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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一夜满关山(古言1V1)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闲雨
她细心地把那根红绳栓在他手腕上。夕阳的光辉把她颊畔的发丝也染成了金色,她背着光,有些憔悴的面容在光晕中心的阴影里显得有些黯淡,但她眼里的光仍是明亮而摄人的。
摄的是他的眼和他的心。
“好了,你可不要取下,除非觉得它脏了,拿下来用火烧一烧就干净了,”她抬起头来笑道,“这根红绳从我十七岁那年就护着我一路拼杀过来,现在它也会护着你。”
她敛去了唇边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的眼睛,“谢瑾,一定要活下来,你要亲自带着这根红绳,回到大江南岸,把它还给我。”





风吹一夜满关山(古言1V1) 第七七章长夜明(2)
谢瑾的眼睛里漫起了隐隐的潮汐,他什么话也没说,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你也要好好活着。”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沉沉的声音在她耳里听起来就像是从他胸腔深处传出一般,有点嗡,有点闷,带动着胸膛也在微微震动。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不忍心把那句话说出来,刀枪无眼,旦夕祸福谁也无法预知,万一有那样的意外,他希望她能坚强地往前走。
“如果——”沉荨接过他的话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凝视着他,手放在他心脏跳动处,“如果你死了,我会继续战斗下去,而如果我死了,你也不要停止战斗。”
谢瑾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带着几分酸楚的意味。
“好。”他轻轻地说,随后又补充,“我不会停止战斗。”
黯淡下来的天色中,沉荨重新把脸颊贴到他胸膛上。
天边的夕阳已经落在了地平线外,最后一丝余热和灿光在天际和大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尔后归于沉寂。
远处有隐隐的嘈杂声,但他们所在的这处城墙角落却空旷而安静,没有一个人上来打扰。
“阿荨,”谢瑾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次去西凉,我也探到了一些情况……”
“你说,”沉荨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觉得有点困了,半撑着眼皮道,“不过别啰嗦,长话短说。”
谢瑾笑了一声,徐徐道:“战前的西凉,国内有几个派别,黩武穷兵的西凉王是一派,他虽不像朗措那样能征善战,但野心一点也不比他小——另一派是以死去瑜妃的父亲清和王为首,还有一派,便是乌桓这一派。”
“嗯,我知道,”沉荨瞄着他手腕上那根红绳,眨了眨眼,强自把困意眨回去,“清和王和乌桓都比较保守,上次战后便主张西凉近几年休养生息,但西凉王却一直有不同想法。”
“对,”谢瑾点着头,“这次樊国和西凉结盟,本是乌桓从中周旋,乌桓的本意是不想与樊国结怨,他预感到这次新樊王登位后会有大规模的侵略行动,西凉和樊国之前一直大小摩擦不断,他不想朗措把矛头对准西凉,只是他没想到,朗措不久就越过他,直接和西凉王对上了线,并且一拍即合,约定拿到大宣江山后各占半壁……”
沉荨恨得牙痒,骂了一声,“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当然他们是不会如愿的,”谢瑾笑道,随即语气沉重下来,“清和王知道了想制止西凉王,但反被西凉王拿住了把柄,西凉王夺了他手下八万雄兵,又把清和王一家扣下,以清和王和清和王妃的性命做要挟,逼在大宣皇宫里的瑜妃自尽,以便有理由撕毁与大宣之间的停战协议,悍然入侵……”
沉荨惊得呆住了,大战爆发后她一直东征西战,与在西凉的探子间断了日常的联系,消息既闭塞又滞后,她没想到瑜妃的死还有这样一层隐情。
她立刻忆起在青霞山猎场与瑜妃的约定。那时还是瑜昭仪的蓝筝面上有微微的凄楚,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她一起在塞外的草原上逐风奔驰。
可惜这约定再也没有实现的一天。
沉荨既悲且愤,对这些凶狠好战且没有任何悲悯之心的异族人更是痛恨到了极点。
当然,蓝筝郡主的和亲,也并非没有刺探大宣朝政和边防的用意,她和她的送亲使臣,一直也在想方设法地打探各种机密,希望能增加她父亲清和王在西凉王庭内的筹码,只是一直被宣昭帝严防死守,而蓝筝后来,好像也放弃了这种努力。
但无论怎么说,到底是那样鲜活的一条生命,那花朵一般明艳爽朗的女孩子,被无情地扼杀在了这样穷极的野心和险恶的阴谋中,而她和她短暂的同路之谊,以及那次猎场里偶然的约定,都毁于这种永远不会消逝的权力和欲望的旋涡里。
“说回乌桓,”谢瑾见她情绪明显低落下来,抚着她的肩头道,“战前我让几个马队的探子深入到西凉的各个角落查探他的各种行动轨迹,也算是运气好,与西凉北面的几个游牧部落和家族有了一些交道,也因之发现了乌桓的一个秘密。”
沉荨立刻来了精神,“是什么?”
