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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顾成坐在上位的公座上,浑身都绷得紧紧的,鬓发胡须、也仿佛被甚么拉扯住了。他久久没有吭声,也很久没有动弹,整个人好似入定了似的。
……
贵州城以东二百里,毛云坝官军大营。一大早天还没亮,吴高便被人叫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听见“哐当”一声盔甲发出了一个声音,他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
“黎明之时,叛军撤走了!”一个声音道。
吴高揉着太阳穴,问道:“哪些地方的人马撤走了?”
“全部!”黑漆漆的光线里那个声音道。片刻后,火折子才被吹燃,把桌子上的蜡烛点亮了。
吴高道:“切勿轻举妄动,马上叫柳将军派斥候,先探个究竟。”
吴高早就反复推敲过此役的战局。
他的人马是为了援救贵州城。如果叛军主力被牵制在东线,也能达到目的;反之,万一他的人马被叛军击溃,那贵州城便成了孤城!到那个时候,要保贵州城,云南战场也要被牵制。
所以吴高不急着开始“毛云坝会战”,他在等待一个成熟的战机,一举击败叛军主力,立下平叛首功!
他被叫醒后便起了床,开始着手一天的军务。天亮后,中军来了个风尘仆仆的军士,呈上贵州一个百户所的印信,告诉吴高:贵州城被攻破了!
吴高无法断定这个信使的真伪(汉王叛军在贵州,俘获一个百户所的人并非不可能),但他想到今天凌晨的奏报,已觉得有点不对劲,便问道:“贵州城若能被攻破,为何事先没有人来告急?”
信使急道:“咱们躲在城外的山里,百户派人来过,来了两次向吴将军求援!”
吴高完全想不起有这回事,或许根本就没收到过消息。
西边的官道被叛军控制了,贵州城那边送信过来、本就不易,信使只能从山区密林小道绕行。所以告急的消息,极有可能没有送到吴高手里。
及至中午时分,柳升来报:叛军各军营一片狼藉,人走得一个不剩,且两边的大山林里、也没有人了!
吴高怔在那里,良久没能回过神来。
叛军为何要撤走?吴高的人马如果尾随到贵州城下、十万大军与守军内外呼应,叛军还能攻破贵州城?那样的境况,叛军敢不敢包围贵州城、尚不好断定!
吴高忽然有了一种判断:贵州城真的被攻破了!而且毛云坝的这股叛军,根本不是汉王主力!
“立刻传令,陈懋为前锋,柳升随后,各率本部人马,追击叛军!”吴高颤声道。
武将抱拳道:“得令!”
吴高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铁盔,坐在那里没动。他脸上的神情一时间丰富极了,被玩|弄、被欺骗的羞辱!时不时又觉得是自己的判断出错,产生了强烈的自责。
有些恼羞,有些懊悔,还有失落……吴高好不容易有了兵权,此战原本可以表现更好的。
接着隐隐的担忧也涌上了吴高的心头。他的十万大军几乎没甚么损失,谈不上战败,但是朝廷方略是让他保贵州!朝廷会清|算他的失败么?会进而影响全部旧将的前程罢?
吴高站了起来,在毛云坝屯田军户修建的屋子里,他踱来踱去。
各种复杂的心情,渐渐地被他抛诸脑后,因为那些东西都是事后的影响,现在无法弥补和后悔了……关键是,眼下还能做甚么,弥补不利的局面、重新改写这场战役的结果!
叛军占据了贵州?
如果吴高军进逼贵州城下;云南的张辅、顾成军抽调兵力从西边来……叛军便会陷入被东西两面官军夹击的境地,此战还大有可为!只要东西两路官军的表现都不太糟糕,至少能逼迫叛军弃守贵州,重新夺回此城!
要是叛军向云南挺进,吴高也可以留下一部分兵力监视贵州城、以主力尾随汉王叛军;然后与云南的官军东西呼应!在云南布政使司地盘上,官军还能重新建立会战的优势!
吴高想到这里,渐渐冷静下来。
他转过身,见一员部将侍立在门口,便随口道:“一场大战,在最后时刻到来之前,过程皆可以改写!”





大明春色 第四百三十三章 肮脏的买卖
二月中旬,张辅大军主力赶到昆明城下之后,天上很快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张辅立刻骑马赶到了盘龙江畔的官军大仓。这处囤积军粮最多的地方,修建的工事就像一座小城。在雨幕中,里面的余烬仍未完全熄灭,小城上空烟雾沉沉。
在屯粮的大营门上,张辅勒住马,观望上面的几个大字,写着:烧粮者,平爷爷。
旁边的大将黄中见状,顿时破口大骂:“必定是平安,确是那厮说话的口气!”
