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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狂上加狂
现在她囤积的牛皮固然可以卖给邹忌一半,可是若换不得军粮,怎么能让齐王毫无顾忌的出兵,最后让她一举高价抖干净牛皮呢?这么一看二十天也是有些托大了!这么一盘算,牙又开始痛了起来,让她忍不住在床榻上滚了滚。
这时的她,才慢慢体悟“商道”一门为何有个“道”字,这个为鬼谷弟子鄙夷的技艺,果然是不负“道”字,竟然专研得越深,越有曲径通幽直逼高处,不寒而栗之感。若是想获巨利,便不可拘泥与一市一城一国,可若想畅游四海,便要应对各种意想不到的障碍阻难,稍有不慎便是船行怒海,倾覆得片甲不留。
向陶朱公行方便一事,也是不可取的,那范蠡也是行商的好手,吞没钱利的本事堪比他朝堂上的心机城府。一个能协助越王勾践尽灭了吴国之人怎么会白白帮人做事?只怕她这牛皮巨利要被陶朱公吞没一般,自己不过是包个本钱白忙一场而已……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王诩端着一碗羊乳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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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碗浓稠的羊乳放在小几上后。莘奴从被子里探出头,看见那羊乳里果然漂浮着一块块掰成了小块的馍,被羊乳泡软后入口食用很是省力。
若说王诩不再复他少年时的模样,可是有些习惯又是与记忆力那个冷漠而不失善良的少年如出一辙。这样的矛盾,竟是比牙痛还让人心烦而不舒服。莘奴扭身闭上眼,只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下一刻便被男人毫不留情地拎提出了被窝:“因为药苦便闹别扭,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快些,将羊乳都喝了!”说着那碗已经被他端起送到了她的嘴边。
嘴里的药苦味刚刚散去,莘奴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可是王诩哪里听进过她的拒绝?最后到底是将羊乳一滴不剩地逼着她全饮了下去。
“没听说过羊乳治牙痛……”饮下最后一滴腥浓的羊奶,莘奴抿着嘴唇嘀咕着。
等全喝完了,王诩才让她躺下,擦拭赶紧额头冒出的细汗后,又摸了摸脖颈,发现温度下降了不少,不再低烧。这才放心地也跟着躺下来,将她搂在怀里,抓握着她的纤手一根根的啄吻着,轻笑道:“谁说那是治牙痛的?羊乳乃大补之物,常饮羊乳,色如处子,犬戎之地的女子多是丰满异常,丰胸几欲撑破衣襟,便是常饮这羊乳的功劳……来,让我看看,这碗羊乳下去,可是有些功效否……”
那手边跟着不正经地检验了起来,引得莘奴一阵的喘息,被他按在身下挼搓。
莘奴知道他是迷恋自己的身体的。这一点在当初他强行占有了自己时便显露无疑,初时懵懂无助至今又是印象深刻。就算后来认定他侵占了自己家产时,内心还是觉得他待自己自有一份不同。
王诩说得对,在某些地方,她的确幼稚得像个孩子,竟是到了那等田地,还是一心认定王诩就算再冷清,可还拿自己当妹妹一般有几分真心的疼爱在里面。以至于他突然露出那般愤怒而可怖的样子,将自己按倒在他的身下时,崩溃撕裂的不止是自己的身体,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被背叛的屈辱懊恨在里面。
若是说,当初与孙伯年少时朦胧而纯真的爱意早已经时过境迁,烟消云散;那么她对与王诩的憎恨与厌恶却是埋藏得深沉而绵长的,绝不会因为岁月的更迭而稍有消减。
嘴里的羊乳腥味还未散去,男人的唇已经附着了过来。他一定先前食了蜂蜜,舌尖带着槐花蜂蜜的香甜,这般探入倒是消减了不少的羊奶腥味。莘奴缓缓地闭上眼睛,任凭着自己的舌头与他的翻搅缠绕在一处,难舍难离……
第二天晨起的时候,牙痛又缓解了不少。莘奴振奋起精神,准备找寻临淄城中的运货商队一叙。
可是未及出门,就看到姬莹独自坐在一旁的水池边呆呆发愣。
这样的情形是少之又少的,大部分世间莘奴看到的都是趾高气昂、神气活现的魏国贵女姬莹。可是今日的她竟然连脂粉都未及涂抹,就素面朝天地坐在了水池边。
莘奴缓了脚步走了过去,开口问道:“姬莹妹妹,你在做什么?”
