好。”
随后他喝了一口水,将那两粒药丸放入口中。
“你干什么?!”易畅睁大了眼。
随后男人倾**,很快捧住他的后脑勺,在他震惊的目光下用力吻了上去。
唇被迫被撬开,液体带着药物很快地输送了进去。易畅抵着他的胸口不停挣扎着,等到确定已经喝下去后对方才松开了他。
沈煜升喘着气抹了抹嘴,像是意犹未尽一般,伸出了手抚了抚他嘴角留下的一道水痕。
易畅剧烈地咳了几声,胸口不停起伏着,只觉得现实也荒谬得像是幻觉。
他不禁吼道:“你他妈有病吗?!”
对方听了他这话竟笑了,将手中的药瓶扔到了他腿上,冷道:“我是有病,要在乎一个根本不爱惜自己的人。”
易畅怔了怔,随后失笑,“我爱不爱惜自己,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关系。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再是你的负担。”
他捏紧药瓶站了起来,想走却被握住了手臂。
“如果你坚持一意孤行,接下来的日子会很痛苦。并且,到时候不会只是一瓶药可以解决的事。”
易畅转过身,皱眉道:“什么意思?”
“盛业要撤资,只需要我一句话,”他垂眼看向他,目光深沉,“本来公司的人就没有兴致,我想应该不会有人反对。”
“你……”
他只觉得血都冲向了大脑,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
在一瞬间僵硬的空气里,手腕突然被牵住,对方靠近了一步,两个人之间离得极近。
专属于男人的气息骤然包围了全身,他恍然,完全不知道对方的意图。
一个轻柔到不真实的吻落到了额上。
“你想要如愿以偿,只有一个选择,”他看进他的眼里,“就是别让我担心。”
鸽子 九十、介入
那天过后,沈煜升就再没出现过。
那晚他将他开车送回家,碰到荣寅时又不顾他的反对把违背医嘱的事告诉了荣寅。
结果自然是被数落了一通。
在家时他到了剧组的消息,告诉他他们与校方已经沟通好,场地租用的时间已经延长,他不用担心会拖延拍摄计划。
荣寅给他换了药,叮嘱他这次无论如何不可以再改,否则不管他文姨怎么说他都撒手不干了。
他自然不敢再犯,老实在家待了一周后回到了剧组。
回去后他才知道,导演已经重新修改了拍摄计划,将他的部分适当提前,拍摄时也没有在他记忆出现问题时多加苛责,让他少了不小的压力。
药物的副作用并无很大区别,只是新药减缓了对神经的压迫,对记忆力的损伤也相对小一些。于是,后十天的戏份便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他杀青的这一天只有很短暂的一段戏——许墨人生的落幕。
冷清的书房里,一切都摆放得如此齐整。西面有一面很大很净的窗,正对着一条无人的街道,目之所及只是浓密的雾气。
那天的天气,他已经忘了。他只记得,当他站在那个门口看向轮椅上的人时,那坠入地狱般的心情。
这段过去可能已几乎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可能没有人会再为此而责备他,他也深深地明白,他那份偏执的爱和迷恋,生来就带着罪孽。
那份曾经折磨着他,折磨着对方的爱,无法善终,无法结果。
……
药瓶滚落在了地上,许墨安静地睡了。
他再也见不到将他簇拥着,求他解答各种千奇百怪问题的学生们,再也不会听到他的程飞对他说的幼稚的情话,再也握不到他妻子那双温暖而包容的手。
“cut!”
副导盯着那歪斜着的后脑出了会神,扭头对霍凌道:“算一次过了吧?”
霍凌点头,对还坐着发怔的青年道:“结束了,回去休息吧。”
易畅清醒了些,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呼了一口气。走到霍凌身边时他犹豫了一下,问:“霍导,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中午,两人找了一块没什么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易畅把饭盒放在桌上,看了看霍凌手中仅有的一杯咖啡,道:“不吃饭吗?”
“没胃口,”霍凌摇头,道:“要谈什么?边吃边说吧。”
易畅点头,突然想到角色的眼镜还没摘下,便抬手拿了下来挂在了衣服上,道:“我在想关于退圈的事。”
对方听他这么说微微愣了愣,道:“怎么突然考虑这个?”
“因为我觉得,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他苦笑,“还有过去的事,我没信心能克服。”
霍凌却笑了笑,道:“小年轻,我就问你,混这个圈子的,不管是真是假,谁没一点破事?形象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一定就人见人爱,这个道理,按你这几年的经历,应该懂吧?”
他垂下眼,道:“我明白,只是按目前的状态,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状态是一方面,但这是可控的,你真正要搞清楚的是,你喜不喜欢,需不需要这份工作。”
这时他们同时感觉到窗外有人,往那一看,只见几个学生气十足的青年正往这里打探,面带窃喜说笑着,有些激动地拿着手机偷偷地对准了他们。
易畅平静地扭回头,只见霍凌还看着那边,嘴角带着笑,对他道:“‘出名要趁早’,这话不假。易畅,你的事业其实开始得很及时。”
“别忘了,你在你‘没有信心’的时候接了我的戏。如果你觉得你的过去足够悲惨,那你所作的这个决定也正好说明了你对演戏的态度,”他看向他,“你放不下它,你也天生是镜头前的人。”
他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对方。
“没错,这行是需要勇气,需要手段。但天分这种事,是有多少勇气和心机都无法补足的,”他认真看着他,略带沧桑的眼里有着确信的光,“如果不想放弃,就听从内心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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