张辅却一言不发,久久凝视着那几个字,仿佛想用目光将其抹去一般!他没有马上进城,反而调头绕着大仓跑马,观看着此地的地形和防御。
这座大仓一面环水,两面环山。张辅抬起头,还能看见官军在山顶上修建的军寨。
张辅心里非常疑惑,平安只有少量骑兵,他是怎么突破了官军的防线,跑到官军大营来、把大量军粮烧掉的?大军囤积军粮的地方,不都应该严加防范吗?顾成那样的老将,张辅不觉得他有多厉害,但绝对很有经验,为何会犯如此荒谬的错误?!
张辅带着骑兵,一路亲眼巡视。他看见官军被烧掉的粮仓不止一处,顾成军的军粮被烧毁了一大半,更是狐疑和惊奇。
“我们的粮草只能支持数日,现在镇远侯也缺军粮,该怎办才好?”黄中问道。
张辅还是没吭声,径直向顾成的中军大营策马而去。
远处的昆明城在雨幕之中、非常宁静,攻城的战斗已经停了,下了雨连炮也没放。张辅一路上,感觉到一阵可怕的死寂!
张辅终于在一座土村里的房屋内,见到了顾成。两个郎中提着药箱刚从床边离开。顾成的脸色很差,满面憔悴、冒着虚汗,白头发也乱蓬蓬的,看起来简直如同油尽灯枯的普通老人。
顾成的第一句话便是:“本将老了。”
张辅连一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十分失礼地站在床前,眉头紧皱。
“贵州城被叛军攻破了?”张辅问道。
顾成有气无力地微微点头,眼睛里顿时露出了愤怒:“吴高那小子,带着十万大军,在路上磨蹭了半个多月!他就在离贵州城二百里的地方看着……”
吴高也是六十来岁的人了,不过顾成确有资格叫他小子。
张辅冷冷道:“朝廷居然用吴高,这也是我始料未及之事,恐怕其中有不少肮脏的买卖。”
顾成不答,闭上眼睛在那有气无力地叹气、呻|吟。
“顾老将军的家眷在贵州城?”张辅又问。
顾成睁开眼睛,说道:“朝廷内外,太多墙头草,老夫只有把贵州城交给顾勇等几个人,才放心。顾勇绝不会投降!老夫全家深受圣上隆恩,早已决意报效圣上,死而后已!”
“我不是说顾勇投降。贵州城坡了,顾勇将军投不投降有多大的用处?”张辅语气冷静道。
顾成瞠目道:“张辅,你甚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大丈夫说话、何必含沙射影!别左一口‘肮脏买卖’,右一口‘投降的用处’!老夫得知军粮被突袭烧毁,亦是气得吐血……咳咳咳……”
张辅由着顾成在那里说,自己却沉默不语。
顾成继续羞愤地说道:“老夫有罪,自会上书请罪,要杀要剐圣上一言决之!却绝不会为一己之私利、向叛贼低头,更轮不到张将军给老夫泼脏水!”
“老侯爷息怒。”张辅终于开口道,“您好生养病,告辞了。”
“张将军留步。”顾成忽然道。接着他唤了一声,叫部下把大印拿了出来,伸出枯皱的手道,“老夫年纪大了,时而昏庸,而今重病不能起床,已无法带领贵州军弟兄……以前老夫不愿服老,而今不得不服光阴蹉跎。请张将军收下大印,接过贵州军之兵权,全权负责贵州军之军务。”
张辅愣了片刻,便伸手拿了起来,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告辞!”
他离开顾成的行辕,骑着马冒雨回到交趾大军的军营里。很快他便召集两军的卫指挥使以上大将,来到军营议事。
等了一个多时辰,各处的大将终于陆续赶来了。张辅便把顾成的大印拿起来,“砰”地一声在桌案上一拍,众将纷纷侧目。张辅道:“镇远侯病了,已将贵州军之兵权、交由本将之手。”
大伙儿无人质疑。毕竟顾成还没死,这种事随便派人问一句,就能证实。
“前天晚上,叛军平安部偷袭贵州军屯粮重地,烧毁大量军粮。此事诸位理应知晓了。”张辅冷冷道,接着转头问,“附近何处还有屯粮?”