当姬莹掉转过头来时,莘奴才发现她满脸泪花,似乎哭了很久的样子。
姬莹看着莘奴,一行眼泪再次涌了出来,道:“明日魏国派人前来接我回国,我要随姐姐一起嫁入秦国了……”
莘奴心内竟然涌出了些愧意。她当然知道姬莹心内是多么不愿陪嫁秦国。
当初姬莹认出了那个姬家的近亲粮商,又自告奋勇地替她搭桥打通了关节,可是这样一来,她身在魏国的消息自然是传到了司徒的耳中,这才派人接她的吧?
“我原本以为投身鬼谷,历练畅玩一番后,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便可死心塌地远嫁秦国。可是出来之后我才知天地有多大,我也想像姐姐你一样,凭借着自己的本事赚取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自由畅快地活着,而不是成为姐姐的附庸,此后的大好年华,尽赔给个腐朽的老者……光是想象着自己被个比父亲年岁还大的人压着……我便想死……”说到这,姬莹又是一阵悲痛难忍,哽咽地大哭出来。
这一路相伴,莘奴与姬莹的姐妹情谊日深,这初时让人看着不喜的士卿之女,其实心思反而最澄清明澈,想到她嘴里描述的情形,莘奴竟有些感同身受,只默默地抓握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姬莹也不知大清早在这里坐了多久,一双手都是冰凉一片。
尽管王诩再三告诫她没有把握的事不可轻易吐口,可是莘奴还是决心尽全力一试,她紧握住姬莹的手问道:“若是你从此再不得以魏国司徒之女的名义行走于世,你可愿意?”
姬莹抹了抹眼泪,苦笑道:“我本是司徒姬家的庶女,父亲心内并不看重我,若不是我容貌还算不错,将来也算是有点用途,父亲只怕连瞟都不会瞟我一眼。我的亲生母亲也早就生病离世,若是脱去姬姓便可自由地过活,从此与姬家一刀两断又有何妨?”
莘奴也跟着苦笑一下,她是不能理解姬莹跟父亲的紧张关系,因为她此生最大的骄傲便是拥有一个像莘子这般谦厚而值得骄傲的慈父。若是有一天她如姬莹一般鄙薄自己的亲父,真是如噩梦一般不能想象。
不过不是天下所有人的父亲都是慈父,姬莹有这样的心思也是情有可原,她又宽慰了姬莹一会,迟疑地问道:“那……你可曾与恩师禀明,让他替你想想主意?”
姬莹这次连苦笑都懒得挤出了:“我的好姐姐,你当我是你吗?若是你嫁人,恩师说不得因为舍不得与你的露水姻缘,也肯出手相助。可是他又为何帮我?你也看到了,他与我的父亲之见了几面便是一见如故,甚至以后我与姐姐嫁入秦宫后,宫内的照拂之人,恩师都拜托了他在秦地的相熟之人替我父亲安排妥当的了。
别的女子都担心着入了秦宫能否争宠,可是恩师却一早将秦王的喜好,甚至床底间的嗜好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又请了一位从秦宫出来的世妇教导我的家姐姬姜秦宫里的忌讳礼仪……若不是出了庞涓逆徒半路偷袭这档子事儿,按理说,我也是该回魏宫一并接受教习礼仪的。
傻姐姐,还请恩师替我想办法?我看他比我的父亲还盼着我入秦宫呢!”
姬莹这番话说得莘奴竟是无言以对。
是啊,她可是忘了王诩是何等人也?是这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是不允许一人一事挣脱了他的掌控的。若是偶有脱序之事,王诩也会运用他可怕以极的掌控之力,一点点地将脱序的事情重新拨回正规,对不守规矩的人施以冷酷的惩罚。
而当初选拔弟子时,成绩并不出众的姬莹之所以能入选,只怕也与她将来能嫁入秦宫大有关系。姬莹是王诩天下棋局中需要的一枚棋子,仅此而已,可笑自己倒是期颐着王诩生出些许爱徒之心?
这一点上,自己明显是比姬莹天真了太多。
她又沉默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低声道:“虽然不是十拿九稳,但是我决心一试,若是能事成,妹妹你便自由了,不过此番有些冒险,不知妹妹可愿意?”
姬莹一听,本来哭肿的眼儿顿时睁大了几分,惊喜地问:“姐姐此话当真?本来就是想死的人,若能自由冒险又有何妨!”
