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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如此多娇(重生)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三愿大人
虞逻点头,“如果悦儿不喜欢我,怎会允我入她屋?”
在娶舒明悦这件事上,他从来不是正人君子。
“可汗说错了。”沈燕回声音冰冷,“悦儿年少,尚不知男女之情,不过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罢了。更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私自奔合之理。”
虽是如此说,沈燕回心里已经一片惊涛骇浪,虽然先前悦儿一再保证,她不想嫁给虞逻,可眉眼间流露出的情绪绝对不是作假。
此时此刻,已对虞逻的话七分信,三分疑。
但沈燕回的面上不显,薄怒道:“这话,可汗不必再说了!”
“还有最后一言,”虞逻一笑,从袖口中取出一份契以国印的婚书,推至沈燕回面前。人心可变,白纸黑字却做不了假,更别提君王亲手所书之诺。
不然日后口诛笔伐,又是一抹污点。
沈燕回扫了一眼,轻嘲,“一纸契书,未免可笑。”
“不止契书,”虞逻翻开一页,又道:“这里面,还有迁都的国书。”
沈燕回一愣,眉毛慢慢皱起。
……
“陛下。”
阿婵前去开门,瞧见来人,吓了一跳,连忙弯腰行礼。
皇帝怒气冲冲,“人在何处?”
“人?”阿婵神色疑惑,蓦地恍然大悟,以为皇帝在说沈燕回,连忙道:“在书房。”
皇帝冷笑了一声,伸腿跨了进去。
刚至门口,便听里面人道:“悦儿嫁我,我将迁都至雍凉,只要悦儿是我妻一日,北狄与中原永止兵戈。我知襄国公心中担忧,怕我欺她、冷她、负她,日后她吃了委屈,却无后路可退。这一点,襄国公大可放心。”
“我阿史那虞逻以性命起誓,有朝一日若负舒明悦,定遭天打雷劈,神魂不安。”
“我亦知此时说什么,襄国公都不会尽信,那我便不再多言了,唯有一点,我求娶悦儿之心诚挚,此番南下,无论如何,我都要娶得悦儿。”
还无论如何都要娶悦儿?悦儿是你叫的吗?
皇帝气得头发丝竖起来。
随着话音落下,便听“哐当”一声,有人踹门而入。
两人神色一凛,纷纷转过头来。
见来人,沈燕回大惊,起身上前,行礼道:“陛下。”
虞逻神色自然,上前行礼,“舅舅。”
沈燕回瞥了一眼虞逻。
皇帝此时尚醉,无暇深究这些称呼,先怒瞪一眼沈燕回,而后转头看向虞逻,冷笑,“可汗是座上宾,朕待你客气,也请可汗注意自己的身份!”
虞逻看了一眼宿醉未醒的皇帝,“好的,舅舅。”
沈燕回:“?”
跟随前来的内侍纷纷低下头,恨不得把耳朵塞起来,什么都听不见。皇帝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下来,显然对虞逻的识趣十分满意。
“这还差不多。”
屋室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声中。
过了一会儿。
皇帝忽然脸色一变,反应过来了。
“来人!来人!”皇帝气得身体发抖,“把这个畜生拉下去,给朕杖毙!”
说罢,转头环顾四下,吼道:“朕剑呢?朕的剑呢!”
霎时间,书房一片混乱。
王大监连忙上前,抱住皇帝,“陛下息怒。”
沈燕回黑脸把虞逻拎了出去。
他算是明白了,树不要皮不能活,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
皇帝好不容易被安抚住了,在书房睡下。
沈燕回和虞逻坐在庭院里,深夜风寒,森森冷冽拂面。
虞逻抱着青卢剑,道:“悦儿可能怀孕了,你知道吧?”
沈燕回深吸一口气。
虞逻继续道:“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也不能没有娘。”
沈燕回五指握成了拳头,咯吱作响。
“先前与大表哥所说之话,一字不假,我求娶悦儿之心,日月可鉴。”虞逻看向他,淡淡一笑,“来长安之前,我便已经叫人把嫁妆单子备好,明日叫人拿给舅舅和两位哥哥过目,哪里不满意,我再……”
“当——”
拳头到肉的声音,狠狠砸到了他脸上。
周围内侍和护卫见状,又连忙上前抱住沈燕回,着急道:“将军,将军!”