贵州军一员陌生的大将道:“禀英国公,昆明守军主将乃盛庸,此人在官军到来之前,便施行坚壁清野之策、叛军将各处军粮运往昆明城内,或不能尽数运到,便就地烧毁!如今除了大军中仅剩的军粮,还有曲靖军民府的一座粮仓。可现在二十万大军消耗,恐不能久持;除非攻陷昆明城,里面有粮!”
此言一出,大帐内立刻嘈杂起来,众将议论纷纷。有人担心,就算攻破了昆明城,以盛庸的干法、说不定会把昆明的军粮也烧了!有人认为贵州城破,叛军主力可能会进军云南;官军虽有二十万大军,在叛军主力到达昆明城之前,却不一定能攻破此城。
张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向广西进军何如?”
大伙儿的议论再次消停下来,大帐内的气氛十分诡异。
张辅不动声色,目光从贵州军大将的脸上一个个看去。他们似乎也在悄悄观察着张辅,思索着张辅的真正意图。大帐内愈发安静了。
贵州军将士与张辅不熟,张辅虽有兵权,但刚刚接手,难以完全掌控这支大军。甚至连大多数贵州军将领的名字,张辅也完全不知道。
……在这次战役之前,张辅便有所担忧,因此比较冷静。而今眼睁睁看着战局每况愈下,他的失落心境亦难以避免。
不过作为统兵大将,已经走到了某个田地、便不能不面对现实!
官军三路主力,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只是眼前的境况很不堪!张辅军极其缺粮,贵州不仅缺粮、还可能临阵倒戈(将士家眷全在贵州)。吴高军怠误战机,张辅根本不相信他。
在会战处境如此不利的局面下,张辅认为,最明智的做法是:不打。而等待新的战机出现。
否则在云南与叛军开战,张辅不得不预见到各种更加糟糕的下场:一是吴高军迟迟不能到达战场。二是贵州军士气低落,极易投降。三是云南的盛庸平安军虽兵力少,却依旧能起到某些作用。
本来张辅军单独对汉王军主力,便处于劣势;一旦贵州军投降,张辅不仅完全出于下风,而且贵州军会不会反过来攻击他,尚且难以定论!
带兵大将不能忽视危险!张辅甚至担心,自己连退兵也不轻松……
汉王叛军主力,如果沿贵州广西之间的要道南下,极可能切断广西增援张辅的粮道,并拦截张辅军!贵州广西要道,乃从贵州城向东南方面延伸,按道理吴高军可以威胁叛军的侧翼,阻止叛军南下。但吴高有那么可靠么?
更严重的可能是,要调动贵州军将士抛家弃子、去往广西,贵州军会不会兵|变?
但无论如何,张辅觉得、必须要想办法把贵州军调走!否则贵州就会变成第二个四川,整个都司的卫所都要叛|变,变成汉王叛军的兵员!下一次会战,张辅就会面对兵力更强的叛军!
这时张辅终于开口道:“咱们大军缺粮,在云南已不能久持,得立刻去广西就食。等补充了军粮之后,咱们二十万军沿要道北上,与吴高军合击叛军,夺回贵州!”
张辅军的大将们纷纷附和。贵州军的武将有的不吭声,有的质疑方略,因为贵州广西那条要道,山多、不利于大军调动。
贵州军武将们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张辅根本不会承认,他要先将贵州军调走再说、免得敌我此消彼长!
他不容分说,断然道:“明日开始拔营!立刻前往广西,本帅会联络江阴侯,约其合击叛军!”
于是诸将纷纷抱拳道:“末将等得令!”
大伙儿陆续离开了中军大帐,张辅送将领们到帐门外,看着天空蒙蒙的雨幕。而在雨幕深处,那尽在咫尺的昆明城,又似乎遥不可及。他感到十分惆怅。
他又不禁暗地里有几分感慨,世事真是变幻莫测、难以预料。
在汉王起兵之初,张辅认为汉王连一丁点机会也没有,实力太小了。可是,这才过去了半年,形势已面目全非。
“大帅。”一个声音道。
张辅转过头,见是黄中,便道:“你是广西人,立刻找几个可靠的弟兄,先去广西、再北上贵州。给广西都司、吴高送信!”