谢瑾道:“乌桓会不定期秘密去探访一名女子,这位西凉女子叁十岁左右,被极小心地养在一个四处流浪的游牧家族里,她跟乌桓和太后都长得有点像,而且脖子上和身上有明显的掐痕……”
沉荨心惊,直起身子瞧着谢瑾道:“她是……”
谢瑾点点头,“乌桓在探望这名女子时极之谨慎,每次都是借着北边的军事行动在那个游牧家族经过的地方短暂停留一两天,若不是我们的人在与这个游牧家族进行生意交割时发现了乌桓来过的痕迹,可能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人发现。”
沉荨震惊一瞬,随即平静下来,喃喃道:“我原以为太后与乌桓之间,只是单纯的利益交换……”
谢瑾注视着她双眼,沉声道:“之前不是一直找不到乌桓和太后来往的证据么?有了这名女子,太后早年与乌桓之间的亲厚关系便有了实锤,这下她无论如何也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太后当年怕留下后患,生下女婴后便要掐死婴孩,只是产后虚弱缺了点力气,让她留了口气。乌桓早买通了她身边的心腹侍女,让她想尽办法保住这个女婴,那侍女把没断气的女婴换了出来,交给乌桓秘密养大,这事太后一直不知道,以为那名女婴早在出生之时就已死去。”
沉荨悚然心惊,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谢瑾微微一笑,“因为现在乌桓和这名女子,都在我的人手里。”
他停了停,解释道:“太后生下女婴后不久,回到上京,想方设法与先帝邂逅,让先帝破例将她纳进后宫,乌桓则回了西凉,他深恨太后心狠手辣,借由八年前攻打西境寄云关一事与太后翻了脸,但太后觉得或许今后还会需要此人,便让沉渊的探子一直潜伏在他周围,拿住了乌桓和现今西凉王妃私通的证据,以此为要挟,同时也许了他一些好处,要他派遣手头上的西凉兵去剿灭阴炽军。”
“……只是乌桓刚刚发兵,便得知西凉王当日已调拨了大军与樊军汇合,准备一举入侵大宣,而他调拨在伍贡山附近的那股西凉军也被统一征集,强令作为先锋向寄云关发动头一波攻势。乌桓的这叁万西凉军在攻打寄云关时几乎全在冲锋和混战时被灭尽,成为后面杀过来的西樊大军的垫脚石,乌桓自觉心灰意冷,当夜便收拾了东西到北边,准备接了那名女子一同逃亡,被我们埋伏在那名女子周围的人一并拿住。”
谢瑾说到此处,停了一停,长叹一声笑道:“乌桓直接便承认了当年与太后合谋剿杀西境军骑兵一事,也答应我会带着这名女子当面去与太后对质,只求事后放那名女子一条生路。”
沉荨听他说完,唏嘘不已。
“这么说来,吴将军等人的冤屈也很快就能得到昭雪了,皇上当日答应过我,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会亲自祭奠这四万冤死的英魂。”
她思忖着,沉吟道,“西凉王和樊王会选寄云关为突破口,一是前次与西凉之间的大战后,西境军还未完全恢复过来,而且西境线不比北境线,因为有事先的防备整条边境线上的防务都做得很到位,攻打西境,对他们来说损失和代价最小……这次西境军在他们的强力攻打下几乎全军覆灭,退往大江南岸的部分残兵恐怕也是心气涣散,如果能在两军决战前替吴将军等人沉冤昭雪,会极大地重振士气,不仅仅是残余的西境兵,其他军队的士兵也会因之受到鼓舞……”
“嗯,”谢瑾点头,“皇上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说你干的漂亮!”沉荨笑道,凑过来往他唇上亲了一下,“没有了太后的阻扰,阴炽军很快会获得正式的编制,谢统领,想必不久你脸上这面具也可以摘下了。”
谢瑾不满道,“说什么话?阴炽军得以获得正式编制,靠的是我们自己的拼杀——
“是是是,”沉荨笑着捏他腮帮,“阴炽军到现在为止,累积的军功早已经能获得这个地位,只是因各种原因,皇上和我都不得不压一压,今后不用再压了,不过谢瑾——”
她笑容沉了下来,语气也严肃起来,“我带着光明军走了,江北大地上的这些百姓,你要尽可能地看顾着他们,但同时也要保护好你们自己。”
城墙上头这会儿已经起了风,夜幕深邃,但天际之上有星光在闪烁,长天接阔野,静谧无垠。
“自然,”谢瑾把身后的披风牵过来,合拢覆盖住了怀里的她,“这还用你说?你记好你的承诺便是。”
沉荨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半闭着眼问:“什么?”
