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忽然,官军大营中传来一声大喊:“大帅不见了!”
军士们大惊失色,在行辕中到处寻找。不久之后,各营大将也陆续赶到了中军,哪里还能找到主帅李景隆?
诸将面面相觑,都愣在大帐中,一时间竟不知措施。这时有个武将沉声道:“大帅恐怕已经连夜跑了……”
帐中顿时哗然,不一会儿就有几个武将一言不发地急匆匆地掀开油布出去了。一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赶着离开中军……
天还没亮,很快平原上就响起了“隆隆隆……”的马蹄声和人马喧嚣。官军诸部大将带着各自的人马,正慌慌张张地往南撤退。
不到两炷香工夫,浩浩荡荡的官军仿佛商量好了的一样,争先恐后奔走。数以十万计的人在平原上跑,阵仗简直惊天动地!帐篷、军械、盔甲、兵器……无数辎重扔得遍野都是。当此时,各部人马如同是在比赛一样,只顾着要跑前面……
先跑的那些人马十分明智。城内外的燕军骑兵很快就追出来了,首先倒霉的当然是跑得慢、落在后面那些官军人马!
……朱高煦忽然被人吵醒。世子派人过来,下令他立刻带骑兵追出城去。朱高煦大概问了一下状况,赶紧爬起来。幸好昨夜他和将士们睡觉连盔甲也没脱,这时爬起来带上兵器,很快便能牵马聚集。
众军骑马赶到丽正门,见城门已洞开,大量步骑正在往城外涌出,连步兵都出去了!
朱高煦带兵靠近城门,瞅空隙策马冲上去、便吆喝部众出城。此时城外到处都是星星点点涌动的火把,人马嘈杂、情势汹涌,远近的马蹄轰鸣仿佛天边传来的闷雷。
不多时,朱高煦等将士陆续冲过了官军大营。他借着火光看时,见营地上一片狼藉,好像刚刚发生了地震一样。各种东西乱七八糟丢得四处都是,写着“明”字的军旗扔在地上,任由马蹄反复践踏。
朱高煦一时竟没回过神来,过得片刻才确定,官军已经溃逃了……
战争原来可以这样?变幻得也太快了!前段时间双方还打得有声有色,虽有来回、却很艰难……不料朱高煦睡了一觉起来,形势便已发生巨变!号称五十万之众的大军,竟在一夜之间崩溃。
他顾不得多想,率骑兵奉命向南追击,直至天明。
其间,他们没遇到一次像样的战斗,众将士只顾在败军背后劈砍、射箭,然后涌上去拿刀割人头。
“啊!啊……”不远处一个官军军士叫得比杀猪还响。朱高煦回头看时,见一个下马的骑兵,正在拿刀锯那军士的脖子,而那官军军士还没有死……那场面看得朱高煦也是心惊。
“饶命!军爷饶命,我家有老母妻儿……啊!”另一个磕头的军士后颈上中了一刀,人便趴到了地上,手脚并用往前爬。“砰”地一声弦响,那人后脑勺中了一箭,人便趴在地上不动了。
混乱的追杀持续到了上午,朱高煦下令停下休整,回头看时,便见众将士在马背上挂满了人头!个个身上都是血污,简直可怕!
大伙儿啥都没顾得上捡,就顾着割人头了……因为首级可以换奖赏!而且是明码实价童叟无欺。
不多时,一小队甲兵快马赶上来,其中一个手里挥着令旗,喊道:“燕王令,官军溃兵向沧州去了,诸部人马向沧州方向追击!”
朱高煦回应道:“我知道了,遵父王令!”
就在这时,陈大锤的声音道:“王爷,要不俺们先找个地方、把这些人头藏了,回来再取?”
“也好。”朱高煦点头道,反正奖赏的钱不是他出,得燕王府想法子。他对杀明军败兵毫无兴趣,但也不好挡着将士们挣钱。
众将士选了地方挖坑,先藏好了人头,然后才跟着朱高煦继续南下。
一路上的景象异常恐怖,朱高煦有一种穿越到了丧尸电影里的错觉。路上到处都是无头尸,血肉和内脏四处可见,如同人间地狱。
回想前阵子在北平城的残酷战斗,打了那么久仗,致死的人数、恐怕还不及今天凌晨到现在几个时辰里死人的十分之一!
朱高煦忍不住感叹道:“战阵厮杀不算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溃败被追杀!”