因为事关姬莹的终身,莘奴此番倒是慎重,想了又想,决定再入宫与妫姜商议一番。
因为这几日常给齐国的宫妇上妆研磨燕脂水粉的缘故,莘奴与齐宫守卫俱是相熟的。禀明了要见妫姜的来意后,不一会传信的侍卫变回来,又派了寺人引领着莘奴一路来到了妫姜的寝宫之中。
此前因为俱是去拜见齐王夫人,莘奴从没来到妫姜的寝宫中。这一路走来,才发现这位齐王的小妹妹居然住在齐宫里最偏僻的一处庭院里。院内到处是种植的草药,还有药杵一类的物件。若是不说真叫人误会这里乃是一位郎中的所在。
妫姜正坐在院中的一张胡床上看着书简,看见莘奴与姬莹走来便微笑地招了招手,示意着她们过来,又名一旁的侍女端来了几盘蜜饯招待要好的同窗。
“你们倒是好口福,这些是我用性温的中药调配腌制的蜜饯,常服用对于养颜甚是有好处,来,快尝一尝味道如何?”
姬莹拿起尝了尝,眉开眼笑道:‘味道果然甚佳。”至于莘奴,牙痛才刚刚缓解,倒是不敢贪嘴品尝蜜饯,便笑着开口婉拒,只饮了妫姜调配的败火苦参茶。
“莘奴姐姐,此时按理说应该忙着倾销你此前囤积的牛皮,怎么又闲情逸致到我这里来做客了?”妫姜笑着问道。
莘奴这才将自己与姬莹的困境俱讲述给妫姜听。当听闻姬莹不愿嫁给老迈的秦王时,妫姜似乎也是触动了心事,微微长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若是能尽随了心意,世间岂不是少了大半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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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莘奴的意思她是想要违背恩师的意愿,阻挠了对魏秦的联姻,妫姜不禁口出疑虑:“你这样做,若是让恩师知道,可如何是好?”
莘奴明白妫姜也好,姬莹也罢,内心深处对于王诩都是有着几丝惧意的。可是三人中,对王诩最心悸的恐怕就算莘奴自己了。
不过若拼了一时的侥幸救得了姬莹,就算王诩恼怒与她也是值得了。
于是她便将自己的谋划说与妫姜姬莹二人听当莘奴清寂的声音停歇,一时满室寂静。
妫姜姬莹二人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最后,是姬莹首先胆怯地打了退堂鼓,怯怯地说道:“兹事体大,若是这般运作,一旦事件败露,可是不好收场啊。我看还是算了,既然生在姬姓王家,就要有这等觉悟。说不定我能如妫姜姐姐一样走时运,嫁入秦国便死了丈夫,那样岂不美哉?”
这话却惹得妫姜瞪了她一眼:“都在想些什么?秦国地处蛮荒,殉葬好为人牲,你当嫁过去,若死了国君是好事吗?只怕你们这些嫁过去的夫人陪嫁,便要成了秦王的殉葬!”
“人牲”在商时颇为盛行,就是以活人为殉葬品,在商王陵中数以千计为活人祭者,比比皆是。
到了周王治理天下时,中土一带的诸侯国内盛行周公礼制,渐渐用牛羊猪和陶俑替代了人牲。可是像秦国这一类偏离中土的蛮荒侯国,依旧人祭盛行。所以妫姜这番话,并非单纯的恐吓,而是毫不遮掩,令人不寒而栗的现实。参照前代秦王的例子,就算是强国的贵女,联姻嫁过去的,也有被迫与夫君殉葬的。
姬莹经妫姜的提醒,也想到自己以前听到的传言,这刚刚回暖的手脚登时又变得冰凉,只能茫然无措地望向了莘奴,嘴唇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姐姐,救我……”
莘奴若说原先还有一丝心里打鼓,现在却是顾虑全消了。姬莹的彷徨无助,竟让她陡然升起了坚勇,连最后一丝胆怯疑虑也尽打消了。
她缓缓地开口道:“世人皆视我们女子为草芥,我们却不可自轻自贱,凡事总要尽了全力,才不会留憾。姬莹你若不甘心这般嫁入秦国,便与我奋力一搏。至于妫姜妹妹,这里原也没有你的事情,况且你身为齐国贵女,牵连进来也是不好,权当我今日没有与你提过,此后的事你莫要再问就是了。”
妫姜听了这话,却是用手中的玉如意轻轻地敲打了一下莘奴的膝盖道:“你当我是怕事吗?
此事既然如此凶险,我怎么能任着你们俩无头苍蝇一般乱撞。就像你所言,人生在世岂可如蝼蚁一般只顾苟活而任人踩踏揉捏?我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结识了你们这些出尘脱俗的同窗挚友。此番姬莹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不过,此事若不想打草惊蛇,店铺里的伙计也是不能用的。莘奴你可想过上哪拣选可靠得力的人手?”
莘奴沉吟了一会,想起自己一直心悬之事,开口说道:“我一直有一事想要问询姐姐,不知当不当问?”