虞逻低头,慢慢抹了把唇角血迹,仿佛并不知疼。
……
山上日出早,天亮也早,随着第一缕曦光从东方升起,整个院子明亮起来。虽然沈燕回和虞逻昨夜不欢而散,但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婚前越矩一事。
皇帝宿醉,酒还未醒,虞逻被请到了客院外,不许进入。
沈燕回一夜未眠,立于院中,派人去请的医师终于到了。
胡太医年纪大了,爬上定国寺,气喘吁吁。
“来得正好,奴婢也正要去请呢。”阿婵瞧见他来,眼睛一亮,上前担忧道:“娘子的月事晚了好几天了,奴婢心中一直担忧,大人快进来,给娘子瞧瞧。”
沈燕回一听,脸色紧绷又黑,险些心头梗过去。
屋内暖香袭袭,舒明悦已经醒来,两只眼睛还微微肿着,泛着红意,此时见沈燕回带着胡太医进来,顿时不安地攥紧了衣衫,仿佛要被审判一般。
阿婵见此,吓了一跳,“娘子……”
“我无事。”舒明悦打断,“身体有些不舒服罢了,叫大表哥在此陪我便好,你先出去。”
阿婵一愣,低头应是。
沈燕回深吸一口气,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沉声道:“胡太医,舍妹的月事略迟了几日,你看看,可是身体哪里不适?”
胡太医一直给舒明悦诊脉,深知她身体情况,虽然公主月事不太顺,总抱腹叫疼,但迟来还是第一次。
他神色一凛,从药箱里取出脉枕,正色道:“国公爷莫急,老夫这就给殿下诊脉。”
****





卿卿如此多娇(重生) 第100节
彼时,左三院。
左三院位于一处缓坡之上,成人字形,姬不黩所在的主屋正位于地势最高点,站在三层阁楼上眺望,可将整个北院大半风光收入眼中。
此时,姬不黩与无渡站在窗户前,朝更西的方向看去。
那个方位,正是舒明悦的院子所在。
比起昔日幽静空寂,今日院周护卫添了一倍,显然十分热闹。因为离得颇远,姬不黩并不能清晰地看到右七院的所有风光,只能瞧见几粒如蚂蚁一般的人影。
无渡叹了口气,把一颗净色琉璃佛珠慢慢举到姬不黩的眼前。
透过那颗净色琉璃珠,天地忽然变得旷远,所有的景色全部变成了模糊的虚影,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在视线中放大。一个是站在院门外的虞逻,另一个不安卧榻诊脉的则是舒明悦。
虞逻的身上黑雾环绕,红线凌乱,正是无渡所言的业障。
可舒明悦的身上团了一片淡淡金光,那金光柔和、福泽,绕着一缕红丝,化成极细的一条线,若有若无地往虞逻身上飞去,最终没入他身体,消失不见。
无渡问:“殿下看到了吧?”
姬不黩负手身后,五指慢慢捏成了拳头,盯着舒明悦不安攥着小腹衣衫的手掌,神色阴鸷。
无渡不察他神色,摇了摇头,继续道:“殿下,听贫僧一言,两人的因果解不开,也断不掉。殿下就算阻他们一世,还有第二世,何苦?”
“不,”姬不黩盯着舒明悦,阴鸷的神色又化成了一抹执拗,“一定与我有关。”
若是与他无关,她何故冲入延嘉殿狠狠打他一巴掌?又何故用那种浓烈的情绪眼神看他?在那个他不知道的另一世,他和表妹一定有关系,并且关系不浅。
无渡摇了摇头,还要再说话,便见姬不黩拂袖转身,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无渡追,“殿下!”