谢瑾贴着她的耳朵低低说了一句,她半真半假地握起拳头去捶他肩膀,“怎么总惦记这个?”
她这一捶轻飘飘地绵软无力,很快那只拳头便被人捉住,藏在了自己怀里。




风吹一夜满关山(古言1V1) 第七八章长夜明(3)【】
源沧江是横亘在大宣国土上划开西北与中腹之间的一条河流,从昆山山脉深处起源,东流到岐山山脉附近分为叁支,其中一支支流汇入澐水,环绕着大宣的都城上京。
靠近昆山山脉的这一截上游,因地势靠北,极寒的天气下江面不少地方都结了薄冰,天气晴朗的时候,薄冰会破开,一块块浮在水面上。
广源道尽头的大江北岸,东面是云州城,西面是源州,分别被西凉和樊国的军队所占领,现下也是西凉军和樊军的军事指挥中心。
两座临江的城池相隔不远,中间本是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现在这片平地上驻扎了西凉和樊国的十万大军,黑压压的军帐连绵数里,把原先的那片江岸弄得乌烟瘴气,周围不远的小山林中不少树木都被伐空,被西凉军和樊军一根根地捆结成木筏,用来制作渡过江面的栈桥。
这处江面本就是源沧江江面比较窄的地方,因进入暮冬,江面水位下降,江水枯竭,江面还不到一里宽,成了横过这片土地上狭长的一带分界。
靠北的一边江面上聚集着西樊军队从沿线渔民处抢来的渔船,这些渔船也被连在了一起,舳舻相接,鳞次栉比地冻在结了薄冰的江岸边。
大江的南岸又是一番风景。
源沧江以南是长约数百里的山道,这片山地的山势都不高,起伏平缓,因此大宣朝廷军的军营也就设在官道两边不远的坡地上,按照不同的地方军划开阵营,林立的军旗从山上直插到了山下,高高低低,色彩缤纷,风一过,坡上坡下军旗猎猎齐飞,场面尉为壮观。
从北境线上退回来的北境军军营被划到了江边一处矮坡上,七万人的军帐占据了整座山包,是朝廷军中规模最大的一处军营。
此处视线极好,对面樊军军营的情形从千里镜里望出去,可谓一清二楚。
统管二十五万朝廷大军的武国公陆年松,还是对北境军予与了足够的重视。
北境军前统帅抚国大将军沉荨,已带着一万光明军和六千北境军,于一月前从源沧江流域靠近昆山山脉边缘的上游,一处结了厚冰的河面上悄然过了江,回到了大江南岸的朝廷军大营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的归来令整个大营都沸腾起来,光明军在对岸大地上的事迹早已或多或少地传到了大江南岸,将士们无论属于哪个阵营,对她和她带领的光明军,都是肃然起敬。
她带着一万多光明军和北境军将士在这个萧瑟肃杀的深冬浩浩荡荡地回归,无疑给所有将士的心头都带来一束光明和温暖。
只可惜横杀江北的阴炽军还未回归,人们几乎是忧心忡忡地关注着大江北岸的消息,希望这支军队也能在不久后安然无恙地回来,但北岸传来的消息时好时坏,有的消息说阴炽军刚刚剿灭了一处西樊军,过不久又有消息说阴炽军已遭到西樊联军的大力围杀,在广源道以东的一处险峻山崖下被团团围住,杀得片甲不留。
这个消息传过来以后,再没有关于阴炽军的任何消息,好像是为了验证这个消息的真实性,阴炽军自此从江北的大地上消失了,像他们突然出现在那片土地上一样,又突然没有了哪怕是一丝半缕的踪迹。
更令人揪心的,是那山崖下四处散落着大量已经被砸坏的青铜面具,风沙已经掩埋了绝大多数的铜片,偶尔有狂风吹过山涧时,它们凶恶狰狞的面容会稍稍在风尘中显露出一星半点。
这些面具,大江北岸的人们曾经在阴炽军士兵的脸上看到过,有零落的人经过那处地方时,都会不约而同地从风沙中扒出一张,珍重地放在自己的行囊里。
以崔宴为首的北境军对沉荨的归来展示了热烈而真挚的欢迎,这种喧盈翻天的气氛甚至大大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虽然她带领这支队伍的时间很短,但她在与他们为时不长的磨合中,展示了方方面面的卓识和经略,又在大战爆发前以自己的远见和事先准备保下了整支军队,让整支北境军几乎没有损失地撤回到了此地。
更何况她带领的光明军已经成为大江北岸的传奇,是这次凄惨悲凉的国难中一抹激动人心的亮色,他们与西樊军强悍的对抗与拼杀,也为大江南岸的朝廷军带来了丰富的作战经验。