“王爷所言极是。”诸将不无赞同。
第二天,朱高煦率军到达了沧州城下。不料来晚了,沧州城楼上早已插上了燕军的旗帜,城门内外、照样是尸体无数,大多没有脑袋。
这战争的节奏猛然加快,朱高煦一时竟感觉有点不太适应。每到一处,他便发现已经打完,几乎就是跟着跑了一趟而已。
就在这时,又有甲士跑过来,看了一眼朱高煦身后的军旗,说道:“燕王令,诸将相机向德州进发,官军残部往德州方向去了!”
“我知道了,遵父王令!”朱高煦又回应了一声。
众军追了一路,此时已是人马疲惫。朱高煦与几个武将商量了一阵,不管那么多,决定先在沧州找地方驻扎,喂饱马匹、歇一晚再说。
只睡了一晚上,次日上午,朱高煦刚整顿兵马要出发,却又被告知:尚在沧州附近的人马,不用再去德州……
……
十天之后,诸路人马返回了北平城。众将在燕王府庆功,府上热闹非凡。前殿席位上,又增加了房宽等一众朱高煦不认识的大将。
这次大战,确实是空前的胜利!官军号称五十万大军,被打得大败、死伤过半,尸体把北平到德州的路面都布满了。
而燕王的实力并未因大战而削弱,兵力反而猛增到近二十万之众!
前殿宴席上,朱能喝了酒,咧着大嘴正在嚷嚷:“李景隆带兵,真是要笑死俺们!那天俺们在郑村坝刚干了一场恶战,虽击败官军都督陈晖、获了胜,自家却也死伤惨重……那会儿俺们已靠近北平城,原以为第二天的大战更为惨烈,不料哈哈哈……咳咳咳!”
朱能呛了一口酒,眼泪都咳出来了,一边喘气,一边涨|红着脸继续激动道,“不料那李景隆居然连夜逃了!逃了!”
朱高煦听罢瞪眼看着朱能。
顿时前殿里哄堂大笑,武将们简直要把桌子掀翻。张玉捋了一把浓胡须,笑道:“着实闻所未闻,大战当前主帅先溜之大吉,俺打了这么多年仗,也是头回遇见。”
就在这时,披着袈裟的姚广孝入内,站在燕王旁边开口道:“燕王,宴席罢,请诸将到里面说说正事何如?”
燕王微微侧目,便点头道:“稍后俺们换个地方说话。”
不多时,燕王先起身离席,接着世子、朱高煦和一众大将也被叫了过去。一行人从大殿后门出,到了以另一栋房子里。
姚广孝待众人进来,便立刻开口道:“王爷得大宁诸军,可喜可贺。但,此战若非李景隆主兵,王爷不得如此轻易!”
诸将纷纷附和。
姚广孝道:“老衲今日方得到一些京师来的消息,军中轻视李景隆之事,已传到皇帝耳里……”
大伙儿顿时安静下来,唯有朱能不慎“额”地打了个酒嗝,听起来分外刺耳。
姚广孝继续说道:“此战官军丧师数十万,可朝廷实力雄厚,并未被彻底击垮。李景隆若能继续为帅,对王爷更为有利!故今后诸公应少少笑话他,却要多找他的长处,好叫皇帝听了放心。”
一个武将愕然道:“李景隆经此一败,还能为官军之帅?”
“难说。”姚广孝若有所思道。
这时燕王道:“俺们拿李景隆开过几次玩笑,不过在场没有外人,皇帝如何得知?”
姚广孝沉声道:“内有奸谍。”
众人很快嘀咕起来,纷纷左右回顾。但在座者都是燕王起兵之初、就提着脑袋追随的人,谁会是奸谍?
一时间大伙儿都摇头不信,连朱高煦也觉得至少这帮武将不太可能是奸细,连姚广孝等谋士也不太可能。
朱高煦随口道:“会不会是燕王府府里的人?”
众将纷纷附和,“高阳王说得对,咱们这些兄弟,谁会出卖燕王?”
燕王沉着脸,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燕王才舒展开眉头,说道:“罢了,今日庆功,俺们不谈此事。尔等就照道衍说的,以后少提李景隆便是。”
众人纷纷抱拳道:“末将等遵命!”