姬不黩道:“不必跟我。”
他揣着那枚金质佛印,□□而出。
养伤半月余,姬不黩并非整日读书念经,而是不动声色地将看守在院周禁军的规律全部摸清了。
他目中如无物,轻松避开了层层守卫,朝右七院的方向而去。
第85章 她周身那圈淡淡的金芒寸……
舒明悦背后靠着枕头, 一手搭在脉枕上,另手不安地揪着小腹。她和虞逻第一次同房是在十三天前,最后一次是在四天前。
书上说, 有经验的医师只消女子怀孕半个月便能诊出孕脉。
半个月……
舒明悦心房不安地直跳,既希望, 又害怕, 手指越攥越紧。
胡太医捏着她脉搏, 神色惊诧了刹那,像是不可置信似的, 手指抬起又落下, 搭在她腕上反复,两条花白的眉毛越拧越紧。
见此,沈燕回心中一沉。
舒明悦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 “太医……我、我怎么了?”
胡太医没说话,又诊脉了一会儿, 方才抬头问:“殿下近日可觉得精神不振、四肢无力?”
舒明悦一愣,埋下脑袋,声音喃喃:“嗯……”
“可有食欲不佳?”
“嗯。”
每日都是素食, 她日日不想吃饭。
“可觉身体畏寒?”
“嗯。”
可能是山上天冷, 比往年多穿了一件里衣也没觉得热。
胡太医沉吟了片刻, 又看向她眼睑下淡淡乌青,问:“夜中可有惊梦?”
舒明悦迟疑须臾,点头。
胡太医的神色凝重, 摸着胡子沉思。
舒明悦见状, 手指尖快将锦被抠破了,沈燕回的神色也没好到哪儿去。若是悦儿无孕,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若是有孕……
思及后果,沈燕回脸色又是一沉。
若有有孕,悦儿该如何?生下来不妥,不生也难。生下来便是未婚生子,无名无份,难不成真让悦儿嫁去北狄?又或是偷偷摸摸生下孩子?
生完孩子,如何养还是问题。偷偷养在巽朝?还是送去北狄?
无论哪个,沈燕回都不乐意。
至于不生——
那更难了。
女子落胎之苦,并不比怀胎十月轻松,沈燕回舍不得舒明悦受苦,更何况,落胎落的是北狄可汗之子,若是让虞逻知道,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思忖的越多,心头的担忧便越多,沈燕回闭了闭眼,额角青筋直跳、
哪怕战场逢绝路,都没有此时此刻忧心忡忡。
然而一抬头,竟瞧见舒明悦红唇微翘,乌黑眼瞳里簇着一抹浅浅的期待。沈燕回一愣,紧接着勃然大怒,脑袋气得嗡嗡作响。
她竟然还高兴!?
舒明悦一扭头,便对上了沈燕回,只见他眼神冰冷,不见任何清俊温和,顿时心头一吓,连忙收敛了神色,将脑袋埋得低低。
她死死地咬住唇,模样不安又害怕。
沈燕回神色一滞,彻底把自己气没了,抬手狠狠地摁了两下眉骨。
他闭眼又睁开,哑声道:“胡太医,悦儿此……”
胡太医收起脉枕,缓缓摇头,笑着打断,“将军别担心,殿下的身体无甚大碍,只是有些肾虚之症,才致月事推迟。臣一会儿给殿下开副药方,喝上十天半个月,调理一番便可大好。”
话音坠地,两个人都愣住了。
舒明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肾虚?”
沈燕回皱起眉,“你说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问。
舒明悦着急,一把拉住太医胳膊,“你再诊诊,我不是怀……”
沈燕回一个眼刀子瞪过去,她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舒明悦手指回缩,低头不吭声了。
胡太医不明所以,疑惑看看两人,“怎么了?”
打死胡太医也想到不到,眼前这个千娇百宠的小公主敢胆大妄为到与虞逻婚前越界,还越到了纵欲过度的地步。
此时此刻,还以为小姑娘住在这深山佛寺,心情烦闷呢。
胡太医安慰道:“殿下此症,应是饮食不当或者忧虑过重导致,并无大碍,放松心情,改善饮食便会好。”
好一个肾虚。
沈燕回自然听懂了,脸色黑如锅炭。
这句话,并不比悦儿怀孕的结果让他好受。
沈燕回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先前那拳打轻了,太轻了,他应该直接取了虞逻的狗命!这个畜牲——
舒明悦也听懂了,一张雪白脸皮红成了熟蟹,恨不得钻入地里去。
这些时日,她的确有些急……
都怪虞逻!
舒明悦感受到沈燕回如凌迟般的眼神,唇瓣咬紧快哭了,手指尖掐掐,在心里把虞逻骂了八百遍,都怪他!她想要,他就任她胡来,不能拦一拦她吗?