统领这支庞大朝廷军的武国公陆年松早已被各个地方军阵营间的摩擦和各种军务琐事弄得焦头烂额,很爽快地把这支有点桀骜不驯的边疆军队交回给了沉大将军管理,他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气。
聚集而来的各个地方军良莠不齐,北境军无疑是其中战斗力最强悍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曾被陆年松给予厚望,但军队的几名主要将领主意大,脾气也大,他要向这几名将领下达指令,很多时候还不得不通过那名军衔低微的北境军军师崔宴。
陆年松把整支北境军交还给沉荨,觉得像是丢掉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经验丰富的沉荨很快便重新把这支军队整合起来,联合她带回来的那一万光明军,每日士兵们都在他们营地周围的坡地上下气势雄壮地冲来冲去,几支不同的队伍交错来往间有条不紊,操练时恢弘的喝声和昂扬的哨音甚至越过后方的陈州军军营,传到了设在整个朝廷军大营中心位置的中军大帐里。
陆年松这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自己老了,既没有了年轻时的锐气,也没有了通宵达旦不眠不休的无穷精力,更没有了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那种魄力。
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在朝堂上不遗余力地自荐,并且四处活动,极力获取其他人的保荐来得到这支朝廷大军的统辖权,他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点,现在整支朝廷大军军派林立,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杂事琐务诸如粮草、军备武器、以及被划分到一起的各个军队之间日益高升的摩擦等鸡毛蒜皮的事报到中军大帐内来,把他弄得头昏脑胀,根本没有剩余的精力来思考具体防守和进攻战略,以应对大江北岸那支雄军。
来自上京朝堂上下的压力也一天重过一天,陆年松疲惫不堪,很希望能有人来替自己分担一下。
被派来分担重任的人很快来了,但这个人陆年松一见就沉了脸,是他的老对手,不久前刚刚经历了一场打击的威远侯谢戟。
和威远侯同来的居然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大宣的天子,九五至尊的宣昭帝萧直。
上京朝堂上的风吹草动,早已吹到了陆年松的耳朵里,属于沉太后阵营的他感到了深深的危机,这也加剧了他的烦恼和急躁,谢家的重新得势令他感到迷惑和不安,也让他见识到了到这位此前一直被他所忽略的皇帝那难以被人猜度的心思。
“要对付西凉和樊国的大军,必须要有和两国交手的经验,威远侯当初统领西北边境军二十年,又在西北划开后统领了北境军九年,恐怕放眼朝堂内外,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凉人和樊国人。”
萧直坐在中军大帐内款款笑道,话说得还是很客气。
“朕这次带威远侯过来,也是想让他助武国公一臂之力,你们二位都是大宣最具经韬伟略的肱骨之臣,又德高望重威名在外,有你们二人联手,共同承担这千钧重担,朕也可以放心了。”
看来不是要夺他的权,陆年松心头一松,看两鬓斑白却精神奕奕的谢戟也顺眼了些。
也罢,这也算是不错的结果了,万一出了什么事,起码还能拖着这人齐担罪责。
皇帝这次亲临源沧江南岸,并没有大张旗鼓,各项朝政琐事不久前全数压到了他头上,但他精神愈加焕发,一点也不见疲态。
“朕明日还要赶回上京,”他笑道,“先去办了正事,回头再来听二位说说具体的战事情况。”
陆年松疑惑道:“什么正事?”
两军隔岸対持,这一触即发的战事难道不是正事?
皇帝笑而不语,转首问谢戟,“威远侯和朕同去么?”
谢戟起身朝皇帝行了一礼,正色道:“老臣就不去了,了解具体局势要紧,这回不见也罢。”
萧直掸了掸衣摆,颔首道,“也行,那威远侯可有什么话需要朕带去?”