燕王双手重重地在椅子扶手上一拍,人便站了起来,“散了,要喝酒的,便去前殿继续喝。”
“恭送王爷。”诸将道。
在这胜利的庆功宴上,到处都充满了豪放的笑声。唯有这段插曲,给喜庆的场面添上了一抹阴霾。
……
宴席罢,朱高煦也回了自己的郡王府休息。
此时已近年关,建文元年即将过去。北平非常寒冷,外面已经铺满积雪。这样的天气下,可能最近不会再有战事了。
大明春色 第六十四章 续空
雪花在空中悠悠飘荡,雪下得不密,却一刻也没停过。
北平城里各处屋顶上,已积满了白雪,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而此时已近年关,还有红灯笼点缀其间,也增添了几分颜色。
一行数人打着伞走进了燕王府门楼,然后沿着已经清扫过积雪的路面,又往西边走了一段路。前面拿着禅杖的老和尚是姚广孝,他带着几个人来到一道门口,便收了伞,又将伞递给了旁边的沙弥。
小沙弥和另外两个人都没进去,只有姚广孝走进那道门。
不一会儿,袁珙和一个文官便迎了过来。袁珙头戴乌纱、穿着团领袍服,他原来是个相士,但现在已是王府长史,封了官职。
袁珙和身边的文官一齐上前作揖。姚广孝也作单手礼以回应他们,他的三角眼从袁珙脸上看过,又看向旁边的文官。
“这是燕王府典簿章炎,道衍大师见过的。”袁珙道。
姚广孝点点头,问道:“那和尚招认了么?”
袁珙道:“没有,怎么用刑他也不承认,只说咱们冤枉他了。”
“看看罢。”姚广孝道。
一行三人遂沿着狭窄的过道往里边走。这是幢砖墙院子,原来并不是牢狱,房间也少;不过燕王起兵后,有一些要紧的犯人不便送到官府大狱,就选中了这处结实的建筑,作为临时看押犯人的地方。
不多时,姚广孝等人就在一道栏栅前停了下来。只见那栏栅用大腿粗的硬木头做成,以粗铁链锁着。再看里面时,一个光头和尚蜷缩在墙角,褴褛的袍服上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那和尚的脚上还锁着铁链,拖着一个圆铁球。
姚广孝观察了一番,见蜷缩在茅草中的和尚动弹了一下,看来还没死。
这时袁珙说道:“以前那个燕王府长史葛诚,被劝降后便背叛了王爷。王爷起兵之时,照道衍大师的意思,咱们没杀他,后来审讯了几次。
葛诚的嘴不牢,知道些什么都说了。可惜他知道得不多,只是替布政使张昺刺探燕王府内情,而张昺在王爷起兵之初已被当场杀死。
咱们本来以为葛诚没什么用了,他却又在话里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之前葛诚与张昺在慧聚寺见过一次面,慧聚寺的一个和尚为他们安排了斋房雅座……那和尚就是眼下这位,法号续空。”
姚广孝听罢道:“此人以出家为幌子,可能是个奸谍。”
就在这时,里面那和尚发出沙哑的声音,“贫僧不是奸谍,那布政使张昺乃一方大员,贫僧不过接待了他两回,如何就变成了奸谍?”
姚广孝完全不与续空和尚说话,很快就离开了栏栅门口。
三人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分上下入座。袁珙皱起眉头,犹自喃喃道:“难道咱们真冤枉了续空?就眼下问出来的事儿看,续空和尚与张昺等人的关系确实不大……”
姚广孝抬起手,袁珙便知趣地住嘴了。
“北平城、甚至在燕王府里,定然还有奸谍!”姚广孝用十分肯定的口气道,“燕王这边不少事儿,京师的人很快就知道了,诸位不能掉以轻心。”
袁珙忙点头道:“道衍大师言之有理。只是燕王起兵后,北平乱了许久,一时半会没有头绪。不然也不会抓了续空这个关系不大的人。”
姚广孝道:“续空不就是头绪?这种人在寺庙里,极可能在负责传递消息。若确实如此,他知道的东西就多了,一定得撬开他的嘴!”
袁珙点头道:“在下也是这个主意,加上只有这条线索,便在续空这边很费了些工夫。在下派人去慧聚寺,查过续空的度牒公文;然后从僧录司查了卷宗,确定了续空出家前的姓名籍贯。”
袁珙顿了顿,又道:“于是在下又派人去了其籍贯所在之地,已悄悄把他的家眷接来,正在半道上……”
姚广孝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袁珙无奈道:“那和尚嘴很严,况且他说得也很有道理,到现在咱们也不能确定他就是奸谍。在下唯有出此下策,用他家眷来胁迫,看又将如何?”