妫姜微微一笑,道:“知无不言。”
莘奴沉了沉气,低声问道:”现在恩师所购买的宅院,曾是齐国大夫牟辛的府宅。当年他遭遇灭门之祸,老幼皆被屠戮,让闻者色变,却不知齐王当年愤怒的背后可有隐情?”
妫姜没想到莘奴问起的竟是齐国陈年的隐秘往事,当下一愣道:“当年固然是牟辛做事偏差,但是小人背后的谗言才是主因。牟辛无意中得罪了身为齐王宠臣的南泉子,他一句谗言便断送了牟家上百条人命。
莘奴点了点头,心内有了底气,于是便带着姬莹出了齐宫。在马车里,她小心地对姬莹说道:”今日齐宫之事,断不可对其他人讲。”
姬莹早就被人牲一事吓得浑身酥软,当下拼命地点了点头。她们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奔向了燕脂铺。
莘奴下了马车时,燕脂铺现在的主事廉伊已经站在门口,又亲自在马车前放下裹着软绸的踏脚,让莘奴踩踏着下了马车。
而姬莹则回了府去,收起了泪眼,准备按着莘奴的指引一心一意地收拾起了赴魏国的行装。
莘奴进了店铺后,命廉伊送账本入了后堂内室,供她梳拢账目。
少年因为能干又通晓文字,如今虽是店铺的主事,却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捧来了一箩筐一箩筐的竹简,殷勤地铺排在莘奴的桌案前。昔日沿街乞讨的少年,经过这几日的饱食安逸,个头抽高了不少,加上长了一些筋肉,已经呈现出介乎于少年与成年间的健硕。
有些细微的习惯,并不会因为身世的落魄而骤然改变。
就如同眼前这少年,虽然曾经抱着生命垂危的妹妹满街乞讨,不过是追求一碗稀粥。可是,原该是贱民出身的他,对于奢华的起居却熟稔的很。
比如此时,他为了让莘奴专心核对账目,便悄悄地打开了熏香铜炉,又打开了一旁放置香料的盒子,跳过了桂皮,椒一类浓重的香料,单选了明目清心的白檀香料,给莘奴备下的饮浆也颇有讲究,浆里不但加了蜂蜜,还洒了薄薄一层淡黄色的桂花碎瓣,用来搭配美浆的糕饼也甚是稀罕,乃是临淄城西一家糕饼铺出品的三角形裹着晒干了海菜的糖心糕饼。
据廉伊说,这是他特意买来给她准备的。
这糕饼,她刚刚在妫姜的宫里见过。因着她牙疼的缘故,是妫姜特意命自己的婢女出宫采买来的。
当时妫姜为了舒缓姬莹焦灼的心情,特意给她们讲述着城里的趣闻,单说这糕饼铺的主人乃是个大隐于世的奇人,天生怪癖的,虽开店铺,却不为了追求钱利厚重,只随了自己的心性,一日只蒸出一锅三层糕点。价格昂贵不说,且只卖给谈吐风雅,品位不俗之人。
妫姜自不在话下,因为她喜欢微服私访,与糕饼铺主人熟稔得很,一首楚风诗赋博得了主人的赞许青睐。
但是这廉伊能买来糕点便值得人品啄的了……他一个曾经行乞于街的小乞丐,又有何过人之处。莘奴轻轻捏起一只,这糕饼果然入口即化,味道甜糯的很。又饮了一口饮浆,发现里面的蜂蜜少了很多,看来他也注意到自己的牙疼,而特意减半了蜂蜜。
莘奴放下铜杯,柔声对少年说道:“你我不过同是为家主做事而已。各司其职,不分贵贱,你不必如此费心地照顾于我。若是想再有些长进,还是要调回到家主的身边才能学到更多。这件燕脂铺倒是有些埋没你了……这样,我明日便与家主提及,让你去做家主的书童可好?”