殊不知,虞逻那些天欲-仙欲-死,白天恨长,晚上恨短,只想把她再摁在榻上三天三夜……
拦她?绝无可能。
……
客院外。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被禁军拦着,不得入内,他容貌英俊,左嘴角上挂着的一抹乌青颇为狼狈。
正是被沈燕回赶出来的虞逻。
虽然之前说了“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爹,也不能没有娘”那样的话,但实际上,虞逻并没想把两人婚前越矩的事情闹大。
他可以不顾名声,但舒明悦不行。
两人的事情,只要皇帝、舒思暕和沈燕回知道就行了。
他站在门口徘徊,心中的滋味很难用言语描述,一种既期待又忐忑的感觉。
医师可诊完脉了?
悦儿如何?可有身孕?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似有人来。
虞逻五官敏锐,猛地回过头去,便觉一只冰冷金黄的东西朝他摁来,下意识地抬手一挡,一抹灼热的炙烧感自掌心烧来。
那抹震荡来得又快又猛,如同水波一般轻荡开来,席卷了全身。
……
屋内,胡太医写好药方,递给了沈燕回,又偏头看向舒明悦,笑道:“殿下别怕,这剂汤药不苦,一日一碗即可。”
舒明悦埋着脑袋,窘迫点头。
随着胡太医离开,屋室重归寂静,舒明悦立刻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闷声道:“大表哥,我真的知错了,你别骂我了。”
沈燕回盯着她,深呼吸一口气,“来人!”
舒明悦吓得身体一颤。
阿婵一直在门口候着,闻声连忙推门入屋。




卿卿如此多娇(重生) 第101节
沈燕回把药方递给她,吩咐道:“派人去抓药,每日喂公主喝一碗。”
阿婵双手捧药方,“是。”
沈燕回站在床畔,“出来。”
舒明悦羞得无地自容,快哭了,“大表哥……”
沈燕回却声音冰冷,面容冷厉,丝毫没有缓和之意。
舒明悦突然后知后觉,比起哥哥生气,她更怕大表哥动怒,她又窘迫又害怕,慢吞吞从被子里钻出来,披头散发跪坐于床,显然一副认错的模样。
发生了这种事,自然得好生教训,只是沈燕回舍不得打她,也舍不得罚她。
而且恐怕罚了打了,她不仅不长记性,还得委屈上。
沈燕回压了压情绪,在床畔坐下来,语重心长,“悦儿,告诉大表哥,你和虞逻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你想嫁他,还是不想嫁。”
“我……”
舒明悦张了张嘴巴,嗓音发干。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叩门,低声道:“沈将军!沈将军!大事不好了!三皇子和可汗动手了!”
沈燕回皱眉,猛地站起来,大步往外走,推开门问:“怎么回事?”
“不知。”小太监摇头,面带忧色,“可汗似乎受伤了。”
沈燕回脸色一变,立刻抬腿跨了出去,“派人知会陛下了?”
小太监点头,气喘吁吁,“已经知会陛下了,只是陛下宿醉,还在睡,身体难受,一时半会到不了,王大监叫小人先来告诉将军。”
沈燕回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涉及三皇子和北狄可汗,除了皇帝,如今定国寺里,只有沈燕回能勉强做主。
舒明悦听了,先是一呆,那句“可汗似乎受伤了”不断地萦绕在脑海,紧接着她回过神,慌里慌张地趿鞋追了出来。
……
客院外。
青墙高大,垂下斜斜阴影,禁军立于两侧,披盔带甲。
虞逻一手撑墙,一手撑额,似乎精神不大好。
姬不黩被禁军所围,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两只墨色眼瞳盯着虞逻。
在两人中间,一只金灿的佛印孤零零地跌落在地。
沈燕回的视线梭视了一圈,没有发现明显的伤痕和兵刃血迹,先松一口气,便面容冷肃地上前,蹙眉问发生了何事。
禁军答不上来,方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瞬见,并未来得及看清。
舒明悦从后面追上来,见虞逻面色苍白,心中吓了一跳,以为他受了重伤,立刻快步朝她走过去,是以她没看到地上那只佛印,抬腿便要跨过去。
虞逻撩起眼皮,见此一幕,神色骤然大变,“别过来!”