黄中拜道:“末将即刻去办。”




大明春色 第四百三十四章 仁慈
贵州西南方向、通往云南布政使司的官道两侧,山石林立;中间的大道上尘土弥漫。
若在数里地之外观望,亦能看到大路上的动静。那景象仿若山脉中忽然出现的一条大龙,正搅得地面大片翻覆!又如同爆|发了山崩,浑浊砂石尘土沿着山间腾空而起。
这支军队是汉王军的前锋军,兵马人数却不算多。他们从贵州城出发,正沿着驿道,往云南布政使司方向进军。武将们下令,在辎重车辆后面挂上树枝;那树枝拖拽在土路上,动静便显得特别大。远看烟雾、简直如同一支人数极多的大军。
……
贵州城东北面的群山之中,有几处平坦的地方,这里到处都是军|用帐篷,无数帐篷排列得横平竖直、形成了一个个大军营。这里才是汉王军的主力!
此地名叫小坝,曾有贵州都司的卫所军屯田。四面的山不高,却占地不小、山上全是密林!
人们从“入湖广道”的官道上进来,要经过两段蜿蜒的山谷道路;接着走一里多地,只有穿过山林、靠近小坝之后,才能发现这里的人马。
从小坝出发、往西南方走,还有另一条路,能会合到官道大路上;而走这条路去往驿道大路,路程近三里地。
而朱高煦的中军行辕,此时在小坝南面、靠近官道大路的方向,位于一座山林中的寺庙里。
寺庙周围全是松柏林,有一条石径上山,通到寺庙的山门。中军行辕的将士只要出寺庙后门,来到寺庙后面的一块麻石上,便能很清楚地看到进山通往小坝的道路了。
如果吴高军沿着入湖广道逼近贵州城,大军从小坝南面路过;又如果吴高军心急,没能发现藏在山林里面、位于小坝的近十万大军……那么汉王军主力便会在恰当的时机,兵分两路突然发动进攻,从两条山林道路横击官道!
然后,汉王军会将吴高军立刻拦腰斩为三截!等贵州方向的汉王援军前来,先夹击灭掉最西边的敌军前军;最后会至少吃掉吴高军大部兵力!
这样的场面,正是汉王军诸大将期待发生之事!
……如此偏僻的寺庙里居然有一老一小两个和尚。将士没有伤害他们,不过将其软禁在了一间斋房里。
“笃、笃、笃……”和尚依旧在敲着木鱼,他们似乎对人间的厮杀毫无兴趣。声音均匀,显得十分枯燥,一听就让人觉得活着了无生趣。
朱高煦正在僧房里,一面询问顾勇一些贵州的情况,一面听着木鱼声。那声音,却让山林显得更加沉静。朱高煦在这样沉静地气氛中,怀揣着杀机,静静地等待着吴高。
朱高煦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抬起头才能看见顾勇包扎着白布的手,他问道:“顾将军怨恨本王?”
顾勇愣了一下,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作答。
朱高煦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便又用毋庸置疑的口气道:“本王是很仁慈的。只砍了你一根手指、受过伤的手指,却没有将整只手斩下,让你变成残疾!顾将军理应明白,我只为了某种目的才做此事;我不会让人付出无益的代价,即便对待的是暂时的敌人。”
顾勇听到这种说法“暂时的敌人”,沉吟道:“恐怕要得罪了,我绝不会为了苟且求活,而让家父蒙羞。”
朱高煦点了点头,抬起手轻轻一挥,说道,“望顾将军记住本王的话。”
这时一个武将走上来,说道:“顾将军请。”
顾勇抱拳一拜,转身离开了僧房。
朱高煦也站起身,双手按在一张香案上,埋头看着桌案上的地图所有所思……
几天之前,汉王军攻陷了贵州城,但朱高煦没有立刻去云南援救围城。因为他很快就得知、顾成军的军粮被烧毁了大半。
战役还没有结束!摆在面前的是扩大战果,对付吴高军、还是张辅军?朱高煦最后当然选择了吴高,所以大军此时才会部署在这片山林之间。
朱高煦作出每一个决策,当然要基于各种各样的情况、以及判断。很少只因某一种理由。
军中画的所有地图全不精准,但朱高煦很容易就能叫人查出来:从贵州到昆明的路程,比张辅从昆明走到广西驿道的距离远很多。
与此同时朱高煦认为,吴高应该能得到贵州城被攻破的消息,毕竟距离很近;但吴高一时间可能无法知道、顾成军军粮被烧的事。
于是他最终的决定,一是派遣前锋军逼近越州东山地区;如果张辅不退兵,汉王军前锋部便能进军一步,直接威胁其广西粮道,并等待汉王军主力前来。二是部署重兵,准备先拿近在眼前的吴高开刀!