谢戟想了一想,笑道:“那就请皇上替臣带话,让他听完了旨,赶快给我回到源沧江对岸去!”
萧直点点头,临出帐时却又说了声,“急什么!”
连日来阴霾的天空在这一日露出了难得的阳光,源沧江江面上的浮冰泛起了莹彩耀目的炫光。
江风送来对岸雄军的呼喝操练声,这声音到了伫立江畔的皇帝耳朵里,他眼里现出几分恨意,略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这边的山坡上响起了更加浑厚嘹亮的嚯嚯喝声,不用看也知道是附近正在训练骑兵冲锋阵型的北境军。
萧直哑然失笑,转目瞧见跪在不远处正在听旨的青年身上,眉头渐渐松开了,方才眼睛里升起的恨意却没即时消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阴炽军统领谢瑾勇率叁军,连战皆凯,功勋卓着,其德才兼备,赤胆精忠,实为国之干将,现擢升为正叁品冠军大将军,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跪在地上的玄衣青年双臂高举,朗声道:“臣谢瑾接旨,谢皇上隆恩,臣定不负皇上重望!”首-发:()




风吹一夜满关山(古言1V1) 第七九章乱荷碧(1)
“起来吧,谢大将军,”萧直上前几步,微笑着扶起谢瑾,满意地看着眼前清隽秀朗的青年,“朕特地从上京赶来,又命你从对岸过来听封,就是为了和你当面说几句话,亲耳听听战斗在最前线的爱将对这场战事的看法。”
谢瑾脸上的面具已摘下了一段时间,这时因长期佩戴面具造成的痕迹已不明显,不仔细看看不出颊面上那条浅浅的分界线,仍旧还是以往皎如秋月的一张脸庞,清凌眉眼占尽风流,但那如墨画的眉尾略略上挑,却又流露出一丝杀戮决断的果敢和狠厉。
十日前他率领阴炽军在大江对岸一处隐蔽背山的崖下,一同等待特意过江来的朝廷钦差。
钦差在约定的时间赶来,在大军阵前高声宣读了关于阴炽军获得正式规制的旨意。阴炽军脱离北境军单独成军,设叁军,每军二到四营,叁军共叁万人,现今不足的人数,可在今后补足。
所有阴炽兵在旨意宣读完毕后,都木然了一瞬。
那时天际飘着雪花,阳光已经很久没有照耀在这片土地上,预想中激动人心的时刻真的来临时,所有人安静沉默得出乎他们自己的意料。
没有欢呼,没有眼泪,很多人甚至在旨意宣读完毕站了一会儿就走开了,脸上的面具也是一两天后才取下。
他们把取下的面具塞在包袱中,行军到达源沧江北岸腹地,广源道以东的一处山脉后,埋伏在山道两边,等听到消息赶来围剿的西凉军一到便展开击杀,灭尽那一万先头部队后,把面具抛下,打扫了战场迅速撤走。
等后头赶来的两万樊军到达时,山崖下不见西凉兵的尸体,也不见阴炽兵的尸体,只有散落一地的面具,以至西樊军的首脑至今搞不清楚,阴炽军是否已与那一万西凉军同归于尽。
谢瑾带着只剩下一万人的阴炽军潜伏起来,等待着来自大江对岸的号召。
阳光洒在大地上,大江两岸薄云万里,远峰连绵,再过不久,这重山长水将染上新的绿意,残雪消融,春蕙没胫而征鸿北归。
谢瑾注视着对岸的军营,沉声道:“一等薄冰融化,浮船可连成通路,对岸恐怕就会攻过来,而我们绝不能等到那时,必须先发制人。”
萧直笑道:“清早朕来时先见了沉大将军,她也是这么说,不过她觉得对岸这个形势,我们硬冲是不行的,得分而攻之。”
谢瑾点头,“樊王在对岸设了叁处集中的兵力,云州和源州各占两处,江边是一处,这叁处地方互为犄角和支援,无论我们先攻打哪一方,可能都会受到另两处地方的围攻,若是叁管齐下,以现在的朝廷军整体战力而言又过于勉强。”
萧直叹了一声,“然而我们又绝不能等他们先攻过来。”
“是,”谢瑾道:“樊王座下的九万精锐骑兵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我们这边的地形虽有起伏但过于开阔,也不适于伏击,一旦被他们冲过来,要想硬冲破这九万铁骑的队型很难,对方的骑兵队型不破,到时候散乱的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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