他眉头紧皱,吸了口气沉声道,“就怕真的冤枉了他,那便会赔上几条无辜人命……此事是否先禀报燕王?”
“不必了。”姚广孝看了他一眼,既不叫袁珙继续干、也没有丝毫制止的意思。
这时姚广孝又叫章典簿把口供卷宗拿来,在那里细看了一番。他临走前说道,“在燕王府上找个可靠的郎中,给续空瞧瞧伤。”
袁珙忙道:“在下也吩咐了,叫院子里的人不再用刑,只消等着续空的家眷到来,便由不得他不开口!”
……
快过年了,北平城即便刚经过大战,仍渐渐有了节日的气息,空中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对联挂灯笼处处可见。
相比各种礼节,朱高煦更愿意感受这明朝市井之间的气氛。
他下令仪卫队的将士都回去过节,便找出一件皮大衣穿上御寒,叫上王贵出门去了。
寒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烧煤、木炭、硝味儿和各种食物的香味,尽管街巷角落堆满了积雪,仍然有很多人穿着棉袄、嘴里吐着白汽在外面走动。
朱高煦和王贵牵着马走路,俩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看周围的各种稀奇。
就在这时,朱高煦隐约中听到了“燕王府有人误食君影草”等字眼,连前后的话都没听清楚,他便只注意到了这一句!他马上站在原地:“王贵,你刚才说甚?”
王贵愣了一下,道:“奴婢去燕王府上和同窗走动。”
“不是这句,君影草。”朱高煦道。
王贵忙道:“哦!燕王府上的马和,改名为郑和了,他在郑村坝立了大功,燕王便赐他姓郑……”
朱高煦又是一怔,原来马和就是郑和!郑和他当然知道,姓郑的原因竟然是在郑村坝立了功……但此时朱高煦更想听君影草的事儿,便没吭声。
王贵继续道:“要过年了,奴婢给郑和送了点薄礼,在他家坐了一会。其间郑和提了一件事儿,燕王府曾有人误食君隐草中毒,没治好死了。”
“什么时候中毒的?”朱高煦又问。
王贵恍然道:“六月间,便是燕王起兵靖难之前。”
朱高煦站在那里,忽然之间,便感觉很多事都在脑子里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大明春色 第六十五章 烟花绚丽
“咵嚓……”朱高煦每踏出一步,便能听到靴子碾压积雪的声音。
积雪中看不见路面,只有小心翼翼地踏上去,感觉到坚实的路面了,心里面才会恍然安心。
他低着头看路,一句话也不再说了。往事陆续涌上心头,很多看见的、没看见的东西都像织毛衣一样,慢慢连成了一片。
君影草就是现代的铃兰,整株有毒。那东西在现代很常见,在古代算稀罕物,朱高煦因为爱好才有所涉猎。
当朱高煦在南京府邸时,第一次看到那小小白花开在墙角,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他当时没想着有什么用。所以才会在杜千蕊面前说它、揶揄那些在角落里说流言的奴仆。
但是,后来朱高煦等人被幽禁,事情的发展比预料的糟糕。朱高煦无计可施之下,才决定铤而走险,使用铃兰、造成世子重病的假象,以创造逃脱的机会。
毕竟铃兰是脱离古人认知之物,当时朱高煦并不认为,这事儿会被人发现!
铃兰也不是生长在南方的植物,南京府上那株铃兰很稀奇,可能是从北平燕王府带过去的。它的特性也只有现代才有研究,连后来的本草纲目也没有记载,此时也无人知晓……古代郎中御医若已弄懂、现在应该早有记录才对!
不过他仍然暗自担心,所以才在半路上使用朱砂,终于为世子解了毒……
后来世子竟然一口说出了君影草、怀疑朱高煦用君隐草毒他,朱高煦便十分困惑了。
当时朱高煦认为是杜千蕊泄密,不然古人不可能突然就弄清楚一种未知的植物、其毒性和症状。
……然而今天王贵的话,推翻了朱高煦的猜测。
世间偶尔就会出现这种不可掌控的小概率事件,因此才有人算不如天算之说……恰好在回北平之后的那段时间,燕王府居然便有人误食君影草!
显然中毒者先是确认食用了君影草,中毒症状也与世子很相似,然后才引起了世子的注意。
整个过程,朱高煦连猜带想,已逐渐弄清楚了。
只是还有一点蹊跷:既然世子发现此事、与杜千蕊关系不大,那她为什么急着要走?