舒明悦吓了一跳,然为时晚矣。
一道诸人都看不到的金光打到了她身上,而她周身那圈淡淡的金芒霎时间寸寸碎裂,如云雾蒸腾一般散去。
舒明悦仿佛失去了所有感知,四肢无力,如同一片轻舟,不知要往何方去。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
濒死的滋味。
虞逻神色惊恐,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悦儿!”
姬不黩也察觉了不对,眉毛动了一动,便见舒明悦身子一歪,软倒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跨步上前欲伸手抱她。
而虞逻动作更快,已然冲上前,将人一把捞入了怀里。
与此同时,姬不黩也握住了她纤细手腕。
那一刹那,世间万物忽然变得模糊,时光与景物飞快地往后退去。春去秋来,雨雪纷飞,一年、两年、三年……
舒明悦的左腕软绵垂下,上面戴着的那串十二颗凤眼菩提珠突然“喀拉”一声出现了裂痕,如蜘蛛网一般飞快地加深、加大,而后寸寸碎裂,叮当砸落在地。
也在那一刹那,三人陷入了同一场梦境,光怪陆离而又悲泣。
第86章 那天是九月十六
舒明悦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 被一阵风儿托起了,她站着光怪陆离的光影中,神色茫然地环顾四下, 忽然,不远处涌现了一大团刺目白光, 视野渐渐变得开阔起来。
……
建元五年, 九月十六。
整个北狄王城已经变得一片秋黄, 寒风凛冽地席卷每一寸枯草。一路自西边而归的军队在牙帐前勒马悬停,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 急步朝牙帐走去。
周围的兵士见他, 先是惊讶睁大眼,旋即低头行礼,“可汗。”
原因无他, 因为一月奔波疾驰,他们可汗消瘦许多, 脸颊微微凹陷,下巴胡茬凌乱,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理过自己, 又因路上遇袭, 玄色铠上染满了脏污鲜血。
但他右手抓着的那只玉色盒子却分外干净。
两人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过了。
王城自西域路遥, 东西两千余里地,越山、河、湖泊、沼泽、沙漠、戈壁,虞逻一行人的位置每一日都在变动, 为了尽快回来, 还走了许多偏僻惊险的小路,故而书信没有办法送达。
悦儿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虞逻并不知道。
上次断药是在一年多以前,那次所有人都毫无准备, 甚至舒明悦自己也不知道突然断药会对身体的影响那般大。
第一日只是精神不济,觉得身体疲倦。
第二日便开始五感迟钝,味觉、痛觉和听觉最先出现了问题,而后便开始变得嗜睡。
那时没人想到是断药带来的后果,只以为她身体受了寒,精神不济,那天晚上小公主神色倦倦的,虞逻哄了好一番也不见她高兴,嘴角往下一撇,颇为无趣地抱着她睡觉了。直到第三日晨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舒明悦叫不醒了。
她躺在那里,无论是喊还是摇晃,都没有动静。
虞逻斜卧在床畔,神色一凛,唇角勾起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慌里慌张地跳下床,喊来了医师,人醒了,可却出现了更严重的情况,头疼、难受、呕血。
好在,那一次凝香丸只是出了一点小意外,迟了几日才做好。
服药之后,她的情况便渐渐缓解了,但骤然断药的后遗症,让她卧榻养了一个月才好,之后,两人便去了一次西域,求凝香丸之解。
两人在西域待了五个月,从韶光淑气春日待到了雁飞叶落的秋天,佛子所开的那副可以暂时替代凝香丸的汤药方子也在那段时间里不断调整配药比例,直到最后,可以代替凝香丸服用三个月。
虽然知道那副汤药可以撑三个月,可虞逻一刻都不敢耽搁,翻山越岭,不过如此。
他以为她会无事。
虞逻便要冲入牙帐看她,站在门前,忽然脚步一顿,化作一副漠然的神色,绷着下颌问:“可敦如何了?”虞逻淡问了一句,似是漠然。
兵士看向他,欲言又止,“可敦她……”
虞逻脸色一变,没再听完下句话,抓着玉盒子疾步入内,快得像一阵风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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