那廉伊的嘴角慢慢抿起,略带倔强地回望莘奴说道:“当日,我妹妹能在弥留之际喝上一口热汤,乃是莘姬垂怜之故。莘姬便是恩人一般,家主虽然博学,但在廉伊心中却不能与莘姬相提并论,廉伊愿留在莘姬身旁服侍,请莘姬不要赶我走。”
说这话时,窗外雷声阵阵,下了一场大雨,正好遮掩住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莘奴倒是不担心隔墙有耳,但是少年的话却让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此人可堪一用。
不过一碗热粥的恩情终究还是肤浅了些,莘奴还是决心再试探他一下。
于是莘奴开口道:“牟伊,将那香炉熄了吧。”
廉伊惯性地走了几步,手还未碰到香炉便猛地顿住了,惊讶地猛然回头望向莘奴。
莘奴看他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得没错,这个曾经落魄乞讨的少年,果然是那位满门抄斩的牟辛大夫的幼子——牟伊。
当初,正是这位少年引荐着他买下西市那一套凶宅。那少年眼中的不小心流露的凄楚实在让莘奴难以忘怀。这次向妫姜打听齐国这段陈年旧事,她特意询问了牟家的子女,知道牟辛膝下人丁单薄,除一嫡子外,仅一侧室生有一子一女。事后,清点尸体,独少了这一对年幼兄妹的尸首。
刚才忽然叫出牟伊的本名,果然这少年触不及防,便被她试探出了底细。
一时间,廉伊眸光幽深,却不见惧色,只是深吸一口气直直望向莘奴。莘奴也不答言,只拿起薄薄一片竹简,提笔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南贼不除,可心安否?”
少年直愣愣地看着那竹片,眼底被一片悲色和浓稠的恨意渐渐渲染蒙蔽,他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抓握起莘奴的手,用自己的额头狠狠在石板地上猛磕了几下,然后跪伏在地,在另一张竹简上写道:“誓除南贼,碎骨断筋,在所不惜。”
莘奴点了点头,又取了一根竹简写到:“如此,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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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伊抬头望向莘奴,似乎不信莘奴会有此等本事。他略一思索,下笔写到:“家仇惟愿一人报耳,姬莫牵涉其中,若姬有难事,伊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莘奴发现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少年实在是聪慧得很,竟然一下猜出她拿捏了他隐秘的原因。却婉言谢绝了她的示好。
写下这一行后,少年一眼不发地拿起这几行竹简,将它们放在好没有熄灭的香炉里面,待得竹片燃为焦炭后,才合上了盖子,回头望向莘姬。
以前莘姬总是觉得这少年性情有些阴郁,让她总是联想到曾经年少的某人,便可以刻意疏远。如今了解了他的身世,也算是明白他总是显得阴沉的缘由了。虽然同情于他的遭遇,可是被他早熟通事的双眼一望,还是有种不甚舒服的感觉。
不过,通过先前几次的教训,莘奴觉得经商而无可信可靠的帮手乃是大忌。她自小幽居谷中,衣食住行都被王诩监管着,在市井世故一类上乃是后天的不足。
这点却是从小就颠沛流落民间,看人脸色讨要生活的廉伊的强项。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是王诩的心腹,对自己似乎也是怀着感恩之情,莘奴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也只能姑且试上一试。
虽然被少年点破,她也并不困窘,坦然道:“我给你的助力也只有重金,你也知我囤积牛皮,要做一项大生意,若是事成,我做主许你一分利!有了金,你才可图大事。”
廉伊眸光一闪,他当然知莘奴在经商一门上还是很有眼光的,虽然只许了一分利,可是这一分若是能成,已经是一笔很客观的数目了。
他也没有推拒莘奴许下的重金承诺,只低低说道:“但凭莘姬差遣……”
“你以采购燕脂原料的名义前去魏地,收罗一批善于泅水的少年以待留用。”莘奴低声向廉伊嘱咐道。
待得二人商议事罢,外面的雨声渐渐停歇。莘奴者这才起身离去。
等回转回府的时候,才发现一直远游经商的白圭来到了此间,正在书房与王诩密谈着什么。
莘奴估摸着,白圭四处游走,消息灵便,应该也是向王诩汇报打探的军情一类。此番她倒是不担心齐国落败累及身为齐国贵女的好友妫姜,有王诩亲自上阵指导,想必阴损的计谋是少不了的。
抬头看了看时辰,估摸着也要到了晚饭的时间。莘奴这些日子用钱用得厉害,该典当的东西都是差不多了,总是要找王诩融通一二。
也为牙痛的缘故,王诩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倒是动了几许恻隐之心,昨日松口说近日白圭到府,会送些金来,到时候拨给她千两作为兜售牛皮运粮的本钱。
莘奴觉得自己也该知情懂事些,这些日子可是要顺着王诩的心事,免了家主的喜怒无常。是以近日特意早会,亲自替王诩和财神白圭准备晚餐。
这几日,王诩在庭院里开辟了几亩菜园,亲自栽种了些青苗种子。据说这些模样有些古怪的作物,都是那位游历犬戎之地的姜云君从异域带来的,据说都是能入口的美食。
其中有一样果实分为几瓣的,名字为“胡蒜”,剥掉了外皮,将果肉捣烂后辛辣无比。却是调配肉食鱼生的佳品。用盐将胡蒜泥腌制后,用沾取肉食,其滋味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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