……
不几日便是除夕,这是古今最大的节日。
整个北平城,仿佛极快地忘记了战争的伤痛,沉浸在节日的欢愉之中。朱高煦、世子等人,都去了燕王府,一大家人团聚。
晚饭过后,最让人们期待的景色就是放烟花,燕王府上下,从贵妇到丫鬟,都在晚饭后穿上了最好的衣裳,兴高采烈地等着那绚烂的时刻。
对于朱高煦来说,烟花并不稀奇。但人们享受的或许不仅仅是稀奇,也是一种短暂的喜悦罢。
除夕的喜庆,便如同世间上无数人的人生,充满了心酸、艰难、痛苦,只有偶然如浪花般的欢乐,点缀其间,让漫长的苦旅,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欣慰。
朱高煦和几个兄弟妹妹陪着徐王妃,来到了燕王府前门的城楼上,众人站在高处,一面感受今夜的繁华,一面等着烟花燃放。
他们的“小姨母”徐妙锦也在,这种时候,王妃肯定会叫上她的。
朱高煦隔着几个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毕竟在朱高煦的眼里,徐妙锦的脸,比什么烟花漂亮多了。
她的神色依旧冷清,叫人直觉不可靠近。周围的人或许早就习惯了,因为她从来都是那副模样。但在朱高煦眼里,今晚她与平素的区别很大。
平素徐妙锦虽然冷漠,但眼睛很清亮,仿佛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目光。但今晚朱高煦一直在观察她,她却没发现?
如果说以前徐妙锦浑身长着刺,也是恰当的,随时可能被她打击,但至少还有不那么愉快的互动;那么现在她就是一块屏幕,她在里面,朱高煦在外面……徐妙锦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
这种感觉别人或许体验不到,大部分人不会去碰那个刺,只有朱高煦一见面、便在碰她的刺。
“砰!”忽然夜色中一亮,一枚烟花率先破空而上。城楼下面马上传来一阵妇人的尖叫,接着是人们的欢呼。
那烟花在空中散开,发散出转瞬即逝的颜色和光。朱高煦借着那光,看见徐妙锦那妩媚的杏眼依然平视前方,完全无视了烟花。
有种丧魂落魄的感觉,那眼珠里映出的火光闪烁,又如同泪光点点。
朱高煦心道:今天她怎么了?
“砰砰砰……”几支烟花筒同时点燃,空中如百花之影,在迎接着春的到来。人们的吆喝声更大了,气氛迅速攀升。
燕王拿手指着天空,徐王妃轻轻靠近听他说了一句什么,她顿时伸出手遮住嘴唇,露出了笑容。朱高煦马上觉得自己生了个幸福之家,父母家庭关系融洽……只是他没感觉而已。
就在这时,不远处隐约传来徐妙锦的声音,她正和一个中年妇人说话:“我不喜喧闹,先回去了。”
朱高煦侧目,顺着徐妙锦的眼神一看,便见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正在上来。小姨母是道士,所以不喜欢和尚?
徐妙锦也发现了朱高煦的目光,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地道:“高阳王,我走了。”
我走了。这三个字似曾相识,朱高煦心头顿时一怔。
朱高煦看徐妙锦的背影、走起路来似乎有种深一脚浅一脚的感觉,他心里却想到曾经没有挽留过的另一个人……不知什么原因,或是鬼使神差,朱高煦趁着烟花燃放的热烈场面,过了一会儿也不动声色下楼去了。
徐妙锦踱着步子,沿着路往燕王府北面走,路上遇到两个丫鬟行礼让道,她也视若无睹。
朱高煦不远不近地在后面走着,反正在父母家里,他随便走走也无所谓,只要不走进那住着燕王妻妾的内院。
徐妙锦很快离开了中间的大道,往西边的小路上走。朱高煦只能看见她隐约的背影,但她走路的姿势、腰扭的动作,朱高煦只要看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燕王府内各处道路两侧都有灯台,建筑外面还挂着红灯笼,但灯烛的光线不强,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
空中时不时的烟花闪亮,爆响的声音,在王府里面都感觉渐行渐远,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毫不相干……
朱高煦慢吞吞地跟着走了一阵,忽然之间又自嘲一番,觉得自己快变成了跟踪狂,这么跟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打算等徐妙锦走进燕王府内厅的门楼,便返回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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