“报!”一个喊声,惊起了沉思的朱高煦。
不一会儿,亲兵便放一个武将进来了。那武将气喘吁吁地抱拳道:“禀王爷,前锋军来报,昆明城外的敌军已撤围,往广西官道那边去了!”
朱高煦旁边侍立的王彧走过去,把奏报接了。
“我知道了。”朱高煦抬起头,目光从地图上挪开,马上随口应了一声。他没有甚么表情,心里未感意外;因为这样的情况,本来就是预料的可能性之一。
但没过一会儿,又有斥候来报。吴高军竟然在数十里地外便停止了进军,开始构筑工事、部署兵力!
朱高煦立刻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吴高察觉到伏兵了?
这座寺庙的后山,便能看清其中一条进山的道路,路面的光景一览无余;另一条道路,也有暗哨盯着……可是直到现在,朱高煦还没听说有敌军斥候进山。
他不禁十分纳闷:吴高是怎么发现伏兵的?!
抑或吴高根本没有发现,却不知为何起了戒心。朱高煦更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但他很快就有了一种直觉,这次还想让吴高中计、恐怕机会不大。
朱高煦顿时有点失落,难免想道:如果几天前的决策是去云南、尝试追击张辅军,会不会战果更大?事到如今,他至少能断定,扩大战果的机会或许要多一些。
不过一想到这场极其惊险的战役、终归是赌赢了,又长长地松出一口气。他仿佛自我安慰一样地自语:“结果还不算赖。”
……汉王军主力在小坝,大军继续驻扎在此地没有动,连炊烟也依旧禁止,大伙儿以干粮、泉水充饥。
第三天,弯曲的山林之间道路上,数骑出现在了山谷内。他们绕过一片平缓的大山林,很快接近小坝的出口处。那些人只要冲出路口,立刻就能发现小坝上排满的军队营帐!
“砰砰砰……”树林里传出一阵密集的弦响,一丛箭矢呼啸到半空,然后覆盖到道路上。“嘶……”一声马匹的惨叫,两匹马前蹄跪倒,另一匹马上的骑士痛叫一声摔落下马。很快山林里便冲出了一队人马,向落马的官军斥候奔了过去……
朱高煦听到这个消息,很快便离开了寺庙,下山往小坝大营而去。
诸将迎上来。朱高煦回顾左右,忍不住开口就马上说:“吴高此人太稳,要钻他的空子,实在难如登天。”
大将赵平道:“吴高若不是那种人,亦不会在毛云坝稳了半个多月。”
朱高煦转头看向刘瑛,不动声色道:“吴高不敢妄动,刘都督功不可没。”
刘瑛听罢,立刻向朱高煦躬身一拜,然后不动声色地看了赵平一眼。
众将簇拥着朱高煦等人,来到一座破旧的土墙瓦房里。这里本来就是贵州卫所的一处屯田,修建了一些房屋,只是修得又小又矮,连内地的民房也不如;不过现在变成了军营中的一处临时衙署。
刘瑛进屋后便抱拳道:“王爷,咱们若走贵州广西要道,径直南下,或能拦截张辅军逃窜!”
朱高煦毫不犹豫地摇头:“做人不能太贪心。”
赵平执礼道:“王爷所言极是,此略太过冒进。等咱们远途奔袭到了广西,张辅军已经进广西地界了,或许早就得到了军粮补给。贵州还有吴高军十万大军在腹背,说不定还有援军从入湖广道过来。我大军刚刚经过攻打坚城之战,人马疲惫,继续进取广西着实犯险。”
朱高煦点头称是:“赵将军懂得不少。”
赵平忙道:“全仗王爷栽培!”
朱高煦呼了一口气,一拍大腿道:“传令各部,准备拔营,撤军回贵州!再写军令送到前锋军中,叫他们想办法安排细作,劝降贵州军将士,鼓舞他们逃跑回乡。”
众将纷纷抱拳道:“末将等得令。”
刘瑛问:“咱们要拿吴高军怎办?”
朱高煦皱眉道:“吴高此人用兵沉稳,一时半会对付不了他。他一副防守的姿态,此时咱们将士疲惫,与之对峙、我看是占不了多少便宜了,只能徒耗光阴和弟兄们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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